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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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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i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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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北,有个地方叫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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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2020-05-25 19:11:11

第一章   初出

 

  2000年夏天最热的那几天,江南正骑着她的小单车满世界找工作。和所有的毕业生一样,她觉得自己刚好赶上了最倒霉最不好的光景。



  四处投递简历,那性质就跟街头发传单广告一样,不知道收的人是否认真耐心的看下去。更惨的是,发广告不用自己印,发了一天还有钱拿。发简历倒要赔笑脸又贴钱的。

 

  满大街转悠了一天,天透黑才回到家。把红色的小单车停进楼下的车棚,拖着脚步往家走的路上,江南一直安慰着自己。没关系,明天再接着来。还有些地方可以去试试。但这种话象小孩吹泡泡,吹得五彩斑斓有什么用?

 

一打开门,父亲江洪钧正坐在沙发上,喝着饭前酒等菜上桌。望着疲惫的小女儿,父亲笑眯眯的问:“有什么进展没有?”江南颓然地摇了摇头,一个字也不想说。“没关系,你成绩那么好,还怕没工作?那你们班那么多人,不得全部喝西北风去了? 慢慢来,别着急,咱们明天继续找。”

 

拿来骗自己的话从爸爸嘴里飘出来,听着着实刺耳。爸爸啵地把肥皂泡戳破了,凉凉地撒进江南心底。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爸爸和自己,只好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正是热闹的时候。抽油烟机嗡嗡的响着,锅铲在铁锅里翻来翻去,油星子争着往外蹦跶,菜香味更是弯成了钩子,牵着鼻子拽着胃的馋人。妈妈和往常一样,扎着围裙站在拥挤的厨房里,俨然一个人的世界般投入。 烟火气十足的场面和灶台前忙碌的妈妈,不知怎么的,把一天的辛酸和满腹委屈全都引上来,冲得江南眼睛都红了。从背后搂住妈妈瘦弱的身子,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闻了闻。 突如其来的亲热,引得母亲回过头来。

 

“回来了?你这孩子,怎么了?”妈妈反过手,拍了拍女儿的背。“没有,就是有点儿累。”妈妈身上那股熟悉的油烟,伴着淡淡的香味,非常具有舒缓的效果,很快心情平复了許多。深深的吸口气,她放开手,摆出笑脸绕到前面来看着妈妈,嘴角弯弯的说:“我快饿死了,妈赶紧上菜。”母亲一听说,赶紧把锅里的菜盛出来,布碗摆筷。

 

晚饭只有3个人吃。哥哥江山最近新交了女朋友,总也不在家,只有快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

 

江南吃得很急,想用饭菜把那股子不愉快和空虚全压下去。眼看别的同学都陆陆续续找到了工作,距离校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可是自己还是没着没落,到处乱窜,满怀希望地出去,空落落地再回来。不安和焦躁全都显在了脸上。

 

妈妈夹了几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看她只顾拨拉饭,半天也没吃一口菜,再也忍不住了,叹口气说:“你就先好好吃饭吧,暂时别想了不行吗?”猛地清醒过来,一抬头看到的妈妈忧虑的脸,江南甩甩头接着吃饭。爸爸全然没有顾及到这母女俩人的一举一动,只顾捧着饭碗给比他亲人更亲的中国乒乓队员加油,饭也凉了。

 

一顿饭3个人都没有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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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i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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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5 19:12:31

一个人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江南把白天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捋了一遍。大同小异的人事处,一样难见的科主任,连守自行车收票的老头都是一式硬邦邦的脸,这个世界是约好了一起来让人心灰意冷,备受挫折的。

 

客厅里电话响起来,妈妈进来接手洗碗,让江南去听。是林佑佳来问情况。她们俩一个宿舍,上下铺住了5年。但凡这种关系,总是很极端的。要么好得秤不离砣,不然就仇人似的互相折磨。还好那是个毕业了不需要谢室友不杀之恩的年代,佑佳和江南又恰恰地对了脾气,成了铁杆的闺蜜。呃,闺蜜这词儿现在太贬义了,还是说她两是铁杆吧。

 

江南和佑佳开始熟稔,是一年级后半学期的事情了。哥哥江山因为住过宿舍,有些经验,对妹妹即将离家开始的住宿生活给了一点指导。所以江南最早报道,去到宿舍的时候占了靠窗的上铺。光线足,又清净,真真是好位子。

 

佑佳的家离学校很近,来得却最晚。摸着最后期限扛着包袱进宿舍的时候,只剩下了靠窗的下铺还空着。一个是特意选的,一个是没得选,总之两人就成了上下铺。

 

因为哥哥的指导,江南铺床的时候,在床板上先垫了一层塑料布,然后才放了棕榈垫子。刚开始没觉着有什么用,慢慢地好处就显出来了。睡在下铺的姑娘们过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家蚊帐顶怎么都变黑色了?只有佑佳的蚊帐依然洁白如新。

 

铺了塑料布的床少了透气性,但也挡住了棕榈垫掉下来的碎屑,也替江南赢得了下铺姑娘佑佳的一分亲切。

 

       

       也是有缘。刚开学不久,许是学校领导假期去法国观摩有了很大的感悟,回来之后着急忙慌地组建了一个法语教研室。老师是临时的,学生是现抽的。 江南和佑佳收到通知,被选去修了这个单词分阴阳,时态详细得筛子网眼一样复杂的新语种。宿舍里7个姑娘,只有她两修这门课。

  

          江南是个好学生,虽然这个名词分阴阳的法语学到她阴阳都不调和了,可本着考试不能不及格的信念,她每次都还是规规矩矩坐第一排。而佑佳呢,觉得那些“la,le,les”实在不招人喜欢,兼之上课的老师实在不是赏心悦目的类型。她虽然跟着江南一起早到,但为的是抢最后一排的位子。没办法,和她有同样信念的人太多,不勤奋就没法坐后边。

        

           但是慢慢地,江南也越坐越靠后,到了学期结束的时候,两个姑娘已经志同道合一次不落稳坐最后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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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i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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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5 19:16:28

两个原因。

 

第一,她们的法语老师上辈子大约属龙,干的是行云布雨的营生。一节课不喝水,也可以润物细无声,吐沫星子把前排同学的脸啊书啊喷得是星星点点,让人恨不得撑把打伞躲后边。

 

第二,有位和江南一样爱学习的男同学,只坐第一排。爱学习挺好,爱抹发胶不好。味道重就不说了,偏又爱甩头。每甩一次,都要使出全身力气,把瓦片一样厚重的那顶刘海儿往后扔。真让人担心他脖子都会因为惯性而折了,更担心那头发根儿拽不住,整片头发如飞刀般砸到旁边的人。江南每次都要费很大力气控制自己不去跟他说,喂,木村拓哉的长发好看,可安你头上,那叫木村要栽。这样一堂课下来,江南被干扰得不胜其烦,只好眼不见为净,躲开是上策。

 

佑佳给这位男同学起了个颇为别致的名字叫“梳瓦性格”。别人很难理解这4个字的含义,只有江南懂。

 

女生的友情,起点往往都很琐碎甚至是令人费解。一个“我懂”的眼神,好过十个“不许告诉别人”的秘密。

 

个性完全不像的两个人越走越近,一年之后已经是秤不离砣的好朋友。实习因为专业不同,两人分开去了不同医院。忙得没怎么见面,但只要时间对的上,一通电话总要讲几十分钟。

 

“哎,你今天又去了哪几个医院啊?” 佑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高亢。

 

“市二医,省附属医院。估计都没戏。” 江南声音里就4个字:没精打采。

 

“嗨,市二医你就别去了。那地儿今年就招一个,早让咱们班王爽占了。你不知道啊,他爸和那个口腔科主任是初中同学。”

 

“我说呢,那个老头看见我一脸的不耐烦。当然了,最近我也没见着耐烦的脸。你呢?你爸给你找哪儿了?”

 

“现在还在联系呢。反正我等信儿就行。你不去实习的区医院问问?”

 

“去问了。我的带教老师去问的。你也知道,就他们市医院,自己都转不过来呢。统共只有12把牙椅却有15个医生,技工室安2个,一个下夜班休息,白天那就是一人盯着一把椅子看病人,跟玩华容道一样。

 

你说都这样了,再招个人怎么挪腾呢?当然主任也没把话说死,说是实在优秀的人才,也会考虑的。如今這年代,关系过硬的人才叫人才。”说到这个,江南不由得在心里一阵叹息。她家的情况跟佑佳是没法比的。

 

佑佳的爸爸,是省水利厅的头头,虽然不直接管辖卫生系统,但总有几分薄面。为自己唯一的女儿谋个出路,那机会还不是随手一抓一大把?只等她大小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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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odas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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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5 19:28:25

小说月刊的文风,好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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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i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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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5 20:14:49

江南家不是没找过关系。只是人脉这种东西跟钱一样,总到要花的时候,才发现比想象中的更不宽裕。

 

江南妈妈叫余墨馨,是土生土长的昆明人。而余家呢,家谱翻开可知祖上是明朝就被派往云南任职的官员。盘根错节的在云南经营了几百年,官场商场都大有可为。历史久远的那些就不提了。往近了讲,当年龙云当云南王的时候,墨馨曾祖的祖父可是给龙云家几个孩子当老师的。那规格,相当于太子傅。后来又去造币厂当了厂长,算是显赫之至。

 

只是呢,祖上太能干,家里的子弟们一路官二代+富二代的模式生活下来,少了些进取,靠着家底满足于小富即安的现状。加上改朝换代太频繁,大浪淘沙几十年下来,散落在本省各地的家族成员们,皆成了平凡普通人。人脉呢,跟家底一样,传承了几代之后,几乎见底。便有些拔尖的,也不是文武皆行处处都够得着的全能人士。

 

江南爸爸那边更使不上劲。江洪钧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云南设计院来,孤家寡人一个。他自己,人才不够出众,出手不够松动;讲话不够玲珑,为人不够剔透,整个一得罪人多招呼人少的做派。在这种知识分子扎堆玩的都是心眼的机关大院,还好有余墨馨。在单位医务室当医生,众人都要求着攀交情。墨馨这人呢,对人和气亲切。但凡能帮,总会伸把手。上至院长,下至食堂员工家属都受过她的照顾。江洪钧有了这人肉铠甲,一路在单位横冲直撞,几十年下来居然能脾气不改也全须全尾活到退休。


    每每有这种需要找关系托人情的时候,江洪钧照样往后一缩,摇着头冠冕堂皇地说:是金子总要发光的。不着急,慢慢来。说给别人听,更说给自己听。可惜他不信教,不然该知道,上帝他老人家早就说过,要有光。又不是太阳,还能自己发光的?

          

    现在这个年代,20块钱买个人造玻璃戒指,都要比500快钱的金戒指亮堂多了。按墨馨的说法:发光?发什么光?金子都是花光的好吧?要发,你也要去对地方才能发啊。没人去路边水沟里找金子,都往银行金铺里扎堆。所以说,平台更重要啊。

 

          平台平台,该叫“凭台或拼台”才好。不凭不拼后台,怎么上得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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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i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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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7 19:26:00

小说月刊的文风,好复古。。。
tiaodashen 发表于 2020-05-25 19:28

把复古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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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7 19:26:45

 按说墨馨家这样的来历,就是烂船还有三分钉,办起事来路子比其他人总要多些。比如当年江南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余墨馨硬是把对门邻居家的大女儿塞进了区医院的普外科。外科啊,金眼科银外科的外科啊,多少本科生都抢得头破血流。不拼关系,一个专科毕业生只可能进不三不四的大内科。

 

  外科在医院里面的地位,就算不是得宠的大儿子也是被捧着呵护着的娇小姐。工资高不说,资源政策倾斜也是有的。出去进修学习机会也多。反正那个大姐姐进去以后,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比同年毕业只能去保健所防疫站的同学们高了一大截。

 

可惜啊,人脉这种东西除了跟钱一样难挣难攒,要维护发扬光大,能力和机遇一样重要。

 

到了江南毕业找工作的时候,现状是卖油娘子水梳头,银行柜员财过手。当年那些使得上力的本家们,老一辈里面退休的退休调离的调离,平辈的这些没有医疗系统的关系,小一辈的又还没成长起来。墨馨试了好多门路,终于找到了一个以前的小学同学可能靠谱。

 

      这个同学如今在省高教委当了主任,分管的刚好就是江南的医学院。拐了几个弯才拿到电话号码,约了几次终于答应见墨馨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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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7 19:34:58

因为见面的地方是办公室,不好拿礼物,墨馨带着江南空手进去的。老同学见面自然是先说起当年的旧事。

 

      主任说:“哎呀墨馨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当年当班长的样子啊。很有派,高高在上,搞得我们这些学习不好的差生都不敢抬头跟你讲话呢。”

 

      墨馨把嘴角又咧开了些,做出亲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说:“你还是那么谦虚。男生开窍么本来就要晚一些。上小学的时候又有几个男生是肯好好学习的,不过是静不下心来。聪明的人什么时候努力都不晚。看看现在,小学同学里还有谁能越过你去啊?我们那种单位,普通混混日子。真要办起事情来,还是要求到你这个能干的老同学这里啊。”

 

    尽管说得很委婉,妈妈话里不可避免流露出的讨好谦恭,像一个巴掌扇在了江南脸上。做她的女儿二十二年,江南知道墨馨是个怎么样的人。用昆明的老话形容,那是嘴有一张手有一双。话说得好听,活儿做得更漂亮,骨子里极要强,不轻易示弱。

 

  但是江南哪里知道,像墨馨这样的中年老母亲,自尊心就是颈椎上骨刺一样的存在。一点帮助都没有,时不时还疼一下,提醒自己身上还有这个东西,让人低头都低得不痛快。活到了太多牵挂的阶段,她们不怕低头,怕的只是连低头的机会都没有。

 

  回家的路上,墨馨心里有些发凉。同学把见面约在办公室,那就是公事公办保持距离的意思,自己也是知道没什么希望的。只是那么优秀的女儿啊,又不是哪里不如人的孩子,怎么找份合意的工作都要四处碰壁呢?自己若是有些能力就好了。墨馨一颗心被攥住挤出血来,疼得她只好找些话来压下去,于是问江南道:“你们系主任不是最喜欢你吗?你再去探探口风,今年有没有留校名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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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i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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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8 21:42:42

“唉呀妈,我跟你说了一百次了,没有没有,门儿都没有。” 江南满满地烦躁不耐烦。妈妈的同学七分敷衍三分得意的笑容,人家明明就是不愿出力,偏要陪着笑脸是干什么?她不知道比起替妈妈嘛难堪,她更难过的是,母亲又一次落到这样的情境中。一如5年前。


自己当初曾经多么希望,永远不会再看到妈妈谦卑的笑容。


那时是哥哥毕业找工作。江山继承了他爸的性子,遇到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活儿也是缩得见不着影。因为要去的地方离家太远,江南便自告奋勇陪着妈妈去了。


母女两说尽好话出来留下礼物出来,刚好赶上回程的末班车。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母女两。司机高高地坐在前头目视前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散发出清冷的气场带着她们在黑夜里飞驰。


江南打开窗户,夏夜的风灌进来居然让人冷得打了个哆嗦。其实那家人很好说话,没有任何刁难的意思。18岁的少女,已经很懂得人情世故,知道要让人看到江家斯文有礼,替哥哥建立一个好印象。安静但并不沉默,不乱插嘴但该她回答时候也大方简洁。只是在那里坐着,看母亲嘴角一直挂着笑容,言语间也颇为顺从,心里便有些难为情起来。妈妈摆出一副差学生家长见老师的样子,天知道自己从来没让母亲受过这样的作难。江南自小便是班上的优秀学生,各个老师的宠儿。爸妈争着去给她开家长会收表扬。真该让哥哥自己来,看看他让妈妈经受什么。江南抬起水小口喝着,却总解不了喉头的干涩。只知食不下咽,却是第一次知道,水一样咽不下去。


墨馨一直没有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心上压了石头那么久,终于是有了去处。


江山毕业的学校不算好,找工作很是费了些功夫。不舍得他去找外面私人小公司做,设计院他的资质又不够。把所有关系翻出来巴拉一圈,终于在同一系统下一个分院里找到了希望。这个分院有建筑设计的部门,而分院主管人事关系的书记当年曾跟墨馨在一个县城工作。彼此没有太多往来,总有共同的朋友。枝枝丫丫缠绕一下总算是搭上了路子。这个书记倒是一点儿架子没有,还主动提起当年在县医院曾得到墨馨关照的事情。


墨馨当年在县医院每天看诊的病人那么多,其实早已记不清细节,但还是顺着这个梯子和书记一家熟稔起来。


家里经济状况一直拮据,供养一个自费的大学生和一个高中生,墨馨走钢丝一样维持着收入和支出。送礼这种额外花费格外耗神。不上台面的送去倒是得罪人,看得上眼的又实在咬手。偏又遇到江洪钧住院,一下子闹起了亏空。墨馨曾经因为借钱差点和弟弟形同陌路,明白世间最难借的除了感情,还有钱。


她思来想去,记起有次去书记家,书记夫人曾夸她身上的裙子好看。便去买了些别致的花布,将手中有的日本服装杂志翻遍挑出大方简洁的款式,配合身型优缺点细细琢磨修改,熬夜挑灯在缝纫机前赶了些日子,做出一批不是市面上常见大路货的裙子裤装来。缝好去送去试身,再拿回来一一改到服帖,江南陪着去的这一晚,便看了一场小型时装秀。


难得这位书记也不是势利之人。看妻女穿上墨馨做的花裙子笑得灿烂,与收到贵重礼物一般珍惜感谢,并没有嫌弃江家礼物简陋不值钱。


回程的路上,夜风习习吹得墨馨阵阵清凉。她心里想着,现下儿子的工作是有了着落啦。虽然是清水衙门,好歹也是事业单位。与自己同一个系统,有事要找关系也要方便些。医疗养老保险是不用担心的,运气好再分到一套房子,接着就是结婚生子。墨馨好像已经看见江山开枝散叶的光景,笑容不由得从心里层层地开到脸上来。哦,对了,要回去仔细叮嘱江山在单位好好做人,还要算算每年再多存点儿钱才够给江山交房款。



她一路攥着女儿的手不说话,倒没发觉江南异样沉默,手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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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01 18:17:45

江南就是抱着往前冲的决心进了医学院大门。


医学院的功课并不轻松。跟高中不相上下的期中考期末考,解剖实习医院见习支使得江南团团转。这样忙碌,江南还参加了院学生会和系学生会的工作。每年校庆系庆的时候,江南就成了红人。


江南,布置场地;江南,演讲稿写好没?江南,评委请柬送过去没?江南,核对歌唱比赛选手名单;江南,今天晚会你主持;江南,江南。。。。。。。。


佑佳看着江南跟个被扎了洞的气球一样四处乱飞,最后瘫倒在床上奄奄一息,边帮她整理笔记边说她:何必呢?忙成这样,也没人记得你的好。你是有钱拿啊还是有奖拿啊?


江南抿嘴一笑,并不回答。没有拿得出手的背景,就得靠拿得出手的成绩和履历。万一那家医院就想招个有点儿文艺细胞的毕业生呢?


可惜到毕业了才知道,世道好像并没有比5年前更好。学习成绩履历这种东西,依然只能锦上添花,没法雪中送炭。


叹了口气,江南还是决定再去走走李主任的路子。


李主任是江南目前实习的市医院口腔科主任。江南管妈妈要了钱,根据平日打听来的,去超市买了沉甸甸的东西,装在大书包里背着去医院宿舍楼下等天黑。

 

生怕被人看见,江南蹑手蹑脚摸黑爬上四楼,轻轻敲了门。等了半天没动静,侧耳贴门上又能听见声响。想是屋里的人没听见,江南稍微加了些力气,尽量把门叩得重些。

 

又过了时候,在江南准备第三次敲门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你找谁?” 一张狐疑戒备的脸从开了一指宽的门缝中探出来。

 

“哦,您好!我叫江南,是李主任的学生,听说他不舒服想来看看。” 江南浮起笑容,轻言细语地说,又把书包提起来给那人看了看。

 

那人没有一点把门大开的意思,转脸回去对屋里,很快地用上海话讲了什么。然后再回转头来,没好气地说了句:”他不在家,你转天再来吧。”说着,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吃了个闭门羹,江南有些讪讪地。好在最近冷脸子看得多,把个脸皮也练得皮实了,她很快就平复下来。

 

实在不想就这么回家,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江南便在单元楼门前的小花坛边坐下发呆。坐了一阵,就见走廊灯从4楼一路亮下来,单元门一开,出来个人影。凭着熟悉的咳嗽声和高高的剪影,就把全身打满马赛克她也不会认错李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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