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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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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19 15:23:08

身份一事,美眉又忘记代入清朝背景了。不能用谁家钱多钱少来论富贵。宝琴家是经商的。就这一点,真严格论起身份来,普通耕读之家都比宝琴家贵重。
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士农工商,商是末流。虽然社会实际中,商人富可敌国,也能是一方势力,比如薛家是金陵一霸,而且钱权勾结,薛家凭借王家贾家等直接间接姻亲,也是权力的强有力附庸者,等闲乡绅自然不能比肩,比如被打死的冯渊家。可美眉别忘了,就是冯渊,书里也特意安排他没有亲父母给他雪冤。如果有父母,就是要求个公道,恐怕就是薛家也得脱层皮,不是如此拿钱就能轻易了结的。不过,如果换成是贾琏打死了冯渊,恐怕就是其有亲父母,也动不了贾家分毫,可能银子都不用花,就像石呆子那样,被捏个什么别的罪名,死也白死了。这就是那个社会的真实了。
所以从实际看,宝琴家自然富贵权势都在香菱家之上,但只说道统规矩上来看,宝琴家是低于甄事隐这个“本地望族”的,因为甄事隐不是商户,算是乡绅,耕读之家。
关于书中同生日之人,我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想起来了再和美眉参详吧。



cristal2011 发表于 1/17/2017 8:55:37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76397#73876397]

[/url]

又有一点时间来跟MM说两句哈。


至于宝琴家世背景较之香菱如何,我还想再说说我的看法。MM说经商之家在清朝地位低下,这个不假。但我认为,在封建社会,一个人或者一族人社会地位的高低贵贱除了与他(们)当时的营生有关,更和祖上的荣辱有极大的关系。比如刘备少时也和其寡母织席贩履为生,这个“职业”也算是卑微到尘埃里了,但溯其族谱往上十几辈儿却是中山靖王,这也实为他在乱世里捞足了政治资本。

古人求取功名,一为光宗耀祖,二为福荫子孙,我想紫薇舍人薛公的光环大概到薛蟠薛蝌这一辈也还是有的。不然那门子在向贾雨村解释“护官符”时提到这排在末位的薛家也不会有“也不单靠这三家(贾、史、王),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者,本亦不少”这样的评论了,可见薛家除了富有,自身的根基势力也都不差。而宝钗自己在“兰言解疑语”那回也说了“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所以薛家和一般市侩商户是不一样的。

MM说得对,一般商人哪怕富可敌国,那都只是富而不贵。但薛家的情况和寻常商贾不同,他们是先贵后富的,这个“领内府帑银行商”的“皇商”牌子是皇帝为他们家锦上添花,好让薛公子孙世世代代都能富裕丰足。所以我认为薛家这个“行商”的牌匾不是如一般商户所有的一个身份烙印而已,而是永沐皇恩的祖宗荣耀,比之贾家史家这样为官做宰的公侯世家可能单薄了些,但比起寻常耕读之家可能还是要稍稍贵重一杆子的。所以当邢夫人在盘算薛蝌背景时也是先想到“薛家根基不错”,再琢磨出“且现今大富”的。这是我的一点愚见。


再者,宝琴自己已被收为贾家的干女儿,也旁观过祭祖大典,从名份上已被贾母认作是宝玉的“小妹妹”了,而宝琴的实际受宠程度也远远压过了迎、探、惜这三位贾家正牌小姐。这样的情形下,若说宝琴的家世背景落于香菱,实在让我觉得有些牵强啊,还是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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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19 15:27:06

我一直在猜袭人的命运。越猜牵连越多,俨然要续写红楼的节奏了。猜得太大,收不住鸟,我正在努力挣扎中,感觉自己脑容量太小,哈哈哈。还是别这么不自量力了,等我收一收,再把袭人单拎出来讲讲对她这条故事线的猜测吧。美眉且再等等哈。


cristal2011 发表于 1/17/2017 8:58:51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76413#73876413]

[/url]


不急不急,MM一点点地给我们慢慢讲故事,一边讲,大家一边讨论,说不定集腋成裘,真能攒成一部续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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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stal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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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19 15:27:42



MM提到李纨和宝琴间的这层“联系”,我今天也刚读到贾母让李纨照管宝琴这里(最近事情比较多,每天也就能看个一两回这样龟爬的速度),想到MM的联想,觉得大为吃惊。


其实对于这三首红梅花诗,我倒一直没有把它们当做“诗谶”来看待。因为岫烟、李氏姐妹以及宝琴等人出现得晚,错过了前面诗社的“盛事”,所以我认为这是曹公对于这三个人物“诗品”的一个补充说明。

也就好像MM对这几首诗的解析一样,诗是一个人物精神、志向、性情、品格的集中体现,所以她们每人的诗作都能足够精确地反映出本人当下的风貌与思想。但我认为这些诗也并不一定就“预示”着其作者的最终结局,就好像我也没把“海棠诗”、“菊花诗”当做“诗谶”一样(说到这里我忽然有点心虚呀,有时间再去把前面那几首诗好好琢磨琢磨)。就好像宝玉最后一句“衣上犹沾佛院苔”,写的也究竟还是身在“佛院”之外啊;我觉着与其说这是在预言宝玉最后会“出家”,不如说是透露出他当下与“佛”的机缘,他先前“参禅”不就“悟了”然后又“没悟”吗?宝玉作此诗时的状态就如同“沾”了一点“佛院苔”一样只站在“入世”或“离尘”的门槛上,恐怕还要等经历了黛玉之死,贾家之陷以后才能最终“悬崖撒手”的。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这几首诗作“谶语”来看,也没有把岫烟和李纹跟梅花关联起来,就好像我也没有把群钗都和海棠与菊花联系在一起一样。


但有三个人在我这里和梅花是一定有关联的,李纨(花名签)、妙玉(槛外梅)、薛宝琴(雪下折梅、梅翰林之子)。所以我觉得MM的联想的确丝丝入扣,让我心惊,打量着这前两个可都是独守空闺的人呐,这才应了“俏也不争春”、“凌寒独自开”的“梅性”。而我自己是认为宝琴最终是嫁给了梅家的(便如她折得了梅花共组“双艳图”一样),那么这便真的就要像MM所说的,宝琴会守寡吗(“明月梅花一梦”)?想着让人黯然呐...


联想到MM先前推想的宝琴可能远走他乡这一节,我也来脑洞大开一把吧。会不会宝琴(或者宝琴的原型)嫁予了梅家,曾也有过一段美满的日子(“双艳图”),谁知夫婿早亡(明月梅花一梦),梅家又遭难,所以举家随了明清时期“下南洋”的大潮到东南亚附近避祸,这才应了“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这景儿。这时贾家(曹家)也倾覆了,于是两个尚还健在的故人只得相望于江湖,互抛离人泪了(偏是离人恨重)?


总的来说,我觉着我以前真是没有好好读过宝琴这个角色,这两天加紧往后看吧。带着MM的提示再仔细推敲一下,看能不能有所猎获。


最近这两天白天都比较忙,晚上时间有限所以回复得比较慢,也比较粗哈,请MM见谅。明天有时间接着聊吧~~~


1011s 发表于 1/19/2017 12:37:15 A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88343#73888343]

[/url]
美眉这个宝琴命运的推测在我看来是很合情合理的。我被说服了,哈哈。美眉说宝玉此时还只是沾了佛苔,身在槛内,我很以为然。曹雪芹但凡写谶语,也从不会是孤立的,所以像刘心武那样单取一句话一联诗来分析取证,确实是不严谨也不可取的。
我觉得曹公在写宝玉的佛缘时,也是多处预示,层层递进的。比如宝玉第一次灰心做“焚花散麝”的参禅之语,是黛玉和宝钗,一人偈问,一人偈语,敲醒了他。后来宝玉和妙玉借红梅,做红梅诗,又沾惹了佛院苔,却是隐晦的暗示,黛钗也没有察觉,更无从敲打。后来妙玉下拜贴署名槛外人,宝玉不知所以,想着宝钗定会取笑他,于是要去请教黛玉,却在途中遇见岫烟。岫烟几句话点拨了他。宝玉明白原来自己此时还是槛内人。
按佛家的说法,你明白了己身在何处,那么离彼岸也就不远了。
宝玉是否经过这层层暗中递进的了悟,离佛也不远了呢?
说起来,岫烟这个人物也很重要。岫字原意为,有穴之山是为岫。岫字便有有怀秀洞虚之美,那么烟本虚无,出自岫,却又有形。岫烟此人便如岫出之烟,淡然之美,又有几分出尘之姿。岫烟和妙玉的师生缘分,在岫烟口中,也不过是妙玉未必真心看重她,不过是个陪伴。何其淡然,何其看得透,但又不怨不嗔,是佛家的真意。
那么书里安排岫烟点化宝玉就很好理解了。我大胆推测,日后宝玉悬崖撒手,恐怕岫烟还会再出现,或许会是宝玉彻悟最后的一个契机。岫烟点化宝玉明白了此身何在,恐也会叫宝玉明白彼岸何在,只是那时岫烟再不会出言点化。因为书里宝玉见杏树结子累累,想的居然是岫烟定了亲身,恐怕过不得几年便会如这花树般,花落果结,红颜不在。那么待宝玉和宝钗成婚,经历了生死离散,家亡心死,再见岫烟,恐怕不用岫烟说什么,若果然红颜已不在,宝玉自会了悟,也未可知。
这是我的推测了。
哈哈,说着说着宝琴,怎么又说起岫烟了呢?
很认同美眉对宝琴的解读。美眉不用忙,慢着写,没时间就搁一搁。美眉是思虑缜密,文章严谨的,我就跳脱一些,有时就疏漏很多,咱们互补着正好。美眉先忙,我继续努力为袭人“续命”去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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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19 15:41:53

87版是有扬黛抑钗的。过去的评论界,定位就是宝黛是主角,享有主角光辉,甚至被套上反封建的光环。其实我想就是两个专心享受爱情的年轻人,哪里就会想到反封建呢。然后因为宝玉不爱宝钗,而且死者为大,所以情敌女二总要有点缺点错误。电视剧就是按照这个基调去拍的吧。


vaormd 发表于 1/17/2017 5:13:58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74744#73874744]

[/url]

是的是的,在我看来宝黛之情就如浑金璞玉一般(这不又扯到“金玉”啦?),可贵之处就在于真真如“木石”一般天然而永恒的,不该扯到什么“反封建”“反礼教”去,好像没了“封建”、没了“礼教”他们的感情就会轻几分似的。

正如MM所说,宝钗也是躺枪啊,生生让现代的影视套路给安排成万恶的“女二号”了(大概还可以贴上“防火防盗防闺蜜”的故事标签)。若说回归文本,拍一部《薛宝钗传》,那也该是一部气韵深厚、崇光泛彩的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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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19 15:44:05

回复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93764#73893764]723楼cristal2011的帖子[/url] 啊,这是撞上MM了吗?现在需要离开一会儿,晚些时候再来回复MM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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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stal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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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19 18:33:51


又有一点时间来跟MM说两句哈。


至于宝琴家世背景较之香菱如何,我还想再说说我的看法。MM说经商之家在清朝地位低下,这个不假。但我认为,在封建社会,一个人或者一族人社会地位的高低贵贱除了与他(们)当时的营生有关,更和祖上的荣辱有极大的关系。比如刘备少时也和其寡母织席贩履为生,这个“职业”也算是卑微到尘埃里了,但溯其族谱往上十几辈儿却是中山靖王,这也实为他在乱世里捞足了政治资本。

古人求取功名,一为光宗耀祖,二为福荫子孙,我想紫薇舍人薛公的光环大概到薛蟠薛蝌这一辈也还是有的。不然那门子在向贾雨村解释“护官符”时提到这排在末位的薛家也不会有“也不单靠这三家(贾、史、王),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者,本亦不少”这样的评论了,可见薛家除了富有,自身的根基势力也都不差。而宝钗自己在“兰言解疑语”那回也说了“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所以薛家和一般市侩商户是不一样的。

MM说得对,一般商人哪怕富可敌国,那都只是富而不贵。但薛家的情况和寻常商贾不同,他们是先贵后富的,这个“领内府帑银行商”的“皇商”牌子是皇帝为他们家锦上添花,好让薛公子孙世世代代都能富裕丰足。所以我认为薛家这个“行商”的牌匾不是如一般商户所有的一个身份烙印而已,而是永沐皇恩的祖宗荣耀,比之贾家史家这样为官做宰的公侯世家可能单薄了些,但比起寻常耕读之家可能还是要稍稍贵重一杆子的。所以当邢夫人在盘算薛蝌背景时也是先想到“薛家根基不错”,再琢磨出“且现今大富”的。这是我的一点愚见。


再者,宝琴自己已被收为贾家的干女儿,也旁观过祭祖大典,从名份上已被贾母认作是宝玉的“小妹妹”了,而宝琴的实际受宠程度也远远压过了迎、探、惜这三位贾家正牌小姐。这样的情形下,若说宝琴的家世背景落于香菱,实在让我觉得有些牵强啊,还是想不明白...

1011s 发表于 1/19/2017 3:23:08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93709#73893709]

[/url]
啊,难得和美眉撞上了。就宝琴的出身,我还是和美眉有不同意见吧。
美眉举刘备的例子,其实刘备这个中山靖王之后,一直是备受争议的。很多史学家研究说刘备根本不是什么王室之后,不过是拉大旗扯虎皮,给自己先树个flag ,有个匡扶汉室的师出有名罢了。就像刘邦起义,也要编个斩白蛇的噱头,强调出身的正统与不凡。
所以刘备之例只能证明古人要做大事,没有出身也要硬拽一个。但不能说祖上福荫就真那么有用,不然刘备不会沦落到摆地摊卖草鞋,对吧?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祖宗的光辉,只能儿孙要起家要发迹时拿来树flag,当提升档次的台阶用。如果刘备一生都是个编草鞋的,即便他真是王室之后,又有何意义?
宝琴一样,紫薇舍人不管是个什么官职,一不是可以世袭的爵位,二不是多么高贵的皇家血脉证明,还不如刘备祖上呢。这个出身给薛家的也只有一个皇商身份这一遗泽。所以宝琴能从紫薇舍人这一先人名号中得到的,不是高贵的出身,是更为实惠的钱财。如果宝琴要跟人讲究个出身高低时,拿出紫薇舍人的先人官职来说,就像编草鞋的刘备跟人说我祖上也是皇子呢,大家会因此就觉得现为商家的宝琴,或现为编草鞋小贩的刘备出身很高贵,很值得敬佩吗?不会吧。
如果按美眉逻辑,祖上荣耀子孙出身就高,那贾家就没有败落这一说了,只要祖上是公候,子孙不管是读书、经商还是做贼,都是出身高贵的,这就显然不通了嘛。读书的可以拿祖上荣耀贴金,经商的,做贼的也可以,但效果各自就不同了,美眉可认同?

那么再看宝琴的薛家,此时究竟如何。美眉举的书中门子的原话恰恰证明,薛家本身门第没有其他三家高,势力都由“姻亲关系”而来。这就是我说的官钱结合了。权势与富豪,从来都是哥俩好。可这不能证明富豪在社会正统看来,就是能和权贵齐身的地位了。即便是当今中国社会,也不尽然。
门子口中“也不单靠”,“世交亲友”两句正点出,薛家自身不是权贵,是要“靠”别的真正权势才行的。我之前论证过紫薇舍人一职,实在觉得是虚设,和其他三家实实在在的公候子爵之类的爵位没有办法相比。而美眉再看你举的宝钗的原话“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也算是个”,可以说是宝钗的谦虚之语,但我觉得更是实情。李纨不会说她的娘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因为人家本来就是。贾母说起贾家,即便自谦,也是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虽不比什么什么人家云云,并不会说贾家“算是”什么样的人家。一旦“算是”,就总带有不那么理直气壮的意思了。
再说美眉所说邢夫人对薛家的评价,所谓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我觉得邢夫人自身就不是什么高的出身,她是继室,看刑大舅就知道了,她们家顶多是小富之家,邢夫人还把家资都换成自己嫁妆带在身边。她口中的薛家根基不错,怎么做得了“出身高贵”的佐证。如果是贾母或王夫人说薛家根基不错,才更有力吧。可王夫人只说过贾敏在闺中时如何娇养富贵,三春都比不了的。我想邢夫人评价重点还是在于,现今大富这一句了,邢夫人贪财无疑,这话也是想表达她看重的是薛家有钱。我觉得恐怕也是作者为后文铺垫,岫烟嫁了薛蝌后,吸血鬼一样的刑大舅夫妻并邢夫人大约并不会放过岫烟这棵摇钱树。书里交待,岫烟未嫁时,连少少可怜的月钱都还要贴补出去呢。所以邢夫人这句话实在做不了薛家出身高贵的佐证。
综上。
我还是更相信,薛家只是皇商身份。
再说美眉说的薛家不是普通商户,没有商人身份烙印,而是先贵后富,沐浴皇恩的祖宗荣耀。
我认为,只要是商,哪怕是皇商,就不可能是美眉说的并非身份烙印,只是皇恩浩荡。我之前探讨过,不知是这个帖子还是别处,我忘记了。总之官转商,着实是身份地位的鸿沟跨越,不可能由官身赐皇商之职。像薛家官转商,是很实在的贵转贱,所以我推测紫薇舍人为虚设,不过为了和其他三家看起来不那么悬殊的意思。
曹雪芹本人家族是内务府辖下江宁织造一职,那么书里写薛家现“领内务府帑银行商”又是个怎样的身份呢?在很多研究清史的资料中都涉及内务府一事,是清代皇帝有别于户部的一个机关,一开始是为打理皇家私业所设,可康乾雍时期逐渐发展为几乎将户部治下很多“肥差”都总揽来的庞然机构。像曹家,就以包衣奴才上三旗,帝王亲近之人的身份领了江宁织造之职位,这也是踏踏实实的官身。可薛家的领帑币行商,就是有别于曹家的官身,只是帮着内务府走买卖的商家了,这和官一点儿都没关系。韦庆远《清代著名皇商范氏的兴衰》中可见,皇商是个实惠的职位,多为内务府大小官员姻亲所领,这就和现实中曹家及姻亲的关系和上了。可皇商比起一般商户,不过是背景关系上多了些倚仗,社会地位并无太大分别。皇商范家衰败也是倒了后台,被其他官员盘剥得太厉害所致。
所以我说薛家做为皇商,不可能是美眉说的皇恩浩荡,官转了商,但仍旧是官身。真是皇恩浩荡,是贾政那样袭不了爵就另赐了官职,绝对不会是赐皇商身份。如果连皇商身份都是上赐的,那薛家之前的身份得多低贱啊?简直太矛盾了。
薛家现实中,极有可能也是曹家一个拐弯的亲戚,领内务府皇商的买卖,为曹家这个江宁织造服务的。书里,贾家等被提升为公候之家,薛家也随着被安了一个紫薇舍人之后。也许现实中,薛家之前也确实出过读书做官的荣耀先人,可现如今子孙不长进,是皇商身份也是确实无疑的。这着实不能说宝琴的出身不是商家而是官家。
更有一点,我之前也说过,看联姻才能看出真实的社会地位来。那么薛家这一代姻亲怎样呢?薛蝌娶了岫烟,薛蟠娶了夏金桂。都是门当户对的,也说明薛蝌在薛家也是不能和薛蟠比的。宝琴许了梅翰林,宝钗婚事无着落,也未必没有想要高嫁的原因。这也是我说贾母提及宝琴婚事是拿她做筏子,根本不可能替宝玉娶宝琴的一个原因。贾母说不会太过注重宝玉妻子的出身,只取本人高低。可商家,哪怕是皇商,也根本就不在那个不论出身的范围内。士、商是太大的鸿沟了。贾蓉娶秦可卿已经是低娶,但秦可卿父亲也是小官,并非商户。尤氏,邢氏等人出身不高做继室合适,但也不是商家女。
再看嫁普通商人的都是何等身份。周瑞家的女儿,贾府奴才的后入,嫁了普通古董商冷子兴,可见商家真实的地位身份了吧。可冷子兴一开始演说宁荣府,和贾雨村也是称兄道弟呢。难道说冷子兴就和雨村这样的读书人真得地位出身一样了?所以宝钗宝琴岫烟进了大观园和三春等人谈笑自如,也并非就真的说明她们出身就是一样的。
薛家即便比普通商家要高贵,因为是皇商嘛,可也绝不是美眉说的根基不错,仍旧官身,经商只是祖宗荣耀的出身,这不符合当时社会现状。一个家族不可能主业是经商却仍旧保有官身,这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薛家实在是皇商出身,就是实际的身份烙印,是摆脱不掉的。不是美眉说的只是沐浴皇恩的格外恩赐。
而在当时社会正统看来,哪怕是普通的耕读之家,出身也比富豪之家要清贵。这个是事实,不是我杜撰。虽然士农工商,商为四民之末流,这一传统观念早在《汉书》中就被质疑,说商人豪富,农人贫贱是事实,可社会正统却是仍旧秉持四民观一直到清末。期间,宋代,明代商人也努力过,清初商人也奋斗过,可惜都没有大的改观,只是实际社会中享受富贵罢了,但上升到律法政治政策上,商人还是四民中最被压制贬低的末流。直到清末,洋务运动,西风东渐,商人才真正成为超过工农的上流。而在曹雪芹所处的康雍时期,不管是权贵士族的判断标准还是读书人清流的价值判断来论定当世的出身高低,宝琴都是切切实实不能和香菱比的。皇商也是不能和乡绅比出身的,这是社会现实。

这里论断薛家出身高低,不是要贬低宝钗或宝琴,就像凤姐儿说探春时表示有福气的才不挑嫡庶得了她。有福气的,才不挑出身得了宝钗宝琴,我认为也是正确的。
只是不能因为宝钗宝琴行事做为比一般闺秀更有见识才华,就非要把薛家的皇商身份也说成是根基不错的高贵出身。我觉得那样才是真正的出身论了,才是拿出身来褒贬人物了。
这段特意要加粗,以免美眉太爱宝钗而误会了我的本意。

至于宝琴认王夫人做干娘成了贾家小姐,就像甄英莲落难做了薛蟠的妾,都是后来的人生际遇,且不是嫁入皇室或沦入青楼这样从根本上扭转整个出身境地的事,就和原本的出身无碍了,也不妨碍二人的排名。

再次强调,我不是在议论宝琴出身低所以她便不如香菱贵重或人品好坏等等,那偏离了我们的议题。我就是实实在在在论证宝琴出身究竟和香菱比怎样。至于曹公是否因为出身低而将宝琴排在香菱后,我们也是根据正册排名推测出的这个因由。而除了出身,更有性灵才情,与宝玉及贾府的亲疏,对情节推动的重要性等,甚至还有作者个人的偏好,这是综合的因素,我们也不能一一辨明。
不知美眉还有何想法,可以再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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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19 20:08:51



不急不急,MM一点点地给我们慢慢讲故事,一边讲,大家一边讨论,说不定集腋成裘,真能攒成一部续书呢


1011s 发表于 1/19/2017 3:27:06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93758#73893758]

[/url]
哈哈,咱们先别步子迈得那样大。学习首富王先生,先定个小目标,赚它一个亿,啊不,是先把市面上现有的袭人命运推断拿来看看有什么纰漏吧。所谓不破不立,咱们先破而后能立,会是比较省力的做法。首先说下既定的一些故事走向,也是曹大大安排好的:袭人离开贾府,嫁蒋玉菡是确定无疑的了。
再看头戴睁眼玩家之高帽的脂批如何说:
「閑上一段女兒口舌,卻寫麝月一人,襲人出嫁之後,寶玉寶釵身邊還有一人,雖不及襲人周到,亦可免微小敝等患,方不負寶釵之為人也。故襲人出嫁后云:「好歹留著麝月」一語,寶玉便依從此話」
这里可以看出几点:一,袭人出嫁后宝玉宝钗也已完婚,不然不会和着说二人身边。二,除了袭人,二宝身边还有一人,这句话表明其他人都不在了,只有袭人麝月留到了最后,而袭人嫁后,只剩麝月。三,就是麝月也不是一定会留的,不然袭人不会说好歹留着麝月。四,宝玉依从了袭人,可见宝玉此时又是有能力留着麝月的。
那么什么样的情况下,丫鬟们都散了,二宝成婚,袭人麝月陪伴,袭人最后也不得不嫁人,徒留麝月一人相随呢?
晴雯四儿芳官不说,死的死,撵的撵。还有秋纹碧痕等人呢?哪里去了呢?
我们先看麝月的命运谶语:开到荼靡花事了。麝月的“花像”是荼靡,原本就是春尽之花,可见三春去后诸芳尽,麝月便是送春人。甚至“花”袭人之事已了,麝月这荼靡花还兀自开着。所以麝月是陪伴宝玉到最后的那个人,这是文中早就定下的。荼靡又称佛见笑,这就又与宝玉出家暗合了。而花袭人的花事了,究竟是个怎样的了法呢?
有什么样的情境是袭人这个宝玉身边第一人必须出嫁,而麝月却可留住的呢?
目前为止,很多猜测我觉得都不符合这一点。
比如有人说袭人大约是贾府抄家后并一干大丫鬟都被发卖了,然后蒋玉菡救了袭人。可参照脂批,如果是被发卖,那怎么麝月就可留着呢?如果袭人都被卖了,无道理麝月不被卖呀。而且麝月袭人相比,若只能留一个,那必须是袭人呀。晴雯被逐死了,宝玉心中最后百般凄苦无奈,想的也是这许多人,恐怕只有林袭二人可长相陪伴呢。所以,如果宝玉宝钗有留麝月的能力,无道理会不留袭人。
也有猜测是抄家混乱中袭人先被卖了,机缘巧合嫁了蒋,而麝月则暂时隐匿了。待尘埃落定,麝月寻了回来,嫁了的袭人知道了,就说好歹留着麝月吧。可脂批又说,袭人出嫁后,宝玉宝钗身边还有一人,这就说明麝月一直是在二宝身边的,那麝月抄家时隐匿就不可能。再说也不现实,逃奴是无处容身的,麝月又不像小红有老子娘照拂。那既然麝月能一直在二宝身边,袭人没有道理会是在抄家混乱中失散甚至还出嫁了。这也是不通的。
更有人推测,比如刘心武,是猜测贾家落难后,对头比如忠顺王府强夺了袭人,为了羞辱贾府,遂把宝玉的枕边人配给了戏子蒋玉菡,袭人为了保全宝玉忍辱嫁了。这个说法乍看是可以自圆其说的。毕竟袭人是宝玉的宝贝,薛蟠都知道,还广而告之。拿袭人羞辱宝玉和贾府可以说得过去。不过这种说法细究就有些可笑了。世家倾轧难道是小儿吵闹嘛?忠顺王府难道会为了羞辱贾府,为出宝玉交好蒋玉菡的气而拿一个小小的袭人做筏子?怎么想都觉得太幼稚。
且不说贾府此时在推测中已落难,抄家没族是肯定的,忠顺王府有何必要再踏上一脚,徒留落井下石的骂名呢?就说真要羞辱贾府,也不会拿袭人开刀,袭人根本不够格,正经的主子奶奶一堆呢。而世家倾轧,若到了羞辱的地步,那羞辱完势必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可袭人出嫁后还能交待二宝留着麝月,证明袭人和二宝乃至麝月都好好的,无有性命之忧。所以羞辱一事我觉得有些不成立,太儿戏了。
我还是觉得高鹗的写法有合理可信的地方,安排宝玉出家后王夫人发嫁了袭人。虽不符合脂批说的袭人先出嫁再嘱咐宝玉留麝月一节,但情理上讲得通,能自圆其说。
还有说法是袭人背主求荣,危难时离开宝玉嫁给了蒋玉菡。还有说法是王夫人将袭人发嫁为宝钗挪地方。第一种说法是完全站不住脚的。我之前受后一种说法影响,觉得尚且能说得通。但是我对袭人实在注意力不够,导致很多错误的看法,现在仔细推理,发现王夫人也好,宝钗也罢,自发主动发嫁袭人这一说法也是站不住的。
首先袭人是奴,这就不可能自卖自身,卖主求荣,或者主动逃离贾府嫁给蒋玉菡了。清代律法对逃奴有严苛的惩罚。这就排除了袭人背主主动嫁给蒋玉菡的可能。
这里我要为袭人正名。
那么,会是王夫人等人主动发嫁袭人为宝钗“清君侧”吗?
首先,贱民是不能与良民通婚的。在《大清律例》有“良贱为婚姻”一条,规定“凡家长与奴娶良人女为妻者,杖八十。女家(主婚人)减一等。不知者,不坐。其奴自娶者,罪亦如之。家长知情者,减二等......若妄以奴婢为良人而与良人为夫妻者,杖九十。各离异,改正”。
可见,贱民与良民间的婚姻是违法的。
袭人是奴,贱籍无疑。那么,蒋玉菡是良民还是贱民?在《大清会典》中规定,“奴仆及倡优隶卒为贱”,明确这些人群是区别在在军、民、商、灶四类良民之外的。蒋玉菡是优伶,贱籍。
所以袭人不是脱了奴籍嫁给了良民,而是带着奴才的身份嫁给了同为贱民的优伶。
如果是王夫人或宝钗主动发嫁,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目的,都不会将袭人嫁给蒋玉菡这样并非本府奴才的外面贱民。只会要么是书里说的拉了出去配个小子,要么就是发还本家,也就是给了卖身契,脱了奴籍自行婚嫁良民。像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女儿,应该就是托了老子娘的功劳,王夫人给放了出府,脱了奴籍,所以可以嫁给古董商人冷子兴这样的良民。还有贾母身边的赖嬷嬷也是全家脱了奴籍的,这是主子恩典。
可袭人嫁了蒋玉菡这样的贱籍,那说明袭人没有除奴籍,不然不可能成婚,违法呀。那她还是贾府奴婢,怎会嫁给外男蒋玉菡?
之前我们分析过,不大可能是贾府遭难时被卖等理由,袭人又不可能是主动嫁的,那除非是袭人犯了错,被王夫人等主子撵出府,像晴雯那样,仍旧奴籍在贾府这里,可又被主子厌弃不用,如果再无家人照管那就是死路一条的。袭人家人比较有可能在这样的情景下给她找了蒋玉菡这个同为贱籍的人成婚,好歹活下去。可这点推测也是不成立的,且不说袭人性格不可能犯什么王夫人等人要撵走她的大错,单说王夫人若撵她,也不会任由她又嫁给蒋玉菡,毕竟她是宝玉身边人儿,除非宝玉没了。
所以,高鹗续书情节安排就是宝玉出家后,袭人身份未名,王夫人就发还本家,让花家嫁了她。不过高鹗也没有讲清楚两位的贱籍身份,反说蒋玉菡家中是富户,这就违背前八十回了。这点也不可取,更和脂批相背,宝玉都出家了,怎么还能依从袭人留着麝月呢?
所以王夫人“宅斗”发嫁袭人也是不可取的。
再有说法,就是说宝玉送探春出嫁,总之意外噩耗传来,黛玉死,袭人也被王夫人发嫁。后宝玉又归家,只得听从母命娶了宝钗,袭人也已经嫁了,无奈只有交待宝玉好歹留着麝月。
这个说法,乍看没有纰漏。可细节处推敲还是和脂批不符。除了上面列举的脂批,还有如下和袭人有关的脂批。

第二十一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俏平儿软语救贾琏”开始,庚辰本有一段总批道:“按此回之文固妙,然未见后卅回犹不见此之妙,此曰‘娇嗔箴宝玉,软语救贾琏’,后日‘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今只从二婢说起,后则直指其主。然之日之袭人、之宝玉,亦他日之袭人、他日之宝玉也。今日之平儿、之贾琏,亦他日之平儿、他日之贾琏也。何今日之玉犹可箴,他日之玉已不可箴耶?今日之琏犹可救,他日之琏已不能救耶?箴与谏无异也,而袭人安在哉,宁不悲乎?… … ”从此段评语中可知,在作品的后三十回文字中,有“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风知命强英雄”一回,而从“箴与谏无异也,而袭人安在哉”的批语看,就在薛宝钗讽谏贾宝玉这一回时,袭人已嫁出去了。

在第二十一回中,贾宝玉因袭人睹气不理他,书中写道:贾宝玉“因此便横着心,‘只当他们死了’,横竖自家也要过的,如此一想,却倒毫无牵挂,反能怡然自悦。这里,庚辰本也有一段脂批道:“此意却好,但袭卿辈不应如此弃也。宝玉之情今古无人可比,固矣,然宝玉有情极之毒,亦世人莫忍为者,看至后半部、则洞明矣。此是宝玉三大病也(按前有第一、第二大病)。宝玉有此世人莫忍为之毒,故后文方能‘悬崖撒手,一回,若他人得宝钗之妻,麝月之婢,岂能弃而为僧哉,玉一生偏僻处。”此段评语中,先说袭卿辈不应如此被弃,是指宝玉不该这样情极之毒,要把和袭人的情分完全丢开。后头说起宝玉悬崖撒手,却只说“麝月之婢”,未提及袭人,亦可见宝玉出家时袭人早己出嫁了。

那么,上文推测说在黛玉死时,袭人嫁时,宝玉完全置身事外,并不在贾府,甚至被误以为死了,就和脂批的“他日之玉已不可箴”,“袭卿辈不应如此弃也”之语相违背了。脂批说宝玉再也不听袭人的劝谏,而袭人终因宝玉情极之毒所弃,这有宝玉一心向佛的意思,可仔细看,在袭人嫁后,宝钗还是能做为妻子讽谏宝玉的,说明袭人并不是和宝钗麝月等人一样是因宝玉出家而被弃。那么袭人因何被宝玉所弃,引得脂批说玉一生偏僻,为袭人等人抱不平呢?

所以之前种种推测都被破了,所能立的也渐渐清晰了。


我自己妄加猜测一下,就像袭人说的那样,宝玉凡事拿她打头,也拿她结局,不论好坏福祸,都是袭人自己争来的,花袭人争荣夸耀的心灭了一半在宝玉的窝心脚下,那么另一半呢?会不会是宝玉另一个误会错怪之下的重大迁怒呢?袭人做了什么被宝玉误会,终被宝玉所弃,也被宝玉发嫁,而王夫人宝钗也并没有挽回呢?
我觉得这个要和黛玉之死有必然的联系。除此一事,再不能撼动袭人在宝玉身边的地位。而袭人不可能充当什么坏角色,做出什么真正损害黛玉的事,这不是袭人的性格。我觉得恐怕还是袭人的见识局限,自以为是,一心为宝玉好,处处想着太太,惹下的天大误会。
具体故事是怎样的,我还没有编好细节,哈哈。先把这个想法提出来和美眉参详,如果美眉有何不同意见,咱们可以再讨论完善。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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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20 20:32:04

回复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96144#73896144]727楼cristal2011的帖子[/url] MM的分析非常引人入胜啊。 可惜今天白天都没腾出,现在又要和家里通视频了。。。 明天周末,再来好好回复MM吧~~~ 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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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21 12:53:39

美眉这个宝琴命运的推测在我看来是很合情合理的。我被说服了,哈哈。美眉说宝玉此时还只是沾了佛苔,身在槛内,我很以为然。曹雪芹但凡写谶语,也从不会是孤立的,所以像刘心武那样单取一句话一联诗来分析取证,确实是不严谨也不可取的。
我觉得曹公在写宝玉的佛缘时,也是多处预示,层层递进的。比如宝玉第一次灰心做“焚花散麝”的参禅之语,是黛玉和宝钗,一人偈问,一人偈语,敲醒了他。后来宝玉和妙玉借红梅,做红梅诗,又沾惹了佛院苔,却是隐晦的暗示,黛钗也没有察觉,更无从敲打。后来妙玉下拜贴署名槛外人,宝玉不知所以,想着宝钗定会取笑他,于是要去请教黛玉,却在途中遇见岫烟。岫烟几句话点拨了他。宝玉明白原来自己此时还是槛内人。
按佛家的说法,你明白了己身在何处,那么离彼岸也就不远了。
宝玉是否经过这层层暗中递进的了悟,离佛也不远了呢?
说起来,岫烟这个人物也很重要。岫字原意为,有穴之山是为岫。岫字便有有怀秀洞虚之美,那么烟本虚无,出自岫,却又有形。岫烟此人便如岫出之烟,淡然之美,又有几分出尘之姿。岫烟和妙玉的师生缘分,在岫烟口中,也不过是妙玉未必真心看重她,不过是个陪伴。何其淡然,何其看得透,但又不怨不嗔,是佛家的真意。
那么书里安排岫烟点化宝玉就很好理解了。我大胆推测,日后宝玉悬崖撒手,恐怕岫烟还会再出现,或许会是宝玉彻悟最后的一个契机。岫烟点化宝玉明白了此身何在,恐也会叫宝玉明白彼岸何在,只是那时岫烟再不会出言点化。因为书里宝玉见杏树结子累累,想的居然是岫烟定了亲身,恐怕过不得几年便会如这花树般,花落果结,红颜不在。那么待宝玉和宝钗成婚,经历了生死离散,家亡心死,再见岫烟,恐怕不用岫烟说什么,若果然红颜已不在,宝玉自会了悟,也未可知。
这是我的推测了。
哈哈,说着说着宝琴,怎么又说起岫烟了呢?
很认同美眉对宝琴的解读。美眉不用忙,慢着写,没时间就搁一搁。美眉是思虑缜密,文章严谨的,我就跳脱一些,有时就疏漏很多,咱们互补着正好。美眉先忙,我继续努力为袭人“续命”去了,哈哈。


cristal2011 发表于 1/19/2017 3:27:42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93764#73893764]

[/url]

哈哈,MM这段对宝玉一步步企近“佛意”的分析掐得很准呢。仔细想来宝玉对于俗世、生死的看法的确有这样一个“受点化”的过程。

我想人大概都是飘忽的生命,若还有点念想倒还算得了个“根”。宝玉的根就在这个“情”字上,好像MM后文所引,脂砚斋所批的“情极之毒”。起初的宝玉是总有个“非如此不可的”,只要相聚,不要分离,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姐姐妹妹(包括秦钟等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人生的本质大约就是“离别”,老天爷何等残酷,生生地把这些他心爱的人一个一个从他的生命里撕扯去了,让他尝尽了爱别离的苦。

在聚多离少的时候,宝玉有时会“灵光一闪”,但终究不悟。比如,一篇《庄子》让他知道世间还有个物毁情灭的“清净”,但就算续出“焚花散麝”之文也到底还是在宣泄个人满腹的愁郁;一支《寄生草》让他悟到人生还有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随缘”,但就算写出几句偈语也不过只为排遣自己一腔的忧闷。可能的确是到MM说的妙玉这里才渐渐有了些由衷的(也同时是被迫的)“了悟”。

我想,也是亲身经历了一场场离散,宝玉对于“生死”的认识才有了“层层递进”的演变过程。我以前就感叹过,宝玉天赋异禀,一生都在修“情”悟“道”。秦可卿去世之时,宝玉急痛攻心,口吐鲜血,这还是身理反应(但一般人也恐怕很难“痛”得如此真诚)。秦钟死时,宝玉亦是心痛难耐,但已有几分孩子不该有的“镇定”。金钏冥诞,宝玉策马郊外,井边撮土为香,还得黛玉一句敲打“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经这一点拨,宝玉还真的“开窍”了。而等到MM提到的“真情揆痴理”这一回,宝玉受藕官祭菂官之事的触动,竟说出下面这番话来:

愚人原不知,无论神佛死人,必要分出等例,各式各例的。殊不知只一‘诚心’二字为主。即值仓皇流离之日,虽连香亦无,随便有土有草,只以洁净,便可为祭,不独死者享祭,便是神鬼也来享的。你瞧瞧我那案上,只设一炉,不论日期,时常焚香。他们皆不知原故,我心里却各有所因。随便有清茶便供一钟茶,有新水就供一盏水,或有鲜花,或有鲜果,甚至荤羹腥菜,只要心诚意洁,便是佛也都可来享,所以说,只在敬不在虚名。

可见直到这里,宝玉所修的“情”也便开始有了些近“佛”似“道”的意思了(我有时也在想,曹公的这一个“情”字,可否跳出儒释道,在哲学甚至宗教思想里自成一脉呢?)。

此后,但凡身边每“去”一个,宝玉心中的“道”便再生长一寸,黛玉去了,贾家散了,估计宝玉的“道”也成了。

想来神瑛侍者因“凡心偶炽”才得以下凡,俗世来去一回,却是用红尘洗铅华,红彤彤一颗心褪变而成的“无色无垢”究竟是虚无还是通透呢?正如这红楼一梦换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到底是荒诞还是彻悟呢?我这个读者真不知是喜是悲,可能要的就是个无喜无悲吧。不悟,好难。。。


“岫烟”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名字,没有之一。经MM这一解更是空山碧霭,让人神往啊。只是名字虽美,神女仙姑可用,凡人却不敢轻易借取的,听着隐约有种薄命之兆。


有时我在想,宝玉杏子阴下惋惜的到底是这些青春女儿的如花容颜呢,还是少女那股子清泉一般灵澈天然的气性呢(或者两者兼有)?如果是前者,那便是无解之题,花开花落自古难逆,凡人也只得花开堪折直须折了。如果是后者,那我们还是有幸生活在当代的,认真做自己的事,真诚待所爱的人,也不用像那个时候的已婚妇女一样每天受累在无休无止的人情往来之中,那么若是幸运的话,七老八十还能保持一颗纯澈柔软又逗比的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了。哈哈,看来我还是很乐观的。

宝琴这个人物我今日还在加紧看书哈,有什么心得再来跟MM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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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21 16:40:30

啊,难得和美眉撞上了。就宝琴的出身,我还是和美眉有不同意见吧。
美眉举刘备的例子,其实刘备这个中山靖王之后,一直是备受争议的。很多史学家研究说刘备根本不是什么王室之后,不过是拉大旗扯虎皮,给自己先树个flag ,有个匡扶汉室的师出有名罢了。就像刘邦起义,也要编个斩白蛇的噱头,强调出身的正统与不凡。
所以刘备之例只能证明古人要做大事,没有出身也要硬拽一个。但不能说祖上福荫就真那么有用,不然刘备不会沦落到摆地摊卖草鞋,对吧?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祖宗的光辉,只能儿孙要起家要发迹时拿来树flag,当提升档次的台阶用。如果刘备一生都是个编草鞋的,即便他真是王室之后,又有何意义?
宝琴一样,紫薇舍人不管是个什么官职,一不是可以世袭的爵位,二不是多么高贵的皇家血脉证明,还不如刘备祖上呢。这个出身给薛家的也只有一个皇商身份这一遗泽。所以宝琴能从紫薇舍人这一先人名号中得到的,不是高贵的出身,是更为实惠的钱财。如果宝琴要跟人讲究个出身高低时,拿出紫薇舍人的先人官职来说,就像编草鞋的刘备跟人说我祖上也是皇子呢,大家会因此就觉得现为商家的宝琴,或现为编草鞋小贩的刘备出身很高贵,很值得敬佩吗?不会吧。
如果按美眉逻辑,祖上荣耀子孙出身就高,那贾家就没有败落这一说了,只要祖上是公候,子孙不管是读书、经商还是做贼,都是出身高贵的,这就显然不通了嘛。读书的可以拿祖上荣耀贴金,经商的,做贼的也可以,但效果各自就不同了,美眉可认同?

那么再看宝琴的薛家,此时究竟如何。美眉举的书中门子的原话恰恰证明,薛家本身门第没有其他三家高,势力都由“姻亲关系”而来。这就是我说的官钱结合了。权势与富豪,从来都是哥俩好。可这不能证明富豪在社会正统看来,就是能和权贵齐身的地位了。即便是当今中国社会,也不尽然。
门子口中“也不单靠”,“世交亲友”两句正点出,薛家自身不是权贵,是要“靠”别的真正权势才行的。我之前论证过紫薇舍人一职,实在觉得是虚设,和其他三家实实在在的公候子爵之类的爵位没有办法相比。而美眉再看你举的宝钗的原话“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也算是个”,可以说是宝钗的谦虚之语,但我觉得更是实情。李纨不会说她的娘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因为人家本来就是。贾母说起贾家,即便自谦,也是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虽不比什么什么人家云云,并不会说贾家“算是”什么样的人家。一旦“算是”,就总带有不那么理直气壮的意思了。
再说美眉所说邢夫人对薛家的评价,所谓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我觉得邢夫人自身就不是什么高的出身,她是继室,看刑大舅就知道了,她们家顶多是小富之家,邢夫人还把家资都换成自己嫁妆带在身边。她口中的薛家根基不错,怎么做得了“出身高贵”的佐证。如果是贾母或王夫人说薛家根基不错,才更有力吧。可王夫人只说过贾敏在闺中时如何娇养富贵,三春都比不了的。我想邢夫人评价重点还是在于,现今大富这一句了,邢夫人贪财无疑,这话也是想表达她看重的是薛家有钱。我觉得恐怕也是作者为后文铺垫,岫烟嫁了薛蝌后,吸血鬼一样的刑大舅夫妻并邢夫人大约并不会放过岫烟这棵摇钱树。书里交待,岫烟未嫁时,连少少可怜的月钱都还要贴补出去呢。所以邢夫人这句话实在做不了薛家出身高贵的佐证。
综上。
我还是更相信,薛家只是皇商身份。
再说美眉说的薛家不是普通商户,没有商人身份烙印,而是先贵后富,沐浴皇恩的祖宗荣耀。
我认为,只要是商,哪怕是皇商,就不可能是美眉说的并非身份烙印,只是皇恩浩荡。我之前探讨过,不知是这个帖子还是别处,我忘记了。总之官转商,着实是身份地位的鸿沟跨越,不可能由官身赐皇商之职。像薛家官转商,是很实在的贵转贱,所以我推测紫薇舍人为虚设,不过为了和其他三家看起来不那么悬殊的意思。
曹雪芹本人家族是内务府辖下江宁织造一职,那么书里写薛家现“领内务府帑银行商”又是个怎样的身份呢?在很多研究清史的资料中都涉及内务府一事,是清代皇帝有别于户部的一个机关,一开始是为打理皇家私业所设,可康乾雍时期逐渐发展为几乎将户部治下很多“肥差”都总揽来的庞然机构。像曹家,就以包衣奴才上三旗,帝王亲近之人的身份领了江宁织造之职位,这也是踏踏实实的官身。可薛家的领帑币行商,就是有别于曹家的官身,只是帮着内务府走买卖的商家了,这和官一点儿都没关系。韦庆远《清代著名皇商范氏的兴衰》中可见,皇商是个实惠的职位,多为内务府大小官员姻亲所领,这就和现实中曹家及姻亲的关系和上了。可皇商比起一般商户,不过是背景关系上多了些倚仗,社会地位并无太大分别。皇商范家衰败也是倒了后台,被其他官员盘剥得太厉害所致。
所以我说薛家做为皇商,不可能是美眉说的皇恩浩荡,官转了商,但仍旧是官身。真是皇恩浩荡,是贾政那样袭不了爵就另赐了官职,绝对不会是赐皇商身份。如果连皇商身份都是上赐的,那薛家之前的身份得多低贱啊?简直太矛盾了。
薛家现实中,极有可能也是曹家一个拐弯的亲戚,领内务府皇商的买卖,为曹家这个江宁织造服务的。书里,贾家等被提升为公候之家,薛家也随着被安了一个紫薇舍人之后。也许现实中,薛家之前也确实出过读书做官的荣耀先人,可现如今子孙不长进,是皇商身份也是确实无疑的。这着实不能说宝琴的出身不是商家而是官家。
更有一点,我之前也说过,看联姻才能看出真实的社会地位来。那么薛家这一代姻亲怎样呢?薛蝌娶了岫烟,薛蟠娶了夏金桂。都是门当户对的,也说明薛蝌在薛家也是不能和薛蟠比的。宝琴许了梅翰林,宝钗婚事无着落,也未必没有想要高嫁的原因。这也是我说贾母提及宝琴婚事是拿她做筏子,根本不可能替宝玉娶宝琴的一个原因。贾母说不会太过注重宝玉妻子的出身,只取本人高低。可商家,哪怕是皇商,也根本就不在那个不论出身的范围内。士、商是太大的鸿沟了。贾蓉娶秦可卿已经是低娶,但秦可卿父亲也是小官,并非商户。尤氏,邢氏等人出身不高做继室合适,但也不是商家女。
再看嫁普通商人的都是何等身份。周瑞家的女儿,贾府奴才的后入,嫁了普通古董商冷子兴,可见商家真实的地位身份了吧。可冷子兴一开始演说宁荣府,和贾雨村也是称兄道弟呢。难道说冷子兴就和雨村这样的读书人真得地位出身一样了?所以宝钗宝琴岫烟进了大观园和三春等人谈笑自如,也并非就真的说明她们出身就是一样的。
薛家即便比普通商家要高贵,因为是皇商嘛,可也绝不是美眉说的根基不错,仍旧官身,经商只是祖宗荣耀的出身,这不符合当时社会现状。一个家族不可能主业是经商却仍旧保有官身,这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薛家实在是皇商出身,就是实际的身份烙印,是摆脱不掉的。不是美眉说的只是沐浴皇恩的格外恩赐。
而在当时社会正统看来,哪怕是普通的耕读之家,出身也比富豪之家要清贵。这个是事实,不是我杜撰。虽然士农工商,商为四民之末流,这一传统观念早在《汉书》中就被质疑,说商人豪富,农人贫贱是事实,可社会正统却是仍旧秉持四民观一直到清末。期间,宋代,明代商人也努力过,清初商人也奋斗过,可惜都没有大的改观,只是实际社会中享受富贵罢了,但上升到律法政治政策上,商人还是四民中最被压制贬低的末流。直到清末,洋务运动,西风东渐,商人才真正成为超过工农的上流。而在曹雪芹所处的康雍时期,不管是权贵士族的判断标准还是读书人清流的价值判断来论定当世的出身高低,宝琴都是切切实实不能和香菱比的。皇商也是不能和乡绅比出身的,这是社会现实。

这里论断薛家出身高低,不是要贬低宝钗或宝琴,就像凤姐儿说探春时表示有福气的才不挑嫡庶得了她。有福气的,才不挑出身得了宝钗宝琴,我认为也是正确的。
只是不能因为宝钗宝琴行事做为比一般闺秀更有见识才华,就非要把薛家的皇商身份也说成是根基不错的高贵出身。我觉得那样才是真正的出身论了,才是拿出身来褒贬人物了。
这段特意要加粗,以免美眉太爱宝钗而误会了我的本意。

至于宝琴认王夫人做干娘成了贾家小姐,就像甄英莲落难做了薛蟠的妾,都是后来的人生际遇,且不是嫁入皇室或沦入青楼这样从根本上扭转整个出身境地的事,就和原本的出身无碍了,也不妨碍二人的排名。

再次强调,我不是在议论宝琴出身低所以她便不如香菱贵重或人品好坏等等,那偏离了我们的议题。我就是实实在在在论证宝琴出身究竟和香菱比怎样。至于曹公是否因为出身低而将宝琴排在香菱后,我们也是根据正册排名推测出的这个因由。而除了出身,更有性灵才情,与宝玉及贾府的亲疏,对情节推动的重要性等,甚至还有作者个人的偏好,这是综合的因素,我们也不能一一辨明。
不知美眉还有何想法,可以再探讨。





cristal2011 发表于 1/19/2017 6:33:51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895405#73895405]

[/url]


哈哈,想不到我的一个疑问引得MM如此用心的一段旁征博引啊,也由衷感谢MM能不吝赐教!我想我自己所读的史料文集诚然不如MM多,也就全凭一股子热忱和认真再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必须先承认一个错误哈,我说薛家“永沐皇恩”确实容易引起误解,这个“皇商”头衔的确不一定是皇帝直接授予的。我的意思是说与皇家做生意和跟平头老百姓做买卖是不太一样的,需要选拔资历、动用资源,也是一份恩典了。这就很难说不是仰仗了薛公打下的根基,也有可能是皇帝顾念的旧情。如曹公在讽刺薛蟠“游手好闲”时也提到他“不过赖祖父之旧情分,户部挂虚名”,可见祖上的殊荣和旧情是能福泽后人几世的。

我举刘备的例子也是为了说明祖上福荫(哪怕是谎称编造)即便过了十几辈儿都还能被用做重要的政治资本,所以在封建时代祖宗荣耀是提升个人或家族社会地位的重要(而非唯一)因素。就像MM所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从荣、宁二公算起到宝玉是第四代,宝琴与宝玉同辈,那距薛公也还在“五世”之内呢。若说薛家一点也承接不到祖上的荣光那也是有些勉强的。


然后还是想澄清两个观点。

首先,我看我那段文字并没有要把薛家与贾、史、王三家相齐的意思,我说得很明白,薛家与这三家相比是“单薄”的,只是恐怕比之寻常“耕读之家”会贵重些。如果MM以为我硬要说薛家也如其他三家尊贵显达一般,那便可能是误会了。

第二,诚然,在封建社会,若是在朝为官自然是序爵的(好像在今天的军队里一样),但我们现在比较的是薛家和甄士隐家,是两个“在野”的家庭,那么我的观点就是,一个“在野”家族的社会地位有一个综合考量,除了要看他们当下的营生之外,还要看祖上是否荣耀显达,甚至或许还包括其社会关系、人际网络等各种资源的对比,而不是仅凭一个“职业”因素便被一刀切地分为三六九等。所以我自然也不会认为薛家出过一个“紫薇舍人薛公”就会千载万世地贵气下去(薛蟠便是个门祚终结者),但我想他们家在宝琴这一辈也不会因为一个“皇商”身份便落入普通的市侩商贾一流。这是我的出发点。



至于薛家算不算得上“读书人家”,我想我们都承认宝钗是谦逊之人,只会把自己从高往低说,而决然不会毫无根据地出语抬高自己身份的。若是邢夫人这一品的人说出“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这样的话来我们还可以怀疑她是没羞没臊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宝钗如是说,揣度她平日谨慎持重的举止风度,最大可能性便是薛家就是个“读书人家”。至于李纨与贾母说不说得出“也算是”这样的话,那还要看具体场合、前后语境和情节需要,我认为不能因为这两个人物没有说过类似言语就质疑宝钗这句话,这样说不通啊。

而在第四回,曹公介绍薛蟠出场之时便交代过“且说那买了英莲打死冯渊的薛公子,亦系金陵人氏,本是书香继世之家”。这里很明白,薛家是“书香继世之家”,出了薛蟠这个“呆霸王”实属家门不幸(也确实埋下了薛家败落的种子),而细看宝钗、薛蝌、宝琴这三个才是薛家门下“正常”该有的读书知礼的子孙。

我想这“书香继世”继的必然是薛公了,而“紫薇舍人”一职虽是曹公虚设,但听着也是文官,大约薛公本人也是位饱学之士。而我们看“兰言解疑语”这一回里,宝钗也提到自己祖父“藏书”如何(“薛公”可能是宝钗曾祖父),也叙述了薛家“大人们”是如何严厉地管教这些看杂书的子孙们的。这样的家风想来也的确像书香门第(请再次忽略薛蟠这个没有父亲管束,而反被薛妈妈宠坏的“独根孤种”吧)。

我们还可以看看曹公叙述宝钗进京“选秀”的缘由时是怎么说的:“近因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这里很明白地说皇帝是“崇诗尚礼”才采取了这一选拔女官的机制,那么选拔的对象自然该是出自“诗礼之家”的,更没有道理去一个商贾末流之家去征选了。而后文也说了应选者皆为“仕宦名家之女”,那么薛家也自然算是“仕宦名家”了,不然宝钗也决然没有资格进京应选的。


自然,MM对于薛家原型的分析我也多是认同的,也许现实里的薛家就是因和曹家沾亲带故的缘故才领得了“皇商”这一实惠的差事(而据我所知也有另一种说法是薛家原型本是官家,曹公这个“皇商”反倒是在小说里编排上去的)。甚至说曹公是为了宝钗进京编了一个由头,才给了薛家这样一个“仕宦名家”的身份地位,我都觉得是有道理的。但我还是要以书里描写的薛家为准,曹公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始终还是写了一个大富大贵的薛家,虽不及贾、史、王这三家尊贵,但比起一般商贾是要贵重得多的。所以书里的薛家虽顶着“皇商”的头衔,但也的确有着“诗礼”的血脉,绝不是冷子兴等普通商贩可并论的。


而说到薛家的姻亲关系,MM举了年轻一代的部分例子。我的感受是夏家和邢家都不如薛家,而薛家向这两家都是娶媳妇,不是嫁女儿。我看《红楼梦》虽然主张“门当户对”,但书里有个在本阶级内“低娶高嫁”的规律(大约中国文化里都是这个“道理”,这可能也是符合封建社会的基本形态的)。比如MM也说了,贾母提到过宝玉娶媳妇家世背景是不那么看重的,又比如当薛姨妈看中邢岫烟时也竟然还把她家境贫寒当做一个优点来看待(这也是薛姨妈仁善明理之处)。我看着书里一个明显不符合这个规律的便是迎春,孙家原本从根基上是够不着贾家的,不符合“高嫁”,而这也的确成了迎春“速亡”的直接原因。

顺便说说我对邢夫人的理解,曹公明言过邢夫人“禀性愚强”,看书里也是个势利、自私、又不明事理的人。在盘算岫烟与薛蝌亲事之时,我想着她也未必会以邢家之弱势来审度这门亲事,而更可能是以她荣府大太太嫁侄女儿的立场在计较谋算,若薛家只是一个寻常商人之家,她定然也会挑三拣四的,比如她所盘算的便恐怕会变成“薛家虽无甚根基,但现今大富...”。所以如果连邢夫人都认为薛家“根基不错”,那我认为还是可信的。


再说宝琴,且不论贾母是否真心中意娶之为孙媳,但她这样示意了,又立马得到了王熙凤的附和,连薛姨妈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后来紫鹃也这样跟宝玉诉情,揣度这众人的反应,那只能说明,宝琴在家世背景上是能和宝玉匹配的,是份属同一阶级的议亲行为(虽然也是“高嫁低娶”)。我们想想,如果这里涉及的是如冷子兴一流的平常商人之女,那众人还会觉得顺理成章吗,贾府上下可不得吵翻天了么?想来贾母即便是在打马虎眼,也绝不会拿一个身份地位太悬殊的人来充数,婚姻大事实非儿戏,贾母可会舍得这么作践宝玉么?而宝琴是确确实实聘予梅翰林家的,且不说梅翰林家富贵与否,单听名号也至少该是个“读书人家”,那么薛家如果只是寻常商贾之家便一定是“跨阶级”高攀了,所以宝琴还该是世家女子才对。


最后再看看宝钗,一个“金玉之说”在书中从头至尾被反复唠叨,宝钗若是根本配不上宝玉又哪会有人当真呢?且“都道是金玉良姻”这一句是出现在《终身误》曲子里的,若是宝钗和宝玉都不是同一阶级,那为什么还会“都道是”呢?应该改成“谁道是”才对啊。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在何等情况之下,宝钗最终是嫁予宝玉做妻的,这便是宝钗做得“宝二奶奶”的铁证了。而在曹公眼里,薛家与贾家在阶级地位上恐怕还是能结下“良姻”的呢。


而薛家往上几辈里更是与三大家族屡屡联姻了,薛姨妈就是王子腾和王夫人的胞妹,也就是正如门子所说“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所以在我看来,薛家“皇商”的头衔是个营生,也许会一定程度上降低薛家的社会地位,但不能作为其身份地位的唯一判别标准。我虽没有看过太多关于清朝“皇商”地位的考证研究,只间接有所耳闻,但我在想,既然我们可以把薛公“紫薇舍人”当做曹公一笔虚设以为薛家“添光”,那么我们为什么又要对这个“皇商”头衔做这许多的现实附会呢?


不过还是要再承认我先前的唐突,如MM指出的,这个“皇商”身份也确实不一定就是皇帝亲自颁发的。然而综合各层因素看来,薛家也的确同时是“诗礼之族”,且也是与贾、史、王三大家族休戚相关的姻亲贵族。

自然,就连像贾府这样的勋爵世家其爵位都不免逐辈递降,薛家之势也必然在流变稀释之中,这是四大家族终极倾覆之大势不可挡。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各家才会在内寄望于诗礼传家,以期后人中能有科举入仕之才,好搏个家族中兴;在外依仗于姻亲联合, 力图积涓成河,唯恐独木难支。所以虽然有人对清朝“皇商”身份做各种考证推测,我还是更倾向于相信曹公是把“四大家族”看做唇亡齿寒的命运共同体的,借“皇商”之名给了薛家一个“财富”的标签,不过是为了彰显其经济上的功能(权而无钱也实难长久),但其里子还是豪门贵胄,哪怕只排在四大家族之末。故此我不能只因一个“商”字便将他家剔除这一政治、经济、社会资源的核心共享集团(阶级)。我还是相信,至少在宝琴这一辈儿,仅凭薛家女儿的身份便已出身不低了。


再来还要说说宝琴被认作贾家干女儿这一节,MM认为这是后来的际遇,所以不能作为宝琴身份地位的考量因素。但秦可卿乃秦业养女,也是因后来际遇嫁予贾蓉为妻的,如果要追溯她的“本源”也不过是一个育婴堂的弃婴;若后天际遇不能作数,那么可卿能否进入十二正钗呢?再看宝钗,她与宝琴是同祖父的叔伯姐妹,若宝琴的出身只是商贾之女这么低微,且又不算宝钗嫁入贾府这层“后天际遇”,那宝钗的身份又怎能进入十二正钗呢?


所以至此,我依然还是认为宝琴生在薛家,又是进过贾族宗祠的荣府干女儿,出身应该高于香菱这样的“耕读之家”的。

说真的,看香菱幼时被拐一节,让人心痛如绞,可叹英莲若真是豪门幼女又可会仅让一个男仆(霍启)抱上街看花灯呢?当时她们家并非“旅居”在外,众奶妈、婆子、丫鬟们一个都不跟着么?这不像是世家规矩。看巧姐年幼时连自家园子都不常去的,偶一进园也是奶妈婆子丫鬟跟着。也不说贾府,就是宝钗宝琴,无论在家还是客居,可有只随一名男仆上街的道理呢?所以我的想法是,书里所一再提及的“规矩”才是一个家族尊贵的“里子”。

因此,我虽也很感谢那些关于“皇商”地位的材料,它们让我明白薛家比起贾、史、王、林这样的簪缨勋爵之族以及现有要职傍身的为官做宰之家是有距离的,但比起寻常地方上的“望族”恐怕还是在门第上略高一等。


当然,我非常同意MM所说的曹公可能是出于其他原因将香菱排在宝琴之前,这也是我这几天在苦苦思索的,只是“出身”一说未能说服我(倒是MM提到的曹公个人喜好的因素让我有些动心呀)。

也请MM放心哈,咱们当下确实只论人物门第出身,而不对她们做人格、性灵上的褒贬,且香菱、宝琴二人均是我所钟爱之人,这实是我们的共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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