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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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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s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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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大经典感人灵异故事集[转帖]

1678

15

2004-05-08 03:30:00

经典故事之一:三世之赌


她和他原本是原始森林里的两棵树。
    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类到达他们这里,他们的生活一向是宁静和幸福的,但是有一天她想和他再挨近一点。
    她把自己的枝条朝他那个方向长过去。
    当他感觉到她的接触的时候,吓了一跳,随即气急败坏的说:“你在做什么?”她说:“我很寂寞,而且……我喜欢你!”他那个时候自由自在的,没有觉到一点喜欢另一棵树的必要,所以他很坚决的说:“不,我不喜欢你!”她听了无语,悲伤的垂了头,在风的抚摸下轻轻的哆嗦着,如果一棵树会哭的话,她一定会嚎啕大哭的。
    可是他不理解,他觉得自己不是因为爱而生存的。
    后来风越吹越大,他们看见由天上劈下一道巨大的闪电,然后是惊天的巨响,山顶上那棵资格最老的树一下子淹没在闪光中。
    森林起火了。
    她感觉到那火的舌头一点一点向他们舔过来,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
    “我们都要死了,下一辈子我们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了,也许,会变成一棵草,也许,会变成那种满山开的花,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还会不会重逢……”他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他对于死亡是很害怕的:“我宁愿还是变成一棵树,但愿不要再生在你旁边!”她很伤心。
                   
    他们两个都死了,灵魂来到神的面前。
    神说:“你们可以做三世的人。”她说:“我希望来世能与他在一起。”他说:“不,我希望来世永远自由。”她下了好大决心,问他是不是一点都不爱自己。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所以她说:“那么我们来打一个赌吧,一个三世的赌。”“如果你爱上我,就是你输了,如果你不爱我,就是我输,谁输了,结果……就是死亡。”他同意,于是他们请诸神作证,开始了三世之赌。
第一世,青剑
                   
    赵和来到这片荒山很久,依旧没有找到传说中的神剑。
    他依旧每日上山寻找,初春,山上荒草野花,飞禽走兽,景色说不出的自然美好,他于这山中迂回前进,几乎把这路全部摸熟了。
    只有西山还未去过,他想着,走去,从晌午到黄昏。
                   
    他肩背的射日弓,忽然嗡嗡作响。
    上古神弓,一旦鸣警,必有妖孽。他警觉的停下来,四周风吹草动,却不见有什么异像。
    他弯弓搭箭,向草丛深处射去。
    一阵混浊的风吹的他睁不开眼,好一阵风停了,一只白兔带着那箭从他身旁窜过。“想跑?”他大吼一声追过去。
    这一追就到了夜晚,山里的夜晚凉爽而漆黑,赵和走了很久,失了白的踪迹,他这才发现,这是一片寂静的森林。
    静的连虫鸣声也没有。
    不远处的山坡上,月光撒了一地,他忽然觉得那如此之美,于是攀上去。
    吃了些干粮,看来得明天再回去了。
    这时在不远处有叹息,一个少女的声音轻轻的说:“你伤的不轻,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啊?”他不禁“啊”了一声,接着眼一花,那少女已经在他眼前了。
    只见她白衣胜雪,衣袖飘飘,仙子一般,怀中抱着的赫然就是那只白兔。
    她见他脸上写着错鄂,口气和缓了一些说:“伤了它的,就是你么?”“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她乌亮的眸子只望了望他,他就觉得一阵凉气扑来,几乎站不住脚,听得她说:“可是它又没惹了你,妖也是生物呀,你瞧,它是多么可爱的一只白兔,你怎么忍心无缘无故的杀死它呢?”他无言,她又说:“你到这深山里来,想做什么?”“我要找传说中的神剑。”她很吃惊的问:你要去杀人吗?”他问她怎么知道。
    “你满脸杀气,一定是想去杀一个非常不好杀的人,为了杀他,你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是不是?”他不回答,反问她是谁。
    “我是看守这座山的巫女青儿,从小就住在这里,这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说,“我相信我的上一辈子是这里的一棵树。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上一辈子是什么?”他说他没想过:“我一出生,我的家人父母就被仇人杀光了,我被父母的一个朋友救走抚养成人,从小到大我唯一的生存目的就是复仇,我一定要找到传说中的神剑手刃仇人。”青儿好久不语,最后问:“你报了仇以后呢?”“我没想过。”青儿想了想说:“我送你出山吧。”两个人默默的走出荒山,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望着赵和远去的身影,青儿站在山坡上,听到自己的心在哭泣。
    她的师傅临死前对她说:“你在这深山之中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才是属于你的缘分。”可是他走了,甚至没回过下头。
    难道,非要我爱着个人吗?他一心想找到神剑报仇雪恨,他知道那个咒语吗?
    怀中的白兔颤抖着,仿佛知道她的心事一样……
                   
    赵和再次来找青儿的时候是一个月后了,寻到山中的河水旁,青儿在沐浴。
    他被这美好的情景骇呆了,好久才开口说:“你……你好……”青儿吓一跳,半晌才想到自己一丝不挂的站在河水里。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忘不了你了。”后来他说,那时青儿已在她怀里,在他对她做了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女人做的一切事情以后,青儿觉得自己很幸福,他爱她了。她终于有属于自己的缘分了,她听他在耳边的甜言蜜语,听他讲的每一个字,忘乎所以。
    “这山里原来是没有神剑的吧?”他问,“要不然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她说不是的:“神剑是有的,这把神剑,叫做青剑。”很久以前有个人间勇士拿了青剑斩了在人间为非作歹的青龙,青龙的父亲龙王大怒,杀了那个勇士,把这把宝剑封在山中的洞里,委派巫女世世代代看护宝剑。从此宝剑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到。接触封咒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在月圆的时候,用巫女的鲜血染红那山洞的每一寸土地。
    青儿告诉了赵和这些,问他:“如果得到宝剑会让我死,你愿意吗?”他一笑,不回答。
    马上就到月圆了,青儿一天比一天憔悴,她脸色苍白,依偎在赵和的怀里,哪里也不去。赵和问她为什么,她总也不说,是的,她总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那样他就再也不会对她好了。
    那天晚上,他们来到山洞口。青儿哭了,赵和不知所以的抚摸她的秀发,手有一点哆嗦。“很多人来这里取剑,”青儿说,“只有你成功了,你真是一个勇士!不过在你进洞之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他没有回答。青儿闭上了眼睛,听凭赵和把她拦腰抱起,走进了山洞。 br>    在她爱的人割断她的脖子的时候,她一直看着他,看自己的鲜血喷出来,然后慢慢的,慢慢的,一切结束了……
                   
    他如愿以偿,报了仇,而且当上了名噪一时的剑客。他娶妻,生子,过着荣华的生活。他收了很多徒弟,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尊敬他,在世人眼里他是公正善良的化身。
    只有他知道,他的所有也只不过是那座深山里的一个小小的坟头。
    他对自己说,他很快乐,以前的一切不是他的错,他是迫不得已。
    他到那坟前看过一次,那次也是半夜,他不敢告诉家人徒弟,一个人悄悄上路。山里还是那个样子,坟很简陋,几乎被雨水冲平了,他伫立良久,听到奇怪的响声。那只白兔出现了。
    他大惊,发箭射去,竟然没有射中,那兔儿冲过来,咬了他一口。
    回去之后他染上恶疾,没几天功夫就一命呜呼。
    ……“你输了,”他说,“我没有爱上你。”她只是默默叹气。
    “也许你不爱我,但是我爱你,我们还有下一世。我会在轮回中等待,希望你也珍惜,那相遇的一刻。”……
第二世,玉壶
                   
    她是被当作礼物和一只玉壶一起送到他家来的。他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很是喜欢,于是要了她来给自己做丫鬟,起名小玉。
    他觉到她很喜欢自己,常常要她到自己书房来。府里家教很严,而他偏偏生性随便,所以只有在她身上,他才能体会到做男人的乐趣。
    一次事毕,她穿好衣服,问他:“公子,你爱小玉吗?”他敷衍着说,当然……
    “那么你会永远跟小玉在一起吗?”他心里一沉,看她柔情似水的眼光,不忍佛她之意,于是点头。
    第二天,他被告知将和指腹为婚的孟家小姐则日成亲。
    当晚小玉来找他的时候,已是泪眼盈盈,她说:“公子,我有了你的骨肉。”他一惊,孟家乃是大户,若是知道此时定要退婚,再有朝中风言风语,父亲的官位定然不稳。
    他铁了心思劝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小玉开始不肯,后来无奈只得应了。
    大婚之日,孟家新娘锦衣华服,人美如玉,洞房花烛,他心里一荡,只觉快乐无边,再也想不起小玉来。而小玉也在大婚的那一天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三年之后他父亲在朝中为官竟然得罪了权贵,获罪抄家,父亲一病不起,不久归天。孟氏随后改嫁。他孤单一人,手无拂鸡之力,只好沿街要饭聊以糊口。
    这一天他越走越远,竟走到一个陌生的村子,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又渴又饿,只好去敲一户人家的门,那人家的主妇出来开门,四目相对不觉哑然,原来那妇人竟是小玉。
    只见她虽然一身布衣,仍旧美丽如初,一双秀目楚楚动人。
    他见了面上发赤,自惭形秽,不敢再上前,转身便走。
    小玉叫住他道:“公子,好久不见,不认识我了吗?”他这时候觉得悔恨无边,说:“我当初对不起你,此刻再也无面目见你了!”小玉说:“公子虽然忘了小玉,小玉却不曾忘了公子啊!”他一震,心里暖暖的。小玉执了他手一同进屋去,那一晚他重获温暖关爱,快美非常,只觉得平生再也不会有如此之乐了。傍晚小玉在他怀里,他追问别后之事,她只是不说,再问时竟落下泪来。
    “公子,你我有缘,但只可相聚三日,三日之后,我自然会把一切告诉你。”他心里一沉,想她可能是有了丈夫了。
    第二天早晨他醒来,小玉已经生火做饭,忙碌如主妇了。再两天他们朝夕相对犹如夫妻,十分幸福。他为了讨好小玉主动下地干活,虽然收获无几,但头一次尝到自食其力的滋味。
    他闲暇时仔细观察屋子前前后后,却没有发现还有别的人家,问她,她说:“山里人家,能有几户!”第三天傍晚,他睡的沉沉,忽听到耳边有人哭泣,醒来看时,小玉对他说:“我要去了。”他骇呆了,忙问为何。
    小玉说:“公子,三年前你大婚之日,小玉就已经投湖而亡了,只因魂魄惦念公子,徘徊不去,有个神仙看我可怜,准我在此等待,说你我还有三日之缘。如今三日尽了,我要去了,这里东西都是小玉为公子所置办,希望公子能自食其力,过上好日子,好自为之。”他心中大痛,叫道:“我不要你走,你不要走!”上前拦腰抱住,只觉怀中多了个硬物,再看时小玉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晶莹透剔的一把玉壶。
    那玉壶本是小玉失踪时不见了的,想必她留下它是让他重振家业之意。
                   
    此后他痛定思痛,变卖玉壶筹集本钱,走遍各地经商,几年功夫竟然赚到了一笔不小的家业,成了当地的传奇人物。发了财,他赎回玉壶,而后成家立业,修了间大宅子,甚至比原来的府第还要豪华。
    到他四十岁寿宴的晚上,他喝了不少酒,回到书房把玩那带给他所有财富的玉壶,想起小玉的身影,忽然耳边好像听到了一个年轻女孩的笑声。
    “来啊,公子来捉我啊!”那好像就是很多年前他们在书房嬉戏的声音。
    他心里一疼,接着迷糊起来,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追着小玉的身影跑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的家人发现他淹死在书房门前的湖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玉壶。
                   
    ……“我爱你,”他说,“其实,我是爱你的。”但是她不回答,只是叹气……
第三世,玳瑁
                   
    他大学毕业,工作直到现在,从没对一个女孩多看过一眼。
    同事们的传言他满不在乎,整天混着自己的日子。实际上,他也很奇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其他女孩提不起兴趣,内心深处,他其实也是有渴望的。
    但一见到女孩子,他就别扭。
    单身汉的日子很无聊,也无趣,他每每在街上闲逛,总是很羡慕那些情侣,为什么上天不垂青他,让他也有一个完整的人生呢?
    后来她出现了,和她相遇纯属偶然,是有那么一天他们同在一个商场闲逛,下起雨,雨是那么的大,以至他们都决定在门口等雨停。这样,他们就看见对方了。
    他的第一眼,觉得很舒服,看她孱孱弱弱的样子,忍不住想揽在怀里。
    而她只觉得好面熟,好面熟,在哪里见过呢?
    他们就不自觉的向对方走过去,说起话来。
                   
    等她回到家,第一个接到他的电话。
    他觉得自己恋爱了,他每天都是那么想看见她,但是不知道,她怎么想。
    而她每天都猜测:“让他说,喜欢我,真的那么难吗?”也许每个女孩的内心深处都是相信宿命的吧,她跟单位的同事去一个庙宇参观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算一算命。“我跟他,究竟有没有缘分呢?”她小心的问。
    “你们是命里注定的一对,总是要在一起,但是,你们恐怕没有什么好结果。”“为什么,大师?难道没有破解的方法吗?”大师捋着胡须说:“方法是有一个,但是天机不可泄漏。”她急得快哭了,才得到回答:“你还是一切随缘吧!”她泱泱而去。
    大师望着她的背影一笑。
    “你们去算过命了吗?”她不甘心的问一个同事,“这个庙里的大师灵不灵呀?”“算命,大师?这个庙里没有算命的呀!”其他人起着哄去看,果然,没有一个人见过给她算命的和尚。这是假的,她说,一切都是我的幻觉,然后自己点头,全然不顾心里觉着的不妥。
    后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但究竟只是朋友,彼此没有一点表白的话。
    他不敢说,她不想说。
    他去海南的时候,给她带回一只漂亮的玳瑁手镯。深色的花纹里,有一道道的血丝。
    他告诉她,玳瑁是深海的生物,能活几百甚至千年,它们只有在活着的时候被放到容器里活活蒸死,才可以制作成这样有血丝的手镯。这样的手镯是有灵性的,谁开始戴它,谁就可以成为它永远的主人。
    她觉得好残忍,但是还爱慕它的花纹,把它戴在手腕上,不怎么沉,她觉得珍宝一般。
    送她手镯的第二天,他说他喜欢她。她幸福不已。
    可是接下来,单位派她去日本学习三个月。
                   
    她在日本的时候,每天每天都在想他,但是她不敢给他电话。生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更想他。就这样熬过了三个月,她觉得自己都老了,好不容易等到那一天,她回国了,在机场找他的影子,没有。
    她找到他,他一脸淡然,仿佛全然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她哭了,抑制不住,当着他哭了。
    他现实不以为然,终究不忍,刚想说什么,梅来了。
    她看见他身边漂亮的像仙女的女孩子,愣住了,不再哭。
    “我把手镯还给你吧!”她说。
    “不必了,再说你已戴过,它永远都是你的了。”他说。
    “那有什么用呢?”她说完不顾一切的逃开了。
    街上人很多,有人诧异的看着她,想必我的脸色很难看吧?她想,但是她什么也顾不上,她没命的跑,一直一直的跑,终于跑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她抬起手来擦眼泪,碰到了玳瑁手镯。“还有一样东西,是永远属于我的呀!”她想,抽咽着笑了。
    转过身来想走,她这才发现身后有人……
朋友们说得对,他想,她确实各方面都比不上梅。女人嘛,对他来讲都是一样的,以前是他不明白,遇到她以后他就开窍了,他在周围的女人之中选了一个最好的,安心的过着幸福生活。
    一开始这样,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令人惶恐的事情。
    他总要忍不住想起她来。
    她的说话声,她的动作,语气,甚至眼泪,他不能不在对着梅的时候,想起她。
    我是中了邪了!他狠狠的想,她已经在他的世界消失很久,但他清楚自己的心里,还是想见她。他对自己的想法觉得可怕。
    有一天晚上,他很早睡了,半夜有人敲门,他去开,门口是她。
    “你……”他说。
    她谦然的说,打搅你休息了,我来是有一点要紧的事情跟你说。
    她越客气,他越难受,忙让她进来。
    她把玳瑁手镯递给他。“求你一定收下!”她坚决的说,“我已经再也没办法戴它了,其实它也是个可怜的精灵,就当是我求你,替我保管好吗?”他觉得无法拒绝,她又说:“这一回,我又输了,我错了,我要走了,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你不要内疚,也不要害怕,我永远都是希望你好的。”说了这些怪话,她就飘然而去了。
                   
    她还是忍不住要哭。神仙安慰他说:“其实你只要不爱他,赌局就没有了,一切可以重来。”她摇摇头说:“不可以,我做不到,我爱也爱过了,难道可以都不算数的吗?我是为了爱才生的呀!”大胡子神仙叹口气说:“我算命的时候跟你讲明白就好了。”“有的事情是不能假设的。”她说,她的眼泪已经干了。
    “我有个请求,可以吗?”神仙说:“好吧,你是我最怜悯的孩子了。”
                   
    他清早起来,头很疼,该是上街买早点的时候,他糊里糊涂的走过去。
    街上还是像往日一样,不过他忽然由衷奇怪的感觉,一切不同了,究竟是哪里呢?有人在叫卖晨报,他鬼使神差的买了一份。
    在一个角落里,写着昨日某某地点发生命案“歹徒抢劫未遂捅死女青年”什么什么。外加一张照片,希望知情人士举报。他看了,蒙了,仿佛全身的血液不再流动。
    那是她,昨天晚上的她,已经死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又一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一切都结束了?他对自己说。
    但是怎么能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懵懵懂懂的走,走,走……
    这是一间很大的庙宇,一个白胡子的和尚对他笑。
    “大师,你笑什么?”“她走了,你得偿所愿,我为你高兴啊!”他说:“不,大师,我很难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和尚脸色一亮说:“你真的想知道吗?”他点头,和尚不语,走到庙门口折下一枝桃花,给他:“插在水中,放在床头。”他照做了。
    第一天晚上,他梦见自己是一棵树。
    第二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关于青剑的梦。
    第三天晚上,他做的梦是关于,一把玉壶。
    梅来找他,他忽然一阵内疚,一阵酸楚:“我们分手吧!”他说。
    他又到了那个庙宇,老和尚好像专门在等他。
    “你明白了吗?那个三世的赌咒,你赢了这结果。”他摇头:“不,她赢了,她走了,我再也不是完整的了。”“如果我死去投胎,可不可以再遇到她?”和尚说:“不,没用了,你已经失去。况且她现在已经变为一棵树了。”“为什么?”他得到一声叹息:“你早已经是个人了,而她不过还是一棵树。”他茫茫然,再也不知自己应往何处去。

结局:
  
   她是原始森林里的一棵树。
    很少有人能够到达这里,她的生活是平静而安闲的。
    有一天,她旁边的一棵树把枝条向她长过去,碰到她了。
    她吓了一跳,说:“你在做什么?”那树说::“我很寂寞,而且……我喜欢你!”她哑然,许久不语,但是接受了那树枝。                 
    他是一个勘探队员,别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改做这一行,而且专门往原始森里跑。
    一年又一年,他很老了,眼也花了,背也驼了,依然是一个人,依然不改的继续在原始森林里奔波。
    时间和耐力,是能够改变一切的吧!
    他常常对自己这么说。
     “有一天,当我转过一个山头,我也许就可以看到那棵树了。
    我要告诉她,我们都是为了爱而生的。
    虽然我以前,一直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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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8 03:31:00

十大经典感人灵异故事集(二)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精致的下巴,长而浓的睫毛掩衬下,双瞳如一剪秋水,端正的鼻梁,细瓷般洁白的肌肤下隐隐透出细微血管,小巧的唇,却同样苍白得全无血色。
    我对镜子里的人笑了笑,那无血色的唇便微微由两边往上翘。
    我一松手,镜子“啪”的一下掉到地上,碎成许多瓣,可那张脸仍深深铭在我脑中。千年了,上千年这张脸一直未曾改变。这是我的脸。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唐代,我一直以这张脸保持着我的形态。不曾老,亦不曾死。
    每到一定时间,好像这个时间是不定期的,我会经历一次分筋错骨的疼痛,疼痛会持续许久许久,至我完全忘记时间。尔后,我又继续我的人生,仍以同样的脸,记得从前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是,我重新的人生里背景已改变,我疼痛中时间已流逝。于是一切要重新适应。我也能极快地重新适应。我已经习惯了。
    phoenix,传说中的不死鸟,每五百年自焚一次,然后于灰烬中重生。我不知道它的基因是否与我相似,如我也不曾死。但我也不曾自焚,我只是疼痛,而这周期也没有五百年那么长。
    其实从外表看来我与常人无异,只是我的嘴唇全无颜色。不过这并不碍事,很久以前我用胭脂点唇,现在人们都称之为口红。
    我上一次疼痛至忘记时间之前,许多学生正轰轰烈烈地游行示威、抗议,后来我知道那叫五四运动。而当我清醒过来后,也有许多学生在轰轰烈烈地搞运动,起先我以为这一次我忘记时间当中时间停止了,可后来我发现不是的,这是1989年,人们把这次运动称为“学潮”。我茫茫然走在街上,心里有些害怕,我想,我还不如睡去的好。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疼痛又开始了,很快地我就没了知觉,我只来得及想:这一次的周期为什么这么快?
   意识重回时我在一个积满落叶的森林里,我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一缕阳光,阳光有些刺眼,我重又把眼睛闭上,听到一个声音说:“她醒了。”
    再次睁开眼睛,我看见一张年轻的男人的脸,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亲切地对我眨了眨眼。
    他叫子凡,他和他的同伴来这片森林露营,发现了昏迷中的我。他们认为那叫昏迷。
    许多人聚在我身边问长问短,我沉默着,不开口。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虽然我看这些人似乎没有恶意,但我只能沉默。
    有人说:“或许是个哑巴。”
    我没有说话,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子凡却似乎听到了,他转身盯住我,亲切地眨眨眼,说:“或许这位小姐只是不愿意和你们说话。”
    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决把我,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子带回了家。
    子凡住在一幢临街的公寓楼里,一房一厅,客厅除了一长两短的沙发与一张茶便别无所有,房间有一张一米二宽的床,书柜书桌,还有一台电脑。关于电脑我是后来方知其为何物,当初我还奇怪着这机器是什么,子凡视若宝贝,他曾笑着对我说:“老婆可以借人,电脑与车不能借。”
    我进到子凡家中,他先扔了块毛巾给我,仍笑吟吟地说:“去洗个澡吧。”
    我警戒地看着他,不动。
    他笑意更浓,拉我到一块镜子前,道:“你自己看看。”
    镜子里出现一个满身泥污的人,脏乱的头发长长地披在身后,脸上满是泥巴,青一块黄一块。我又无声地笑了,这样一个泥人其实几乎连性别也难分,有谁会生出什么念头。子凡把这样的泥人带回家,或许只证明他是个好人。
    我用了两个小时洗澡,当我重看见镜子里那张千年不变的脸,那张苍白脸庞上精致的五官,我知道,我将又一次开始我新的人生。
    我穿着子凡宽大的衣服走出浴室,他的衣服上带有淡淡的香皂味道子凡不在客厅,而客厅也空落落的茶几沙发上没有什么物品。我轻轻走入他的房间,他已靠在床上睡着了。我在书柜书桌翻来翻去,子凡醒了过来,揉揉眼睛,问:“你在做什么?想找什么?”
    我清脆地吐出两个字:“日历。”
    子凡刷地跳了起来,“你会说话!你原来真的会说话!”
    我转头对他微微一笑。那一刻,我看见,子凡的瞳孔停止转动,我听到他的心脏在“砰、砰、砰”强烈地跳动。我在对面的镜子上看见我的侧影,湿淋淋的长发垂在腰间,半遮住脸,一双黑眸波光流溢,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一个泥人自他那间浴室转一圈出来便换了个人,难怪他讶异。或许,他在考虑是否要把这间浴室出租给美容院。
    子凡用颤抖的手把一个黑乎乎的小物件递来,我接过左看右看,不明其意,疑惑地把目光移向子凡,他一愣,说:“这是寻呼机,上面有日期,你、你不知道?”
    我不再说话了,因为的确不知道。一个人若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不知道,最好的方法是缄默。
    现在已是公元2000年,二十世纪最末的一年二十一世纪最先的一年。
 我发觉我有许多事情不知道许多东西不了解。但这不要紧,很快地我就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如从前所有的重生一样。
    我在子凡的屋里住了下来,我也的确无处可去。子凡询问我的家世询问我的从前,我仍缄默。他以为我不愿意说——确实我也不愿意说,他叹一口气:“好吧,你不想说我不迫你,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了,你可以先住在这里。”他发现我无颜色的唇,很是惊讶,沉思半晌抚抚我的发说:“可怜的丫头,你严重贫血。”次日便买了不少补血品回来。
    我在子凡的屋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许多东西,一切所谓E时代的知识点与流行面。
    子凡每天开开心心地上下班,象是很高兴屋中多了个美丽似我的女子。这似乎是神话故事里的情节,书生于郊外捡了名仙女回来,从此为他洗衣做饭,其乐融融。可是,我不是仙女,我半点仙法也无。只是不老不死,其余与平常人几乎一样,也需吃饭睡觉也有痛感倦意,不会呼风唤雨不能点石成金。我只是一名柔弱女子。我无法在子凡下班前作法于锅上变出热腾腾的喷香饭菜,也无法令他的抽屉一夜间装满金银财宝。我也不会化作一缕烟藏在一只大的田螺里不会变作一尾鱼躲在水缸中,我白天坐在凳子上晚上睡那张唯一的床。而子凡自我来后把沙发当作了他的床,每天下班赶着买菜回来做饭给我吃,用他微薄的薪水养我。新的神话里故事已颠倒。
    其实我不是很懒,我只是很忙,忙着学新的东西以尽快融入现在这个世界。此外还有一点,我感觉我的身体愈来虚弱了,每重生一趟我唇上的血色会消褪一些,千年前我仍是如绛红唇,如今却是似纸一般白,且我精力明显地不如从前充沛,现在我觉得我有点象那个叫林黛玉的女子,而曾经我有些讨厌她的病怏怏。
    子凡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知道这不是他前辈子欠我的,前辈子我未对谁人有过似海恩惠。子凡我好是因喜欢我,我清楚,在我头一回对他微微一笑的那一瞬他就喜欢上我,他的瞳孔与他的心脏出卖了他。而我呢,我可喜欢子凡?答案是不容置疑的否定。你可曾见过一个千年妖精会喜欢上什么人?我,是不会的!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流星一掠间便要逝去,且他的青春更是有限,很快地便会老去丑去,以我永恒的青春与美丽去爱一个凡人?可能么?!
    不要指责我的自私。自私是千年前向人类学的,而他们的遗传因子也很好地把这一点留传至今。自私,不独妖精的生命里有。
    我依附着子凡的生命渡过了我最初的重生,然后在我觉得自己已可以独立时,我决意离开子凡。
    走的那日是阴天,没有太阳也不曾下雨,风沉沉地吹,我的长发拂在脸上,子凡伸手为我理开乱发,低低说:“我知道留不住你,可是,能否不要忘记我?”我嫣然一笑,轻轻点头。子凡眸子里透出一丝光亮,却挤不出一丝笑容。我转身而去的那一瞬,手背上重重地了一颗晶莹的液滴,天上无雨,我想这大概是子凡的泪。然而,留一颗泪在我手上,又有什么意义。
    我也租了一套一室一厅,却比子凡那套豪华舒适许多。我爱奢侈享受。妖精无甚大志,不欲于红尘中争名夺利,虽人们称此为有上进心;妖精不想遗臭万年亦不希翼流芳百世——有何意义?妖精已活了千年,看世间风流人物来来去去,江山代有才人出,然百年之后却仍仅是一杯黄土一堆残骨。多少人记住又如何?无生命的骨骸骨灰会有感应?真是无聊呵!有些人说要为世间留一笔财富,可知地球缺了谁都照转?是历史选择了你,不是你选择了历史。有那闲工夫,不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若遁入古墓去!于是,妖精除却吃喝玩乐游戏红尘享受无味的生命乐趣,尚可做什么?
    我在外企找了一份工作,依靠一张假文凭。我已发觉现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是虚假的,豆腐渣房子纸做的皮鞋兑水的酒医得死人的治癌药,便连美女的脸与身材也是经手术改版。张假文凭,算得了什么,何况我妖精的能力远非这文凭所能概括。
    我持的是清华学士毕业证,公司里许多人跟在我后面笑脸相陪,大赞我是才女。自然皆为男士。我含着高贵的笑容与他们大谈我大学五年的生活,说那一年军训的辛苦。确实,说到水木清华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的历史,九十年前我亲眼看着它创建。公司里的女同事却不怎么喜欢我,经常会给我白眼,背地里说我坏话。然而我不在乎,我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一个妖精?
    我买了各色各样的口红唇膏,粉红浅红艳红鲜红,把一张唇描得红润娇美,没有人知道我的唇原是全无颜色,除了子凡——哦,我已几乎忘却这个人了。
    一个妖精的心里,不会装下任何人。
    我过着我的逍遥日子,我买了一台电脑,天天上网。自在子凡屋中学会上网后,我迷上了网络,这是一个缤彩呈纷的世界,妖精对于新鲜事物总有不可抑止的兴趣。
   一个夜里我在网路上闲逛——现在的妖精总在深宵上网,一如从前的妖精在深宵上街。我于千万ID间遇到了一个ID,它叫phoenix,一看这名字我便隐隐地喜欢,象是遇到同类。我说:不死鸟你好。
    phoenix:我不是不死鸟,我是凤凰
    矜婕:凤凰鸟中王,羽翅似焰翻飞处,千古泣血,自在不死鸟。
    phoenix:呵呵,姑娘喜欢诗词?
    矜婕: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去几多时
    phoenix:矜婕,矜婕,试问夜几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独上
    Internet,不知心恨谁?
    我心里一阵惆然,宋时柳永一句“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教我愁肠百辗,当时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而我恨其触疼我心,拒不和词。而这多年后的phoenix,不但与我谈诗论词,且直试我心。唉!孽缘! br>    自此与phoenix日夜网上题新赋,一时不见那ID,竟“芳心是事可可”。
    妖精虽聪明,终有不及之处。我的电脑经我累日折腾,不知何故频频死机,辛苦码出的诗词辞赋也丢失不少。我想,这无生命的物体或是染上病毒了。找了些金山毒霸之类来杀毒,情况未改良。此时竟连字幕也显示不出。如今我一日不见phoenix,如隔三秋。这却如何是好?
    想起了子凡。子凡是SOFTWARE ENGINEER,软件工程师,想必他可以帮我的忙。
    一个电话招来子凡,看他大汗淋漓忙碌半日,东调西测后,电脑恢复良好市民状态,大喜,赠了他白开水一杯,送客。
    不要怪我的没良心,妖精本就是没心没肺的。现在我的兴趣全在phoenix身上。
   如同所有平常人的网缘一般,我和phoenix终于要见面了。 见面的地点定在一个风清月朗的夜,一间幽暗迷离的酒巴。我坐在吧台旁转弄着手中的杯子,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美人弄酒杯,深坐蹙蛾眉,不知心恨谁?”
    他来了。
    抬头望去,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男子的韵味。phoenix,他没有教我失望。
    我们喝了许多酒,phoenix一杯杯劝我喝。我们还摇色盅,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我输,于是又罚了更多的酒。
    我的脸火一样烫,我上洗手间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脸颊娇艳似花。唉,倘若我的唇也能这样就好了。可我的唇是没有颜色的,我只靠口红支撑它的红润。
    最后phoenix扶着我走出酒巴,我咯咯地笑,今晚好快乐啊!
    然后我们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phoenix带我到了一所陌生的屋子。
    清寂,风幽凉,phoenix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这是怎样漂亮的一座房子啊!宽敞、高雅、舒适,且满屋的鲜花,各式各样的鲜花。
    我一进去就倒在花丛里,妖精眯着眼对不死鸟娇笑,“这是哪里?这里为什么这么多花?”不死鸟关上门,含笑走来,把脸趋近我,暖昧低语:“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知道你今夜会来,用一室怒放的鲜花来迎接你——我的新娘。”
    新娘?他唤我作新娘?我有些不解了,迷惘的眸子落在他解去领带的手上,“你在做什么?”
    phoenix摘一朵玫瑰轻拂过我脸颊,声音悦耳动听,“今夜,请你成为我的新娘!”
    我突然清醒过来,自浓醇的酒意中,自旖旎的氛围中,自漂亮的屋子馨香的花丛中。
    “phoenix,今夜我不能够做你的新娘。”
    “Why?”phoenix已脱去上衣,坐到身旁,侧首要吻我。
    我避开了。“phoenix,我是认真的,你送我回去吧。”
    我是妖精,一名千年妖精,妖精是不能与人类交配的,否则,妖精会魂飞魄散,会像尘埃一样慢慢消失于这个空间,从此不再有重生与轮回。
    可是phoenix不肯就此罢手,他张开双臂拥住我。我严肃地望着他,“phoenix,我不能做你的新娘,我们可以亲昵,但不能交配,否则我会死的。”
    phoenix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他把首埋于我肩窝上,吸吮着我的芳香。我推开他,郑重地重复了一遍。phoenix呆住,问:“为什么?”我说:“理由日后或许我会告诉你,但现在我要回去了。”我起身要走,phoenix却不放手,他说:“难得我们有缘相聚,不要放弃这美妙时光。”
    我眸子凝上了霜,我静静地问他:“这一夜风流,会夺去我的生命。在我的生命与你的快乐间,你选择么?”
    他涎着脸答:“没有快乐,要生命何用。”
    我愤怒了,这人只想着他的风流快活,全然不顾我存亡,“牧丹花死,做鬼也须让卿风流”?好个卑劣之徒!
    我沉下脸,拂袖而出,phoenix急急拦住,道:“矜婕,别走!留下陪我!”
    我睥他一眼,懒得作答,伸手便要打开大门。phoenix一把捉住我的手,用劲一拉,我整个人摔入他怀中,他猛地将我抱起,眼中如焚欲火,边道:“美女,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一边走向床沿。
    我死命挣扎,无奈,小女子只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妖精呵!phoenix已把我压在身下,于我脸上脖上狂吻,双手乱扯我衣裳......
    莫非,今夜便是我千年的宿命?
    门铃突然“叮咚叮咚”急促地响了,phoenix稍歇一下,哑着嗓子发出一声咒骂,并不理会门铃,继续扯我衣裳。大门“砰”地一下被撞,一个人影卷着风扑进来一把拉开phoenix。
    那张年轻的男人的脸,渗着汗珠,青筋突起,紧咬牙关,怒目直视phoenix。
    子凡!
    phoenix暴跳着挥拳霍霍向子凡,两人扭打起来。我呆了好几分钟,方回过神,大叫:“住手!”
    两人愣了一下,保持着博斗的姿势一同看向我。我边理凌乱的衣裳边跳下床,风从外面吹来,阴凉凉的,我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子凡,我们走。”
    子凡狠狠盯phoenix一眼,过来扶住我,phoenix飞快地奔去挡住大门,双眸赤红,仍哑着嗓音,道:“矜婕,别走,我是真的爱你啊!”
    真的爱我?以我的生命来换取他一刻的快活,这就叫爱?我想起一种名“黑寡妇”的毒蜘蛛,与伴侣交配后便会将其啮入肚子。可phoenix是人啊!莫非,我弄错了,他本不是人?
    我淡淡地说:“我知道了,爱我,不过我现在不能接受你这种类型的爱。”
    我不想成为那只被吞入腹中的蜘蛛。
    phoenix迁怒于子凡,气恨子凡的出现坏了他的好事,趁子凡不备竟狠狠一脚踢来,子凡措不及防,一下往后重重摔倒地上。我冷冷说:“phoenix,是不是要我报警。”
    phoenix怔了一下,似乎想作最后的努力,“叭”地跪在我跟前。我已不屑再看他一眼,他跪在那,就当他是一条狗罢。子凡爬起扶住我手臂,我们离开了这间充盈鲜花的漂亮屋子。
    听说,越是漂亮的东西越会有毒,如蘑菇。漂亮的男子如phoenix。漂亮的女子呢?对子凡而言,我是否也是一种毒物?“黑寡妇”,据说是雌蜘蛛。
    子凡及时赶来救了我,我却一点感激之情也无。妖精,从来没有“感激”的概念。
    引我关注的是另一问题。
“你如何知道我们在这屋子里?”走在夜的路上,路灯迷朦,树影绰绰,我用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问子凡。
    “对、对不起。”子凡垂首低声道。没有转头但我似乎看见他红的脸。
    “上回帮你杀毒时我记住了你的IP地址,后来在你上线的时候我就偷偷进入你的电脑查看里面的资料......今晚我一直跟着你们。”
    原来如此,你看,狡诈也并非妖精独有。
    “你看了我与phoenix互通的所有邮件?”
    “是、是的。”
    “对不起!”子凡又急急道:“对不起,我、我只是......我忍不住......我.......”
    倘若概括一下今晚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打这样一个比喻:狼A打算吃掉我时一直在旁观察等待机会的狼B及时出现击退了狼A。下面就无需多作分析了,狼B的目的自然是不想猎物被他人先行夺去。
    我没有感激之意无可厚非。
    我甩落子凡扶住我的手,对他说:“好了,谢谢你救了我,再见。”
    子凡呆呆地看住我,路灯暗影下眼眸深不见底,眉心处浓浓地皱起一川忧郁。
    他好像很痛苦?是呵,他受了伤,脸颊红肿一块,嘴角一缕血丝,腹部还挨了一脚。于是,我说:“你伤的好象不轻,去看看医生罢。”
    他不动,仍凝望着我,似乎未听到方才的话。我看见他的手背还有血滴渗出来,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是么?我受伤了么?”他突然笑了,眉头还是皱的,却对我亲切地眨眨眼,嘴角的血丝又深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受了伤?那末,他的痛苦却是为何?
    我有些迷惘了,迷惘间漫不经意挥挥手顾自离去。
    回到我居住的屋里,亮开所有灯后,我发现,我手背上有一颗凝结了的血滴,深而浓。我对着镜子检查自己,没有发现一点伤口。如此说来,这血滴是别人的了。打架后,接近我的只有子凡。
    子凡,在我的手背上留了一滴血。
    突然想起紫霞在至尊宝心中留下的一滴泪。我是否,也应为一滴手背上的血而感动?
    我发了一封E-mail给子凡,告诉他,三天后我在黄山上等他,请他带一把锁去。
    倘若每一个生命都必须有一个终结,我愿在黄山的同心锁下对子凡说:I do ——
    纵我千年的生命从此不归。
    只为那人留在我手背上的一滴血。
    为他的痛不是因他淌的血。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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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ski

只看楼主

2004-05-08 03:31:00

那天是公元2001年4月29日。
    我在黄山上等了三天,三天前我已到黄山,三天了未见子凡一缕踪影。
    我先是想他会否收不到E-mail,致电与他,公司说已休假,住宅电话打不进,手机关机。百般无奈下我只得使出素来不屑用的凡人女子常用之“紧迫盯人索命连环CALL”,我不停地打子凡的传呼,每隔几分钟就打一次,然而,风肃肃兮易水寒,讯息一去兮不复返!
    我把带去的千紫百嫣的口红全扔到山下,本想在最美丽的时候让他拥有我,本想让他拥有最美丽时的我,却不料妖精有意凡子无情。下山的时候我发现短短几日我瘦了很多,原来的衣裳披在身上飘飘松松,君不闻“为伊消得独憔悴,衣带渐宽——我悔!”
    再见子凡又是三天后。总觉得“三”是个命运数字,为什么都是“三”?三个愿望,三道难关,三次机会......三天!多少神话童话都与“三”紧紧相连,在我自己的生命神话里也逃不去这定律。我在电脑前上网,和一个刚搭上的ID打情骂俏,我告诉那自称窈窕淑女的ID我不是君子是登徒子,窈窕淑女吃吃地笑,我以为她(估且称之为她)会说好色不怕,come on——baby!孰料她甜甜笑着说:登徒子?是不是和孔子一样的人?
    登徒子兄听到了或许会开心的;东家之子倒也谢谢这位淑女了;孔子不定会吐血身亡,他那七十二圣贤门徒只怕要告淑女恶意诽谤。
    我终于没了聊兴,转身细听已来半日的子凡唠唠解释些什么。
    子凡说,五一期间他有很要紧的事,所以无法赴约,请我原谅。
    “要紧的事?”
    “是的。”子凡眉飞色舞起来,“五一是我们集体联手攻克美国网站的非常作战时期,同时也捍卫修复了不少国内被黑的中文网站。”
    原来如此,子凡便因参与五一中美黑客之战而失约。
    我盯着眼前没有生命的电脑,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我愿意子凡告诉我他病了或所有通讯工具失灵,而不是坦诚地告诉我这一理由。

多少年之前恐龙种族灭绝,大多数人愿意接受的观点是天体撞击事件这一地外因素对地球生命的一种干涉,即彗星撞击地球引发大灾难导致恐龙这种统治地球的大型动物彻底毁灭。然而若是这种全球性的灾变,地球上所有生灵都在劫难逃,却为何许多仍繁衍至今?且恐龙的灭绝并非一朝一夕,自第一批恐龙的死亡至最后一个恐龙家族的倒下,历经上千万年。还有一说是多数食草恐龙赖以生存的蕨类植物——靠孢子繁殖的不会开花的植物被更具竞争力的拥有花这种新繁殖器官的植物挤出生态链,固执的恐龙因食物缺乏而逐步走向灭绝。但这一说法明显地理由不甚充分。故而,为何我们不能解释恐龙的灭绝是因它们内部间的纷争?草龙、剑龙、翼龙......同种类不同种类间的恐龙起了纷争,互相博斗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于是一批批的恐龙不断倒下,这场远古战争持续千万年,终以整个恐龙种族的灭亡而告罄。今时今日,统治地球的另一种族——人类,也开始了无休止的纷争。纷争的结果呢?互使用核武器攻击对方令地球一片硝烟层层蘑菇云处处核辐射最终同归于尽重蹈远古时期同样统治地球的另一生物灭绝之旧覆?
    我深深厌恶这类的纷争,而对于子凡为与美方的黑客之战而疏忽遗忘我,我更不能原谅。须知,在一个女子生命中,爱情往往排在第一位,而她自会要求对方也将之排于首位,否则,出现的是不等式,她的心理便会不平衡。况且,对于一名妖精而言,她只知道妖精与人类之别,却不晓人类之间的分歧。妖精是没有国籍的。
    子凡却是中国人,且是极富正义感使命感的中国热血青年,他自豪地认为五一期间摒弃风花雪月他做了一件意义重大的事,给予国际强权主义迎头一击。他甚至固执地等着妖精的赞可。
    两种不同的思想碰撞,剧烈碰撞,激出的火花燃尽了妖精心里最后一点爱意。
    我觉得我和子凡真是属于两个不同世界。
    不带一丝感情地,我淡淡地说:“若你能令我的唇重着颜色,不需任何化妆物也浑然有色,我便相信你是真情,接受你。”
    子凡呆住。
    我花瓣一样的唇隐约映在屏幕上,姣美娇柔,然而,白得近乎透明。无半点脂粉的素脸在漆黑长发映衬下,诡异莫名。风自窗口吹来,扬起我的发,其中一根轻轻一飘,飘落子凡手上。我的声音如我的眸子一样冷,“你走吧,没有想到令白唇回艳的方法之前不要见我。”子凡后退两步,欲语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是的,谁会有这方法?我不过给了子凡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扣。
    子凡失意离去,持着我那根发丝。他走后我感到一阵轻松。妖精,不要那些沉重的感情!
我继续我纸醉金迷的生活,吃喝玩乐,极尽魅艳手段诱惑不同的男人,在最后一刻又脱身而去,看他们倏然失落的种种模样,怡然大笑。时间飞快地流逝着,我在一个地方每呆一定时期,当看见周围的人纷纷衰老,便悄然离开,到另一处寻觅新的动感新的刺激新的快活,人们没有发现我的异处。
    许多许多年了,又过了许多年,美国总统已不知换了多少届,北京申奥已放入历史书让小学生背,曾经风靡中华大地的“三个代表”已载入史册,安南早经作古。我在碌碌红尘中继续游戏人生。浮沉千古事,谁与问东流?
    这一日,我在迷离酒巴中用迷离的媚眼又盅惑住一个男人,一个英俊的男人,看起来也很有钱,开着宝马,戴着劳力士金表,请我喝X.O。后来我们决定开车出去看月亮——谁知道那灰蒙蒙的天月亮会躲在那片云层后?到一处草青花香树婆娑之所在,停车坐爱枫林晚。突然灰蒙蒙的天倾下滂沱大雨,其时我们正在树丛深处谈心,距车子较远,待奔回车内,已雨湿衣襟。我掏出纸巾擦干脸上雨痕,想起梅花妆经一塌糊涂,便顺着雨水洗尽铅华。英俊男人把手伸来扳过我的肩,低头欲吻我,忽然停住,眼睛里惊异一片,他猛地向后急退,颤抖的手指住我,叫:“你的唇,你的嘴唇,怎么什么颜色也没有??!”我轻轻笑了,无颜色的唇便微微由两边往上翘,“很奇怪么?这样不美吗?”英俊男人惨呼一声,这个方才还信誓旦旦无论我生老病死美丑与否都一片痴心昭明月(他忘了今夜无月)的人,打开车门匆匆弃我而去。
    我再次无声地笑了。
    夜,默然,唯有雨声淋漓。似乎没有人听到我的笑,纵游荡于空间各处的精灵。我蓦然想起了有一个叫子凡的男人,想起那张年轻的男人的脸;想起在积满落叶的森林中他似乎听到我心里的轻笑;想起了,他看着我无颜色的唇,抚着我的发说:“可怜的丫头,你严重贫血。”
    我回到了许久不曾涉足的这个城市,一样的街道,一样行色匆匆的人群,只是新建的城区里多了重重高耸楼宇。我回到一幢临街的破旧公寓楼边,凝望这熟悉的建筑物,唉,当年,我便是在这依附着一个人的生命渡过我重生的初始日子,尔后我把他抛出我的生命轨迹,却不知,这人现在如何?一对相貌普通的中年夫妇走过去,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跑过去,一个老态龙钟满脸皱纹的老伯走过去,一个挎着菜蓝子的妙龄少妇走过去......我走上楼梯,慢慢来到从前那一套房子前,呵!那个叫子凡的人,可还住这里?我掏出半生锈的钥匙,插进门孔一拧,竟然开了。这许多年,这儿竟未换锁。厅内一长两短的沙发与一张茶几,一尘不染,仍旧多年前的花色与纹路。竟然,这也未变。我走进房间,一张一米二宽的床,书柜书桌,破旧的电脑。一切犹如当年。为什么?为什么全不曾改变?我在凳子上坐下,轻轻抚着残旧的键盘,当初,我在这学会电脑学会上网......往事依稀若梦......我妖精的心也不由怅惘于世事沧桑。当年那个捡妖精回来的人呢?
    大门“咿呀”一声打开了,我心跳突然加速,呵,他回来了,那人回来了!
    我怀着重逢的喜悦走到客厅,我看见起先走过的那个老态龙钟满脸皱纹的老伯。
    我愣住,老伯也愣住。
    一分钟之后老伯颤微微地叫:“矜婕!”
    我明白了,他是子凡。
花白而稀疏的头发,额上纵横的皱纹诉说着岁月如梭,微鞠的腰,青筋突起枯瘦的手。
    我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感觉充溢心头,我拧过头望向窗外,努力不去看他,我说:“子凡。”声音竟空洞得教自己惊耸。
    老伯笑了,掩饰不住的快乐,“我知道你会回来的,矜婕,我一直在等你!你看,我没有迁过住址,我怕你来了找不到我;我没有换锁,我怕你来了进不了门;这屋子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住在这就感觉你好像还在身边一样!”
    妖精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你在等我?为什么?”
    老伯高兴得咳嗽起来,缓一缓气后急急说:“你说过,若我能令你白唇回艳,你就相信我的真情啊!”
    是么?子凡,你还记得,这许多年了你竟仍记得。
    妖精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眼泪,那种热热的液体正从她脸颊流过。
    对不起,子凡,当初许的诺,我早已忘记了。当初,我无非要给你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扣。却不料,这扣扣住了你一生。
    苍老的子凡颤微微走上来,伸手欲触我,又蓦然缩回去,苦涩笑道:“现在你终于来了,真好,我一直担心我等不到这一天。”
    玻璃窗上隐约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精致的下巴,长而浓的睫毛掩衬下,双瞳如一剪秋水......子凡全然不讶异于我的不老。是的,他是听得到我心里之笑的人。
    我在这老房子住了下来,年迈的子凡说,他要令我白唇回艳,他说,这是他一辈子的心愿。
    当他苍老的声音吐出“一辈子”时,妖精无法抗拒。
    我仍没有化作一缕烟或一尾鱼,我仍居于房间里眠在那张唯一的床,老态龙钟的子凡缩在厅外沙发上,每夜里传来阵阵艰苦的咳嗽声。
    我要求与子凡互换床俱,子凡不肯,他布满点点老人斑的枯瘦的手轻抚我发上,笑道:“这样我才能找回一些些年轻时的感觉。”眸中千丝万缕复杂的眷恋。
    我在床头发现一个精致的玻璃盒子,苍老的子凡站在房间门口静静地说:“从前一直觉得你像玻璃,站远了,几乎看不到;站近了,又易被割伤。却总深怕你会碎去。”
    盒子里有一根长长的发丝。
    便是这发丝,缠住了子凡的心缠住了他一生?
    子凡每天端一碗药给我喝,褐红色,浓浓的中药味,还有浓浓的腥气。我屏住呼吸喝下去,子凡说这种药可令我白唇回艳,我不想让苍老的子凡难过。
    日子悄悄地过去,这段时间日子似乎过得非常慢。
    时常地我涂上淡淡的口红陪子凡上街,路人会指着我们说这人的孙女真孝顺。子凡昏浊的目光透出无比苍凉,饱经风霜的脸却浅浅地挂上笑。
    夜里子凡的咳嗽声越来频繁,而他的步伐也日益蹒跚。
    意外地,我苍白的唇竟渐回复红润。先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红,缓缓地出现隐隐约约的淡红,而这一日,我坐于镜子前端详自己,花瓣一样的唇一片嫣红。多少年了,多少年我没有看见这姣美的颜色浑然于我唇上。我轻抚着自己的唇,子凡艰难地走进房间,颤抖的手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我回眸看向子凡,快乐地笑,“子凡,我的唇重染颜色了!”子凡欣慰地笑了,“是的,我就知道这方法一定有效。”
    我接过子凡递来的药,腥气扑鼻,好难闻啊!可是,它能令我白唇回艳。我端起药一饮而尽。
    回眸看镜子,镜子里我的侧影,乌亮的长发垂在腰间,半遮住脸,一双黑眸波光流溢,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花样红唇娇艳欲滴。我看见,镜子里看我的子凡的瞳孔停止转动,我听到他的心脏在“砰、砰、砰”强烈地跳动。我转过头对子凡微微一笑,子凡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说:“你信了么?你信我的真情了么?”
    信,我当然信了,一个人以他的一生来证明对我的爱意,我如何能不信?妖精亦有情。刚喝下去的药盈在心间,甜丝丝。我相信此时我的笑容是千年以来最真最纯最妩媚。
    苍老的子凡眸子里无尽欢欣,倏间,却颓然倒地。我赶紧过去想扶起他,蓦然看见他的衣袖上渗出点点暗红的血。我挽起他的袖子,那苍老枯瘦的胳膊上,呵,那是什么啊!一道道深深的血痕!我忽然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喝的药,我喝的药其实浓浓的全是子凡的血!子凡把他的血加上中草药,熬成一碗碗给我喝!
    方才喝下去的在体内甜丝丝的药,突然间化作千万根针,针针刺痛我心。子凡,你何苦?!
地上老态龙钟的子凡,头发稀疏花白,满脸皱纹——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张年轻的男人的脸,那张或快乐或悲伤的然而年轻的脸——妖精的泪奔流而泄,这是我千年来第二次流泪,为同一个人流泪。
    我扶起子凡,让他靠在我怀里,我的泪一串串落在他脸上。当年他留了一滴泪于我手背,现在我就要还他这许多泪,一切,是否宿命?
    子凡已虚弱得说不出话,昏浊的眼睛在一点点暗下去......
    当年,他留了一滴血于我手背,现在,我是否当还他数倍的血?
    我端起镜子,看一眼镜子里自己千年不变的脸,手一松,镜子摔到地上,碎成许多瓣。我拿起一块碎的镜片,往手腕上用劲一割,清液流出,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透明的,不带一丝颜色。这可是我的血?千年了,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血,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我把这透明的清液滴入子凡口中,他的眼睛已几乎全闭上,一动不动,静静躺着,没有呼吸。
    子凡,你的生命要终结了吗?
    透明的液滴缓缓自我手腕流淌,我忽然感到这清液有了一些暖意,低头望去,竟慢慢带出一丝丝红的血色。我知道,这是子凡的血。
    千年来我每历一段人生,看一场世态炎凉,再次重生后,血液就冰凉几许,心间对这世界更冷漠一分,而我的唇便随这冰凉与冷漠逐渐褪色,直至现今的全无颜色。而子凡以他的血液注入我身体,以他的生命告知我世间的温情,暖我的血,暖我的心,让我白唇回艳。
    子凡,欠你的,一千个千年也偿不了!
    我的血越来越快地滴入子凡口中,他的白发在慢慢转黑,满脸皱纹渐渐平复——我视线已有些模糊,模糊中我看见床头那玻璃盒子里的发丝在一点点隐去,逐渐不见。我知道,我自己也将消逝于这空间了,像尘埃一样消散,不再有重生与轮回。全身无力,我又将要忘记时间了,然而这一次没有分筋错骨的疼痛,只有轻松快乐。此次忘记时间后,再无重生,我不悔——
    在我手腕终于滴不出血时,我看见子凡睁开了双眸,清亮富朝气的眼眸,那张年轻的男人的脸,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亲切地对我眨了眨眼。
    我对他最后一笑,一瞬间,身躯消融于空气中,漆亮长发、明眸、艳唇、苍白的脸,消融于空气中——
    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呵,千年以来,虽我是妖精,可从不曾飞翔,妖精的梦里一直想着自己会飞,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像传说里的妖精一样飞......今天,我终于飞了起来......我在心里轻轻地笑了......
    我是一名妖精,千年妖精,千年以来我一直生活在这空间,默默地为这空间的人们服务,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予他们欢乐、幸福。
    我是妖精,没有仙法,不能化作一缕烟藏在一只大的田螺里不能变作一尾鱼躲在水缸中,我只是每隔一个周期有一次分筋错骨的疼痛,痛至忘记时间,尔后又继续我的人生,仍以同样的脸,记得从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镜子里我的脸,一张年轻的男人的脸,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我眨眨眼睛,镜子里的脸也眨了眨眼睛。我的唇,血一样艳红。
    千年前,在我开始我最初的妖精生涯时,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苍白的脸,漆亮长发,明眸,艳唇,对我嫣然一笑,然而只一瞬间,便消融于空气中。我疑心自己做了一个梦,从地上坐起,发觉自己满脸的泪,但我眼眶是干的,那是谁留在我脸上的泪?那么多的泪。我体内甜丝丝的,一掬清液在流淌。我看见一个玻璃盒子,一个空的玻璃盒子,我的心猛然一跳,听到自己说:“一直觉得你像玻璃,站远了,几乎看不到;站近了,又易被割伤。却总深怕你会碎去。”
    碎去了吗?你。空气中无处不有你的味道,浅浅的芬芳。我妖精的心被一颗扣扣着,扣了千年。
    千年以来我一直默默地生活,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予世间人们各种温情,暖化许多冰凉而冷漠的心。
    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知道的,对么?虽然你缄默。
    但我听到了你心里轻轻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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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8 03:32:00

十大经典感人灵异故事集(三)灵蛛
  
我只是一普通的蜘蛛,一只环宇中既丑陋又卑微的生物,而我又是一只不平凡的蜘蛛,因为我把蛛网结在了西天雷音寺的廊檐下。每日里我听的是僧人们念经的阵阵木鱼与片片梵音;亨用的是普天下的善男信女的香火供奉。慢慢地,我也开始有了灵性,我也能悟出一些堪为艰深的法理。
  
   终于,有一天,佛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和我的长进。佛问我:“蛛儿,普天之下汝以何物为最贵?”我慎答:“余窃以为天下万物皆不足为贵,贵者只两件一曰已失去,一曰得不到。”我为我的答案深感自豪。佛却说:“蛛儿,你错了。”我错了吗?真的错了吗?佛要出去云游了,佛走之前交待我,让我好好的参悟,他回来仍是要问我的。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好像是一千年罢,佛回来了。一见我,佛就问了我:“一千年了,你想的怎么样了?”我不语。我不知我上次的答案有何不妥。佛笑了笑便不再理我了,我想佛是恼我了。于是,我便仍在那里忙着吐丝织网,闲暇时学习佛理。转眼又是一个千年。
  
   有一天,观音大士从我身边经过,可能是行得急了些,一滴甘露从她手中的杨枝叶上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就停在了我的蛛网之上。甘露的宿命是化雨,去滋润人间万物,我的网只是它作片刻逗留的地方。它是那么的晶莹夺目,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我感到自卑。我不去与理会它的存在,因为它最终是会自动消失在我的生活中的。又是一个漫长的千年,它始终没有走,只是这么静静地陪伴着我,无声又无息。
  
   终于,有一天,一阵长风,从我身边刮过,把它带走了。它走了以后我开始明白原来它来之前我所拥有的除了寂寞以外别无其它,而它走了,留给我的只是无尽的孤独。生命中有很多东西也许终我一生我也无法拥有,然没有就没有,我也不会为此而感到有任何的遗憾,遗憾的是有一些东西拥有过却终又失去。我越来越无法平复那一种被称作孤独的感觉。尽管我每天都让自己很忙,可是孤独就像是毒药,贯穿我的肢体百骸,让我倍受熬煎。 终于惊动了佛。佛说:“蛛儿,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去吧,红尘之中自有你另一翻气象。”我沉沉的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噪杂的声音,有人在打我,我忍不住痛,张开了嘴,我有了我作为蜘蛛时所没有的声音和眼泪。耳边响起的是我的哭声洪亮而悦耳。就这样,我成了林太师的小千金-林珠儿。是的,是那份我无法与之抗衡的孤独将我推落于这万丈红尘,也许会找回一些我想要的东西,也许会万劫不复,谁又知道呢?我想,佛是偏爱我的,否则他不会让我仍保有我作为蜘蛛的记忆。我要找我的甘露,那个默默守护了我一千年的甘露,我要他永远陪在我身边将我内心所有的孤独与寂寞杀个灰飞烟灭。我的父亲是朝庭的太师,他与先皇是连襟,也就是说我的母亲与太后是嫡亲的姐妹。我的兄长与姐姐也都是富贵中人,我们家出了两个驸马,三个王妃。佛是顾念我的,他让我生在这么一个钟鸣鼎食之家,让我得到了这个家里所有人的爱。
  
   我长到了十六岁,我是那么迫切的想要找到甘露,我怕我会像上次那样,在不知不觉中错过。命运终于还是将我与甘露拉在了一起。太后五十华诞,我获准与母亲一同出席皇家寿宴。这个宴会比我想像中的要大的多。因为是太后大寿,所以不仅是皇家的人,所有一品大员的家眷们也都来了。皇上还请了新科状元前来吟诗作赋。我想,我的出现让在场所有的人惊艳了,许多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这让我感到恐惧。是的,我想我是美丽的,可这份美丽是为了甘露才展现的。
  
   我的眼光在人群中寻找,我想找到甘露,家规甚严,我几乎足不出户,所以我要抓住机会。我的眼睛终被一双明眸所吸引。是的,没错,就是他,我快不能呼吸了,当那个让我在雷音寺里不得安生的明亮又一次呈现在我的面前时,就是他,新科状元——甘露,连名子也没改。他在不停的忙,忙着为太后写诗,他的身边有好多女子,她们都是公卿王候之女,她们的眼中都流露对他的向往。我不吃醋,我乐意让我的爱人成为众人追逐的对像,我自信,只有我才是他这一世宿命安排的妻子。我是那么的优秀,我坐在那里只是静静注视着他,而他也发现了我,他的眼神告诉我,我的存在已深深震撼了他。我俩目光交会时他对我笑笑,接着便又埋头写诗。公公将他写的诗一首一首呈给皇上和太后,由两位品评后让宫女就着曲牌唱。我听到了一首:仙姬何事离瑶台,三步一徘徊。只因人间王母寿,天上人间舞蹁跹。我知道,那一定是写给我的。我正沉浸在自已编织的美梦中幻想着,太后的内侍柴公公走到我身边带我去见太后。自我懂事起就没见过太后,她老人家对我似颇有好感,慈爱地轻抚我的手,一直在眯着眼笑。她还把她的小儿子湘王爷介绍给我,湘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湘一直在偷看我,他是那么的羞涩而不善表达,尽管他贵为小王爷,受到宫内上上下下的宠爱。华宴是何时结束的,我已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喝了很多的酒,有点醉了。我好高兴,因为我找到了他——甘露,他就是我这一世的快乐和生命,十六年的生命,直至见到他的那天才算有意义。
  
   我毫不隐瞒地告诉父母我对甘露的感情。如我所愿他们并不反对,父母是爱我的,他们甚至见不得我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委屈,我想做的事,只要不致太荒谬,他们总是会同意的。

  第二次遇见甘露是在京城郊外的白马寺,母亲是陪我一起去乞求我的好姻缘的。刚一入寺主持方丈便告知甘状元正陪太夫人在上香,隧引我们相见。母亲陪着甘太夫人闲聊,她们支开了我和他。
  
   我知道,母亲一定是想和甘太夫人说我与他的事。我的心底泛起了一阵阵的愉悦夹杂着几丝莫名的兴奋与羞涩。他陪着我在寺内放足,后面是一大群的仆僮。他就近在咫尺,而我几乎窒息。他是那么的彬彬有礼,言必称小姐,我有些恼他道:“叫我蛛儿罢!蜘蛛的蛛,我叫你甘露哥哥行吗?”他问:“这样不妥吧?”我尔莞一笑:“你以前不是一直这么叫我的吗?”他被我弄糊涂了。“你以前是在心里这么叫我的,那时我是雷音寺廊檐下结网的蜘蛛,而你是不慎滴落于蛛网上的观音大士杨枝叶上的甘露,是你陪了我整整一千年,后来你跟一阵风走了,我便开始了孤独,孤独让我坠入红尘,中断修行也让我再一次碰到了你。”我只是想让他找回作为甘露的记忆,这样我就可以听他亲口告诉我,那一千年的陪伴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他的表现让我失望。他在笑,那样子好像是一位兄长在听小妹妹梦里的呓语。我听到“碰”的一声,那是我心碎的声音,他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抑或是甘露根本是没有心的?我在心中向神明祈求。“你的想法太浪漫了,有这等才情,你的诗一定写得不错。”我开始绝望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我入红尘为的是找回我的甘露,而眼前人分明就是甘露,可是他却没有了甘露的记忆。他似有意捉弄我,取笑说:“你说你以前是一只蜘蛛,可你长得是那么美丽,一点儿也不像嘛?你比它好看,何止上万倍。”这本是名恭维的话,却让听这话的我感到痛。我开始认命了,我真傻,甘露的命运是去泽被苍生,我的网终不是他真正的归宿。我慢慢离开他,带着绝望的悲怆道:“它日吐情丝,夜织情网,终致深陷,难以自拔,尔等须眉却嫌它丑陋而取笑于它,想它不过只是痴情些罢了。”甘露啊!甘露!你终究是无心的,我想。
  
   我终于走到了回廊的尽头。我抽了一支上上签,这是对我莫大的讽刺。方丈亲自为我解的签,还说我三月之内必有红鸾禧,还说这禧会应在第二年的春天。母亲还在高兴,而我已经意识到了,不会有什么禧了。
  
   三个月后宫里来了人,一家老小摆起了香案跪听圣旨。冗长、雅致而又晦涩的措词无非只是表达一个内容:太后把我许给了她的小儿子湘王爷,明年春天大婚。那时我便是湘王妃了。这无异于是一声霹雳,如果说对甘露的失望是一把利刃,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太后的赐婚就好比是在我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砒霜,我情何以堪?等待我的也许只有一个结果——伤重不治,毒发身亡。我神思恍惚,小婢搀着我,我浑身冷汗淋漓,摇摇欲坠。
  只听见依稀是父亲的声音他欲挽留公公用膳。公公笑着拒绝了:“太师,您太客气了。我这不还得去甘状元那里宣旨!对了,您老还不知道吧!洛王爷的小郡主长风小姐早就看上状元了,央太后做主。太后说了这事得问状元自个儿,没想到状元一见长风郡主就应了太后。这不,今儿就去宣旨下月完婚。”我再也受不了了,公公还没走远,我的整个人就倒了下来。我只依稀听见众人手忙脚乱的忙着,叫着,乱作一团。那情形就如同我出世时。我想我快要走了,要回雷音寺去了。甘露最终还是跟着长风走了,在这世上我已找不到继续活着的理由了。走吧!别再痴缠下去了,不属于我的终究不属于我了!我对自已说我开始做梦,梦里佛对说我:“傻蛛儿,你又何必对甘露耿耿于怀呢?甘露陪了你一千年,那是因为它要等长风,它只有与长风在一起才能遨游环宇,润泽苍生,他的存在才有意义。而于你他是无心的。”我求佛:“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引我回去吧!我还是愿意做廊檐下的蜘蛛。”佛想了想道:“你若执意要回来,我也不勉强,只是你尘缘还未了。也罢,给你三日之期,三日之后我便来渡你。” 樵楼更鼓打了三下,我醒来了。令我惊诧的是,湘正在冲我笑。羞涩的笑容难掩满面的疲惫。他只轻声讲:“对不起,联姻之事应该及早告诉你的。”他的笑容让我心疼,我在心里默默的向他道歉,我不能成为他的王妃了。丫头们见我醒了忙说:“小姐,你可把湘王还有我们大家吓坏了。你可知道为了你湘王一个人不吃不喝守了你整整三天三天夜。小姐,快点好起来罢!”说着竟哭了起来。我心中竟又有些不舍了,离开这里所有的人,他们一定会伤心的。还有生我的父母,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将会是何等的伤心?然我已没有勇气再苟活在这人世了,我的生命是为了甘露,现在既然没有甘露那就连命也不要了罢。

湘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事道:“忘记甘露好吗?让我来代替他给予你这一世的幸福吧!知道吗?蛛儿!我可是等了你有三千年了。那次在母后的寿宴上我已经把你认出来了,你是那么的聪慧稳重,一如当年你在雷音廊檐下的绝世风范。我便是那默默等了你三千年的雷音菩提树下的一枚小草。我日日仰望你,想让你看到我的存在,而你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从来就没有发现那个渺小的我,可是我不放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我在默默地等你。可是在你的心里自始自终就只有甘露一个。好不容易甘露被长风带走了,而你却仍放不下,于是佛让你来一遭红尘俗世,我恳求佛让我与你同行,佛答应了。佛说我们是有缘的,所以我信了,好不容易甘露走出了你的生活好不容易我说服了母后让皇兄颁旨,可是你却还是放不下甘露。……”他说不下去了。我开始感到震憾,三千年的等待,我不曾给过他半点承诺,他却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抱怨。“蛛儿,请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心,留下来陪我一起朝朝暮暮不好么?”他握住了我的手,而我的心在抖,我原本是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的。
  
   三天很快就到了,我本应顺了佛的指点义无反顾的将我的元神抽离我的肉体的。可是我的耳朵却分明听到一阵悲怆的哭声。“蛛儿,你还是不要和我在一起是吗?这没关系,只求你别走。我可以不娶你,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开开心心的,让我天天看见 你就行了。别走好么?”不知为什么我犹豫了,好像是被什么所感动。他抱着我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就是铁石人儿也会落泪。我的父母一边哭一边还在劝慰他,接着他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抽出了佩剑,嘴里喃喃自语:“好吧!蛛儿,你既执意要回雷音,我便追随于你,无论你魂魄去向何方,哪怕是上穷碧落,下到黄泉,还是天涯海角,湘,我一定奉陪。”说着便要举剑自刎。佛说:“蛛儿啊!湘可是等了你三千年,你是放不下他的吧!回去罢!趁现在你还走得不太远。你这个样子,我既是渡你回雷音, 终究也是枉然的。”我的元神又重新进入了我的身体,我只是轻轻动了唇:“湘,不要,我回来了。我心甘情愿做你的王妃,做你一生一世的王妃,来酬你三千年的等待,不好么?”只听“哐当”他手中的剑落地了。他紧紧抱住了我,我们相拥而泣,还有我的父母。是的我要是知道我的离去会让那么多爱我的人痛不欲生我是不会这般任性地想要走的。
  
   我终于明白了,我们曾经失去的和我们所得不到的东西都不足为贵,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才是最珍贵的。我曾求甘露而不得,而今明白,甘露的珍贵是对长风郡主而言的。他曾陪了我一千年这就够了。现在我应该珍惜的是湘予我的爱!
  
  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一个永恒的主题:当今的我们是如何选择的?我以为人世间最疼苦的事应该是:他就在我身边而我却不知道他爱我,然又有多少爱是可以重来的呢?珍惜现在罢!珍惜每一份别人给予你的爱吧!要明白握在手里的东西才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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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8 03:34:00

经典故事之四:肉香
  我从一位乡下的远房亲戚那儿弄来了一叠厚厚的资料,据说是我们家族一位唐朝的祖先留下来的遗物。亲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弄坏,更也不能弄丢,否则祖宗的在天之灵饶不了他。
    我小心地打开了一这堆纸,一阵陈年累月的霉味便直串我的鼻孔,令人作呕。从纸质来看似乎已有千百年的历史了,黄色的宣纸,如同 那种祭祀死人的放在火里烧化的纸张。这纸张很脆,有种一碰就要碎 成粉末的感觉,我极其小心地掀动着,于是我的整个房间都被这种古 老的氛围缠绕着了。
    全是书信,一封又一封,那种直版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楷书。 非常美的毛笔字,既不象颜体,更不是柳体,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 风格,许这种风格早已失传了吧。但这美丽的楷书象是一个女孩子 写的,不会是我的那位祖先吧,或许是他的夫人,甚至是情人?不,我细细地看才发现不是,这是一个男人写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的 字迹既绵软又不失潇洒,但我能隐隐约约地看出一种奇怪的气氛,从 他的字里行间,从他的每一撇,每一捺,都深深地潜藏着一种——恐 惧。
    是的,我是经过了整整一天才看出来的,这种恐惧隐藏地很深, 我当时没有看信的具体内容,我只是从他的笔迹中才悟出了什么。我 仿佛可以感觉到,他在写信的时候,浑身都充满了一种惊恐,从他的 周围,也从他的内心深处。但他的手并没有象普通人那样发抖,他的 笔触依然有力,只是在毛笔尖上蕴藏了些许的寒意,冰冷的寒意,也 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这不是我的那位先祖写的,是另一个人写给我的先祖的信。全都&n sp是文言文,我尝试着把第一封信翻译成了现代白话文。 “进德吾兄:
    从长安一别已经十年了吧。我现在才突然给你来信,请不要见怪。 你知道,朝廷赏赐给我一栋豪华的宅邸在长安,以及关中的千顷良田, 和江淮节度使的官职。可我从第一天起就辞官不做了,我离开了豪宅 与良田,独自一人回到了坤州,住在当年我的刺史宅邸里。一晃十年 就过去了,我独自一人,孤独地虚度年华。我时常回想起当年安史贼 党作乱之际,我是坤州的刺史,你在我麾下为将,你我死守坤州三年, 使史思明的数万大军始终无法陷坤州而下江淮。最终我们等来了援兵, 立下了大功一件。进德兄,我越来越想念你们,和当年与我一同出生 入死的官兵们。这次给你写信,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家正在 闹鬼。段路 ”
    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位叫进德的祖先来还是安史之乱中唐朝的 一员大将,与这位叫段路的刺史一同死守坤州。但问题是,我的历史 知识告诉我,根本就没有坤州这座城池,在安史之乱中,也从没有过 段路死守坤州这么一档子事。我有些疑惑,于是打电话给我的另一位 远房堂兄,他是我们家族中最有学问的人,目前在攻读历史研究生。
    他在电话里听到了我的提问,然后他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说:“是的,你现在看的这叠信我在一年前也看过,我立刻就完全地陷了 进去,我查找了各种资料,甚至到安徽与江苏的北部做过实地考察, 但另我失望的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也许历史遗忘了我们的这位祖 先还有段路。但我请专家鉴定过,这些信的确是唐朝人的真迹,绝不 是后人的伪造。听我说,你不要再看了,你也会陷进去的,这些信很 可怕,蕴藏着鲜血,历史的鲜血,你好自为之吧,再见。”
    我久地呆坐着,仔细回味着这位历史研究生的话,他从小就有 些神秘感,喜欢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历史的鲜血,我看他是 在故弄玄虚,这只是一叠古人的通信罢了,难道那些早已成为枯骨的 人会伤害到我吗?但我仍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我开始打算把这些信还 掉。但我已欲罢不能了,也许是因为段路最后的那一句话“我家正在 闹鬼”。
    我继续打开了第二封信,把它译成了白话文。
  “进德吾兄:见到你的信,我万分高兴,原来你也早已解甲归田了,这是好事。 上次我说,我家正在闹鬼,是的,这鬼一直纠缠着我。我隐隐约约觉 得从我十年前从长安搬回坤州的那天起,这鬼就在这间古宅里出没了, 只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鬼。但是今年,它越来越频繁地活动 着,其实我向来都不害怕鬼,但是这回我真的有些恐惧了。你也知道, 当坤州的刺史府是一间很破旧的古宅,战争结束后,新来的刺史新 建了一个刺史府,而我则独自居住在这栋旧宅里。这间宅子很大,也 很破,你不知道,我没有雇佣一个仆人,诺大的宅子里,只有我一个 人,我靠着我在关中拥有的那千顷良田度日,每个月,我在那儿的代 理人都会给我带来粮食和钱。我一个人过惯了,朋友们劝我再续铉一 个妻子,我也拒绝了。你续铉了吗?天哪,现在鬼又来了,它折磨着我,我不能再写了,就到这吧。段路 ” 这封信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但至少可以告诉我,我的祖先做过鳏 夫。窗外的阳光异常的强烈,我在家里胡思乱想着,我想到了坤州。
    坤州,这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城池,但我宁可相信它存在过,因为在历史上,象这样因为种种原因被遗忘的例子实在太多了。可我 难以理解的是段路和我的这位叫蔡进德的祖先是如何在坤州死守三年, 抵挡住史思明的数万大军的。在安史之乱中,张巡和许远死守睢阳, 最终还是城破身亡,段路难道比张巡的本事还要大?这种疑问困扰着 我,促使我打开了第三封信。
   “进德吾兄:你在信中说你早已续铉,并已有三个儿子,实在可贺,想想我, 可能真的要孑然一身一辈子了。是的,你信中的猜测没错,我永远都 忘不了月香,她的眼睛,她的笑,她的身体,十年前她死在坤州,就 在这间房间里,我永远都无法摆脱她,永远。这十年来,虽然我一个 人过,但是我养了许多猫,二十多只,其中还有波斯商人高价卖给我 的那种两只眼球不同颜色的猫。这些猫陪伴了我十年,就好象是我的 爱人,和这二十多只猫在一起,我有一种妻妾成群的感觉。是的,我 爱她们,我把她们当作了一群美丽的女人。但自从我家里闹了鬼,奇 怪的事情就不断发生了。昨天我的一只白猫失踪了,无论如何也找不 到,后来我发现我的厨房里传出了一阵肉香,我已经十年没吃肉了, 自从战争结束以来,我就成了一个素食者,过着和尚般的生活。我非 常惊讶,我从没煮过肉,我揭开了锅,天哪,里面是我的那只失踪的 猫。这只猫被大卸八块,毛全拔光了,内脏也清理了出来,肉都被煮 熟了,我当即晕了过去。虽然我当年也在坤州血战三年,见到无数血 腥的场面,但这十年来,我几乎从未见过来血,而且我与猫的感情也 越来越深,见到如此惨状,我象死了妻子一样嚎啕大哭。我明白,这 一定是那鬼的所为,因为,我的宅邸过去是刺史府,有非常高的围墙, 并且由于我家闹鬼的传闻全城皆知,没人敢闯进来的。我痛苦万分。 进德,这是报应,十年前的报应,你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段路 ”
    “报应”是什么意思,我无法理解,而且他说我的先祖也是明白 的,究竟有什么事?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魂,至于鬼魂杀猫 并把猫给煮了则更是天方夜潭了,也许段路得了精神分裂症,产生了 幻觉,没错,一个人在这样一栋阴森恐怖的古宅中独自生活十年,精 神肯定会崩溃的。他还提到了“月香”,明显是个女人,也许是他过 去的妻子,可以肯定的是,他深爱着月香,但他后来又失去了月香, 于是他为了追悼亡妻,一直住在了妻子死去的那间房间里,并且以素 食吃斋度日,放弃了荣华富贵,真是个难得的有情郎啊。
    已经是夕阳西下了,黄昏的阳光洒满了我的房间,也洒到了这些 古老的信纸上,涂上了一层鲜血般的颜色。我知道阳光对文物有破坏 作用,急忙把信都移到了阴暗处,在阴暗的光线中,我打开了第四封 信。 “进德吾兄:在短短的十天之内,我有六只猫被杀并给煮熟了,尽管我把厨房 的柴伙连同灶上的锅全搬走了,天天到城里的寺庙吃素斋,但那个无 孔不入的鬼仍然不知从哪而弄来了柴和锅。我恐惧极了,每天晚上, 我都把所有的猫都聚集到我的床上,与我睡在一起。这张床在十年前 是我和月香睡的,非常宽大,睡在这张床上,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她,她还和十年前一样年轻美丽,永远是二十岁。你一定不会忘记吧,当年我和月香是多么恩爱,成为你们这些将领和军官们羡慕的对象。是的,月香是个才女,她作诗的才华不在我之下,每天晚上,她为我掌 烛,我作一首诗,然后我再为她掌烛,她再作一首诗,每次她的诗都 比我好。只可惜她生来就是个女人啊,如果月香是个男子,做官肯定 能做到宰相,做文人也一定会流芳百世。可她又具有女人的一切优点,美丽贤淑,对我体贴入微,在当年坤州所有的官员家眷中,她的女红 也是最好的,我清楚地记得,进德兄,你的妻子还曾专门向月香请教 锈锦屏的技巧。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她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我 也都不问政事了。当年她睡的位置上正睡着一群猫,尽管它们在夜里 是极不安分的,真是世事难料啊。我真怕它们都被那鬼掳去做成了猫肉汤,它们是我生命里最后的希望了,进德兄,你看我该怎么办呢?请给我指点迷津。段路 ”

我忘了吃晚饭,尽管我肚子的确饿了,可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这些信深深地吸引住了。段路的这些文字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就象加了某种咒语,你一旦打开它就再也关不上了。从段路的文字里,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叫月香的女人,如果段路的描述属实,那么我真的感到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生在二十世纪,而不是公元八世纪,我非常想见一见月香。我明白我走火入魔了,我这才相信了我的那位历史研究生堂兄的话。天色渐暗,在我打开了灯的同时,我也打开了第五封信。
  “进德吾兄:看了你的信,非常感谢你给我出的这些主意,但恐怕我都办不到。 首先,我不会离开坤州的,因为月香和我在坤州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 的时光,当然也包括一生中最悲惨的时光。我想如果离开了坤州和这 座宅邸,我立刻就会死的。第二,我也不会去请驱鬼的和尚道士来的, 如果把他们请来的话,一定会打扰月香在天之灵的安息的。所以,我 只能继续留下来,与鬼周旋到底,告诉你,现在我的猫只剩下最后五只了,其余的都被鬼害死了。进德兄,你不会明白的,这座古宅中, 到处都残留着月香的气味,十年了,这种气味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烈。我时时刻刻地感到月香还没有死,她就在我的身边,她陪伴 着,一同度过了十年的光阴。我现在每天晚上仍在作诗,作怀念她的诗,有时第二天早上,我居然会发现在我作的诗下面还多了一首诗,那是月香的笔迹,还是写得那样好,与我写的那首是对应的。月香就在我身边,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她就在我身边看着我,是的,现在,我在给你写信,她在我旁边,她正告诉我该怎么写,确切的说现在是 她口述,我执笔。十年前,她的确死了,但十年后,她又的确活着, 天哪,让我怎么才能说清楚,总之你是不会相信的。此外,还告诉你一件事,现在的坤州城,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在闹鬼,每个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坤州城象大海里漂泊的一叶扁舟,甚至比安史之乱我们被 围困了三年那会儿还要恐慌,当年的敌人毕竟还是人,而现在坤州的敌人则是鬼。段路 ”
    我感到了一种恐惧,从这些古老的纸张里汹涌而出,紧紧地抱着 我。我似乎看见在我读信的同时,月香就在我旁边和我一起读着信,我抬起头来,看到了她的脸,很美。从她的身上,发出一股肉香,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段路说十年来月香的气味一直挥之不去。因为这股肉香,从她的肉体深处发出的香味,对,月香就是肉香,在古汉语中,月与肉的意思相同,肺、肝、胆、肠、脾、脑、腿等等都是月字旁。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看下去。电话铃突然响了,是我的那 位历史研究生的堂兄:“看到第几封信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犹豫,一年前我也和你一样,我现在能从电话听筒里嗅到你那里的血腥味,真的,既然你看了那么多,那就继续把它给看完吧,明天早上到我的研 究所里来一趟吧。再见。”
    我握着电话,一句话也没说,听他说了那么多话。挂了电话,我 感到这间屋子的气氛有些不对,我突然觉得我现在就是段路了,我和 段路一样独自生活在一个大房间里,真的,我就是段路,段路就是我, 这些信全是我写的。是吗?我问着自己,然后我发疯似地摇着头。我打开了第六封信。
   “进德吾兄:刚看完你来的信,你说当年随我死守坤州并一同受到朝廷赏赐的 十二位将领和军官已在今年全部意外地死亡了,这真的很让我心痛。 你说刘将军是在成都喝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真不可思议,我清楚地记得刘将军的水性非常好,是长江里的浪里白跳。还有李将军在他儿子的婚礼中无缘无故地上吊自杀,这也是不可能的,他那种开朗乐 观的性格,还会自杀?而且是在那种大好的日子里。更有甚者是张将 军被他的家人砍死做成了人肉馒头给煮了吃了。其他人的死状也是非常奇怪,他们当年在坤州的尸山血海中打仗都没有死,怎么会现在却接二连三地出事,而且几乎是在同一个月里。进德,我非常担心你,你不会有事的吧。现在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的猫只剩下最后一只了,但它活得很好,是一只美丽的波斯猫。我要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它,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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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8 03:35:00

夜很深了,我困了,于是我捧着这些信慢慢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了一会儿,我突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这气味带着浓烈的馨香, 发疯似地直往我鼻孔里钻。我受不了了,我循着香味,到了我的厨房,不知是谁在煤气灶上点着大火烧着一个不锈钢锅子。我揭开了锅盖,里面是一锅肉,确切的说是肉汤。汤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我用 调羹喝了一口,这是一种我从未喝过的汤,味道非常美妙,这一调羹 的汤从我的舌头滑到咽喉,再进入食道,最后流进了我的胃,我的胃 很贪婪,把这些美味的汤都搜刮殆尽了。我还没吃晚饭,也就顾不得 许多了,我又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肉丝被我的牙齿 嚼碎,然后我舌尖上的味觉器官又得到了一次刺激,是的,从小到大,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是谁煮的呢?很快,我就带着疑问,把一锅肉差不多全扫进肚子了。最后,我在锅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手 指头,人的手指头。
    我哇地一口吐了出来,然后我惊醒了,原来这是一个梦。
    我刚才睡着了,竟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我心惊肉跳着,浑身 冒着虚汗,一时间睡意全消了,现在已是半夜两点,我强打着精神打 开了第七封信。
   “进德吾兄:坤州城已经陷于一种巨大的恐怖中了,不断有人奇怪地死去,城 外到处都是新坟,而且死的都是男人。全城充满了死人的臭味,和尚与道士都忙着做法事。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坤州流行了瘟疫,唯一的解释就是鬼魂作祟。但我还活着,还有我的最后一只猫,它活得很好,每晚都睡在我怀中,就象月香。经过这些天来,我渐渐地觉得月香的 确还活着,就活在这只美丽的波斯猫身上,是的,所以现在我可以说,我又重新得到月新了,她永远都不会和我分离的,我们永远在一起。起风了,带着坤州城里死亡的气息的风贯穿了我的房间,席卷过我们 的身体,虽是盛夏季节,我却感到了一种冰凉彻骨的感觉。报应,这 是因果报应,谁都逃不了。段路”
    看到这儿,一阵风穿过了我窗户打在我的额头,我望望窗外,下半夜的月亮却特别圆。我开始明白段路所说的报应的意思了,我能想 象坤州城一定是遭到了某种灾难,这种灾难是人类自身造成的,我一 向不相信有鬼魂存在,但灾难肯定有,只是通过了某种特殊的方式。 这使我增加了读下去的勇气。我打开了第八封信。
“进德吾兄:今天是七月十日,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七月十日吗?相信这一天你 我都永生难忘的。七月十日,每年这个日子,我们的心中都隐隐作痛。 我说过报应,今天就是报应的日子。当年我们死守坤州,全城只有五千士兵和两万百姓。我们的粮食准备很充分,但没想到安史叛军的准 备更充分,终于两年过去了,重围中的我们吃光了全部粮食,包括所 有的老鼠、猫、狗、甚至战马,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全城人都 在挨饿,这样用不了十天,坤州城就会不攻自破,睢阳也已经失守了,我们如果完了,叛军就会长驱直入地攻入江淮地区,大唐也就完了。 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我给你们煮了一锅肉,你们都很惊讶哪来的肉,我没有说,只是让你们先尝尝。你们吃了,你们吃得很香,你们说这是你们一生中最好吃的肉。最后我告诉你们,这是月香的肉。你们都吐了,然后,你们都哭了,你们这群大男人象女人一样流下了眼泪。是的,是我亲手杀了月香,那天月光皎洁,月香依然美丽动人, 尽管她已经有三天粒米未进了。我的手里拿了一把刀,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许久,但是我终究没有勇气,我的刀掉在了地上,我放弃了,我决心和她一起死。但是绝顶聪明的月香看出了我拿刀的意图,她轻 轻地对我说,杀了我吧,女人对战争没有用,杀了我吧,把我的肉吃了,我总之是要给饿死的,不如死在我爱人的手里,让我的肉体进入 你的肉体之内,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从此,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来,动手吧,象个男子汉那样,如果你还是我丈夫,动手吧。不,我下不了手,但月香夺过了刀子,她把刀子刺入了她自己的心口。她 微笑着,对我微笑着死去,胸口还插着那把刀。那时我痛苦万分,真想自己也一死了之,但最后我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我疯了,那夜我真的疯了。我想到了段家的荣誉,我想到了死守坤州的誓言,我把月香肢解了。我说过,那夜我疯了,我爱她,所以肢解她,这就是理由, 这理由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的,因为你们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是的,我把她肢解了,完成了她死前交代我的事,我把她的肉剁下来, 她的肉充满了香味,天生的香味,她是个绝代佳人,就算变成了一堆 锅里的肉。当时我干这事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罪恶感和恐惧感,那夜 我真的疯了,我只想永远地和她在一起。我把她的肉给煮了,煮了几 大锅,我自己先吃了一锅,那味道美极了,其实我内心也痛苦极了。 然后,我把其他的几锅分给了你们。爱一个人有许多方式,在那种特 殊的情况下,我想这是最合理的方式了。进德兄,接下来就是你,你 哭完了之后,立刻回到了家里,把你的妻子和小妾也给杀了,煮成了 一锅肉。于是,所有的将领和军官都开始吃自己家眷的肉。后来我们 干脆把全城的女人都关了起来,总共一万人左右,我们每天吃三十个 女人,全城的男人居然没有一个反对。有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 被人吃了都无动于衷,自己还吃得最多。为了养活这些女人,我们还安排了女人吃女人,当然她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人肉,还以为是猪肉。 于是,我们就靠着吃人肉熬过了将近一年,这一年的坤州是恐怖的世 界。终于我们等来了救兵,坤州守住了。十年了,我终于把这些话说出口了,七月十日,今天是七月十日,我想这该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们的罪过是无法饶恕的,天哪,我看见月香了,真的是她,她微笑着来了,她是来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进德兄,如果你能收到这封信,那一定是月香带给你的,请千万不要害怕,珍重啊,进德,你 要当心——幽灵的报复。段路 ”
  这是最后一封信,我颤抖着看完了它,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即便是唐朝想必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段路一定有精神分裂症,一切都是 他臆想出来的,就象唐人的传奇,总有些不可思议的事。可我不能自拔,尽管我不相信,但从这古老的纸张和字迹中传出的气息却又强迫 着我相信。我又隐隐约约地发现这最后一封信上有许多浅红色的斑点,很淡,但却很密集,这是什么?是血迹?难道是段路的血,经过了一 千多年,永不磨灭地保留在这纸上。也许这就是堂兄所说的历史的鲜 血?
天色渐渐地亮了,我茫然地坐了很久,直到阳光洒满了我的房间, 驱除了那股唐朝的气味。我把信全都放好,带着信赶往我堂兄所在的研究所。
  堂兄早已等着我了,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的脸色的真难看,一夜没睡?是不是,你一定把信全看完了,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对你说什么都没有,是我骗了你,我不 愿你看下去,但是现在我必须告诉你真相。这是真的,坤州的确存在 过,乾为男,坤为女,顾名思义,坤州是一座以女人为主的城市。在 安史之乱后的第十年,突然全城发生了巨大的灾难,男人几乎全死光 了,于是这座城市成了死城,被放弃,如今只剩下一堆田野中的废墟, 在史书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记载,我花了整整一年才研究出成果的。事实上,被围困的城市中发生吃人肉的事情在中国历史上绝不止一次。”
    “那么我们的那位祖先呢?”
    “这位名讳蔡进德的先人在收到段路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的当天晚 上,举火自焚,没人知道原因,而这些信却都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那么说真的是有鬼?”
    “不,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世俗认为的鬼魂,那的确是段路的臆想, 是他长期自我封闭的结果,他一直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他独自忏悔 了十年,内心充满了痛苦和对爱人的思念。于是在精神上他产生了幻 觉,这是一个人心灵深处不断斗争的结果,他失败了,他败给了他自 己的灵魂,于是他的灵魂就不属于他自己了,所谓的鬼魂,其实就是 他自己,他的另一个自我,另一个代表爱人的自我。由于深深的爱, 他已与月香无论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合二为一。所以,他说月香 还活在他身边,其实就是他自己———他的另一半,他的精神已经一分为二,也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一切都源自他内心,一切都源自对 月香的爱。他在写完最后一封信以后,就死了,死因不明。但对他来 说,这却是最好的解脱。”   “那么他养的那么多猫是怎么死的,也是幻觉吗?还有他的那些 战友,包括我们的那位祖先,还有坤州全城的男子,他们为什么会死?”
    “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但不是我们所一般理 解的复仇的鬼魂。也许那些猫根本就是段路自己亲手杀的,通过潜意 识驱使他重复了当年的那种恐怖行为,这是双重人格的典型病例,他 写信时的正常人格却对自己的行为浑然不知。我说过一切罪恶都源自内心,我们的那位祖先其实想必也有过与段路一样的心理过程。你是否注意到了信中反复提到的报应二字,这不是简单的佛教意义上的因果报应,而是他们的内心对自我的报复,从这个意义来说,他们在劫 难逃。”
    “谢谢你,堂兄。”
    “你认为我刚才说的是标准答案吗?不,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答案,我真不该说这么多,也许你自己的理解比我的更好呢?”
    我离开了堂兄的研究所,回到了家里,并归还了那些信,象是扔 掉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晚上,妈妈为我烧了一锅肉汤。妈妈没有察觉到我的眉头掠过了 一丝恐惧。肉香,真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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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8 03:39:00

经典故事之五:轮回中的缘
  很多人都不明白,因为他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轮回
  ——————————题记
   记
  
  一, 引子
  
  人们都说死去后应该是万事皆空,不留痕迹。其实,很多事情都一直在换着不同的姿态丝毫不爽的存在着,一如因果报应,如影随形,不堕不灭,无生无死。    
  我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精灵,也许精灵这个称呼是我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其实我只是一个鬼卒,一个听命于地狱轮回司主的小喽罗。我总感觉自己是天上地下,六道轮回中最低贱的生物,只能在无边的黑暗里生活,永生永世,无谓解脱。
  我每天的内容就是负责奈何桥的巡逻工作,疏通这条在生与死间反复轮回的道路,也算是个比较清闲的差事,因为这里一切的勾魂投胎都秩序井然,什么意外都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也不会发生。我总是扛着那把钢叉,呆呆的坐在奈何桥边,呆呆的看着孤单的魂魄,来又复回。天天,月月,年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记不清是鬼历中的那一日了,轮回司主把我唤了去,说我忠于职守,因为我已经在奈何桥巡逻了500年了,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为了赏罚分明,他让我做了勾魂使者。
  这就意味着我可以到人间看看。
  阴间的日子对于我们这样不需要日理万机的卒子来说的确过于无聊了,有时候有个比较繁忙的工作还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我开始喜欢上了勾魂,我特别喜欢去勾那些在白日里暴忘的魂魄,因为那样我可以清楚的看着人间。
  我的到来,其实意味着世间生活的结束,给他们揭开新的一轮的轮回。我乐此不疲的操劳着这份差事,勤奋的勾着世人的魂魄。我目睹过楚霸王在乌江自刎,目睹过杨玉环在马崴坡的凄恻,目睹过杜甫客死秋江。但是人间的确真是好,和只有黑暗与绝望的地狱相比直如梦境一般。我开始明白了那些魂魄在奈何桥上的徘徊和面对孟婆汤时的踌躇。
  我开始喜欢上了和孤魂野鬼聊天,尽量的打听了一切,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已经开始拥有喜怒哀乐的感觉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200年匆匆过去了。轮回司主再次召唤我,说你已经有700年的道行,等到你有300年道行的时候,你就能去人间轮回,或者在阴司修行,修炼成一个神仙。
  我开始第一次感到了开心,我盼望着我的轮回,我会毫不忧郁的选择人间。
  最后300年的时间里,我继续努力的办着轮回司主交给我的每一件事情。可是我觉得这.300年比原来的700年还要漫长,我等待着我千年的到来,等待着那一天。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去轮回,去人间…… 
二、缘起千年
  
  阳间的八月中秋,是阳世团聚的节日,也许是因果的注定吧,在这天犯亡的人很少,我早早的结束了工作,信步走到那熟悉的奈何桥边,黑暗里飘来一阵轻微的抽泣。我睁大鬼眼,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女鬼。
  我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哭,她说不小心弄灭了照亮轮回路的灯笼。迷路了。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乐意帮助别的鬼,那时我心情很好,所以我就说我可以带她去轮回司。
  她擦了擦眼泪,对我嫣然一笑:“谢谢你。”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笑容。
  刹那间,我的胸口好象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心里好乱……
  到了轮回司,司主命令判官查看了她的记录,说她是枉死的,不能投胎转世,只能住在枉死城等待着地藏菩萨的超度。她一下子哭了起来,我也一下子心软了求司主可不可以让她去投胎。司主发了火,对我破口大骂,骂得我浑身发抖,她也吓得不敢再哭。我垂头丧气的带她去枉死城报到,路上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到了枉死城,我让她进去,她点了点头,走进城去。我目送着她远去,这时,她回头看着我,又说了一句:“谢谢你。”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只
  留下我呆呆的站在那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惊奇的发现我还挂念着她。于是我偶尔就会利用职务之便跑到枉死城去,偷偷的看看她。我发现她经常很早就急匆匆的跑到望乡台去,在那里看上一整天,然后哭泣着离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哭的时候,我也想哭……
  那年清明,我找到了她的坟墓。一捧黄土前,一杯水酒,三色果品,一个痛哭的男人,我呆呆的看着那两人,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伤心,失落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在那里呆了很久,喝了一杯她坟前的供酒,劣酒苦涩,心里却感觉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一,我假装不经意问白无常,枉死的人怎么样才能投胎。他说需要因果。我问什么是因果。他说因果其实也就是代价,如果有人把投胎的机会让给没有机会的人,那么就可以投胎了。他又说,这机会白痴也不
  会愿意让给别人的。就算有白痴来到阴间,也早就被轮回到畜生道去了。
  千年的时间满了,终于该到我轮回了。轮回司主把我叫去,说我已经满了1000年的修为。问我有什么选择。我说我愿意去投胎,轮回司主问我愿意去哪里,阳间的富贵王孙任我选择。我说我愿意让她去投胎。司主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判官更是惊奇得勾魂笔掉到了地上。轮回的道行是无法撤消的,司主也无法勉强,但是他告诉我,如果我放弃千年道行的话,将重新去做一个永不被提拔的鬼卒。我说:“我愿意这样。”……………
  她走的那一天,我偷偷的看着她,直到她喝了孟婆的茶汤,上了转轮台。远远的,我已经看不到她了,我忍不住从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望向她轮回而去的远方。孟婆婆平静的看着我,慢慢叹了一口气,继续摆弄她的茶汤……
  我又变成了一个鬼卒,一个依旧扛着钢叉无聊且寂寞的鬼卒,还是负责巡逻,我天天都
  守侯在奈何桥头,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她。。
  日子又过了一天又一天,我在桥边守了一天又一天,日子多得我已经数不清了。她却没有出现。
  轮回司主叫我去问话,说我都巡逻了千年了,可以再选择自己以后的路了。让我一定要珍惜这次的机会。我茫然了,又是一个1000年了,这1000年里我天天都守在桥边,但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她回来呢……
  迷迷茫芒中我又走到了奈何桥边。在这桥边,我坐了1000年,在这桥边,我等了1000年。1000年尘世桑田沧海,阴间鬼神轮转,连我的钢叉也长满了斑斑锈迹。我却没有等到她的归来……后来,黑常好心的告诉我,人若是转世投胎,天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模样,是女还是男,就算她或者他回来了,你也无法辩识。
  天旋地转,我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好傻,好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我的眼睛第一次迷蒙了泪水,我不知道鬼的泪水可曾和世人的眼泪有什么分别,但我自己清楚,那是我的伤心泪。
  我再次放弃了投胎的愿望,我怕再看到那诱惑我的万丈红尘……害怕再看到让我无法忘怀的嫣然一笑,轮回司主叹息说象我这样尘孽纠缠的鬼是做不成神仙的。我依然坐在奈何桥旁,做一个鬼卒,等待着谁也无法预测的轮回。
  再次坐在桥头,我看着过桥的鬼魂们,他们的脸上似乎都写着一个故事,在他们空洞的眼眸里,似乎在讲述着曾经以往的那个时刻。看着他们的迷茫,我庆幸自己还有知觉,也痛恨自己的还有着尘世般的知觉。
  我再次回到了没有欢乐,没有希望,没忧愁的日子,一个鬼魂的子。
  日子继续一天一天过去,我一天一天在桥边走过,虽然我已经不再期盼,但是每次有魂魄经过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望过去,看看从桥那边是否有那个我忘不了的影子。每次这样,我都会暗自觉得自己很蠢,在心里骂自己几句,但是,只要呆在里,我都会做这件愚蠢的事情。甚至我还神经兮兮的跑去了枉死城,想看看是否还有那个在望乡台上哭泣的魂。后来的日子里,我开始学会了后悔,为什么她离开的时候不去和她说最后一句话;后悔为什么在她离开的
  时候要偷偷躲起来而不看她最后一眼;后悔在她离开的时候……世间幸有记忆,能记得世界的颜色;世间哀有记忆,能记得世界的灰暗。时间的魔术把彩色与黑白重叠,把它撕裂,把它挥洒……留下漫天纷飞的纸片,让我去追逐,去拼合……为了忘却的,为了不能忘却的,为了忘却不了的,一切。
  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
 很久以后,很久,很久……
  那一天,我见到了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是地狱里最高的神,也是最慈悲最善良的。地藏王菩萨的慧眼一下子看穿了我心中千年积郁的迷茫踟躇,他很惊异于我,一个鬼魂居然也有如此的心事。他叹息道:“苦海众生,回头是岸。”可是我始终听不明白他的话。我忍不住把我心里积压的一切讲给了菩萨听。菩萨问我:“什么是缘。”我答不出来,菩萨又问我:“什么是情。”我完全不明白。最后,菩萨问我:“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痛哭流泣求菩萨让我做一次人,求菩萨让我和她,结一段尘缘。菩萨答应了,答应用我千年的修为换一次与她同世为人的轮回。最后,菩萨对我说:“万事随缘,莫执着。”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三、寂灭千年
  
  这一天,我终于转世为人了。
  我家是蜀地的豪门,我一生下来就是少爷,喜欢吟诗做对,写字填词。
  慢慢的,我长大了,喜欢上了我的丫鬟,一个叫红儿的小姑娘。她是个附近一家的女儿,有个相依为命的母亲,母亲在我家当帮工,她比我的年纪小一点。从小随着她母亲当了我家的丫鬟,就在我家服侍着我,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可是长大了却渐渐疏远。可是我发现,我一天比一天喜欢她。而且我想,她应该也喜欢我吧。
  在她18岁那年,她母亲死了。临时前答应把她许配给我。那天我在后花园碰见她,满心欢喜的想和她说句话,谁知,我看到她一双眼睛里却流露出无比的憎恨。我的心一下子凝固了,我开始不安起来。隐隐觉得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果然,在洞房之夜,她出逃了,后来我才明白她准备要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子私奔,她要嫁给他。我爹大发雷霆,派出大批家丁出去追赶,我也气急败坏的跟了去。不久就追上了她,在一座断崖边追到了慌不择路的她。我惊讶,迷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绝望的在悬崖边上。她也看着我,幽怨而且仇恨。那一双清澈的眼眸里仇恨的旋涡将我吞噬。顿时百感交集,心一阵收缩“她恨我!!”我眼前一黑……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家丁告诉我红儿跳崖自杀了,尸首不见……
  迷梦中,我只听见家里人声鼎沸,喧扰无比,听见疼我的爹娘在大声的呼喊着我的名字,还有人大声的喊着少爷,少爷。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发觉我已经在奈何桥头了,阔别以久的黑白无常在我身边站着。等我回过神来,他们告诉我,我昏迷以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他还告诉我,那个徇情自杀的女子,那个和我一起长大,共同度过了尘世间18年光阴的红儿,那个多少次轻轻的给我
  更衣叠被的小姑娘,那个多少次柔柔的给我斟茶研墨的丫鬟,就是那个我放弃了千年道行而苦苦等待的人,现在已经去了枉死城……
  所有残破的记忆涌上心头,我不知所措……好心的白无常把我带到了地藏王菩萨那里,菩萨含笑不语。
  我忍不住问菩萨:“为什么她会恨我?”
  菩萨说,这是因果。
  我问,什么是因果,为什么有这样的因果?
  菩萨说:“有缘就是因果。你曾给她一次轮回,她半生服侍你,这就是因果。你给她一次轮回的缘,所以她必须因你而枉死。她才能换给你一次轮回的缘。人常言前生后世,其实是没有先后,前生在此,今生也在此。有来有去,始终却无生无死。”
  我根本听不懂,根本不明白。
  我感觉到这一切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在一个特定的时刻,遇上了一个特定的人,发生了一件特定的事。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可以预见的结果,但是世事并非如此,是我错了。错过了千年的光阴。错过了两次本该幸福的人生。我刹那间领悟了轮回,人之所以轮回,是因为有无数的错,无数的悔,无数的期盼,无数的失落,无数的缘分,要到来世去补偿去找回。但是即使不停的轮回,在那个凝滞的时空的人又怎么能记忆起前生的往事去作为今生的指针?!轮回是
  佛的经文,让迷失在苦海的众生明白回头是岸,但是执着的人又怎么能理解佛的心意,望世生悔。
  我是否会后悔,我会吗?会吗?。
  到最后,我明白了菩萨点化我的心意,但我还是没有回应菩萨的话,我也不愿意去品味菩萨的话。因为我感觉过幸福,感觉过悲伤。有过快乐,有过心痛。有过千年不灭的梦,有过轮回的缘,有这一切,我似乎应该满足了。
  我终于还是放弃了继续的轮回或修行,我愿意永远生活在我那已经延续了千年的梦幻里,永远做一个奈何桥边独坐的鬼卒。
  也许如果菩萨说得对,那么我也因她死了一次了,为她心疼而死的,她是否也应该再次还我一次真正的轮回呢?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她,那个对我嫣然一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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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8 03:39:00

四、惘然千年
  人有心,会去想很多很多的事情,也会忘掉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不知道地狱的鬼有没有心,我应该有的。因为我在缘分中轮回着。
  日子天天的过去,我觉得自己一天天变得冷淡,很多过去的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我渐渐忘了那些心动的,心伤的,心痛的时刻,忘了,几乎全忘了……
  忘了很多东西的脑子,需要有新的东西填进来,于是,我开始仔细琢磨当年菩萨的话语,似乎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浮生皆苦,万相本无。这是菩萨说的话,我相信菩萨是对的,但我实在是不明白,既然有万丈红尘,为什么它又是空的呢?既然是空的,为什么又要用花花世界密乱人眼呢?神佛自然是清醒的,但是凡夫俗子有怎么能理解这外表后面的所谓真实呢?!难道这是神佛故意折腾人的把戏吗?让人们不堪苦海而回头佛国?!如此卑鄙阴险的心理是应该下地狱的。但是,我绝对不相信神佛会玩弄世人,因为他们是最慈悲的。这一切的一切,如何解释呢?
  我在菩萨的关照下,没有去奈何桥巡逻,而是看守菩萨的净室,我开始埋头于经卷,痴心于佛理,我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我还记得当年在人间的一点事情,现在想起来,不堪回首。如果我能明白这其中的因果,我相信痛苦也会渐渐消除。
  寻寻觅觅中,寒尽不知年,不知不觉,我在经卷中研修了500年。轮回司主曾经召我回去,说我大道有成,要我做他身边的判官,判决世间的生死,我谢绝了。司主十分惊讶,说我竟然已经四大皆空了,来日修为不可限量。他说可以什么也不让我干了,做个逍遥的鬼,任凭我自己去修行。我在心里暗想:空什么空,什么看破名利,不过是我自己内心混乱而已。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的鬼,都对我肃然起敬了,客气的很。其实我只能明白一点,即使明白,我还是不觉得都对,因为我相天地之间冥冥中自有真理,真理是什么?我觉得就是要让众生不再痛苦。菩萨说要割舍一切欲望,我却觉得没有道理,没有欲望的生命如何生活?我无法参透,也不敢说出来,只有唯唯诺诺,然后拼命在经卷中寻找答案。
  有一天,我在地府转悠,不知不觉来到了孟婆婆卖茶汤的地方。孟婆婆正在打瞌睡。我过去叫醒了她,孟婆婆猛然醒来,慌忙左右看看,半晌才松了一口气。我很奇怪她那么紧张,她说,如果有鬼魂没有喝她的茶汤而去投胎的话,她就犯了大错。我问她,为什么都要喝了迷魂汤才能去投胎?她说:是为了让鬼魂一世世的记忆不能连续,让他们每一世都有无法弥补的遗憾,这样等到他们厌倦了痛苦折磨的时候,就会放弃轮回,心向大道了。我很惊疑,说既然要领悟也应该自己的觉醒,何必用这种方法恩,这是欺骗别人,是故意在折磨人呀。孟婆婆的脸色由惊异变的恐慌,什么都没有回答,匆匆把我打发走了……
  看了无数的经书我都觉得道理虽有,却不是我想要找的那种。我完全晕头转向了,菩萨每每问我禅机,我要莫信口开河,要莫沉默不语。菩萨却笑意浮面,我实在不解其心其意,依然迷茫不知归路。
  又满1000年了,我很惊异于自己的耐性,依然能苦读经书,虽然心不在,却能读。看来读经是有好处的,读经未成,却学会了一些修炼法门,很学了些御气飞升,辟谷养气。我本小小的一个鬼卒子,却有今天的造化,我惶惶然。
  地狱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件在地府里经常发生的事情,在我看来,却是一件大事,改变了我现在的一切。
  轮回司手下的朱笔判官不知怎的恋上一人间女子,竟然偷跑人间。地狱使者劝说无效,谁知他执迷不悟,一心要去人间与那凡间女子相会,再次胆大逃离地府。十殿阎罗便派阴司鬼军将他捉了回来。而且鬼军还摄走了那女子的魂魄,把她永世监禁在幽冥地谷,受万千酷刑,让判官永远无法和她相会。判官悲而骂阴司诸神泯灭人性,诸神皆怒,要将判官诛灭,永世不得超生。
  那一天,诛魂台上,判官被铁链所绑,摄魂钩穿了他的琵琶骨,我觉得心里一阵抽搐,偷眼望了一下高坐莲台的地藏王菩萨,平时温和仁慈的他现在却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里我依稀看出一丝寒意,我心中一冷,不是要超度众生吗?是如此的超度吗?为什么要别人去背叛自己魂牵梦萦的感觉?如果贪恋俗世的情爱是一种错误,那就让他心甘情愿的去错下去,何必要如此。我感觉自己在下沉,下沉,无法理解我所看见的一切……
  朱笔判官最终被五雷轰顶而灰飞湮灭,连魂魄也不留一个……
  我又偷偷爬到诛魂台,看着判官残留的红袍碎片,我只感觉到无限的凄凉。
  我突然发现判官被捆的炮烙台上居然还有着字迹,肯定是判官留下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甘不离于爱无谓忧或怖。
  我突然记起了千年的往事,寂寞桥边,孤独鬼魂,痴痴长坐,空等归人。千年郁积的悲伤离别相思愁苦再次冲破层层心锁涌上心头。
  阴风在惨惨地吹拂着诛魂台上残碎的布片,那四行字迹在我的眼前荒来晃去,我一口气拂去了字迹,却无法拂去心里的印象,布袍还没有散却,宛若深秋落红……
  我这时觉得,朱笔判官或许还在……
  我向幽冥地谷而去…………
  悄悄来到了那名被囚禁的魂魄的牢房,那张万分憔悴的脸还能看到往昔的风韵,我不由得叹息。我转身离开了牢房,我不想继续呆在那里。
  一转身却听到牢房传来幽怨却坚定的声音: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甘不离于爱,无谓忧或怖。  
  声音越来越远,在我耳中却如咫尺, br>  我咬紧牙关,纵身化为一道青烟,飞离了地谷……
  那一天,我明白了情是何物,教人生死相许。
  那一天,我厌倦了地狱迷茫的无底深渊。
  那一天,我不再追寻佛经的大道。
  那一天,我再次来到了人间。
  那一天,我叛离了地府。
  在逃出鬼门关的那一瞬间,我回首羁绊了我三千年的地府,“等我真正明白了,我会再回来的!”
  我想:到了那个时候,也就不会再迷茫,再痛苦……
  五、浮世千年
  天蒙蒙亮,群山还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我漫无目的的漂浮在云雾中。我的心里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感觉,平静而慌乱,坚决而踟躇。这一次的离开也许是我永远的离开,隐隐涌上心头的这种感觉,让我感觉到无边的迷茫和孤独。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也许100年,也许1000年,也许10000年。一万年很长,长得我都不知道有多久,但总有结束的时候。
  阳光刺破云层,把万丈光芒洒向人间。站在阳光下的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一缕缕的阳光把一丝丝的热力穿入我的心房,明媚的光华似乎穿透了我的身体,如云雾一般宛如透明。本来鬼魂是见不得阳光的,幸当初我诵读经书,学会了一些修仙法门,我才能领受到自然的恩赐。我不由得想起了菩萨,在我心里他就是慈祥的尊长。但是,我几乎又同时想起了朱笔判官那褪尽希望,散尽怨尤而如槁木的脸,那污浊的残破如飞絮的片片衣炔,还有那时候菩萨冰凉如水的脸,那深邃如潭的眸……我不知道在那时为什么会对菩萨有那么一丝的埋怨,也不明白会对朱笔判官有那么多的不平。
  我呆呆的站在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我很羡慕他们,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而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也没有人告诉我,我应该去哪里。人间的日子真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太阳散尽了自己的光辉,就要天黑了,四周的行人也少了,偶尔一个匆匆路过的,脸上也挂着那种渴望回家的神情。
  家,我没有家,也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
  突然间,我想到了千年以前我初入轮回时的那个家,那里有我的父亲,母亲,我无法抑制心头的激动“我要回家!”
  在依稀的炊烟,点点的灯火中,我化作一阵风,向远方飞去,远方,是我的家,阔别了千年的家。
  
  依稀还记得家乡的位置,就在山的那边了吧。我变换人相,走在山路上。山路弯弯,山的那边有一座城镇,我就曾经住在那里。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真是一种福分啊,我想。我再次从沉积的记忆里找到了当年在这红尘中的点滴,春花秋月杜鹃夏,白雪皑皑寒意加。故园堂前的桃花,不知道在我再次回来的时候是否盛开依旧?村口塘前的老柳树下是否还有嬉戏的顽童?街上那飘香的酒馆是否热闹如往昔?曾经住过的老屋是否依旧为人遮风挡雨?曾经青梅竹马的玩伴是否又轮回在此?
  想着想着,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近乡情怯,阔别了千年的时光,归途,是否依旧是我的归途?
  转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我千年以前的家,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我曾经和父母家人生活的地方。老宅已经没有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树林,只有依靠着我的记忆让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家,千年以前的家,是我在轮回中曾经唯一真真切切的拥有过的家。
  已经没有家了。
  慢慢走在树林,暗自琢磨着自己脚下的土地过去是家的哪个位置,哪个房间,雾水朦胧,依稀恍惚,树林不见了,我好象又回到了那个家,画窗楼阁,天井露台,历历在目。“少爷,少爷,你帮我折一只桃花好不好,不要告诉老爷哦”
  那是什么声音?分明是红儿在唤我……
  一片叶子落下,在雾气中荡着,房舍,庭院渺无踪迹,    
  夜晚,我带着一壶酒,在树林里喝了一夜的酒。我希望藉着这酒,去慰藉千年的伤痕,去弥补千年的遗憾。
  我决定在这里做个野鬼孤魂了,再也不愿意远走,我想要有个家,这里既然是我前世的家,也就是我今生的家。
  我搬到了城外的山里,为自己盖了一间草屋。
六、情释千年
  
  衰草斜阳外,斜阳外,水冷云黄,纵使有肠也须断,况无肠。我是一个鬼,一个喜欢沉思和酗酒的鬼。我每天化成人形,在人流里穿梭,感受人间的花絮。有一天,我蹲坐在一座我居住后山的山峰上等待日落,突然我听到微风中出来一阵哭泣,我迅速找到了那个声音,原来是个女孩子。
  我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哭,她说她就住在城里,上山来游玩迷路了。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乐意帮助别的人,那时我心情很好,所以我就说我可以带她下山。
  她擦了擦眼泪,对我嫣然一笑:“谢谢你。”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笑容
  刹那间,我的胸口好象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心里好乱……
  不!我见过,我见过……
  那千年以前,在奈何桥边,那无比醉人的嫣然一笑……
  我送了她下山。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常常到山上来找我玩,
  我痴迷着这样的时光,我成了一个开心鬼。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一天天的祈祷,祈祷她永远快乐。就这样过了几年,她长大了,我每每看着她的时候,所有千年的相思都涌上心头,她怎会明白一个曾经巡逻在奈何桥边的鬼卒子会因为一个轻轻的微笑而羁判在千年的轮回中不可自拔。但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对她的爱慕,对她的渴望。我永远记得那刻骨铭心的前世的幻梦,那不堪我一厢情愿毅然而死去的人那双怨恨的眼。我也不愿意再向她表白内心的倾慕,幻
  想着揽她入怀,笑看花开花落……我已经不敢相信自己是否有福分,不愿意再猜测是否和她有缘,如果美丽的梦因为因果的需要而再次幻灭,我将再也不能释怀……
  后来,她母亲死了,我知道来勾魂是我熟悉的黑白无常,但是我不能去拯救她的母亲,因为那样,我也会和朱笔判官一样,受尽折磨。
  她的母亲临终前,把她许配了给了一个对她垂涎以久的公子。我化作微尘就看着她们母女生离死别,在黑白无常来到前离开了,我心里回旋着她母亲的许配的决定,她又将不属于我了。
  那公子的家事可以比美我当年的豪门之家。迎亲的那一天十分热闹,她不知道我就依附在她头上的那只风钗上看着她,看着她的离开。她打扮得很漂亮。      
  迎亲的队伍远去了,我回到我的山顶草屋。我独自一人呆立峰顶,站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我的心已经被人掏空,什么也没有了。
  我突然听见了山上火光闪烁,许多男人呐喊着跑到另一个山顶,不关我的事情,我继续喝酒,看着山下她洞房花烛的地方。
  “抓住她,一定要把她抓回来成亲”
  一个声音气急败坏的叫着。
  我突然明白过来。
  是她,是她,
  我不管一切冲到那里,恍惚间,我看见黑白无常勾魂使者冷笑着已经站在她的身旁。
  多么熟悉的断崖,是我当年追赶红儿地方。
  依然有着一个公子茫然的看着他痴迷的女子。
  依然有着一个女子张展她幽怨且仇恨的眼神。
  而这时,我却只是一个鬼,一个鬼而已。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到达的瞬间冻结了。
  她跳下了悬崖,一个人跳下了悬崖。
  ……………………
  菩萨说:“有缘就是因果。你曾给她一次轮回,她半生服侍你,这就是因果。你给她一次轮回的缘,所以她必须因你而枉死。她才能换给你一次轮回的缘。人常言前生后世,其实是没有先后,前生在此,今生也在此。有来有去,始终却无生无死。”
  我明白了。
  我平静的拦住了黑白无常,带我回去吧,我甘愿承受我因逃离的惩罚。因为我要轮回,我要做人。我必须去转轮台,必须回地府。
  我要完成和她真正的缘分。
  我想和她真正的爱着,同世为人,过着尘世间的男耕女织。

五、尾声
  拈花有意风中去,
  微笑无语须菩提。
  念念有生灭四相,
  弹指刹间几轮回。
  
  轮回中,
  心若一动,
  便已千年。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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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s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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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8 03:52:00

经典故事之六:雪妃
 夜未央。
    华丽的宫殿里正是歌舞升平的气氛。
    琉璃瓦,白玉屏,金碧厅柱,锦缎御榻。骄傲的帝王高居在上,怀中紧拥着他娇媚的宠妃。
    殿下的群臣也沉浸于欢歌笑语之中,早已忘了日夜,不知窗外错失了几度流年。偏偏有一人正襟危坐,眼神冷然地扫视过狂欢的众人,妖娆的舞姬,沉醉的帝王,视线堪堪落到帝王的宠妃身上。仿佛感应到男人的注视,身着华锻的妃子转过头,迎上男人的眼睛。天生的丽质,精心的装扮,柳眉高高挑起,几缕黑发轻搭上诱人的眼神,眼底一颗小小的红痣,微笑起来的双唇带着蛊惑人心的弧度,女人美丽得很妖气。
    两人的视线在颓靡荒废的空气中相遇,迅速地交缠之后,她笑得更加灿烂妩媚,他依旧不动声色。
    她,是帝王最宠爱的妃子——荣妃。
    他,是帝王最信赖的将军——镇国将军。
                   
                   
    总是在多年后,他时时想起他们初遇的那一天,已是许久之前的往事了。
    记忆中有落天的飞雪和层压的北风,少年的他在雪原上策马奔驰,那般的少年意气,畅快淋漓,却在遇到一个迷路的女孩时嘎然而止。美丽的女孩,乌黑的发髻上绕着华贵的金色绳结,大大的清亮的眼睛,却因为哭泣变得有些红红的,眼底一颗小小的红痣,让女孩平添一份超乎年龄的妩媚和妖娆。
    当时的他是前朝大将军的长子——上官昭,而她是前朝帝王最宠爱的女儿——安平公主。
    就这样不期然地,她闯进了他的生命,从此再没有走出,像是书中描写的雪妖一样,一旦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们就一辈子分不开了,直到彼此身心逝去。
                   
    那个时候的他总会在清晨时分等待在她的行宫外,帮助这个调皮的公主溜出皇宫,共同畅玩在广阔的原野上。春天的时候,草地上总是开满了各种的鲜花。有丁香,有迎春,有月季,春风带着草叶的清香掠过他们柔细的发稍,扰乱她的发髻。他总得帮她重新编结发髻,然后给她发髻上插上一支半开的月季,却因为手拙每一次都把她的发髻变得更加混乱。可她从不怪他,她就顶着那样乱糟糟的头发,牵着他的手,坐在草地上,看着每一天的日落,看着那般的夕阳如血,看着逶迤开来的晚霞彩绢般的光影婆娑。
    有一天,她找到一根细细的红线,挽住他和她的右手小指,连起来。女孩吃吃地笑着说,宫女们说被红线牵住右手小指的两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一辈子哦。
    女孩大大的眼睛眨动起来,泛着朝霞的光芒。
    那个时候的她总会撒着娇让父皇准许他进宫,两个人在华墙丽宇中捉迷藏,一起去听太傅讲学,一起去听老宫女讲一些从未听说过的奇异故事。也是在那时,听到了一个传说,说是古时候的女人临死之前会把自己右手的小指切下来,送给自己爱着的人。
    那样,他们的红线不是断了么?小小的她不满地噘起了嘴。
    年老的宫女笑得很慈悲,公主殿下啊,人都死了,哪还来的缘分呢?
    她仍是不满意,我才不会这么做呢,就算死了,我也要他一辈子都只记得我一个人。
    当时的他们,偷偷握紧了彼此的手。


  安平,安乐祥平,帝王赋予了他的女儿太多的期待。可是,年月流转,人间偷换,只是几年,皇家的气数已尽。
    国历112002年,敌国的军队长驱直下,以破竹之势攻入京城。
    当他从千里之外的南方赶回时,宫廷已经陷落。曾经的辉煌和华丽都成了破灭的碎片,鲜黄的地毯上凝结着猩红的血液,窗子上细细描绘的兰草被戳了无数个窟窿。尸体,到处都是,宫女的,太监的,皇子皇女的,皇后嫔妃的,还有前朝帝王的,睁着不甘心的双眼,至死都未合上。可是,没有她。
    一个残存的宫女告诉他,安平公主被敌国的帝王带走了。本来她也应该和其他皇族们一起被杀掉,可是就在屠刀下落的那一刻,她抬起头对着杀父的仇人,笑了。她的笑,没有人能够拒绝,那样的妩媚,那样的诱人,嘴边还带着皇后被杀时溅上的一滴鲜血,美丽得妖气,就是那一刻,她俘虏了君王。
    手中握着的红色绢缎突地落到地上,上面绣着的金色的凤凰折断了双翼,那是他专门跑去南方订做的,想要为她披上的新娘头盖。
                   
    再次相见,是在新帝的登基大典上。
    她是帝王新任的妃子——荣妃。
    他是帝王新任的将军——镇国将军。
    她站在帝王身边,目光缓缓地浏览过下面的群臣,笑得很是妩媚,在看见他时,笑得愈发艳丽。他看见,她的眼睛没有笑,那清亮的眼神已经不在,里面剩下的是媚惑,是冷酷,是仇恨。
    前朝的安平公主死了,剩下的,是今朝的荣妃。
    上官昭也死了,空空留下一个叫做镇国将军的人。
    他知道他的官位是她要帝王赐予的,这个官位正是为了守护宫廷而设,她要把他留在她身边。他清楚地记得被赐予官位那一天晚上,皇家御花园的山茶树边,她冷冷地看着他,她说,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因为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你们欠我父皇的!她扯下几瓣山茶花瓣,狠狠揉碎了,红色的液汁流出来,像握了一手的鲜血。他知道她恨他,她恨所有人,所有苟且偷生的人,包括她自己。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弯曲了,他不知道那根红线还在不在他的小指上面。
                   
                   
    无论郊游出巡游乐宴会,帝王的身边跟着的总是年轻娇艳的荣妃,帝王越来越听信她的言语。短短三年间,当初叛变前朝的臣子们大多都被荣妃以各种理由劝说帝王处死了。其中有一个将领当年亲手杀死了荣妃的母后,被扣以莫须有的欺君之罪被处以凌迟之刑,满门抄斩。
    行刑的当日,帝王带着荣妃去观看整个过程。受刑的将领一直哀嚎着,他瞪着荣妃痛骂,你这个妖女,我咒你不得好死!荣妃娇娇弱弱地哭倒在帝王的怀里,不住地颤抖,引发了帝王的怜惜之情,赶忙呵护备至,担心她受不了这么血腥的场面。可他知道,她是如何越过帝王肩膀,冷笑着看着那个受刑的人凄惨死去的,她的眼中燃着烈火,比极品的牡丹更加妖艳的复仇之火。
    也有朝臣曾经进言,让帝王远离前朝的未除之根,莫让后宫妃子干扰朝廷。第二天,一道圣旨,那个臣子被赐毒酒自尽。临死前,臣子愤然留下遗书,上书,此妖姬一日不除,本朝无太平也。
                   
    至此以后,妖姬的名声传开了,她成了前朝皇族留下的鬼魅,阴魂不散地吞噬着当今的朝堂。
夜凉如水,檐下挂着的灯笼在秋风中流下红色的眼泪。
    他站在寝宫外看守,这是他的职责之一。他天天看着帝王拥着她走进那帷幕低垂的宫殿,然后用午夜的冰凉麻木自己的知觉。也总是在午夜时分,荣妃会一个人走出寝宫,坐到离他不远的栏杆上,黑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她的表情,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不知道她是哭,还是在笑,他觉得冷起来。
    两个人的空间,总用来彼此折磨。
    她沉默,他也沉默。有时她会走到他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说什么,只是伸手抚上他的眉头。顺着脸颊的轮廓慢慢下滑的右手洁白得近乎透明,微微颤抖着。月光渗进她的眼眸,在那一刻她变得脆弱无比,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映在她的眼睛里。他想拥住她,但是他的双手无法动弹。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总会以她的离开来结束。他知道,等到太阳出来时,她就又是那个妖艳而狠毒的荣妃了。
    右手的小指突然疼痛起来,像被细细的线勒了进去,再进去。
                   
                   
                   
    第二年的冬天,荣妃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公主,帝王大喜,下令大赦天下,连续一个月,宫廷都处于狂欢之中。荣妃抱着孩子,偎依在帝王身畔,笑得幸福至极。
    就在一天皇后到荣妃宫去做了例行的探视之后,初生的公主再也没有了哭闹声,有人扼死了那个小小的孩子。荣妃看到孩子的尸体后就晕倒了,几日未醒,好不容易让太医把她医醒了,她又整日地哭泣,悲哀欲绝。帝王震怒了,不顾群臣的反对,把皇后打进了冷宫。
    长发披面的皇后被侍卫拖进冷宫时还在大喊,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荣妃,你这个卑鄙狠毒的女人!
    没过两天,传来了皇后在冷宫服毒自杀的消息,据说她死的很难看,眼睛都鼓了出来,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死之前还在骂着什么人。帝王闻讯,也觉得有些难过,厚葬了皇后。
    从此,荣妃成为皇后,从荣妃宫搬到了皇后居住的芙蓉宫。
                   
    芙蓉宫内种满了各样的花,冬天时,庭院内开满雪白的梅花。就在夜晚时分,他看见她穿着白色的衣裙坐在长廊的栏杆上,赤着两只脚,在空中摇来摇去。看到他,她微微一笑,将军大人,陪我来坐一坐吧。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坐到她身边。她靠上他的肩膀,就像多年前一样自然,她的长发垂落到他的手上,有些冰凉。
    你知道么?她死了,我的孩子死了。她喃喃低语着。
    是我自己把她杀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早已知道的答案却在亲耳听见时有了真实的,震撼。
    她的脖子好细,好软,我根本没有用什么力气,她也没有挣扎……可是我知道,她在喊,她在叫,她说,母亲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荣妃说得激动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仿佛在惊涛骇浪中紧紧抓住一根偶遇的浮木。
    皇后也是我杀的,她死之前还在骂我,她说我是妖怪,她说我不得好死。我是妖么?我是么?我是人啊……不是么?
    荣妃紧紧抓住了他的臂膀,深深看向他的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
    没有回答。
                   
    带我走,带我走!昭!带我走!几乎是乞求的,她突然大声地喊叫出来,红色的泪痣颤抖着。他紧紧抱住了她,他知道他们的灵魂在慢慢腐烂,被蛀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空洞,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整体。他安抚着她,就像多年前每当她伤心时,他做的那样。他说,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冰洛,不要害怕,我在你身边。
    猛地,她的身体僵硬了,她推开了他。
    冰洛?她重复。
    冰洛?她再重复。
    安平公主赵冰洛?她笑了。
    没有冰洛,没有……我是荣妃,我是皇后。
    没有冰洛。
    她幽幽地转身,走向芙蓉内宫。她的背影洁白纤细,柔弱而无助,芙蓉宫像是张开了大口的野兽,用黑暗将她慢慢地吞噬。
    他看不见她右手上那根红线是否还在。

  历史总是重复地上演,112009年发生的事情和112002年的事情没有什么很大区别。
    没有到六月芙蓉开放,边疆叛乱,叛军只在一月之间兵临都城。帝王的荒废早已使国力亏空,军队脆弱,即使关上城门也守不了几天。宫廷里面已经哭闹成一片,嫔妃,宫女,太监四处逃亡,曾经辉煌的帝王蜷缩在龙椅上,不住地颤抖。
                   
    都城攻破后,镇国将军投靠了叛军,之后又有许多臣子将士也投降了。叛军迅速占领了都城,当场处死了帝王,而皇后,那个在民间声名狼藉的女人,叛军首领,下一任的新帝决定在登基那天将她处斩。监斩官一职,新帝当场就派给了前朝的镇国将军上官昭。
                   
    新帝登基那天,天气特别的好,阳光普照大地,池塘里的芙蓉争先恐后地开放了。她从牢里走出来,穿着雪白的囚衣,乌黑的发披散在身后,覆着的是一个流年似水的影子。她被押解着,穿过大街小巷,她面容平静,神态娴雅,仿佛不是去送死而是去参加一个宴会似的。人群有些骚动,有人向她丢石头,看,就是这个妖女!石头砸上她的额头,几丝鲜血,淌了出来,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刑场前,她看见了他,他看见了她。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紧紧交缠,谁都不肯移走目光,怕失去了最后的时光。
    就在那时,他想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她,带她离开这里,就算赔上全家一百二十条人命他也在所不惜。然而,她比他更快地行动了。她猛地推开身边的士兵,向他冲了过去,在围观人群的尖叫声中,她拔出了藏在怀中的一把匕首,猛地砍下。
                   
    一截断指,纤白的,柔细的,右手的小指,落在了他的面前。
    赶上前的士兵捉住了她,夺过她的匕首,死死地压住她。她的右手不住地滴着血,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袖。她抬头看着他,突然地,大滴的眼泪落出了她的眼眶,滑下她的脸颊,模糊了那颗红色的泪痣,落到地上混在鲜血之中,分不出她流下的是泪还是血。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清亮透明,眨动时,泛着朝霞的光芒。
    不知道后来是怎样了,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他只记得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她美丽的头颅离开身体时,也一直看着他。
    他知道她在对他说话。
    她说,忘了我吧,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红线已经断了。
史书上这么记着,国历12009年12月,边疆告急,新任将军上官昭主动要求边疆防守,一年后,战死。           
                   
    他死去之后,他的部下为他收拾遗物,在他身上的胸口处找到一个红色的包裹,好奇之下,他们打开了那个包裹。红色的高级绢缎质地,用金色的丝线细细绣着美丽的凤凰,像是新娘戴着的头盖,层层地打开后,他们看见的是什么重大的秘密?
    一截白骨,很细的白骨,女人小指的大小,温柔地躺在猩红的缎面上,像是很久以前它们就已属于彼此。
                   
    很久之后,他的部下也还常常谈起他。特别是在他身边的战士,总记得他战死那一天的情景。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而他在临时之前还在微笑,目光投落到不知名的地方,仿佛看见了什么世上绝美的风景。
    他们至今还在猜想,上官将军当时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他看见的是什么?
    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是妖啊,是那个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注定了一生纠缠的美丽雪妖。
    他看见的,是那片白茫茫的飞雪,一个美丽的女孩站在雪地中,乌黑的发髻上绕着金色的绳结,清亮的双眼,眼底一颗红色的泪痣,盈盈地对他微笑着。
                   
    那个时候,他们还年少。
    一样的无知,一样的纯洁。
    他们以为手指的红线牵牢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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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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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ski

只看楼主

2004-05-08 03:53:00

经典故事之七

人类永远容不下异类的存在。妖精——从一开始就得不到人类的认可,他们拥有着让人类惊恐的力量,而为了自己能更好的生存,人类请来了远古神器,决定赶尽杀绝……。
                   
  这是位于众楼群中的一个19层的高楼,但是在这所楼中居住的人是少之又少,外界都谣传这是一座不祥的楼,因为总不间断的有人在这栋楼顶跳楼身亡,但每次总会有一个身着白衣白裤的女孩子在现场出现。
  高楼的楼顶,一个穿着全白衣裤的女孩子坐在楼的边缘,两脚悬在空中晃荡着,乌黑的长发和洁净的白色衣服成了鲜明的对比,缎子般柔柔的发丝乖顺的被束住垂于胸前,她迎着阳光抬起头看着旁边站着的一个男孩,庸懒的笑着:“跳吧!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知道吗?那下坠的感觉是美妙的”,迷惑人的咒语由她那纯自然的红唇中吐出。“楼下的观众们等待着你的表演呢!好好的表演给他们看吧!”,那个男孩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宛如天使般美丽的女子,闭上眼睛纵身跳下……。她抬头平静的感受着阳光的照射,楼下的喧闹声不用看她都知道是怎幺样的盛况,曾有人指责她的冷血,或许她该学习那些做作的女人,提声尖叫然后不敢去看,其实心里却是那幺的兴奋,毕竟看到自杀场面是没那么容易的哦!她伸手掏出了随身带着的香烟,取出了一根叼在嘴上然后幽雅的用打火机点上火,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看着烟雾慢慢的散去她露出了惯有的微笑,她喜欢这种朦胧的感觉,她依然坐在楼的边缘晃荡着双脚没有离去的意思,因为她要等待警察的到来。
                   
  千年的等待,有谁能理解她的落寞,她孤独的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出现,只是他为什么迟迟不肯出现,只留下她在这些灰暗的世界里孤独的游荡。还记得曾经的约定吗?欠我的你要还我……。                 
  千年前:山崖上,无形的风凛冽的吹着,一个美艳的妇人保护着自己怀中的孩子惊慌的奔跑着,她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的在空中飞舞,看起来是那么的凄艳绝美。她退到了崖壁却发现无处可逃,一个修长的身影朝她们袭来,没有离鞘的长剑挑开了妇人头上的淡淡的纱巾,一头长长的银发刹时披落,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她颤抖的吻了一下怀中紧紧抱着的孩子,泪水砸在了孩子那精致的五官上,她没有请求那人不要伤害她的孩子,因为她知道狩妖猎人对于她们是不会心软的,因为她们对于人类来说是异类,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缓缓的睁开,轻轻的把孩子放到地下低声说到:“孩子,妈妈不能保护你了”。
    那男人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嘴里喃喃的念着咒语,剑离鞘,尖利地穿透了妇人的心脏直达背后的岩石,把她钉死在了岩壁上,她慢慢垂下了眼睛,温暖的气息在空气中消散开来,他熟练的抽回了手中的剑,但一把无形的剑依然停留在妇人身上,强烈的怨气在空气中围绕着,魂魄久久无法散去,或许她在依恋着她的孩子。保囊中的婴儿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一切,悲哀的哭声凄厉的在谷中回荡着,扯痛了人的心,那个男人拿着手中的剑指向了那个女婴,女婴停止了哭泣,瞪着琥珀色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眼里蕴涵着深深的悲怨,对视中男人在叹息中闭上了眼睛收起了利器,抱起了女婴沿着妇人奔跑时洒落的草药离去……。
                   
  这个男人并不是普通的猎手,而是专门猎杀妖精的猎人,他是上古神器——孤独剑的持有者。他却怎幺也想不到,他一时的心软却使他们俩的命运牵扯了两辈子。 妖精幼年成长的很快,生存的需要迫使她们快速的成长着,好保护好自己,但到了一定的年龄后,她们的成长就会放缓,所以导致了她们修炼千百年不会衰老的原故。在他面前她一直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她和其它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但她却有着和她母亲一样明媚的琥珀色眸子,他庆幸她的头发不会像她母亲一样是银白色的,这样她和人类又多了一分的相似,他想让她和人类的孩子一样快活的成长着,像人类一样过着幸福的生活,忘却自己是妖精的事实。她学东西学的很快,他能看的出来她在尽力的学习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切,包括人的本性……。因为他是猎人,所以他住的地方人烟比较稀少的山坡上,他一直认为把她当人类的孩子来养,再加上她长的和人也很相似,所以她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人类女孩,再加上他捡她回来的时候还很小很小,所以他认为她不会记得她是只狐妖的。
  他看着她蹒跚学步,看着她成长,看着她努力的靠近人类,那善意的微笑让他感到欣慰。她努力的去习惯他所喜欢喝的苦丁茶,喝一小口然后皱了皱眉头,是不是太苦了?喝不习惯就不要喝了,他总是这样问着,而她总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有一天她高兴的说,原来苦丁茶开始苦但后来的味道是甘甜的,那快乐感染了他,那甜美的笑容也拨动了他的心弦。
                   
  “哥哥,可以带我一起去集市上玩吗?”她渴求的看着他,她总是坐在半山腰上遥望着那热闹的市集,她从没去过集市,因为哥哥一直不允许她去,他一直不让她接近人多的地方,也不让她和其它小孩子们在一起玩。他却摇了摇头,她的成长规律和人类差异太大,他不想她受到任何的伤害,而且在这个世上狩妖猎人并不只是他一个,他希望她永远不要再遇到第二个,而且她那么小,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她失望的低下了头,眼里有着无尽的失落,她真的很想去,她是很认真的想学着做一个人。
  他默默的看着她不语,然后牵起了她的小手向集市走去,她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举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她,跟着他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这样沉默着。他手掌的温暖传到了她的手上,她温馨的微笑着牵紧了他的手,或许这一生就当自己是人类吧!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也很满足了,只要能牵着他的手就够了……。
                   
  “最终她还是会死在你的手中,你相信吗?”女孩沉稳的笑容深深的刻入了他的脑海,她的话语就像乌云似的盘踞在他心头久久不能散去。那是一个看起来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及地的长发和一根根怪异的丝线纠缠着,预言像诅咒般从她那淡淡的玫瑰色唇中吐出,从她眼睛往进去却是那么的深沉,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她的神情是那么的自傲,仿佛是宿命的主宰者般傲视着世间的一切。“这是劫难,拥有上古神器者的劫难……”,她偏头朝他可爱的一笑。“要怪你们就怪制造神器的人吧!”她的表情立刻变的那么的哀怨,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他紧紧的攥着孤独剑不语,在那个女孩的身上他竟然感觉不出人类或妖精的气息,她说的话真的会实现吗?她到底……是谁?
                   
  她感觉到了他突然攥紧了她的手,抬头看他,眉毛皱的是那么的深。来的一路上他都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好像总在担心着什么,她悲伤的低下了头,是不是自己又让他操心了。她的一举一动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这个傻孩子又在胡思乱想了,看到她那副表情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一直都是这样,总喜欢把过错全都怪在自己的身上。
  “你该有个名字了”,他放柔了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微笑着看着这个仍在自责的孩子。
  “名字?”她吃惊的抬起头看着他,她一直都想拥有一个人类的名字,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帮她起名。
  “是的,你应该自己帮自己起一个名字,起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她的名字应该留给她自己起,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我很喜欢迷失这两个字哦!不过会不会很奇怪?”她眼睛内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问到。
  “是很奇怪,好像没有人会叫这个名字的,很特别……”,看来他还是再考虑一下她的名字是不是要留给她自己起了,真的是很奇怪的名字。
  “没有人叫这个名字好啊!这样下一世你找我就不会找错人了,下一世我还要叫这个名字,你一定要来找我哦!”她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一定哦!”
她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会走丢了,人太挤了,挤开了他们两个人,她着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他那熟悉的身影。她突然觉得原来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们的感觉好陌生好陌生,她真的好怕好怕,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只想早点回到他身边,对于他的气息她早已经熟悉,而身旁那些陌生的气息却让她感到惊恐万分。
                   
  她焦急的奔跑着,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扶住了差点摔倒的她。他身上和他相同的气势让她潜意识的抬起了头,但触及他那冷冽的目光时,她不禁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那气势的相同只缘于他们都是狩妖猎人,他手中的笛子散发着强烈的能量,压抑的她无法呼吸,只能惊慌失措的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晨曦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她身上散发着的妖气很微弱,大部分都被神器的气息所掩盖,除非跟着神器在一起共同生存了几年,才会有这种矛盾的气息出现,但看不出来她会拥有神器,只因为她只不过是妖精所生的小妖,只能算的上是天分高,她修炼的年份太少了,如果直接碰触神器的话会造成很大的损伤的。那这样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有一个拥有神器的人收养了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让她借助神器的力量成长,那么不用多少年她将会长成一个很难缠的妖精,所以……绝不能留下她。
  他的杀意顿起,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她扯着有点僵硬的嘴角难看的笑了下,然后转身逃离,把身后那注视着她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抛在了后头。
                   
  晨曦深沉的盯着她那惊慌逃离的小小身影,想逃?他嘲弄的笑了一下,然后拿起长笛轻轻的横放在嘴边,悠扬的笛声在四周的空气中飘荡,人们听到后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倾听着笛声,但对于她来说那夹杂着神器能量的笛声却等于是魔音穿耳,她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在角落中缓缓的蹲了下来。音乐乍然停止,在混沌中她只看到了他的嘴一张一合的说道:“她是狐妖”。
  她抬起头来颤抖的看着周围人那厌恶的目光,和那个男人冰冷的目光,土块、石头顿时向她砸来,他们的嘴一张一合的叫着:“她是妖怪她狐狸精,打死她打死她……”。她惶恐的四处躲避着飞来的石块,但是却无处可躲,护着头的白皙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晨曦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马上收拾她的意思,在他眼中有着对妖精深深的恨意。泪水由她瞪的大大的眼眶中不断的涌出,搀杂着血变成了淡红色的泪,滴落在了土地上,渗入……,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妖精和人类是根本无法相处的,原来人类永远无法容的下异类,为什么要让她活下来?让她认为就这样过下去了之后却让她面对这样的场面,为什么当初不让她和母亲一起死呢?石头打在身上的痛永远比不过心中的绝望,过了多久,半昏迷中的她感觉到了一个熟悉身影的接近,然后把她揽入了怀,中仿佛当初离开母亲那温暖怀抱后进入的另一个怀抱般的温暖,她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痛和温暖搀杂着席卷她仅剩的感觉。
  他在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牵好她而导致了他们的走散,人潮涌涌的市集让他寻找不到她那弱小的身影,当他看到了人群都往同一个方向集结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拨开了人群来到了蜷缩在一个角落的她身边,他紧紧的抱住了遍体鳞伤还在颤抖着的她,她的皮肤是那么的苍白冰冷。他的出现让村民停下了扔石头的动作,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是狩妖猎人,而他原本也是这座山上的猎人,很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他的心是那么的冰凉,抬手擦干了她脸上未干的血和泪,脸轻轻的帖着她那柔软的头发,微弱的气息告诉他她还活着,但她的眼睛还是紧紧的闭着,微弱的气息游离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他怕弄痛了她似的轻轻的抱起了她,就像当初抱她回来一样,抱着她向山上走去,他不允许再有人伤害她。
  “不要对她动真感情,她是狐妖而你是人,是猎妖的人,不要忘了你们身份的悬殊”晨曦冷冷的提醒着他。
  “她只不过是个孩子,而且她也在尽量的接近人类,学习人类的一切,难道就不能把她当成人来对待吗?”他站在那里微微侧过脸淡淡的说。
  “但她永远不会成为人类,她永远也只是妖狐。那你呢?你能鄙弃她不是人的事实吗?你做不到,你的心里还是在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她是狐妖。这是事实,你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逃避不了的事实”。是的,谁也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曾经他也不愿意去面对,但事实却永远的存在于那里,谁都改变不了。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因为他感觉到了从昏睡了的她眼角流出的泪水,一切一切她都听到了……。
转眼四年过去了,他们一直就这样沉默着,那次命运的波动然后生活又恢复到了平常,但他能感觉的出她在改变着,虽然她依然微笑,但却那么的淡漠。转眼到了二九年华,十八岁的她却有着惊人的容颜,而她的成长也开始放缓了,可以说是几百年容貌都不再会改变。养伤的那段时间,她总是一个人孤独的蜷缩在床角,抿着嘴冷冷的看着窗外的事物,以前那恬美的笑容已不复存在了,从她伤好的那天起,她换上了白色的纱裙,仿佛纪念着那个曾经已经死去了的自己,淡漠的微笑依然存在,眼中多了一份孤独和淡淡的惊恐,但那在别人的眼里却是致命的吸引。
  她每天总是坐在草地上等待着路过的人,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围绕,恐惧在话语中慢慢的滋生,她是那么的孤独,所以不断的给身边的人制造幻觉迷惑身边的人留下来陪她,但是孤独和恐惧并未离去,她并没找到那温馨的温暖,媚惑别人对她来说很简单,她是狐狸而这是她天生就具备的能力。
                   
  “长辈们总说在这个山上有妖狐”
  “你见过吗?你觉得我像不像呢?”她总是笑的甜甜的歪着头认真的看着那些人问到,她显现出来的单纯让人不疑有诈。而这时那个曾经把他抱回来的人会用力的把她从草地上拉起来,有点恼火的说:“走”。她知道他在身后看着她的一切作为,微笑由嘴角散开,她每次都会顺从的跟着他回去,只留下那些摸不着头脑的人在原地诧异,只有这时候她才能靠近他,她好想他能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因为她需要这样的感觉,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她是安全的,但每次她靠近他时,他总不留声色的退开。
  “为什么要躲着我?”她低下头悲伤的问着。
  “为什么你就是改不了你的本性……”他回视着她,当初就是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让他没有下手,或许他早该想到,妖精永远变不成人,而狐狸也永远改不了迷惑人的本性。
  “永远也不会爱我,对吗?”她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还是非要让他亲口说出。
  “是的,我不会爱你。”现实永远不允许他爱上她,她是妖精,在她身上流着狐妖的血,她永远无法摆脱妖精的本性,她永远变不成人。
  就像当初那个猎人说的,我是狐妖,而你是专门猎杀妖精的猎人,我永远都无法成为人类,而你也永远也不会接受我,不要跟我说这是什幺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其实是因为你们人类的懦弱不是吗?一直以来,在你心目中我还是妖精,你根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是妖精……”她闭上眼睛,让泪从眼角无声滑落,渗入嘴角的泪水是那么的苦涩,现实永远是无法让人接受的,她的心揪成了一团,痛的她久久不能呼吸。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离,他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她那娇弱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
                   
  山崖上,身上的白色纱裙跟着风飞舞着,她走过的这条路正是当年她母亲走过的,多年后,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她双手捧着母亲那平静的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的滑落着,她该报仇不是吗?但她现在却在做什么呢?其实妖精的记忆由一出生就开始,而且记忆力强过人类数百倍,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记忆就不会消失,对于妖精来说,存在的东西就会永远存在,对于每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都珍惜着,珍惜着!因为那是属于自己的,所以他们不会忘却……。母亲的泪母亲的吻,还有母亲那温暖的怀抱和最后的话语她都不曾忘却,包括母亲的惨死和他拿着孤独剑指向她,然后抱她回家,自然也包括了那沉默中的对视。母亲的魂在担心着什么?为什么久久不肯散去,她知道母亲心里的怨恨,这一辈子从没有害过一个人,一直都是在救死扶伤着,但到头来还是被人类所杀害,你叫她如何甘心。她脸贴着母亲那苍白而平静的脸,希望能把自己的温度带给母亲,但泪水却打湿了母亲那绝美的容颜,仿佛也在为她哭泣……。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他总是轻轻看她一眼,然后转头不再看她,两人仿佛就像陌生人似的,每当这个时候她的鼻子总是酸酸的,然后沉默的走到小山坡上,坐在草坪上暗自饮泪。风总是会轻轻的拂动着她的长发,然后柔柔的包围着她,仿佛在安慰着她……。
  “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一个幼嫩的童声在她耳边轻语着,她抬起沾满泪水的脸看着面前的这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可以看的出来小女孩的身体情况很差。小女孩抬起小手轻柔的帮她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
  “因为我不是人啊!姐姐是狐妖,小妹妹你不害怕吗?”她伸手拉着小女孩在她身边坐下。
  “你没有伤害我,说明你是个好好的狐妖姐姐,为什么要怕呢?”小女孩微笑着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流露着真诚。她咬着唇紧紧的拥着小女孩,泪水又不争气的流出。小女孩把采来的野花插到了她的头发上,然后有点疲惫的跟她说:“我是偷偷出来玩的,不要告诉我父母哦!我会很乖很乖的……”。
  但话音刚落小女孩就晕在了她的怀中,气息是那么的微弱,仿佛就像一根随时都可能绷断的线。她用食指和中指按住了小女孩的手腕,脉搏细弱的跳动着,很快她就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了,她的母亲是药狐,所以她对病理自然而然的就有很高的天资。她抱起了小女孩奔回了她住的地方,把小女孩安置好了之后便拿上镰刀上山找药材,她有信心可以医的好她。
                   
  采齐了药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小女孩依然昏睡不醒,她顾不上拭去额头沁出的汗珠便忙着熬药。但另她担忧的是药引,药引是需要病人的半碗血,没了药引这药也就起不到任何功效了,但是半碗血对于一个虚弱的小女孩是个很大的负担,在犹豫了一会后,她狠下心来用开水烫过的刀子向小女孩手腕划去,血飞溅到了她那白色的衣裙上,就像一朵朵在雪中盛开的梅花。接了半碗血后她扯下了一块白布条帮小女孩扎好了伤口……,喂完小女孩喝药的她疲倦的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今天实在太累了,累的她连清理的工夫都懒的做了。
                   
  但是这一切一切在刚回家的他的眼里却变了,脸色苍白的陌生小女孩,带血的碗,手腕上染上了血迹的白布条,还有那趴在床边熟睡的她,他一手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衣服上那一片片的血迹触目惊心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表情立刻变的很冷很冷……。被扯起来的她眨了眨带着睡意的朦胧眸子,因为他拉的太猛所以一时没有站稳的她差点滑坐在地上,只是他的手紧紧的扯住了她的手腕,让她继续站在他面前迷惑的看着他。痛意由手腕的神经传入了她的大脑,她微微皱着柳眉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他力道之大仿佛想要掐断她那纤细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我原本以为你是不会伤害人的,没想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瞪大了眼睛的她,他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冰霜。
  “我?我没有……”
  “够了!”他暴躁的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在解释了,这一切我都看的十分的清楚!你令我太失望了!”他瞪着满脸无辜的她。
  “你在说什么?你误会了,我……”她着急的想解释,但悲哀却像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呼吸急促而困难。
  “我当初不该放过你!”他的心是那么的痛,他一直以为她会和其他的妖精不一样,他一直以为只要把她当成人类的孩子那样养,那么就忘掉妖精的本性不会再伤害人,但这一切都只是他天真的妄想而已,她本来就是妖精,流的是妖精的血,所以这一切一切都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他不语只是扯着她往山上走,然后把她扔到了山上掉头大步离开,她在他身后哭泣的追着,摔了几个跟头后,山上那尖利的石块让她顿时浑身都布满了大小的伤口,“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只是想救她而已,我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吗?我真的好孤独,好害怕……,请你不要不丢下我好吗……”,泪水流了她满脸,跌倒的她再也无法爬起,只是趴在砂石地上低声呜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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