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汉
时光里的答案(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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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06 21:26:01
57 李妍的秘密
一天回到寝室,杨豆豆兴奋的跟我说:“林溪,我昨天跟王桦出去逛街,在商场看到一条裙子特别适合你演出的时候穿。你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看看。演出的日子都快到了。”
“真的嘛?什么颜色的?” 我忙得都没空去想演出服的事,正发愁呢,十分高兴杨豆豆帮我出谋划策。
“你最喜欢的那款蓝绿色,你叫它啥来着?” 杨豆豆使劲回忆着。
“缥碧,缥缈的缥,碧绿的碧。” 我又解释了一遍。缥碧是一种水青色,有诗句说“水皆缥碧,千丈见底”。就是那种绿中带蓝,蓝中印绿的湖水的颜色。
“这名字雅是挺雅的,但也忒难记了。” 杨豆豆抱怨说。
“那你就叫它绿如蓝吧,春来江水绿如蓝,绿得如蓝草一样的水色,这下好记了吧?” 这个颜色介于湖蓝和湖绿之间,还真不好叫,我就决定给它起个新名字了。
“嗯,我看这名字比那什么碧的好多了,通俗。” 杨豆豆咂摸着说,“咱们也别废话了,明天下课去看看再说。”
第二天来到商场, 我一眼就认出哪条是杨豆豆准备推荐给我的裙子了,因为那条裙子无论颜色款式都是我的菜。我最喜欢的绿如蓝,蓝绿比例恰到好处,多一分蓝则太暗,多一分绿则太嫩。裙子是大开肩的V字领,七分灯笼袖,下摆略微蓬起,撒花一样的散开来直到脚踝,腰间配了一条一指多宽的银色细腰带,给整条裙子平添一抹亮丽。裙子的面料是质地精良的仿真丝雪纺纱,纱线里疏落的掺了一些银丝,在灯光下会有若隐若现的闪光,特别适合作为晚会演出服。
衣服裁剪尺寸极其合身,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杨豆豆一脸艳羡:“林溪,难怪你喜欢这颜色,它很衬你的白皮肤,这大V领更是显脖子长。好羡慕你个字高能穿长裙,显得腰以下全是腿。简直完美了。”
我对裙子也很满意,高兴的说:“嗯,就它了。你眼光真好,还帮我省了不少时间,谢谢啦,待会儿请你吃肯德基。”
“好嘞,我要吃吮指鸡块和巧克力圣代。” 杨豆豆开心的开始点餐,“不过,林溪,我觉得你脖子上空了点,最好戴条项链。”
我又照了照镜子,发现好像是这样,惋惜的说:“我没有项链,算了,就这样也挺好,舞台离得那么远没人看的见。”
中学时代学校禁止女生有任何装饰打扮,甚至不允许头上扎蝴蝶结。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妈妈说要给我买条项链,她说女孩子大了应该打扮打扮,不过我仍留有被管束后遗症,对戴首饰不太自在,就让我妈别买了。
“把我那条满天星借你戴吧,你不是也挺喜欢那条项链的。”杨豆豆毫不犹豫的说。
“不用啦,那可是你的宝贝。” 我笑笑推辞说,“再说王桦看见我戴该不高兴了。不戴项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有银色腰带做点缀了。”
杨豆豆很珍视她那条项链的,平时把项链都收藏的很好,只有重要场合才拿出来戴。不过她对却我很大方,想也不想就愿意借给我,我就更不能夺人所爱了。
买完衣服后我们找了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坐下来,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去上洗手间,门口有两三个人在排队。一个戴着口罩手套的工作人员刚打扫完厕所,拎着水桶和拖把往外走,并礼貌的嘱咐着:“刚拖完地,大家小心地滑。”
一听到这位工作人员的声音,我吃了一惊,这是李妍的声音!我禁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李妍此时背对着我,低头拎着东西并没有注意到我。肯德基里的工作人员从都不戴口罩,哪怕是打扫洗手间的时候,李妍这么做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我慌忙跟着前面几人挤进厕所里关上了门。
厕所刚刚清扫完,不仅没有一点异味,还散发着空气清新剂的香味。抽水马桶洁白如新,银灰色的地砖也被刷得一尘不染。我在这里用着李妍刚打扫完的厕所,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听同学说过在肯德基里打工做服务员每小时十元,但是不负责打扫厕所,这个工作另外有人做。
李妍选择在这里打扫厕所而不是当服务员,应该是因为能挣得更多些吧,不过顶多应该也就十五块或者二十块一小时。她那天给欧阳飞宇买的衬衫可是要两千块一件,她需要扫厕所一百个小时才能挣到。我刚才买的那条裙子四百块,相当于扫厕所二十小时;跟豆豆吃的这顿肯德基四十多块,等于扫厕所两个小时…… 想到这里,刚才吃下去的鸡块和冰淇淋都一齐消化不良的堵在了我的胸口。
李妍跟我应该说连朋友都算不上。她的性格不是很好相处,在班里、寝室里也都不太合群。她有点倔强,说话时也常夹枪带棒,比如她经常或明或暗的笑话我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跟寝室里其他同学也都很疏远,平时聊天时大家都会互相分享一些家里的事情,可李妍除了偶尔提过她的前男友,对自己的事情似乎讳莫如深。
以前我以为只是大家兴趣不同,她不喜欢跟我们一起玩,现在我猜想她也许是在刻意跟大家保持距离,以便隐藏自己的一些秘密,比如她在这里扫厕所,还有她跟欧阳飞宇说的那些事。她说的那些从小不被家里重视,吃了很多苦的事从来没在寝室里说过,我们谁都不清楚她家的具体情况,有人问起,她也就略略带过。据我观察,她的家境应该不是特别好,但是她有时会花大价钱买几样特别贵的衣服饰品。当她拿回寝室给同学们看获得大家艳羡时,却又会故作亲描淡写表示都是些普通常用不值一提的东西。我猜想她也许是为了维护面子,不想被人看不起,所以企图给大家制造一种家境优渥的假象。
然而她竟然没有在她最在意的人,欧阳飞宇,面前继续戴着假面具,这令我十分意外。她选择让欧阳飞宇看见最真实的自己,这份勇气是令我佩服的。因为即使如我这样用情至深的,现阶段在谭天面前,我也并不敢肆意的暴露自己的缺陷。
也许欧阳飞宇给了她与众不同的感觉,让她可以敞开心扉,倒出积蓄多年的苦水,也让她为了给他买礼物而愿意在这里扫厕所。李妍对欧阳飞宇的认真和喜欢程度只怕远比我以为的要多得多。
或许正是因为她从小什么都得靠自己,所以碰到喜欢的就想要豁出去拼命争取,有时候姿态难免没那么好看。不像我,从小被人追着捧着,得到什么都好像是理所当然,自然可以云淡风轻姿态高雅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吃饱了山珍海味的人,却质疑一个饿着肚子的人为什么不懂礼节的要去抢食那般滑稽可笑。
杨豆豆和我以前对李妍恐怕都有些偏见,以后该改一改了。为了确保出去后不会再撞见李妍,我在厕所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回想李妍刚才戴着口罩遮掩的样子,肯定是不想让别人认出她,虽说大学生勤工俭学,打点零工挺正常的,但是打扫厕所到底跟卖东西做家教不太一样。我思忖了良久,于是决定不把刚才看见李妍的事告诉杨豆豆或班里其他任何人。李妍这么要强要面子,如果知道我看见她在扫厕所,一定会觉得颜面无存的。
不过要不要告诉欧阳飞宇呢?欧阳飞宇若是知道了,应该不会看不起她,而是会对她怜香惜玉吧,但是李妍会想让他知道吗?让欧阳飞宇为她感动,然后喜欢上她,这样因感动生出的喜欢是李妍想要的吗?我自己是不会想要对方因为感动而跟我在一起,不知道李妍会怎么想。她是一往情深到只要能跟欧阳飞宇在一起就行,至于是为什么和怎么在一起的都不介意呢,还是宁愿得不到也要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我思来想去的拿不定主意,于是回去后就把李妍对我做过的一系列事,还有她打工和给欧阳飞宇买衬衫的事都告诉了谭天。
谭天听完后皱了皱眉头说:“李妍对你做的事情是有点过分,不过她可能也并不是有多坏,只是有她自己的活法。或许是她的生活环境造成的,她表面张狂乖戾,但恰恰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给自己披上一层保护盔甲。心理学上说人越是想要炫耀的东西,就越是自己缺乏的东西。而且听上去她从小特别缺少关爱,也就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所以才会通过买贵重东西这样的付出去换取对方的关注。”
“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决定不跟她计较以前那些鸡毛蒜皮了。” 我很高兴谭天跟我的看法一样,转过话锋问,“你说欧阳飞宇知道了会被感动吗?”
“他如果知道李妍为了给他买衬衫不惜去打工扫厕所肯定会被感动,他应该会欣赏李妍这种被生活磨练过的品性,但是会不会喜欢她比较难说,这取决于……” 谭天把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是指这得取决于欧阳飞宇有多喜欢我。我不想因为欧阳飞宇对我和谭天之间造成什么困扰,我也不想再让欧阳飞宇对我心存任何幻想,于是我斩钉截铁的说:“我打算去告诉欧阳飞宇咱倆在一起的事,然后顺便把李妍的事告诉他。”
“别去!” 谭天急忙打断了我的话。
我很是诧异的愣在那里,他上次说不着急去跟欧阳飞宇说,顺其自然,我以为他只是不想给我太多压力,但心底里会希望我早点跟欧阳飞宇挑明然后彻底撇清关系。可是现在看来不是我想的那样。
谭天看我满脸疑惑,解释说:“你直接去说会很伤他自尊心的,尤其是如果你再把李妍的事跟他说,他会以为你拿李妍作为替代品来补偿他,对他来说简直是种亵渎和羞辱。”
“有……有这么严重吗?我没……想那么多……” 我惊讶于谭天的分析角度,但想想好像也有点道理,有点羞愧自己考虑不周。
“我跟欧阳飞宇快三年了,他是个人生目标规划非常清晰的人,也很理智。他常说大学里谈恋爱多半没结果,纯属浪费时间。他要先立业再成家,等工作稳定了再找女朋友,这些年从没见他追过其他女生,但是你让他破例了。他来对你表白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其他哪个女生短时间内能轻易替代的。他很重情义,内心也跟我一样要强,他肯定接受不了你直接的拒绝。” 谭天耐心的解释着他对欧阳飞宇的认知。
听谭天谈论欧阳飞宇对我的感觉令我十分别扭,但是我又觉得谭天说的入情入理。从欧阳飞宇那天反复强调让我不要说话不要回答他,就能看得出来,他哪怕已经知道我不喜欢他,他也不想听我当面拒绝他。
我为难的说:“那该怎么办?总不能这样拖着等他自己发现吧,这样对他更不公平。”
“我来跟他说。” 谭天果断的说。
虽然这个问题我自己也能解决,但当谭天二话不说的挡在我面前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接了过去时,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被呵护的感觉,望向他的如水眼波也因此泛起了一丝涟漪。从小爸妈就刻意培养我的独立性,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很少会来帮我解决问题。我也养成了凡事自己处理的习惯,我记不清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跟我一起商量解决问题,更不用说替我遮风挡雨了。
我很乐意享受这种被庇护的感觉,于是顺从的说:“好的。”
这时谭天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的喃喃自语道:“我跟他还有个约定。”
“什么约定?” 我脱口而出好奇的问,话一出口我便猜到谭天指的约定应该是支教那次他和欧阳飞宇的谈话。
还未待我再开口,谭天已经补充说:“等我跟他谈完了一并告诉你。另外,李妍的事慢慢来,过段时间等有合适机会的时候你再顺便告诉他吧,这样也免得他尴尬误会。”
我喜欢谭天把事情考虑得那么周到,照顾着所有人的感受。而我呢,似乎也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对付难题,只需静静听他安排就好。如果能这样一辈子都被他护着该有多好。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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