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MM祝福哈。这两天过节至新年期间家里来客人了,只能见缝插针地找时间来回复MM,可能每次能写的不多,但都尽心希望能逐一回应MM提出的每个问题。
其实我觉得这两天在MM问题的引导下勤翻文本倒是很好的,希望也能借此机会对袭人这个人物获得一个比较系统的认识。
我还要再跟MM重申一遍哈,我一直以来的论点是袭人“未必不贤”,而不是要论证袭人是如何的“贤”。也就是,袭人种种有争议的行为不一定是出自道德问题,而也有可能是出于她自身其他的局限,比如价值取向和意识形态的偏狭。我只想保留这个可能性。
我很早就说过了,MM以及很多其他《红楼梦》爱好者对于袭人“利己”甚至“藏奸”的品性猜测是有道理的,有其可能性,但我依然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袭人在道德上并没有大问题,而只是思想意识上有“偏差”。所以在面对同一个袭人的行为时,当MM已经代表“藏奸论”这个可能性发言了,我只是想把我认为也能说通的另一种理解思路写下来而已,并没有要推翻MM猜想的意思,更没有要说服MM一定要接受这个“第二种可能”。当然,其中必有勉强造次之处,还要诚心烦请MM为我指正。平心而论,我自身也认为袭人是存在为己之心的(可谁又没有呢),只是不能否认她也有真心为宝玉着想的可能,但以她的见识和格局,她所认为对宝玉好的方式还未必是能真的给宝玉带来幸福罢了。
我想我暂时还不能确认如何去“评定”袭人大致是因为两点:
第一,袭人此人本身是极富时代距离感的,对于我这样对当时社会主流价值、习俗、道德标准等都颇觉陌生的现代人来说,要全然理解袭人的思想品性是极具挑战的,不像对于晴雯这样处在当时社会主流“边缘”的人物,咱们仔细推敲一下人性普遍心理和情感便可以聊个大概(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参考曹公和脂批对于袭人的评价,他们比我更贴近当时的道德标准);
第二,袭人是一个贯穿《红楼梦》全书的人物,所以她的故事在前八十回还尚在发展阶段,(不像晴雯在七十七回便不幸早夭,所以我们似乎尚还可以对晴雯“盖棺论定”),因此,仅凭这“未完待续”的文本,我想读者对袭人有千万种理解和猜测是很自然的,这是为什么有时我自己未必敢就一个行为细节来判断袭人的整体人格,而更愿意通过判词、回目、脂批这样具有“全书视野”的评价来着眼思考,但终归还是必须保留对这个人物不同角度的解析思路。
以上是我谈袭人的基本立场,还要请MM明察体谅。
平儿也会背着凤姐儿安抚下人,接济尤二姐,可平儿这算背主吗?平儿可有自作主张越过凤姐儿向王夫人贾母等人报告自己很为凤姐儿担忧呢?平儿怜惜弱者,帮凤姐儿描补,才是她真的善良真诚,一心为凤姐儿好。
不要说袭人宝玉和平儿凤姐主仆关系不同,都是主仆,再不同,也躲不过忠诚一说。美眉若说袭人和王夫人坦言是一心为宝玉好,那又将平儿那样的一心置于何地呢?
这是不忠。
再说鸳鸯,鸳鸯也忠于贾母,可鸳鸯遇见司棋偷情,却选择帮她隐瞒,要说这于礼不和,可鸳鸯同样是出于善意,对和她一样的丫鬟充满了同情。再看袭人,我认真想,也没有想到一件袭人善良的举止,都是旁人赞她待人和气,温柔大方。可她究竟做了什么一心帮助别人,完全替别人打算的事了呢?茜雪被撵时,第一人管家袭人做什么了吗?鸳鸯口中,茜雪不比晴雯,可是和她们一起长大要好的丫鬟呢。
为何书里几次三番写道,宝玉训人时,袭人都在一旁看着,等到宝玉发火了她才出来救场,显得自己能干非常。如果真心为了维稳,难道不是一开始就劝解宝玉吗?而宝玉发火要撵人,袭人也是不护这些丫头的,而是维稳最大,安抚宝玉脾气为先,还常常瞒着上头,说自己摔了茶杯什么的,不让上头知道了苛责她没伺候好宝玉。就是晴雯,袭人也是说,等不生气了找个机会再撵走,别让老太太太太疑心。那茜雪就是这样被撵走的吗?如果茜雪被撵纯粹是宝玉不满茜雪敬着李嬷嬷,和袭人无关,那袭人和茜雪一起长大的情分下,袭人会劝不住宝玉?宝玉撵晴雯不就劝住了。只能说,她没有十分去劝。
这分明就很无情了。
所以,不论本心,只看袭人言行,从来都是利益实际这四个字。感情二字在袭人这里,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和湘云也是,湘云对袭人感情很深,毕竟是服侍过她的,可袭人对湘云呢?还要宝钗提醒别累着湘云了。宝玉在黛玉湘云那里洗漱,袭人也吃醋生气,若她对湘云有感情,和宝玉一样重情,再不会因为这个和宝玉生气。
宝玉不想读书,爱红,吃人胭脂,爱黛玉,喜晴雯,这都不符合宝玉和她自己的利益,所以袭人会想办法劝宝玉,并在王夫人处“劝谏”。
宝玉要和自己云雨,要撵茜雪,这于自己利益无损,那就随他,这时候,袭人是不会劝谏宝玉的,不会说什么不和礼数,影响爷的形象云云。
花袭人这里,忠诚与感情都是利益的附属品,实际有用安稳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这点宝钗就和她不同,宝钗的任是无情也动人,是无情处实在有情,我们分析过,宝钗对家人有情,就是对和自己有过分歧的对宝黛都是真心尊重怜爱的。这就是宝钗胸襟的博大,心底的善意。
但袭人不是,她是看似有情,对谁都好,实际无情,和谁都不好。她只对自己好。就连宝玉,一旦违逆了她的意思,喜欢晴雯了,爱上黛玉了,袭人也是会立马和宝玉相悖,转向王夫人这个同盟,联手捍卫自己的利益。小人也。
所以我说,袭人不善不忠,那个贤字给她也算合适,她好能干。
这样的袭人,我实在难以接受美眉说她品行无缺。就是放在封建社会里,这样不忠无情之人,也并不能说品行无缺呀。
cristal2011 发表于 12/23/2016 12:27:03 A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664990#73664990][/url]
那么现在来试着解一解关于MM就袭人与平儿、鸳鸯作对比后所得出的疑问。
平儿与袭人均是主事丫鬟,但平儿处事时常能怜弱惜下,而袭人对下面人却多有劝导管束之言,这一点我认同。然而,我认为这两种主事态度都可以理解为“忠”,因为奴仆的行径是为其“主子”量身而定的。
凤姐精明狠辣,对下人实在严苛有余宽厚不足,而事实上已经惹得荣府上下怨声载道。平儿忠于凤姐,所以会背着凤姐做出许多“宽宥”的裁夺,实在是意在为凤姐消平众怨,揽获人心,这必然是“忠”的表现。而宝玉是不谙世事的未成年人,且对于屋里下人、丫鬟一贯娇宠纵容,这时袭人作为怡红院“总管”就不能再一味宽纵和气了,这才会在丫鬟们有些“出格”的时候出言相劝,这也很可能为的是怡红院整体的“长治久安”(但袭人到底没有对下人过于严刻的言行)。
同样,平儿没有越级“汇报”的事例是因为凤姐是一个成年的“完全责任人”,且自身又较之常人精明世故百倍,平儿没有必要“越过”她的主子尽忠。但宝黛之事是宝玉自身不一定能处理好的,且如果酿成大祸宝玉自身也担不起这个责任(逐金钏、撵晴雯足以看出),所以袭人可能认为她不得不越过宝玉来“处理”此事,不然就是对宝玉“不负责任”。因此,可能在袭人看来对此事“装聋作哑”、“放任自流”才是“不忠”。
如果这样想来,平儿和袭人看似一松一紧,但事实上却是统一的,都可以理解为“忠”。
若是MM以“隐瞒正主”的实际行为来判定“忠诚”二字的话,那鸳鸯可都对贾母无话不说呢?就拿凤姐、贾琏“偷当”贾母藏货这一件事件来说,鸳鸯也是有“知情不报”甚至“伙同作案”的罪名的。但究竟鸳鸯还是“忠”的,她不让贾母知道不过是不愿贾母看清贾府“大势已去”的败迹,不愿贾母为此伤心难过以致贵体生恙,这是鸳鸯以赤诚之心所做的“不忠”之事,但事实上当乃“大忠”之举。我认为这里也可以用同样的道理去理解袭人的举动,袭人越过宝玉直面王夫人,因为她很可能认为比起她自己的忠与不忠,保全宝玉的名誉和前程更重要。
关于茜雪的事,这是我心里的“红楼梦之谜”之一,这丫头在书里算是有头无尾啊。
但MM说袭人几次三番没有及时劝阻宝玉与其他丫鬟的冲突,我还是想说说我的看法。茜雪这次,袭人原本是躺在“里间炕上”装睡逗宝玉玩的,对于在“外间”发生的事只能听着,不能察言观色,所以直到听见宝玉摔了茶盅,这才意识到矛盾“突起”,也才“连忙”起身出来安慰。老实说,作为读者,在宝玉摔茶盅之前,我也没能体会到“事态严重”。而此刻贾母处立马有人来问,袭人还谎称是自己摔了杯子,担了这个“错儿”,然后马上又以自我为“要挟”要宝玉打消“撵人”的念头,宝玉也的确当下就“老实”了。我认为袭人这一连串反应有其顺畅、合理之处。
我其实也不解,细看原文,宝玉此刻醉里要撵的其实是他的“乳母”啊(第八回), 怎么后来李嬷嬷自己却把茜雪“出去”和这次“枫露茶事件”联系起来呢(第二十回)?我自己是无法把这事想明白的,但从情节上看袭人对这一冲突起到了平息的作用。而看脂批,这个茜雪和袭人在后来贾家遭难后都起到了“救济”、“抚慰”的功能,我也不太能把她俩按照对立面来理解。不知MM对这段“遗失”的情节可有高见。
关于袭人对茜雪遭撵之事有没有“十分去劝”,我只能说我没有文本支持,这里看起来宝玉只冲茜雪发了火(事实上却是生李嬷嬷的气),根本就没有要撵过茜雪。
关于袭人劳烦湘云做针线的一节,我记得书里有明确文本指出这些针线活计是为宝玉做的来着,且袭人自己也天天在做,并无偷懒。宝钗能得知湘云“操劳”的处境也是因为湘云当时和宝钗同住,日夜得宝钗照拂开解,这才信任宝钗,有机会向其吐露出自己的苦境。袭人当时并不知道湘云的苦处,所以才有所劳烦(袭人也劳烦宝钗为宝玉做过类似活计的)。但当宝钗点出湘云的处境,袭人也马上自悔不该,我感觉可以把这里理解为“不知者不罪”吧。反而湘云能如此毫无怨悔地为袭人帮忙似乎也让我们感到袭人是“值得的”,实在是袭湘两人彼此亲厚信赖的体现。
所以,在我眼里MM列举的以上袭人的行为都还是有按照“未必不贤”的思路去理解的可能性。当然,若说袭人这些行为都是带有“私心藏奸”的目的去做的我觉得也是能说通的,这确实与她自己的利益没有大的矛盾(如果认自己打破茶盅这样的小事不算,且也不计王夫人翻脸怪罪“多嘴”的风险的话),而从长期来看是有利于她获取众人爱重和信任的。
另外,袭人不重“情”这是我和MM的共识,也是我认为袭人此人的最大缺憾。但我还是想说,她可能只是跟当时的礼教观念一样,很极端狭隘地理解了“存天理、灭人欲”这句话而已,但光凭这一点我也很难得出袭人“德行有失”的结论。
今天先只能说这么多了,明天再找时间来回复MM接下来的好些问题。落后MM太多,真希望自己码字速度再快上十倍!还请MM不要怪罪拙鲁迟钝。
Merry Christmas!
我其实之前丢失的那一大段里,详细列举了宝玉初领云雨情时的年龄推导。这个红学界很多研究,但大致年龄范围在9~12岁。张笑侠,周汝昌等人都有过推论。
第三回写林黛玉进贾府后,听王夫人说起贾宝玉,便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另有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原话说宝玉“如今长到了七八岁”。那么由黛玉进贾府年龄推测出宝玉云雨时年龄就不是那么没道理的事了。
下面摘录《红楼纪历》中周汝昌对第五六两回中各人年龄的推测,周之纪年由甄世隐出场开始记起。
“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
按叙黛玉自入府以来,与宝玉亲密情状,又时常因不合而垂泪,泛叙,皆“非止一日”之情。中间已隔相当日期。计黛玉初来在冬天,雨村两月后始赴金陵任,审冯、薛一案。薛家进京,“在路不计其日”,故宝钗入府当在转年之春夏无疑。住于贾府后,经过“不上一月的日期”,始皆熟识。故第五回开头所叙,已是第八年之事,泛写钗、黛并至以后与宝玉三人间之关系,故本年无详叙处,亦无节令可按,推而始明也。
“因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注意此为第八年之冬,非黛玉入府之冬。
秦氏云:“不怕他恼,他能多大了,就忌讳这些个?”可见宝玉时尚稚幼。
宝玉云:“况且年纪尚小,不知淫字为何物。”
“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
按口气皆写小孩子,非青年男女。脂批云:“一段小儿女之态”,极为明白。“大两岁”,与前叙宝钗比薛蟠“小两岁”正同,不必拘定“二岁”;袭人本年似为十二岁,详后。
这是红学界普遍认知的宝玉初次云雨时的年龄,也是传统红学中普遍诟病袭人的根本原因。当然,如果美眉说这个年龄推论是因为书中年龄叙述都混乱做不得准,那我们就没有讨论的意义了。红楼梦本来就不是一本完成之书,各种残本又难辨真假,认真说来,光版本就说不完,咱们还怎么讨论呢。
就拿美眉所说的脂批来讲,脂批在各版本中便不同,所批内容也很多矛盾,比如对贾雨村一人仅其出场一节,就有奸人,奸雄,英雄这几种不同的批语,那么,脂批下的贾雨村究竟是怎样的人呢?难免让人凌乱。
这也是我在讨论中坚持的,不以脂批对人物的褒贬为依据,脂批仅仅可以做为猜测后几十回内容时的客观依据,虽然这一点也很多人质疑。毕竟脂其人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可他或她绝不是作者本人,她读红楼和我们一样,有自己的解读和喜恶,怎可做评价书中人物的标准呢?
所以我们回归文本本身来讨论人物行为心理更客观一些。
另外,美眉对于秦可卿风流所以她所持男女大防标准便异常一说,我有些不敢苟同。为可卿一哭。我还是同意周汝昌的分析,可卿之语足见宝玉此时年龄尚未到男女大防的境地。即便宝玉是个怀中婴儿,他在辈分上也是可卿的叔叔,婆子们就算是说婴儿宝玉也会提出这样于礼不和。如果宝玉此时已经有了屋里人,是到了十四五岁了,可卿再风流也断不会当着下人婆子的面子做此语。
至于性能力,十岁孩子完全是有的。这个美眉如果查查一些社会新闻或犯罪新闻,皆可考。不能做为宝玉年龄已到的证据。
清朝末代,很多书面记载,如末代皇帝,在宫女诱惑下,性行为都超早,这也导致子嗣不继,都是开始太早的原因。这个不提。
最后,宝玉何时进入青春期的判断,我还是以红楼梦文本来判断的,就是宝玉搬入大观园后无聊那一节的描述。我认真搜索了关于美眉说的,旗人有给未成婚公子准备屋里人的风俗,没有找到相关的史料或论文。试婚格格一说,也仅限公主下降。所以我很惭愧找不出旗人家庭会在年轻公子几岁时给准备这样的丫鬟。那我们就按照常识来讲吧,我还是觉得贾家不大可能在宝玉十二岁前就给他安排云雨之事的丫鬟。
兴儿说:“我们家的规矩,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伏侍的”(见第65回)。就是兴儿原话,也有爷们大了这一句前提。
至于秦钟和智能儿,我觉得和宝玉袭人同理,他们能做,瞒着父母,不代表他们真的已经长大了,到了父母认为可以的年龄。
这是我关于年龄的一些看法。
cristal2011 发表于 12/23/2016 9:17:44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671144#73671144][/url]
借大家出去散步的时间又来回复MM啦。
老实说,MM用“初试云雨情”时宝玉的年龄来反驳袭人的“官方授权”,我觉得是有道理的。我也觉得很迷糊,记得我以前也跟MM提出过自己的疑问,这段时间宝玉的言行就是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实在很难得个确切的判断。若按宝黛间亲密狎昵之态来看,直到十九回“静日玉生香”俩人还躺在一张床上说笑打趣,由此看二人此时的确是小。但要看其他行径,如“闹学堂”那一回,宝玉嗔怪贾瑞的那番话又很显成熟老练,而秦钟去世时宝玉的一连串言行也颇觉得老沉镇静,很不像是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
我没有想要驳斥MM罗列出的年龄考证,只是《红楼梦》这个时间轴的确不是线性的,参照点不同,得出的结论就大相径庭,的确让人觉得苦闷。
我在想,宝玉此时十岁也好,十二三岁也好,行“云雨”之事到底合适不合适是要看贾家规矩以及当时社会共识的。书里虽然没有明显写出贾家“活着的”大家长的态度,但是已故老祖宗仿佛对此事的时机是认可的。宝玉“云雨之事”事实上是在第五回经警幻“秘授”之后,再被推入房中与“兼美”实践学来的。而警幻之所以会这么做则又是受荣、宁二公之灵所托,要对宝玉“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因此,我们可不可以理解为此时荣、宁二公并警幻仙子都认为宝玉在这个年龄“初试云雨”是合适的呢?
而当时袭人虽“渐通人事”,但到底对男女之事还是懵懂状态,也是宝玉先告知袭人他自己梦里“警幻所授云雨之情”,“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
因此,我还是无法放弃“初试云雨情”可能有“官方授权”这个猜想。
关于秦氏所持的标准,我想连同下面“素知”一节一起回复MM。
首先,逻辑上讲,美眉说别处的素知都是事实,所以袭人的素知也是事实,这在逻辑上是站不住的。那咱们抛开逻辑,就只说美眉强调的文本证据本身,看看袭人这个素知和不越礼站不站得住。
咱们先说个前提吧,我下面的文本讨论以庚辰本为底。
“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他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
这是庚辰本中,素知一词最早出现的一处,还早于袭人那一句。
如果美眉觉得这样Third Person Omniscient的陈述,且作者并未补充辩解的,便是毋庸置疑的事实,那么,贾母素知的秦氏,就必是极妥当,她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
下文也证明了秦氏的妥帖,宝玉当时先是被秦氏引入一间房子,但他厌恶世事洞明两句,所以秦氏才又安排他去了自己卧室。由此可见,秦氏是知礼的,但因为宝玉是个小孩子,又被宠惯了,所以才又顺着他安排喜欢的卧室。这不是秦氏风流,男女大防标准与众不同,而是秦氏稳妥之证明,这样的可卿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十四五岁已经有了屋里人的青春期叔叔睡进自己卧室呢?如果美眉认同这里的贾母素知是事实,那么就必须认同秦氏对宝玉的安置也是妥当的。不然就违背了你自己的逻辑了。
cristal2011 发表于 12/24/2016 5:28:57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676098#73676098][/url]
我不得不承认第五回这个我故意放在一边的“素知”例子还是被MM给“逮”到了,哈哈,MM的确是个较真儿的知己呀。
说说当时我为什么会撇下这个“素知”的心路历程哈。我认为这句比其他例子复杂,因为我觉得这这里可能有曹公对秦氏的“隐笔”。我怕我解释起来会耗费较大的篇幅,倒还偏了题,所以先把这个例子搁置了。既然MM质疑了,那我理应详细说说我对这句的理解。
先贴原句在此:
“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他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
我的理解是,这句话是分为两部分的,第一部分是贾母认可“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这个判断(“素知”的宾语在这里结束),第二部分是贾母基于这个“素知”的判断,又看到此时是秦氏去安排宝玉午睡,所以又得出“自是安稳的”这个第二个结论。
所以根据我的理解,秦氏是否能把宝玉“安稳”地安排睡午觉不在这个“素知”的范畴里。
那么我解释一下我自己对前面这个“素知”的内容是怎么理解的。“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是一个总体判断,而“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是一个补充说明。我想MM对秦氏“生的”如何,“行事”如何,以及是“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应该是没有异议的,这是一个现实描述。所以按我的理解,这里的“极妥当”是着重强调的是可卿作为“当家媳妇”的体贴能干,而并没有涉及“男女之防”的考虑(贾母此刻对可卿是极喜爱的,似乎不会想到那里去)。
如果硬要说这个“素知”与现实情况有些许不符的话(也就是秦氏在“男女之防”上终究不能算“极妥当”),我想也可以把此处理解为一个暗讽(是不含褒贬的irony,不是sarcasm)的隐笔,也就是秦氏办事妥当、理家勤谨,这都是事实,也是贾母深信不疑的,但唯独就是这个万人眼中的“完人”最后却有让人大为惊愕之举,而她将已经“性成熟”的宝叔安排在自己房中午睡这一举措便是一笔“铺垫”。
请MM不要误解我哈,我丝毫没有贬低可卿的意思。哪怕众人都认定有“淫丧天香楼”这一节存在,我也觉得此行为并不影响这个人物的美感(甚至对人物形象有提升作用)。我甚至认为她和贾珍之间是可能有真挚情愫的。
在我眼里秦氏和凤姐有很多相似之处,寻常待人接物都是“极妥当的人”,这是贾母“素知”的一个常态,但在“男女之防”上又的确有其独有的一番理论。比如,凤姐对贾瑞“钓鱼执法”那一段,很难说这符合“大家风范”,但这确实也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正如MM所说,秦氏原本也是要把宝玉带到一间“得体”的房间的,她甚至还跟贾母说“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可见这样的小事她也能提前想到,其周到圆通便可见一斑。但谁知宝玉对预先准备的这间房有极大排斥,这便是一个“特殊情况”,所以秦氏才有了这个“特殊处理”。
不知道MM有没有注意到,曹公对秦氏屋内陈设的描述其实是充满了性暗示的,“秦”又谐音“情”,我一直认为可卿本人就是“浓艳”之情的代表。所以我才说了秦氏对“男女之防”的标准可能与当时的大部分寻常人不同这句话。当然,对于秦可卿的看法我们以后还可以展开聊。
所以我认为这里贾母素知的“极妥当的人”也是在描述客观事实,只是贾母此时所思所虑的主要是宝玉是否安全、舒适、愉快,而没有涉及“男女之嫌”等问题。然而退一步讲,即便我们对这一个“素知”还存有疑虑,但参看其他众多例子,曹公用“素知”来陈述客观事实和普遍现象的概率还是极高的,所以我还是保留袭人的那个“素知”引出的是一段事实陈述的可能性。
那么再看袭人的那句素知,她素知的究竟是什么呢?是“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理”。
贾母确实已经将袭人给了宝玉了,袭人的这个素知确实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接下来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理。”就奇怪了,贾母将她给了宝玉,是给宝玉做什么?袭人为何如此想当然贾母就是给她陪床丫头这个身份的呢?这就是我当初觉得奇怪去翻看贾母给宝玉袭人那一段话的原因了。
我不知道美眉为何说这样就是过度理解文本,我从没有过度理解文本,我只是在文本理解不通顺时,想要理出个头绪而已。所以我翻看作者之前那段话后,还是找不出贾母有授意袭人做陪床丫鬟的意思,因为那时宝玉更小了,还需乳母陪着睡觉呢。我这才质疑袭人此处是为自己遮羞之语。
不然下面为何是“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偷试”,幸得无人撞见,这两句何解?
如果贾母或贾政王夫人已经授意袭人,明确了袭人陪床丫鬟的身份,袭人宝玉何来偷试,又为何怕被人撞见,晴雯又为何说他们背地里鬼鬼祟祟?
所以,袭人的素知,只是素知贾母把她给了宝玉这一事实。越理不越理,就是袭人的自我判断了。而且美眉请注意,庚辰本也好,蒙府本也好,其他古本也罢,此处都是不越理,而非不越礼。
袭人给了宝玉,就是宝玉之婢女,宝玉要如何待她,她都需顺从,这是主仆大理,所以,袭人判断自己并不越理这是没啥可说的。
可未经家长授权允许就擅自同宝玉云雨,于礼不和,是实打实的越礼。
而且袭人此时对宝玉的顺从,和她之后对宝玉的劝谏,甚至不惜拿赎身归家一事吓唬宝玉,形成了鲜明对比。既然认同自己奴仆身份,觉得顺从不越理,那为何后来又开始不顺从了,开始越理,甚至对主子小姐未来主母黛玉都开始评头论足起来,这样的袭人怎能让我相信她是忠心的,和顺的,贤良的呢?
这是我对素知一词的理解。
再说说我对第三视角叙事便是事实一说的质疑。
“雨村见他回了头,便自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便狂喜不尽,自为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雄,风尘中之知己也。”
“邢夫人将方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贾赦无法,又含愧,自此便告病,且不敢见贾母,只打发邢夫人及贾琏每日过去请安。”
第一段贾雨村以为娇杏有意于他,实际上呢?第二段,贾赦会因强纳鸳鸯不成一事含愧?这怎么可能,羞恼还差不多。
这些都可见,即便是第三视角客观叙述书中人所想,所认知,有何不对的,作者也未必会点出。需要读者自己去判断。
再说美眉举的例子中,宝钗素知贾府是极重规矩的,弟弟一定怕哥哥。美眉觉得作者解释了宝玉这个例外。可是,宝玉是例外吗?贾政怕过贾赦吗?贾环又何曾怕宝玉呢?
我们分析过,荣国府是最长幼无序,最哥哥弟弟乱做一团的,那宝钗这样的素知又从何而知,难道宝钗看不清这个乱相吗?可见作者是处处用曲笔,用讽刺,美眉怎能说作者客观叙述不解释的就是绝对事实呢?
最后再说曲笔一事。
贾珍秦可卿一事,通篇都是第三视角客观叙述,作者又哪里明着写可卿淫乱了?反而着重写可卿的妥帖与周全。可是秦可卿确实死得突然而不明白,贾珍言行也不合常理。
曹雪芹可以在写这些人这些事的时候曲笔掩饰或暗讽,为何就不会在写袭人时曲笔呢?
秦可卿无疑是宝玉精神上的性启蒙者,而袭人,却是宝玉实实在在肉体上的性启蒙者。袭人这个人物,对于宝玉也好,作者也好,比起可卿,有着更多的理由曲笔掩饰她的德行有失。
那么我们再看文章中对袭人的言行描述,涉及情节就明白了。
云雨一事如果不越礼,那为何作者会在前后特意写出贾母将袭人给宝玉的原因,和贾母属意晴雯而非袭人,作者这样前后对应写贾母态度,和袭人的素知一句明显矛盾,是何意思啊?
袭人若在晴雯一事中并无嫌疑,作者为何要写宝玉疑心,袭人辩解一节,不是此地无银之举吗?
再对比宝钗,袭人宝钗都知道了宝黛的爱情隐秘!一个是误被宝玉表白,一个是误听宝玉梦话,可二人是怎样行为的呢?袭人密告了王夫人,宝钗选择私下提醒黛玉并和她交心,这样对比还不够明显吗?全书中宝玉可曾疑心过宝钗的德行?在黛玉对宝钗释怀,说素日当宝钗藏奸是自己错误时,宝玉还说自己总这样说,笑黛玉以前还不信。
作者这样的明白替宝钗正名,对比含含糊糊借宝玉口疑心袭人,美眉还觉得我是在过度解读文本吗?我真是冤枉,我哪里过度解读了?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原文叙述中的矛盾或对照啊。
我觉得作者写袭人,和写可卿一样,都是不忍明写她们德行有失那一面的,反而为了掩饰,刻意拔高她们形象。
所以可卿成了仙人。袭人成了贤人。
可读者如果真做此解,那不是贾瑞一样直看风月宝鉴中喜爱那一面,被爱欲蒙蔽了双眼吗?
可卿在太虚幻境里在梦里是仙人,现实中,她是无人不赞的贾母重孙媳中第一人,可她和贾珍乱伦的真相就隐藏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中。
袭人在众主子眼中口里也是宝玉跟前第一人,贤良名声在外,可作者却写了袭人偷试云雨,偷告王夫人,非议黛玉等等和贤良二字不沾边的事,这还不够我们读者思考质疑的吗?
以上是我对全视角叙述便是真实一说的看法。美眉如有不同意见还请指正。
cristal2011 发表于 12/24/2016 5:28:57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676098#73676098][/url]
我想我和MM对“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这句话有不同理解是因为我们的断句不一样。
MM认为“素知”的内容只有贾母把袭人给了宝玉一事,而“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则是袭人自己揣摩出的结论。我却把“素知”的内容一直划到此句结束,认为“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也是客观事实。我的想法是,如果后面的内容是袭人自己的揣度,那曹公很可能会加“自忖”或“自觉”二字,如“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自觉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当然,我认为MM这样断句也是文法里常有的,不能排除这样理解的可能性。但我始终不能就此认定这是袭人“遮羞”的一句话,毕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嘛。
另外,至于“越礼”与“越理”的版本差别,我手上的两个版本里(辽宁人民出版社,《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作家出版社,《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校本)》)以及我常参照的维基文库网上版本里都是用“越礼”一词,我听说《甲戌本》可能是最接近曹公原稿的抄本,所以才买下了,不过道听途说也不见得可信就是了。但如MM所虑,如果此处改作“越理”应当另有一番解释,而我的理解也自当是以我自己手中的版本为先。
关于“偷试”和“鬼鬼祟祟”的说法,我的理解就是“秘密”的意思。还是以前的观点,即便“云雨之事”是合法的,那也是要“避人”的。且无论是“通房丫头”还是“陪床丫头”,究竟算不得“一房”奶奶就是因为她们没有自己的“房子”。像MM说的,王熙凤和贾琏在屋里行房事,别人便懂得回避,因为那个私密空间就是属于他们俩的。但像平儿和袭人这样的“丫头”,即便可以和爷们儿行“云雨”之事但始终没有自己的“专属空间”,所以一定还是要“躲躲藏藏”地找个“天时地利”的“空儿”。那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心里还有些小嫉妒的晴雯眼里,这可能就是“鬼鬼祟祟”了。这是我对此一节的理解。
关于MM所举的两个第三人称心理描写的例子我也有些愚见。
“雨村见他回了头,便自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便狂喜不尽,自为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雄,风尘中之知己也。”
我想这里“自为”可当做“自认为”来理解,所以后面所述是这个人物的观点(opinion),而非客观事实(fact),作者常用“自想”“自觉”“自为”这样的词大概就是想拉开个人观点与普遍共识或者客观事实之间的距离。与“素知”的情况不太一样。
如果我们上面所讨论的那句话改为“袭人自为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那我也会和MM一样,把此处理解为袭人的个人观点,而非一个普遍道理。
“邢夫人将方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贾赦无法,又含愧,自此便告病,且不敢见贾母,只打发邢夫人及贾琏每日过去请安。”
这里我把“愧”理解做惭愧、尴尬、不好意思。
贾赦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娶小老婆有错(恐怕贾母也不会单就娶小老婆之事生那么大的气),贾赦觉得惭愧是因为贾母暗指他打鸳鸯这个贾母跟前第一能干人儿的主意就是“不孝”。我看贾母训斥邢夫人的那番话的逻辑是:贾母离了鸳鸯生活质量就会大大降低,而贾赦非但不想着怎么亲自来孝敬母亲,反而要挖贾母的墙角,这就是做儿子的不走心了。所以贾赦才会“含愧”,面对贾母的指责,自觉自己这个儿子这次的确是唐突了,也因此害怕见到贾母再挨训。不知这么理解MM是否同意。
再有就是关于宝钗的这个“素知”。我想宝钗此刻“素知”的是一个行为准则,也就是弟弟对于哥哥要恭敬,而哥哥对弟弟则可以训责。而从言行上看,贾府里除了宝玉与贾环这对兄弟,其余主子辈儿众人都还是按照辈分、长幼在行事的。贾赦在贾政面前可是端足了“哥哥”架子的,贾政也对他颇为恭敬。宝玉在贾琏跟前也是颇有礼数的。
而咱俩先前讨论的“长幼失序”是由贾母偏心二房,而贾赦又为长不尊等深层问题导致的权利失衡,这一失衡的确是在慢慢影响贾府的表面秩序,但贾府诸人在言行上尚还留有个“空壳子”,所以我认为宝钗此刻“素知”的还是一个客观现实,至少是个普遍认可的道理。
因此,目前我还是认为“初试云雨情”是有可能“合法”的。MM把秦可卿这个“精神性启蒙者”和袭人这个“肉体性启蒙者”做对比的想法很有趣,我觉得她俩很有可比性。但单单就“失德”一节来讲,我的浅见是,可卿虽失德,但仍然是个至情至性的“有情”人,甚至她可能还是为了成全“情”才摒弃了“德”(所以才会“宿孽总因情”)。但袭人这个人物如果再没有“德行”的话,那还剩什么呢?所以在我这里,保留袭人“未必不贤”可能性的前提下,目前可以把她俩对称着来看,可卿“葆情失德”,袭人“舍情存德”,哈哈,MM可能不一定认同啦。
嗯,今天就只能回复到这里了,希望能尽快赶上MM的进程。
美眉之前每每替袭人分析心理时,不是举师长之例就是举父母之例,我不想直接说这些例子并不合适,怕美眉听了不喜,就反复强调,袭人非母非姐,可美眉好像陷入了袭人这样就是如宝玉母姐真心护持宝玉这样的思维定式里。
再说一遍,袭人不是宝玉的妈,不是宝玉的姐。她一开始是宝玉的贴身大丫鬟,宝玉院里的总管,后来是宝玉的侍妾人选。
王夫人赞她不一味顺着宝玉,总是劝谏宝玉,这是王夫人的价值取向,是王夫人认可的袭人最大的好处。可这并非就是客观上袭人身份该有的行为。
美眉和我都认同荣国府不肖,有长幼乱序,也有主仆错位。
袭人就是以仆僭主的典型代表。王夫人就是这种祸乱的根源。
明面上,是各种仆妇婆子们犯上作乱,实际上,袭人这样的大丫鬟为首,又何曾是省油的灯。袭人和宝玉云雨后,就敢借着亲近挟持宝玉,以赎身离开为要挟,规劝宝玉。看似是对宝玉体贴忠心,可美眉想一想,宝玉此时还是个孩子呢,袭人这样引导教育宝玉,是她一个伺候人的婢女该做的事吗?
更何况我们看看袭人劝谏的都是什么内容啊,不能爱红,不能吃人家的胭脂,不能毁僧謗道等等,哪一点是劝到了点子上,全是面上让宝玉听话做个正常孩子的意思。还有劝宝玉读书也是,不管真假做出喜欢读书的样子不被老爷骂就行了,这是什么话嘛。
美眉说这是袭人见识有限,不是品行问题。可袭人对自己见识有限却不自知,还自大说她一时不到宝玉就出事故,自觉宝玉离不开自己,宝玉同别人更亲近,如在黛玉湘云处洗漱梳头就生气,这就不是见识有限可以解释的啦,这是很明显的控制欲,以宝玉母姐自居了,和她身份不符的僭越之心了。
贾府中的明白人,如贾母,明白骂过这样仗着和主子亲近就越权的下人。我举过平儿对待凤姐,鸳鸯对待贾母,那才是忠字的诠释。
美眉在批判晴雯时,说过她理志标均一塌糊涂,乃对自己身份认同出现了大的谬误。那么到了袭人这里,美眉又因为一个贤字,就觉得袭人种种僭越之举就是一片慈母心,长姐范儿,忠心耿耿了呢?只因为袭人的僭越对宝玉成长更有利?那美眉视角和王夫人有何区别呢?
站在普通读者,客观角度来看,袭人干涉宝玉,告密王夫人,非议黛玉明明就是僭越,一个婢女妾侍,对宝玉妻子人选评头论足,这也叫忠心?美眉却说能理解袭人,还举家中同性恋儿子之母的例子来,我实在觉得难以理解,这有何可比性吗?那个例子比王夫人尚可,比袭人,袭人是何身份呢?
这里美眉又举自己早恋父母反应不一的例子,可这是你们双方父母呀,对应书里的贾政王夫人贾母才对呀。若要说袭人,那美眉想想,如果你早恋之事让一个亲近的姐妹或同学朋友知道了,她没像宝钗那样点醒你私下劝你,反而是直接去“提醒”你的老师爸妈想让他们给你转校,纵然她嘴上说你没有早恋,只是有些男生特别愿意亲近你,有流言蜚语的担心,你还会觉得她是一片真心为你好,是真真切切在替你打算吗?
虽然从道理上讲,她做的完全讲得通,也没说你早恋,只是担心你,还替你隐瞒了早恋事实。可这样行为,叫人疑心她的初衷不是妥妥的嘛。你老师爸妈难道不会像王夫人那样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吗?不要说宝玉有了金钏的前科,还刚挨了打,王夫人更是想都不用想,就会认定宝玉定是有了什么端倪让袭人认定了。袭人再隐瞒有何意义呢?袭人会不知道这结果,会不知道这样说就是置黛玉为险地?
就像我假设的提醒你父母的那人,她会不知道你父母听后有何行动,不去责问你,也会从话语里推断那个男生是谁。就像大观园里,能让宝玉出事故的小姐,除了宝钗就是黛玉,王夫人不会疑心宝钗这是众所周知的,那黛玉就是唯一目标了,也是袭人此语的主旨。美眉为何要为袭人辩解说她并不想让王夫人疑心黛玉?这根本就不通嘛。
还有,美眉说袭人此举是认为宝玉搬出大观园是好办法。那,我假设的那位同学提出让你转校也是好办法咯。可这不能消除此举初衷很堪疑,很奇怪,很违背你们之间同学朋友姐妹亲密感情的事实吧?
袭人同理啊。她就算真心觉得这样为宝玉好,可这样置宝玉在何地,置黛玉于何境?
再说,如果搬出大观园真是个好办法,后续王夫人为啥没照做呢?袭人会不知道宝玉进大观园是元春旨意,是贾母乐意?王夫人最重面子,宝玉调戏金钏一事,她在宝钗和众人面前就说是金钏做错事自己罚了她,丝毫不提宝玉之事,那么又怎会好好的将宝玉挪出,那不是引着大家猜测宝玉和谁有了事故吗?
这里也可证明,宝玉年龄此时还确实不大,没有大到可以让王夫人名正言顺以宝玉大了为由将他搬出大观园。直到王夫人撵走晴雯,宝玉才到了要安置屋里人的年龄,王夫人对贾母说自己品度了三年,觉得袭人更好,那么从宝玉十一二岁品度到十四五岁,就更对上了。
如果宝玉此时就十四五了,那三年就十七八了,婚都要结了,贾蓉就十六岁结婚的。
所以此时宝玉应该是刚刚十二三岁的样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王夫人才担心但又不能明着做什么。袭人会不知道搬出大观园无法实现吗?
按美眉说的,袭人纯粹觉得这个办法好,她并不知王夫人也不好操作,那在和王夫人诉说无果后,宝玉并未搬出大观园,袭人为何也不了了之,安心做起了王夫人的心腹,她对宝玉的真心担心又落在何处呢?
如果她真心担忧宝黛,真心觉得宝玉搬出是最好办法,怎么在王夫人那里诉说担忧后就没下文了?这么忠心,没有私心,并不是想要将自己摘出,并不是向王夫人投诚的袭人,难道不该为宝玉避祸日夜忧虑吗?可袭人有吗?
在王夫人擢升她后,她却刻意避开了宝玉,不再和宝玉私下亲近,一心按照王夫人喜好做起了贤良方正之妾。这才有宝玉和晴雯越来越亲近,待晴雯越来越看重(宝玉夜间醒来叫晴雯名字而非袭人可见),最后为晴雯引来杀身之祸的后续故事。
按美眉为袭人辩解时说的,袭人连同宝玉云雨也是为宝玉好,避免宝玉被其他人勾引,那此时袭人不是更应和宝玉欢好,做好陪床丫鬟的本分,看住宝玉不让他出事故吗?袭人为何又变得以王夫人喜好为先,做贞洁守礼状呢?这时,她虽然得了王夫人擢升首肯,可仍旧“未开脸”,算不得宝玉的“姑娘”,和平儿这样明公正道的姑娘不一样,更离姨娘差着两级呢。可王夫人为了奖励她,将她月钱提到了和姨娘一样,就是对她未来前程的许诺了。所以袭人才安心按照王夫人指示,一心疏远宝玉,不再和宝玉亲近,免得犯了王夫人忌讳。
这样的袭人,美眉说她是真心为宝玉好才劝谏王夫人,说得通吗?她分明就是为自己博个好前程呀。
真为宝玉好,是宝钗那样的私下提醒,真心爱护。
袭人若真心护主,知道了宝黛的秘密,怎么偏偏同王夫人说了,不和贾母说呢?她明明是贾母处的大丫鬟,奉贾母命侍候宝玉的,宝玉有何事她不是更应该第一时间和贾母汇报吗?怎么这会儿又越过宝玉,撇开贾母,跳到王夫人那里诉说担忧了呢?
不过是袭人自知,她这样背主的行为在明白人贾母那里如何能讨到好处呢?她再正确,只背着宝玉这一条,就不是个好的,贾母就不会饶了她。可王夫人不同,王夫人有心病,最恨宝玉被勾引,金钏在前,点醒了袭人。而且在宝玉妻子人选一事上,她同王夫人是志同道合的,所以她选择向王夫人投诚。
说到这里,如果美眉还坚持袭人此举是维护了宝玉黛玉的无奈忠心之举,我就无话可说了。
cristal2011 发表于 12/24/2016 7:09:26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676575#73676575][/url]
又有点时间接着上来回复MM的问题啦。
我先来跟MM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总是认为袭人有可能会以一颗“年长”之心来向宝玉投去关怀和爱护之情。
在我的认知里,人与人的情感和关系是极其细密和深微的, 其发展与变化具有无限可能性,但人类的语言和认知都有限,所以只好赋予这些情感和关系种种“类别定义”,以减少认识和交流的成本。比如我们今人所谈的“爱情”,有谁说得清楚这标准的“爱情”里面有几分相思,几分依赖,几分情欲,几分恩情呢?事实上每一对情侣的关系都是独一无二的情愫组合。就好像宝玉和黛玉之间,必然有从小一处长大的兄妹情分,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知己默契,再来才是共读西厢之后的男女相思。所以我一向不说宝黛爱情,更愿意说宝黛之情,正是肯定他们间这种情感的独特性。
对于袭人和宝玉之间的情感关系我也有类似的思路。
我们在书里更能看到的是二人间的主仆关系、男女关系,但他们之间未必只有这些。我认为袭人和宝玉也是从小建立的情分(黛玉进府的时候,袭人已然是宝玉的专属大丫鬟了)。
袭人自小和鸳鸯、琥珀一样是贾母处资历最高的“一两”大丫头,宝玉是从小在贾母处长大的,那很可能袭人就是从宝玉学步之龄开始看着宝玉一日日长大成人的。而贾母也大概不会冒然把一个陌生的袭人直接给宝玉服侍,很可能是袭人先前在贾母处和年幼的宝玉接触时就一直把宝玉照顾得很好,贾母看到这个“实习成果”,才敢让袭人成为宝玉的专属近侍。
那么两个小孩子从小在一处,哪怕“主仆之别”贯穿始终,但也是可能滋生出近似姐弟恩情的情感关系的。我是这样想的,就袭人自身而言,她虽比宝玉大不了几岁,但她生性稳重早熟,小宝玉“袭人姐姐”“袭人姐姐”这样一声声叫着,如果我是袭人也难免不会对眼前这个极“标致”又极可人的小弟弟心生怜爱吧,所以我想袭人也很可能从孩提之际就对宝玉产生一种如姐姐一般的爱护之情了,就好像她和湘云之间也有从小建立的“姐妹情”一样。
当然,我一直都说我个人的人生经历是极其有限的,所以对于别人的情感揣测也未必准确。但就我现有的情感体验来说,人和人的关系是复杂精微的,哪怕我和我老公名份上是“夫妻”,但我也觉得他在我面前时而是“如父如兄”的严正,儿时又像个娇憨的“小儿子”,还有些时候又是可以对酒望月忆当年的“哥们儿”。所以我不愿以关系去定义情感,而是以情感去理解关系,这算是我与人相处的一点执念吧。
我认为一部好的文学作品是在客观探索人性细密深幽的各种可能(向内)和社会、自然发展的普遍规律(向外),我也认为《红楼梦》是这样的一部小说,因此我愿意去玩味书中人物情感互动的各种可能。当然,有时不免就会穿凿附会起来,但除非有明确证据否定了某种情感的可能性,不然我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哈哈。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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