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MM这段是谬赞了。但是自己情盛之下的臆想能引起MM的共鸣,也觉得惊喜。若真是要拜,也该是我拜怡红公子才对,还要在心里时常瞻拜曹公,感念他能留下这样一部奇书点化世人。
其实不妨讲个笑话,我小时候外婆和隔壁老太婆们整天研习“法轮大法”,最后竟然“走火入魔”(高血压、糖尿病、伤风感冒交迫)还宁死都不就医吃药。还好我母亲“强势干预”,从医院开回药水自己在家里给我外婆“治”(楼主妈是专业的成年人哈,小朋友们切勿模仿),病好后我外婆就再也不信她的“大法”了。当时电视里正在演黛玉泣帕题诗,我看着这个妹妹哭得又美又虔诚的样子,觉得她该是有个更好的“大法”吧。
后来自己长大一些了,觉得又何尝不是呢,情和眼泪就是黛玉一辈子的因果,这和宗教没有什么区别的。但那个时候我只是被黛玉的“情情”迷得不要不要的,所以也把自己变成了个“爱憎分明”的小姑娘了;只可惜倒同时把宝玉的“情不情”误解为“滥情”了。所以当MM说从小喜爱宝玉,更觉得自己像宝玉的时候,我心里便觉着这是个多么有“慧根”的MM呀。
要说我开始同情、理解并且欣赏宝玉这个情根情种还是近两年的事。越成长越觉得宝玉之情是泛而不滥,而事实上他给每个人的情感虽是一样的真诚,但其内容和形式又都是各有各的不同,他的心该是细腻到每一寸肌理的吧。博爱之人必然劳心,说王熙凤“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说黛玉“心比比干多一窍”,那宝玉之心也一定是千沟万壑的了。
一颗千沟万壑的心,如果没有个信仰,在这个沧海变桑田的世界便不是会被挫钝磨平便是会变得“千疮百孔”了。我自己是个宗教之外的人,但我猜宗教的意义便在于能带来个人与这个客观世界的终极和解,以及给予个人和自己主观内心的最终安顿吧。儒家的“仁”,佛家的“空”,道家的“自然”,最后也该是循着这个“道”的。那么达到这个“道”的途径除了修齐治平,除了斋戒随缘,除了不争无为,就不能是“真心至情”么?
其实程高续书里宝黛“弱水三千”“如有三宝”的那段对白我还很喜欢的,让我觉得他们两人“悟了道”。华视版电视剧里宝玉丢了玉,对袭人等人有句台词是,他修黛玉,黛玉修他。我不知道这一段是不是也取自续书(如果是的话我倒该趁这次重读好好续着读下去了),但真的让我很受启发。宝玉是黛玉此生全部的修行,而黛玉也正是宝玉一生修行中最重要的一关。我就想,宝黛这是信了一个只有他俩的“教”吧?
要说《红楼梦》里的宗教皈依,各个“风流冤家”的确都是被和尚、道士化走了,但我猜曹公的本意不会是让他们又入“佛”又入“道”的,而是统统都归入了警幻的“情宗”。我甚至也在疑惑,宝玉最终的“悬崖撒手”似乎在形式上也不该是“成佛”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道士”是白忙活一场了么), 而是超逸出了“孽海情天”才对(不过所有的“道”其实质恐怕最后都是殊途同归的,抑或打破宗教形式才是曹公的本意?)。
说真的,我每每读到宝玉的时候心里脑里总有一个画面,觉得他像一个被万千情丝牵住的氢气球(当然是红色的),他身边每有一个心爱之人“离开”了,我仿佛都能听到一根情丝“嚓”地一声断掉,生怕这个气球就这么脱离地表飞上九天了...
但我想在曹公著书之时尚还需要“佛”、“道”的概念来阐述这一终极归属(如书中的宝玉便只能说自己要去做“和尚”)。但既然《红楼梦》已成书,那么围绕着“太虚幻境”这个精神空间也似乎自成了一套修情悟道的体系。所以,以后要是真演化出这么一支以曹公为宗师,以《红楼梦》为经典的“情教”也大概是不足为奇的。而这一派“收”的恐怕就是如书里这般“正邪两赋”之人,而能“得道”的还该是像宝玉一样情极悟高的“痴人”才是。
当然,我想曹公的哲学观和宗教观依然还该是复杂而多元的,书中人物也大有在世里世外获得“安顿”之人(如甄士隐和刘姥姥)。但我想曹公在为我们点拨出儒、释、道这三家并行于世的修行之道的同时,也可能无心插柳地(或是有心栽花也未可知)另辟出这第四条“情宗”之路,这大约也是这位大师能做到的吧。
咱们再接着这么彼此启发下去吧,说不定哪天真的就把一本《红楼梦》读成“经”了,哈哈~~
1011s 发表于 1/24/2017 4:17:35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939092#73939092][/url]
其实美眉是偏向把宝琴宝钗的薛家看做一体,更认同书里所写的薛家诗礼与商贾并存的家族身份现状。
我则偏向把宝钗宝琴两人背后的薛家分开来看,并且从实际现实出发,觉得一个家族不可能既是士族阶层,又是商户身份。
虽然书里说宝钗宝琴两人父亲是“叔伯兄弟”,并未分家,可两人的人生经历来看,家庭氛围环境和教养是大不相同的,虽然二人都一样优秀,甚至宝琴看起来比宝钗还要精彩,但我还是觉得宝琴的父亲不是如同宝钗父亲那样的家族嫡支。宝琴随父亲周游也罢,经商也罢,四处游历是真的,这真不是美眉所言贵族阶层或者诗书清流家族教养女儿的规矩。
我好像更脱离书中表面的描述,联系了更多的现实。那时的现实就是,即便在野,贵族士族或读书人家,也不大可能转而经商,除非没落至走投无路,或别支弟子自主转身份。清朝还好一些,商家子弟可以捐官,可以科举,所以商人地位已是大大提高了的。可是纵然如此,士族和商户,也是绝计不可能同时做为一个家族的身份状态出现在同一时期的。贵族如贾,史,王,家里出息多靠田庄土地,还有就是联姻薛家这样的豪富之家,给自己找个钱袋子。并且士商联姻也一般是家族向上攀爬时必要的钱权结合,如美眉所言王家将女儿嫁入薛家,薛姨妈的出嫁绝对算下嫁了。而像贾家这样的勋贵,他们最紧要是维持权力巅峰,他们不需再向上爬,所需钱财只是挥霍奢侈与同阶层间的礼尚往来,面子而已。
那么我们看和薛家联姻的王家,在爵位上他们家绝对比不过贾史二家,可现实呢?王子腾无疑是三家中最如日中天,依旧站在帝国权力中心最近处的那一个。那么王家往上攀爬时,联姻都是如何的呢?王夫人嫁入贾家,是高嫁,乃勋贵之姻亲,可助王家更接近勋贵老派势力。而薛姨妈嫁入薛家,乃下嫁,是财富之联系,可助王家攀爬时的财富所需。所以,王子腾不升九省都检点谁升呢?
我们仔细读原著时,会发现曹雪芹很多笔触看似闲笔,比如一开始写王家王子腾还会亲至贾府,给贾政贺寿等。后期王子腾就再也没出现在贾府过了。因为他升官了,可外放回京后,也没再来过贾府了。此时,王家和贾家的势力已经有了迥然的区别了。一开始门子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倒是存疑的。因为凤姐儿判词那句“哭向金陵事更哀”,我觉得如果理解成王家在金陵也败落了,恐怕没有那样哀。我倒是觉得,恐怕王家并没有损,反而升了也未可知,这样的王家斩断和贾府的纠葛,翻脸不认人,连王夫人凤姐儿也不管不顾,所以凤姐儿被休后无家可归才“更哀”,我是有这个推测的。
啊,又扯远了。
说回来,贾家在未败落时,不会和薛家联姻。所以我还是觉得薛家不会如曹雪芹描述的那样,既是个诗书之家,又是个皇商身份,因为现实中不大可能。我倾向于皇商为实,诗书只是“历史遗留”,或宝钗祖父这一支的优良家风。美眉更倾向于诗书为实,皇商只是作者给薛家豪富的添笔。
这个我们各自有偏重,认真找文本,也各有佐证。所以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所以就不再纠结了吧。
不过有几点我还是要说一下。
美眉说薛家甄家都在野,所以就需综合来看各自身份地位的高低。祖宗遗泽,家族财力等都是考量的标准。这个,我并没有否认呀。社会现实中,薛家当然是碾压甄家的,薛蟠可以打死冯渊就是证明呀。我一直说的,都是正统道理上,也就是当时社会主流官面文章的价值判断上看,耕读之家就是比商家地位高,这是道理,毋庸置疑。我从来没有否认现实里,薛家会是各方面都高于甄家的。可那时候真论起一个人的出身,清贫耕读人家的弟子,在出身上,绝对高于皇商家的弟子,这也是那个时代的道理。不知道美眉可认同这一点。当然,还是上一个问题,就是薛家是皇商身份是前提,美眉觉得这个做不得准,那我们就不好判断了。
还有美眉说金玉良缘是“都道是”,可我并不觉得书里实际描写中是“都道是”啊,贾母凤姐儿等人都没说过呢,就是王夫人,如果薛家真是在阶层上和贾家是一样的,王夫人也不会有那样大的阻力成全金玉良缘的。我觉得这首曲子很明显是宝玉的口吻,这更像是宝玉的个人感受,和下一句“俺只念”相映成趣,宝玉觉得如此而已。
至于宝钗和宝玉成婚并不能做为两人同属一个阶层的佐证呀,因为,我们不知道二人是何时成婚的,也许那时贾府已经败落,连命都保不住了呢?哪里还有什么阶层之别,抱团儿活下去才最重要呢。
至于贾母提亲宝琴,我并不觉得众人觉得理所当然啊。我还是认为贾母是拿明知不可为的宝琴做筏子。至于美眉说的,提商户女的亲就作践宝玉,我不觉得,本来就不可能的事,贾母才正好拿来提啊,但凡有一丝可能,贾母也不会故意装糊涂去提,熙凤也不会配合去演,薛姨妈也不会瞬间领会贾母意思了。而贾母凤姐儿更是连宝玉名字都没提,是薛姨妈心中立刻想到宝玉而已。我从不认为,这是贾母真心要为宝玉求娶宝琴,因为不可能嘛。而紫鹃后来问宝玉此事,只是想确认宝玉的态度,想明白宝玉对此事的看法,黛玉也一样,她自始至终关心的只有宝玉一人的心,宝玉是否心里有金玉良缘,宝玉是否爱恋宝钗,宝玉是否会和湘云有情,宝琴亦然,在我们外人看来不可能的事,在黛玉那里都是会担心的各种可能,所以紫鹃才会去问宝玉。这不能做为宝琴宝玉姻缘,或金玉良缘都“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原因吧。
而且薛家也不是普通商户,是皇商不说,不是还是王夫人亲戚吗?书里细节,贾母凤姐儿都是一直以礼待客,尊重薛姨妈的,很多家宴场合,薛姨妈都和贾母一个地位,王夫人反执子媳礼在下端。后期薛姨妈待黛玉如同亲女后,贾母更是放心将黛玉乃至整个大观园都托付给薛姨妈看顾,可见虽然薛家是商家,可薛姨妈是王家女儿,是王夫人亲姊妹,贾母也不会轻看了她。宝钗除了薛家血脉,也是王家血脉。所以我说宝琴和宝钗出身是有不同的,同是薛家女,但出身绝不会一摸一样。宝琴还是不能和宝钗比的吧。
还有,美眉说到秦可卿,我觉得可卿虽然是抱养的,可她的确自小就是被秦父收养,是秦家的女儿。这是可卿的出身啊,虽不高,但也不是商家,官再小也仍旧是士啊。而可卿能入正册,不是她后天际遇提升了她的身份,而是,一,她是贾家正经的媳妇,二,她是宝玉性启蒙的对象,三,她是宁国府罪孽消亡的“败家根本”,这三点中,后两点才是她入正册的最主要原因,不然尤氏做为贾珍这个族长的妻子,更有可能凭借后天际遇就入正册呀。要说后天际遇比贵贱,那巧姐后来是嫁入农家,岂非身份又低了,上正册更奇怪?所以,可见后天际遇不是判断出身高低的因素啊,出身,就是你出生之时或你未成年时你原生家庭的状态,对吧?所以宝琴认王夫人做干娘,和她的原生家庭有何关系呢?香菱做妾,又和她乡绅小姐的原本出身有何干系呢?
这是我说的,宝琴从出身上,身份地位低于香菱的原因了。当然,美眉不认为薛家是商家,而是士族阶层,这就又绕回上一个话题了。
不过仅后天际遇这一点,我觉得美眉是把出身的定义,和个人总体成长背景搞混了。
至于美眉说的,香菱被一个男仆抱着去看灯,确实是甄家普通乡绅,并非世家的证明。可宝琴自幼便跟随父亲四处游历,难道不也是她并非世家小姐的证明吗?香菱那时才几岁,父母是谁都不记得,宝琴却是很大了还在外游历了,而且游历在外,难道还会跟随很多仆人吗?所以按照当时社会标准,宝琴家教养女儿更“没有规矩”吧?
综上,薛家究竟是士族阶层还是商家阶级,我们意见不同,暂且搁下吧。
可宝琴和宝钗的不同小家庭背景,不能忽略。宝琴和香菱后天际遇确实不能判定各自出身高低,这一点我也是坚持的。至于俩人的原生家庭出身到底谁高谁低,我们也可各自保留意见,可要说宝琴一定高于香菱,我还是难以被说服的。
美眉如果还有什么论证,可以再说给我听。
cristal2011 发表于 1/21/2017 6:35:35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912308#73912308][/url]
晚上有点时间,再来找MM聊一聊哈。
MM指出得是,咱俩对薛家“诗礼”和“皇商”的双重身份的确各有倚重。也好像MM所说的,“诗礼传家”也好,“皇商”为体也好,在不影响具体人物个性、思想解读的情况下,咱们可以将一些细节问题暂时搁置,以待日后哪天偶然间灵光一现(曹公给拖个梦也说不准呢)便都贯通了。
只是有三个问题我考虑再三还是想向MM陈说一下我的看法,因为这可能涉及到我对宝钗和宝琴这两个人物的根本理解。
第一个是关于“金玉良姻”的。其实自从我听到这个词开始,我便觉得它背后牵连着世俗承认、家世匹配、父母意愿等传统婚俗原则。
我是这样想的,曹公很明显是要把二宝和二玉这两段情缘并列对比的,两者各代表(或偏重)一种婚恋价值。二玉不必说,曹公给了她们“木石前盟”,这木、石均是取性自然之物,其本质灵性自是浑然天成,决不落于世俗价值判定的窠臼。所以二玉之间是性灵互感、真情相通的,取的正是这兀自存灭于天地间的“木石”本性。我认为这是一段“世外仙缘”,代表一种返璞归真的情感价值。
而曹公给二宝的是“金玉”二字,相应的,这一组合也一定代表着某种价值。当然,不同读者对此可能有不同的理解,我先说说我的看法。
在我看来,“金玉”相配可能有两层涵义。第一层便是比较世俗的关于富贵财势的整体象征。黄金、玉石都是传统认同的珍贵材质,是价值恒远的“硬通货”,也是世家贵族的借代之物,所以古来便有“金玉满堂”、“金枝玉叶”等说法来借指家业富贵与身份尊贵。
第二层意思恐怕还是要联系到儒家价值观上去,比如金、玉有被借指钟、磬等礼器的用法,孟子便用“金声玉振”来形容过孔子的才德;且金、玉二者要能成“材”均需经过锻炼打磨等“加工”过程,“成器”之后也都有传家历世的普遍价值,这在儒家传统里皆有对应的象征意义,或许也便有了“金科玉律”、“金玉良言”这样的比喻用法。
所以,我认为曹公或许是以“金玉”之名给了二宝一段完美符合封建时期婚配条件的姻缘,这段情缘在书里的一个重大功能便是代表了世俗的婚姻价值(门第、孝道、功利、夫权等等),并与二玉所代表的质朴的情感价值做出对比。
想来倘若宝玉是个如贾雨村所说的“应运而生”的“大仁者”,那么他和宝钗该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金童玉女”才对;但宝玉却偏偏是个秉正邪两赋而生的“痴人”,这才只认可性灵相通的“木石前盟”。所以“金玉”这对“世俗良姻”越符合传统的、功利的、人为的婚配条件,便越能反衬出“木石”这对“世外仙缘”的天然稀珍,这是我对曹公用意的一种揣摩。
这样一来,“金玉良姻”便第一个要遵从门第匹配这一基本原则,否则“金玉”便没有足够的分量在价值的天平上与“木石”相“抗衡”了。因此,薛家也便必定要和贾家门第相称才行(但也可以是同一阶级内的“高嫁低娶”)。所以,若说薛家门楣单薄如此,以至于二宝之姻只是在贾家失势后才勉强促成的两家“抱团”行为,这便打破了二宝与二玉这两段情缘的对比平衡。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我有些“不依不饶”地想要继续跟MM聊这个问题的原因。这似乎触及到我对这部小说结构的整体认识了。
而从宝钗的个人形象上来看,她是书里最符合“君子”神形的一个人物,而“君子”一词在我们现代社会虽然更是一个“道德”概念,但在封建社会便一定摆脱不了其“成分论”的本源意涵。像宝钗这样一个自我要求、又受众人肯定的“君子”,最大可能还是出于“诗礼之家”的。
再者,我揣度宝钗平日与各姊妹相处时那股自内而外的雍容贵气,自信而谦和,舒展而自持,除了自身修养外,我更相信那是世代积累的贵族气韵。
而“诗礼传家”的贵族血统也能够很好地解释宝钗为何除自我修养之外,还对各族姊妹兄弟均有“训导”之辞(如对宝玉、黛玉、湘云、宝琴、岫烟等),身在“四大家族”社会地位下降最快的薛家,宝钗比之其他族裔更有家族危机感,这才形成了她儒家理想的诗礼宗旨与实用主义的处世方式相结合的人生哲学。所以,这些对弟弟妹妹们的“训导”都不是宝钗“好管闲事”,而是她以“君子”之姿由己及人的絜矩之道。
再联想到尚在全书比较早的时候,元妃归省曾见过少年宝钗一面,此后端午节礼下来,宝钗受赐之物便与宝玉一等,皆高于黛玉与三春,无论这一情节是要点出元春看好“金玉良姻”也好,要体现元春青睐宝钗仪容才情也罢,元妃能这么做也必需宝钗的家世背景做后盾支持才行,如果宝钗的家世还是以较低微的“皇商”为主,那么元妃所赐的节礼分出这样的“等级”来便不太合情合理(礼)了。
所以,虽然如我们所分析的,薛家的确有个“诗礼”与“皇商”的综合背景,但我还是更愿意把薛家先看做一个“末世贵族”,这样似乎能更方便地理解二宝的姻缘,也更合理地解释宝钗的个性与为人。
然而的确也如MM所分析的,“皇商”的身份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能给薛家以及四大家族的利益联盟带来短期内的经济效益,另一方面却又的确在把薛家的家世地位往社会末流拖拽。如果薛家子弟只耽溺于“皇商”身份所带来的物质享受,而不以承接祖上诗礼传统为念,那么这个家族便免不了最终沉沦甚至“速亡”的结局。
所以也请MM再不厌其烦,听听我这个认为薛家到宝钗这里仍是“诗礼”为其体、“经商”为其用的观点和理由。诚然,我也很同意宝钗宝琴这一代的确也是于家族命运走势至关重要的一代,如果他们还不为薛家谋求“转型”和“上升”的机会(如子弟科举入仕,姊妹“向上”联姻等)那么薛家便会直堕社会末流而去,如MM所说,哪一天“表里倒置”也是必然的了。
第二个问题便是关于宝琴儿时跟父母“游商”的经历。MM指出得是,这是不符合常规的,所以我们可以以此来质疑宝琴的出身。但我想,这个事例和霍启领英莲看花灯的例子有一个根本区别在于,一个有父母双亲在场,一个单只有一名男仆。所以我在想,英莲这个例子是能表明甄士隐家只是“小康之家”的,但宝琴这个例子未必能证实薛家不是“世家大族”。
我的看法是,宝琴与父母出行究竟不违大节。也正因为宝琴母亲也是一并随行的,所以我猜他们也未必会像寻常商旅一样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地四处行商,而更可能的是由婆子丫鬟伺候着,一家人且行且游地享尽亲子乐趣。在这样的情况下,薛夫人和宝琴在途中可能不必抛头露面、挨苦受累,就如宝钗和薛姨妈进京时那样有辆上等马车遮风挡雨便好。我想这也同时可以作为薛家确实阔绰的佐证。
当然,这样的事也估计只有宝琴爹做得出来。但正如我以前分析的一样,宝琴爹这个“好乐”的性情很可能便如同宝玉或者柳湘莲这一流人品,出身高贵但又风流不羁,这也是一种可能性。而我反倒认为这个可能性很重要,因为纵观《红楼梦》里的“大家闺秀”们,似乎都有个“肖其父”的规律。比如黛玉和林如海,惜春和贾敬,李纨与李守忠,元春、探春与贾政,王熙凤与王子腾,宝钗和薛父(从曹公介绍宝钗时有“当日有他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推断而出)等等,唯有迎春和父亲不算酷似,但二者“昏聩无能”这点倒是有些相似的。所以我倒是一直把这一情节留作理解宝琴个性的一个参考的。
第三个问题便是关于曹公选角入册时所考虑的“出身”问题。其实我一直采用的是“叠加法”,也就是无论是原生家庭的社会地位、夫家门楣、子孙荣耀,只要能用得上的都算上(但遇到“下行”变故也不做“减法”,如巧姐)。比如,探春虽是庶出,但后来嫁作“王妃”,其身份便比迎春和惜春高了。也比如可卿,不管亲生父母如何,一旦被秦业收养便是官家女,嫁予贾蓉便是宁府蓉大奶奶,所以身份也相应被抬高。
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算法了,姑且说与MM听听吧。
至于尤氏为何没有入正册,我想可能是因为尤氏与贾珍多年夫妻,沾染的“浊气”太重,已经光泽大减,而离“死鱼眼睛”也更近一步的关系(凤姐、秦氏年龄尚轻,李纨又是多年孀居,比之尤氏当然更有女儿“灵气”),哈哈,曹公这里可能ageist了...
又唠唠叨叨说了这么些,希望MM不要觉得我是“死缠烂打”哈。也真心希望MM能再有进一步的观点,就是把我以上这些都完全推翻也是好的。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晚安!
哈哈,悟空也是个“精”呢,我倒愿意向我的“终身偶像”看齐哈,啦啦啦~~
MM想什么时候回复都行!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估计大家家里的安排也该敲锣打鼓地紧起来啦,不急不急的,你要是“赶”起来,我就更加“追”不上啦~~~
呵呵,老实说,每天还是非常期待上来看看MM的回复的。
提前祝MM和家人,以及版上的华人朋友们春节快乐啦!
晚上有点时间,再来找MM聊一聊哈。
MM指出得是,咱俩对薛家“诗礼”和“皇商”的双重身份的确各有倚重。也好像MM所说的,“诗礼传家”也好,“皇商”为体也好,在不影响具体人物个性、思想解读的情况下,咱们可以将一些细节问题暂时搁置,以待日后哪天偶然间灵光一现(曹公给拖个梦也说不准呢)便都贯通了。
只是有三个问题我考虑再三还是想向MM陈说一下我的看法,因为这可能涉及到我对宝钗和宝琴这两个人物的根本理解。
第一个是关于“金玉良姻”的。其实自从我听到这个词开始,我便觉得它背后牵连着世俗承认、家世匹配、父母意愿等传统婚俗原则。
我是这样想的,曹公很明显是要把二宝和二玉这两段情缘并列对比的,两者各代表(或偏重)一种婚恋价值。二玉不必说,曹公给了她们“木石前盟”,这木、石均是取性自然之物,其本质灵性自是浑然天成,决不落于世俗价值判定的窠臼。所以二玉之间是性灵互感、真情相通的,取的正是这兀自存灭于天地间的“木石”本性。我认为这是一段“世外仙缘”,代表一种返璞归真的情感价值。
而曹公给二宝的是“金玉”二字,相应的,这一组合也一定代表着某种价值。当然,不同读者对此可能有不同的理解,我先说说我的看法。
在我看来,“金玉”相配可能有两层涵义。第一层便是比较世俗的关于富贵财势的整体象征。黄金、玉石都是传统认同的珍贵材质,是价值恒远的“硬通货”,也是世家贵族的借代之物,所以古来便有“金玉满堂”、“金枝玉叶”等说法来借指家业富贵与身份尊贵。
第二层意思恐怕还是要联系到儒家价值观上去,比如金、玉有被借指钟、磬等礼器的用法,孟子便用“金声玉振”来形容过孔子的才德;且金、玉二者要能成“材”均需经过锻炼打磨等“加工”过程,“成器”之后也都有传家历世的普遍价值,这在儒家传统里皆有对应的象征意义,或许也便有了“金科玉律”、“金玉良言”这样的比喻用法。
所以,我认为曹公或许是以“金玉”之名给了二宝一段完美符合封建时期婚配条件的姻缘,这段情缘在书里的一个重大功能便是代表了世俗的婚姻价值(门第、孝道、功利、夫权等等),并与二玉所代表的质朴的情感价值做出对比。
想来倘若宝玉是个如贾雨村所说的“应运而生”的“大仁者”,那么他和宝钗该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金童玉女”才对;但宝玉却偏偏是个秉正邪两赋而生的“痴人”,这才只认可性灵相通的“木石前盟”。所以“金玉”这对“世俗良姻”越符合传统的、功利的、人为的婚配条件,便越能反衬出“木石”这对“世外仙缘”的天然稀珍,这是我对曹公用意的一种揣摩。
这样一来,“金玉良姻”便第一个要遵从门第匹配这一基本原则,否则“金玉”便没有足够的分量在价值的天平上与“木石”相“抗衡”了。因此,薛家也便必定要和贾家门第相称才行(但也可以是同一阶级内的“高嫁低娶”)。所以,若说薛家门楣单薄如此,以至于二宝之姻只是在贾家失势后才勉强促成的两家“抱团”行为,这便打破了二宝与二玉这两段情缘的对比平衡。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我有些“不依不饶”地想要继续跟MM聊这个问题的原因。这似乎触及到我对这部小说结构的整体认识了。
而从宝钗的个人形象上来看,她是书里最符合“君子”神形的一个人物,而“君子”一词在我们现代社会虽然更是一个“道德”概念,但在封建社会便一定摆脱不了其“成分论”的本源意涵。像宝钗这样一个自我要求、又受众人肯定的“君子”,最大可能还是出于“诗礼之家”的。
再者,我揣度宝钗平日与各姊妹相处时那股自内而外的雍容贵气,自信而谦和,舒展而自持,除了自身修养外,我更相信那是世代积累的贵族气韵。
而“诗礼传家”的贵族血统也能够很好地解释宝钗为何除自我修养之外,还对各族姊妹兄弟均有“训导”之辞(如对宝玉、黛玉、湘云、宝琴、岫烟等),身在“四大家族”社会地位下降最快的薛家,宝钗比之其他族裔更有家族危机感,这才形成了她儒家理想的诗礼宗旨与实用主义的处世方式相结合的人生哲学。所以,这些对弟弟妹妹们的“训导”都不是宝钗“好管闲事”,而是她以“君子”之姿由己及人的絜矩之道。
再联想到尚在全书比较早的时候,元妃归省曾见过少年宝钗一面,此后端午节礼下来,宝钗受赐之物便与宝玉一等,皆高于黛玉与三春,无论这一情节是要点出元春看好“金玉良姻”也好,要体现元春青睐宝钗仪容才情也罢,元妃能这么做也必需宝钗的家世背景做后盾支持才行,如果宝钗的家世还是以较低微的“皇商”为主,那么元妃所赐的节礼分出这样的“等级”来便不太合情合理(礼)了。
所以,虽然如我们所分析的,薛家的确有个“诗礼”与“皇商”的综合背景,但我还是更愿意把薛家先看做一个“末世贵族”,这样似乎能更方便地理解二宝的姻缘,也更合理地解释宝钗的个性与为人。
然而的确也如MM所分析的,“皇商”的身份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能给薛家以及四大家族的利益联盟带来短期内的经济效益,另一方面却又的确在把薛家的家世地位往社会末流拖拽。如果薛家子弟只耽溺于“皇商”身份所带来的物质享受,而不以承接祖上诗礼传统为念,那么这个家族便免不了最终沉沦甚至“速亡”的结局。
所以也请MM再不厌其烦,听听我这个认为薛家到宝钗这里仍是“诗礼”为其体、“经商”为其用的观点和理由。诚然,我也很同意宝钗宝琴这一代的确也是于家族命运走势至关重要的一代,如果他们还不为薛家谋求“转型”和“上升”的机会(如子弟科举入仕,姊妹“向上”联姻等)那么薛家便会直堕社会末流而去,如MM所说,哪一天“表里倒置”也是必然的了。
第二个问题便是关于宝琴儿时跟父母“游商”的经历。MM指出得是,这是不符合常规的,所以我们可以以此来质疑宝琴的出身。但我想,这个事例和霍启领英莲看花灯的例子有一个根本区别在于,一个有父母双亲在场,一个单只有一名男仆。所以我在想,英莲这个例子是能表明甄士隐家只是“小康之家”的,但宝琴这个例子未必能证实薛家不是“世家大族”。
我的看法是,宝琴与父母出行究竟不违大节。也正因为宝琴母亲也是一并随行的,所以我猜他们也未必会像寻常商旅一样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地四处行商,而更可能的是由婆子丫鬟伺候着,一家人且行且游地享尽亲子乐趣。在这样的情况下,薛夫人和宝琴在途中可能不必抛头露面、挨苦受累,就如宝钗和薛姨妈进京时那样有辆上等马车遮风挡雨便好。我想这也同时可以作为薛家确实阔绰的佐证。
当然,这样的事也估计只有宝琴爹做得出来。但正如我以前分析的一样,宝琴爹这个“好乐”的性情很可能便如同宝玉或者柳湘莲这一流人品,出身高贵但又风流不羁,这也是一种可能性。而我反倒认为这个可能性很重要,因为纵观《红楼梦》里的“大家闺秀”们,似乎都有个“肖其父”的规律。比如黛玉和林如海,惜春和贾敬,李纨与李守忠,元春、探春与贾政,王熙凤与王子腾,宝钗和薛父(从曹公介绍宝钗时有“当日有他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推断而出)等等,唯有迎春和父亲不算酷似,但二者“昏聩无能”这点倒是有些相似的。所以我倒是一直把这一情节留作理解宝琴个性的一个参考的。
第三个问题便是关于曹公选角入册时所考虑的“出身”问题。其实我一直采用的是“叠加法”,也就是无论是原生家庭的社会地位、夫家门楣、子孙荣耀,只要能用得上的都算上(但遇到“下行”变故也不做“减法”,如巧姐)。比如,探春虽是庶出,但后来嫁作“王妃”,其身份便比迎春和惜春高了。也比如可卿,不管亲生父母如何,一旦被秦业收养便是官家女,嫁予贾蓉便是宁府蓉大奶奶,所以身份也相应被抬高。
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算法了,姑且说与MM听听吧。
至于尤氏为何没有入正册,我想可能是因为尤氏与贾珍多年夫妻,沾染的“浊气”太重,已经光泽大减,而离“死鱼眼睛”也更近一步的关系(凤姐、秦氏年龄尚轻,李纨又是多年孀居,比之尤氏当然更有女儿“灵气”),哈哈,曹公这里可能ageist了...
又唠唠叨叨说了这么些,希望MM不要觉得我是“死缠烂打”哈。也真心希望MM能再有进一步的观点,就是把我以上这些都完全推翻也是好的。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晚安!
1011s 发表于 1/24/2017 10:51:19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942482#73942482][/url]
那我也随着美眉再打烂一个砂锅吧。🤒
这里要提醒一下美眉,或许美眉误会了一点儿,金玉良缘的金玉,切实是黄金和玉石,这个书里由宝钗的金锁,宝玉的通灵玉这两样化身可见,美眉对这个没有疑义吧?
那么美眉所言儒家思想中的金玉,便不能和金玉良缘的金玉相提并论了。我们看美眉例举的几个成语出处释义为何:
金声玉震,出处 [url=http://www.baike.com/gwiki/%E3%80%8A%E5%AD%9F%E5%AD%90%C2%B7%E4%B8%87%E7%AB%A0%E4%B8%8B%E3%80%8B]《孟子·万章下》[/url]:“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
释义:以钟发声,以磬收韵,奏乐从始至终。比喻音韵响亮、和谐。也比喻人的知识渊博,才学精到。
金科玉律也做金科玉臬出处是漢·揚雄《劇秦美新》:“懿律嘉量,金科玉條。”
释义就不贴了,大家都知道。
以此二者为例,我想美眉是误解了其中金字的含义,也做黄金解了。其实,金在古时是金属的统称,尤其在很多语境中,比如以上两词中,特指青铜器。
儒家春秋战国时期的典籍中,金更是常常不做别解,只指青铜器。金爵不是黄金做的酒器,而是青铜做的酒杯等等。因那时很多皇家祭祀,以及周礼所遵从的很多仪仗典乐均为青铜器打造,比如司母戊鼎,比如“金声”中的金,就指青铜打造的编钟等礼乐乐器,而非黄金的意思。金科玉臬同此,原先就是指刻在金属玉石上的法律条文,强调其权威性,现在也会用来讽刺其古板。
所以美眉说金玉良缘的金玉有金声玉震中的金玉之意,我可以理解是深层涵义的相通,但还是要先澄清二者本身的区别。
至于金玉良言,出现时间就晚了,而且是在词话本子上,做黄金解或许可以。其他美眉所举例词,比如老子口中的“金玉满堂,莫能守之”,也可做黄金解,但和美眉所说的儒家口中的“权势”“品行”“地位”“身份”等不同,只是财富之意。
由此可见,金做黄金解的时候,就是单纯指财富,和美眉所说深层次的儒学解释应该是不一样的,不能一同视之。
我觉得红楼梦里宝钗的金锁已经很清楚指出,金玉良缘中的金,就是黄金财富的意思,不宜别解。
美眉说金玉良缘相比木石前盟,有着更契合“世俗”观念的性质,这个我是完全同意的。
那么我们看“世俗”婚姻价值观在那个封建社会里是怎样的。美眉指出门当户对是首要的,我同意。可是,钱权结合也是实际存在的,当财富到达一个标准,是具备上行的条件的,这在任何一个社会形态中都存在。这就是我说的,我从不否认薛家的豪富,就是因为豪富,所以可以娶王家的小姐,也就是薛姨妈,来提升自己门楣,也由此攀上了贾家这样的拐弯姻亲。这是在现实社会里常见的俗世婚姻模式。那么,宝钗和宝玉的婚姻,按照门当户对,道统上的出身论来讲,是没有黛玉和宝玉相配的,可是俗世中,人人表面讲礼教,可内心呢,实际呢?金钱财富是实惠的开路先锋,谁人不爱呢?李纨说起凤姐儿的分斤拨两嗤之以鼻,可凤姐儿也玩笑她一毛不拔,实在和自己一样爱这铜臭呢。
如果说金玉良缘是世俗婚姻的完美形象,那么钱权结合就更比门当户对更“世俗”,更符合那个时代真实的社会现状了。
红楼梦从不是儒家正统道理可以解释的,红楼开篇就是“势力街”“人情巷”,甄事隐有个叫“风俗”的老丈人,这也是为何我会举出清朝很多关于皇商的实例书籍来理解薛家的社会地位与身份势力。
美眉如果按儒家学说,封建道统来理解解释薛家身份和金玉良缘,那么更应该明白,皇商就是商,不可能金玉是门当户对。如果按照社会现实,当时实际的价值取向来理解薛家和金玉良缘,那么更好理解为何王夫人薛姨妈会认为金玉良缘可行,因为钱权结合是升官发财两相宜的青云直上康庄大道,比如王家王子腾,这是薛王两位夫人的切身体会与人生智慧。
再说元春赐礼一事。之前我讲过,贾家是最重礼法的,薛姨妈不论身份如何,是客,就好比刘姥姥,一村妇,比薛姨妈自是不可比,不管出身身份还是家势钱财,都如草芥一般。可刘姥姥进了贾府,众人虽拿她取乐,可在宴席上,她仍旧是被执客礼以待,和贾母同席。那么宝钗就和黛玉三春不同,也是客,元春赐礼的不同,可看做是王夫人等对金玉良缘的坚持,也可看做是因宝钗的客身,所以所得高于贾家小姐及黛玉这个自家人,而和宝玉这个男子平齐了。恐怕这也是元春明白上让这份赏赐明面上“有理”的一个因由吧。
我觉得这一点也不能做为薛家门第的证明,充其量只能说元春认同金玉良缘和宝钗本人。
那么再说回联姻时的门第之别。我之前说过,正常情况下,士族和商家通婚的几率很小,豪富之家若想与士族通婚,也多半是联姻庶支分流,那么薛姨妈做为王家嫡女嫁与宝钗父亲,低嫁无疑。之所以这门姻缘能成,我的分析是王家彼时正是向上攀爬的重要阶段,权贵和财富缺一不可,而且还必须是强有力的后备支持,所以王家才有上联贾府通权,下姻薛家敛财的姻亲举止,这才是真真正正俗世婚姻的本来面目。
相比门第,俗世婚姻中,功利为首,门第只是功利的保障,若与功利相冲突,那么舍门第就功利,是一个家族的上选。所以我才说,王子腾这样的“明白人”不升官难道贾赦贾政去升官?
而书里对薛家紫薇舍人的先祖设置,就是一张大布遮下来,好叫大家糊涂能看下去了。说起来,薛家现在虽然是皇商身份,但毕竟是“根基不错”的,如邢夫人之流,想贪图薛家财富时,以此为因由,也好“说服”自己和众人。
贾家如今是什么景况?已经颓势渐显,远离权力中心,只仰赖祖威,勉强跻身京城权贵之列。宝玉无官身无爵位,想娶真正家势地位都鼎盛的世家小姐恐怕很难。那么宝玉和黛玉其实就礼教道统来讲是很合适的,并非大家普遍认为的不合那个时代的婚姻要求。二玉姻缘真正不合的,恰恰是那个时代势力街人情巷风俗之众的实际婚姻价值观。也就是黛玉背后无权无势无富无贵的家庭背景(家下众人包括薛王夫人可不知道林家有无财富或财富去了哪里),明面上,黛玉就是孑然一身,吃用都要靠贾府的“穷”小姐一个。俗人们觉得黛玉配不起宝玉,是很正常的认知。
而宝玉能娶的妻子,除了黛玉湘云这样家世匹配亲戚家的姑娘,估计只能从士族阶层一些小官之家选择,比如贾蓉娶秦可卿。可这样的婚姻于贾府何益?贾府此时需要的不再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姻亲。黛玉父亲若不死,那么宝玉黛玉姻缘必成,因为两个家族有更紧密联系的必要,林父有实权,贾家有余威。而林父死了,在世俗功利判断看来,黛玉就如弃子,可怜可叹。这里也很好理解为何湘云不与宝玉联姻,贾史二家景况相同,各自有何联姻的必要呢?没有好处啊!所以湘云会嫁别家,能给史家带来新力量的新的家族姻亲。
从这一点看,我觉得贾母或许会因疼爱宝玉黛玉一直支持二人婚姻,但贾政对宝玉的婚姻考量应该会有变化,后期更有可能会支持更有实际功利性的金玉良缘。因为比起需要徐徐图之的权位,贾家不缺荣光爵位,贾家最急缺钱啊。如果后期宫中元春暴毙,贾家失了这个倚仗,贾赦等又被人捉出祸事,贾府更会急需钱财消灾打点,那么薛家这时无疑是上上之选,我觉得这才符合金玉良缘的“世俗契合”论。
至于美眉说的女儿肖父一说我是赞同的,只是熙凤是王子腾女儿一说我存疑。不过这不能证明薛家门第如何,只能证明两位薛父人品风流,是好父亲。
而美眉所言宝钗最具君子之风,这不正是红楼梦的真实讽刺所在吗?世人俗眼势力心,都觉得嫡出就比庶出好,可探春贾环迎春惜春,岂是嫡庶就能辩好坏的?世人都觉得商贾之家养不出好儿女来,可宝钗薛蟠宝琴薛蝌又如何呢?好与不好又岂是一个出身就能定的?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不同呢?和出身又有何关系呢?
宝钗有君子之风,如何就不能是皇商之女?迎春懦弱无能如何就不能是勋爵贵女?以人品反推出身家世,和以家世论断人品,这是一样的出身论啊。这里我要点醒美眉,切勿陷入这样的识人论调之中。我想曹公正是要讲明,一个人究竟如何,除了先天禀赋,后天教养也同样重要,和出身倒是关系不大。宝钗出身皇商,可薛父悉心教导,爱重愈加,宝钗就出落得学识渊博,进退有度,比世家贵女更多许多开阔眼界与君子之风,宝钗就是宝钗,是皇商女又如何,是世家女又如何,对我而言,并无任何分别。
谁说皇商之家就不能读书识礼,家风严谨。谁说钟鸣鼎食之族就必是诗礼传家,父慈子孝?曹公就是这样真实的讽刺,他眼中的现实是多样的,是完全和普遍认知矛盾而又尖锐刺痛那个社会的。
所以,我还是觉得金玉良缘并非能证明薛贾二家门当户对,而只能证明,这确实是俗世婚姻的典范。
第二个宝琴随父母游历的问题。我觉得美眉论证很多也只是说明宝琴家豪阔,不是一般游商那样抛头露面,风餐露宿的辛苦。可这不能证明宝琴家就是世家贵族。我不知道要辩论什么,哈哈,就先搁下吧。
哦,美眉是不是想说宝琴家比起香菱家还是规矩更大的。这个我还是想说,美眉没有有力论证道统礼仪上,两家地位的高低,还是从社会实际情况下说的。这个我们并无疑义,我也同意社会实际中,薛家豪富,奴仆自会比甄家多,规矩也大,就算家规比照世家设置,也很有那个条件和可能啊。可这还是不能推翻士农工商这个根深蒂固的阶层论吧。
第三个问题。美眉说的叠加论我觉得很新奇,哈哈。不过只叠加不消减,我觉得就有些偏颇了。所以我还是觉得出身就是出身,单指未婚嫁前原生家庭的地位。探春身份本就和迎春惜春一样,因为清朝嫡出庶出子女在康雍时期是享有同样法律地位的,并无差别。实际社会中人们挑拣女儿家的嫡庶,是在挑拣其母族的势力地位,说得更浅白些,嫁妆多少,婚后娘家助力多少等,是更实际功利的考量。但身份地位上,仅从法律道统上讲,在当时并无高低之分。这个贾府待三春的统一标准就可看出。探春排名靠前实在是她灵秀更胜,性格更突出吧。和元春这样入了皇室的,身份根本性改变的不可比。
其实说到这里,我渐渐觉得,我和美眉理解这些身份地位问题时,有着根本上的区别。我更愿意将道理和现实分开看。美眉更愿意相信道理就是现实。
比如美眉觉得从儒家道统讲,宝钗这样的女君子,家风明显是诗礼之家,又有金玉良缘这样大家认可的可与士族联姻的姻缘,不可能出身商家。
而我觉得,如果社会现实就完全是道统理论那样,红楼梦就不是红楼梦了,就是大学中庸和论语了。社会现实恰恰是,复杂,混沌,常识又不常识,独立又不独立,善恶贤愚,贫富穷通都混杂,流动,固态又液态,流动又禁锢的这么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大千世界。
所以,我还是坚持,宝钗这样的女君子可以出自皇商之家,而薛家这样的皇商之家虽然道统上讲,身份地位居于四民之末,可实际社会地位却是豪富可通权贵,正是康雍乾社会现实的真实写照。即便拿来比拟当今中国社会,也极具现实意义。
而曹雪芹在排名十二钗时,就各自身份地位这一点来说,完全不会从世俗意义,也就是当时社会现实的身份地位判断来判断个人高低。这是他开篇就鄙夷的,不可能他自己还遵从这个标准吧?我更相信他是遵从道理与道统,士农工商这一传统价值观来排列的。而我判断宝琴和香菱出身高低,也是由此而来,和当时的实际世俗判断无关。
当然,除了出身,人物命运和宝玉纠葛的深浅,和贾家的亲缘远近,和全书情节走向影响深浅外,曹公更看重性灵才情,这也是我们的共识。
如果美眉还有疑义,欢迎继续打锅,哈哈。
哈哈,故事还是MM讲得好听。我就只负责撒大网般地向MM提些情节发展的可能性,添砖加瓦、穿插连接的精细活儿还是要看MM的决断了。
我觉得MM说袭人该是“第一个”被“遣”出来的,这个很妙啊,的确很符合花袭人这个怡红院“第一人”的身份设置。当然,如果要设计是宝玉因误会袭人而怨之弃之,那么这个“事件”还要编得精巧才好,既要找准时机让宝玉说弃便弃(袭人以前可是经常用自己要离开这一点来“要挟”宝玉的呀,要宝玉主动弃袭人很是不易的,较之弃宝钗麝月恐怕更难),又要不伤袭人整体大节,还要为以后二人重逢“合好”留下余地,想想真是烧脑的功夫啊,还要看MM怎么穿珠联璧了呀。
另外就是关于蒋玉菡的身份问题。要一并将忠顺王府“拉倒”的确是个大工程。但“两败俱伤”在历朝政治斗争中也是有过的事。不知道MM要不要一并猜想一下贾家“失势”的缘由呢?
我看有些考证曹家兴衰史的学者还是把曹家的败落归咎为政治上“站错队”。听说康熙九子夺嫡时,曹家站队的是废太子胤礽,而当时四皇子胤禛(雍正)是属于“韬光养晦”型的,相对来说比较激进的则是八、九、十四这个阵营的(怎么感觉像在说狼人杀...)。我看宗顺王府那个嚣张劲儿倒像是这个“冒进”的八爷党的,那么自然雍正一上台太子党和八爷党都得死了,这样一来贾家和忠顺王府先后遭难也是有史可寻的“情节”了。
当然,牵涉政治斗争就是更大一盘棋了,MM也可以先下完袭人眼前这一盘哈。
至于袭人的花签诗,MM这样理解也是圆通的。只是一点,如果袭人是因“误会”而被“遣弃”,那么她寻得“桃园”之后为什么会怕有渔(“玉”,这个“玉”字解得好啊)郎来问津呢?她不是应该希望宝玉来找到她好让她把“误会”解释清楚么?
或许她被“遣”出后,另嫁蒋玉菡之事宝玉压根就不知道,所以袭人才怕以“另嫁”之身再次见到宝玉而心中有愧。但这又似乎违背了脂批说袭人是出嫁后才对宝玉说了“好歹留着麝月”这番话。所以我还是想不明白,还要看MM妙思开解这个“结”了。
嗯,MM继续加油哈,愿早日大功告成!
1011s 发表于 1/24/2017 2:45:22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938122#73938122][/url]
如果玉郎不来问津,或许再次相逢时,公子仍旧有缘?毕竟,袭人和黛玉,一个肉身,一个性灵,都是宝玉最难割舍的。
啊,MM这段是谬赞了。但是自己情盛之下的臆想能引起MM的共鸣,也觉得惊喜。若真是要拜,也该是我拜怡红公子才对,还要在心里时常瞻拜曹公,感念他能留下这样一部奇书点化世人。
其实不妨讲个笑话,我小时候外婆和隔壁老太婆们整天研习“法轮大法”,最后竟然“走火入魔”(高血压、糖尿病、伤风感冒交迫)还宁死都不就医吃药。还好我母亲“强势干预”,从医院开回药水自己在家里给我外婆“治”(楼主妈是专业的成年人哈,小朋友们切勿模仿),病好后我外婆就再也不信她的“大法”了。当时电视里正在演黛玉泣帕题诗,我看着这个妹妹哭得又美又虔诚的样子,觉得她该是有个更好的“大法”吧。
后来自己长大一些了,觉得又何尝不是呢,情和眼泪就是黛玉一辈子的因果,这和宗教没有什么区别的。但那个时候我只是被黛玉的“情情”迷得不要不要的,所以也把自己变成了个“爱憎分明”的小姑娘了;只可惜倒同时把宝玉的“情不情”误解为“滥情”了。所以当MM说从小喜爱宝玉,更觉得自己像宝玉的时候,我心里便觉着这是个多么有“慧根”的MM呀。
要说我开始同情、理解并且欣赏宝玉这个情根情种还是近两年的事。越成长越觉得宝玉之情是泛而不滥,而事实上他给每个人的情感虽是一样的真诚,但其内容和形式又都是各有各的不同,他的心该是细腻到每一寸肌理的吧。博爱之人必然劳心,说王熙凤“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说黛玉“心比比干多一窍”,那宝玉之心也一定是千沟万壑的了。
一颗千沟万壑的心,如果没有个信仰,在这个沧海变桑田的世界便不是会被挫钝磨平便是会变得“千疮百孔”了。我自己是个宗教之外的人,但我猜宗教的意义便在于能带来个人与这个客观世界的终极和解,以及给予个人和自己主观内心的最终安顿吧。儒家的“仁”,佛家的“空”,道家的“自然”,最后也该是循着这个“道”的。那么达到这个“道”的途径除了修齐治平,除了斋戒随缘,除了不争无为,就不能是“真心至情”么?
其实程高续书里宝黛“弱水三千”“如有三宝”的那段对白我还很喜欢的,让我觉得他们两人“悟了道”。华视版电视剧里宝玉丢了玉,对袭人等人有句台词是,他修黛玉,黛玉修他。我不知道这一段是不是也取自续书(如果是的话我倒该趁这次重读好好续着读下去了),但真的让我很受启发。宝玉是黛玉此生全部的修行,而黛玉也正是宝玉一生修行中最重要的一关。我就想,宝黛这是信了一个只有他俩的“教”吧?
要说《红楼梦》里的宗教皈依,各个“风流冤家”的确都是被和尚、道士化走了,但我猜曹公的本意不会是让他们又入“佛”又入“道”的,而是统统都归入了警幻的“情宗”。我甚至也在疑惑,宝玉最终的“悬崖撒手”似乎在形式上也不该是“成佛”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道士”是白忙活一场了么), 而是超逸出了“孽海情天”才对(不过所有的“道”其实质恐怕最后都是殊途同归的,抑或打破宗教形式才是曹公的本意?)。
说真的,我每每读到宝玉的时候心里脑里总有一个画面,觉得他像一个被万千情丝牵住的氢气球(当然是红色的),他身边每有一个心爱之人“离开”了,我仿佛都能听到一根情丝“嚓”地一声断掉,生怕这个气球就这么脱离地表飞上九天了...
但我想在曹公著书之时尚还需要“佛”、“道”的概念来阐述这一终极归属(如书中的宝玉便只能说自己要去做“和尚”)。但既然《红楼梦》已成书,那么围绕着“太虚幻境”这个精神空间也似乎自成了一套修情悟道的体系。所以,以后要是真演化出这么一支以曹公为宗师,以《红楼梦》为经典的“情教”也大概是不足为奇的。而这一派“收”的恐怕就是如书里这般“正邪两赋”之人,而能“得道”的还该是像宝玉一样情极悟高的“痴人”才是。
当然,我想曹公的哲学观和宗教观依然还该是复杂而多元的,书中人物也大有在世里世外获得“安顿”之人(如甄士隐和刘姥姥)。但我想曹公在为我们点拨出儒、释、道这三家并行于世的修行之道的同时,也可能无心插柳地(或是有心栽花也未可知)另辟出这第四条“情宗”之路,这大约也是这位大师能做到的吧。
咱们再接着这么彼此启发下去吧,说不定哪天真的就把一本《红楼梦》读成“经”了,哈哈~~
1011s 发表于 1/24/2017 4:17:35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939092#73939092][/url]
美眉对情之一道的解读我实在是觉得鞭辟入里,令我如当头棒喝。我常常也觉得自己同任何宗教都无缘,看到传教的,说道的,讲学的,通通都是不知所谓这四字点评。简直和宝玉的毁僧谤道,羞功名耻利禄,骂死臭儒一个德行了。
可我又觉得自己隐隐也有自己的痴与执,我理解为空。只是不知空是什么,且就这么看似潇洒实则混沌得活着。
美眉的话好像点醒了我。
我的痴与执,不是空。红楼梦里,情僧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好像由空起,由空落,自始至终是我之前理解的一场幻灭之空。可我现在却想,由色生情,传情入色却是更重要的两句,因为人生,就是开始与结局,都远远比不了过程与经历。
因何起因何落,与因何生因何死一样,是与己无干的,生不能择,死不可免,都是由别人替你选择,由别人为你定论的事。而自己可以把握的,只有过程啊。
就像美眉说的,可以学儒可以修道可以参禅,那为何不能谈情?
都是人生,为何不能遵从本心,体量平衡,在这浊浊尘涛中载沉载浮却始终不失本心呢?
如果本心就是儒,那就修身齐平去,如果本心就是道,那就清净无为去,如果本心就是佛,那就慈悲度化去。我的本心,就是情。那我就情不情,情情,情无情有,情生情灭,情天情地,又有何妨?
我以往总是羞愧难当,觉得自己很多想法做法,和宝玉一样,和顽石一样,不能补天济世,不能承袭父志,甚至不能如母亲所想,结一门她认可满意的婚姻。可我很快活啊,我从不曾真得后悔人生如此选择,至少目前没有。我有时候不知这羞愧感来自何处,我觉得这就是世俗文化,传统思想加诸我身的心理投射。
有时候我想,很多人的不快乐,究竟是她或他真得不快乐,还是他或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快乐?
年纪越大,就越敬佩那些青年或更小时就勇于打破樊篱,追求内心真正向往的人。我觉得那些人才是真的有夙慧,不凡之人。
而更多人则是碌碌无为,随波逐流这一生。儒家的心,不敢,只好去清静无为。道家的心,无奈,只好去济世治人。佛家的心,羁绊,只好去转圜周全。诸如此类,面目终致扭曲,一生终于消磨。
更有许多人,以此为乐,沉沦红尘安乐富贵,本心不在,反认他乡是故乡了。
啊,我又悲观了。美眉赶紧敲醒我,哈哈。
我总觉得还是清醒一下更好。比起混沌的快乐,明白的苦痛更有意义呢。
我想我应该感谢美眉,这些天我们谈论红楼,又何尝不是在谈论己身。对于明心见性,我又豁然开朗了。
应该更勇敢些,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我是不愿丢弃本心的。我的心中,情字最重,我所有喜爱的人与物,我都珍而重之。那么即便被这情字拖累,受世人鄙夷,也要走下去,只因我并未因此伤害了谁,却真得因此而快活。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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