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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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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公路小说《95号公路向西》1-2-3

842

2

2020-05-25 11:59:35

文案:纪北崇是留美富二代马群中的骡子,他决定以“骡子”的身份,重新面对那些将他逐出马群的昔日“朋友”。为了不输阵,他租了一辆车和一个女朋友。两个年轻的陌生人五天四夜的自驾旅程在95号公路上展开。与此同时,他发现他的车上有一部只有一个号码的手机;他发现不断有奇怪的事件追随在四周……五天四夜,尾随的危险,一段惊心动魄与爱和青春和解的旅程。


1.

纪北崇仰靠在驾驶座的皮靠背上,看着街上的彩灯和圣诞树上的彩球像星星一般一片一片亮起来。

异乡的佳节才不看他的心情,总是不管不顾奋勇向前。不知不觉感恩节竟已过去几周,后天就是新年了。

这是费城的A街。天才开始暗下来。

纪北崇收回目光,落在仪表盘的时间数字上,蹙了蹙眉。

4:47。

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十七分钟了。他一向最不喜欢迟到的人。若在以前他早就删掉联系方式飞车走人。然而,他已不是往日的纪北崇了。今天他更是没得选。中午才下定决心去迈阿密,临时到坦大的华人学生论坛上注册账户又发了帖子。短短一小时内,这是他收到的回信中唯一没有以为他在找情-色伴游的。其他的,隔着屏幕都能嗅得到的“援交”的味道。

再等一等。

他重又把目光投射到街面上各种肤色的年轻面孔上去。

坦大的华人学生比例不算很高,倒也方便他在人群中寻找亚洲脸,猜测谁是那个叫坦坦的女孩。应该是个网名吧。他这样想着,忽然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亚洲女孩在街对面向这边眺望了一下,随即穿过马路向这边走来。

他的心微微一跳。

看清脸的那一刻,他失望至极—胭脂俗粉。然而,也就是让颜冉知道他过得还不错而已。他说服自己把手放到了发动机的按钮上。

亚洲女孩走近,透过车窗微微扫了他一眼,大步向后走去。

纪北崇忽然想起曾经在哪次酒会上见过这张脸。

Shit!

他舍近求远来坦大找人,本就是为了避开自己毕业的P大圈子。无奈他曾经太有名了,对他趋之若鹜的女孩儿早已扩大到整个费城华人圈,现在她们却对他避之不及。

“呜——噗-呜——噗-”

一辆巨大的垃圾车喘着粗气出现在后视镜里。

纪北崇按下引擎按钮,决心放弃。

  “啪—啪—啪—”一个头发很短的女孩在拍他的车窗,又指了指后边。他意识到有人在等这个车位,随即点了一下头,确认自己即将离开。

   短发的脸动了动嘴巴,模糊的声音被垃圾车巨大的喘息声掩盖了。

   纪北崇摇下车窗,垃圾的气味飘进来。

   “麻烦开一下后备箱。”见他有些迟疑,短发女孩又加大了音量,“see me fly,对吧?”

   他被动地点了下头,觉得有些刺耳。那是他刚来留学的那一年用过的网名,或多或少是他当时的心境,此时却混在垃圾车的气味中,随随意意地涌进来。

  “对不起,地铁线检修,不得不换乘公交,一下子晚了这么多。能开下后备箱吗?我把箱子放进去。”指了指身边的一只灰色的拉杆箱,那短发女孩说道,“我是坦坦。”

纪北崇终于明白这才是他在等的那个人。他抵住心底的沮丧,又着意看了她一眼,进行着快速的判断。是这两年流行的韩式短发,但剪得完全走了型,也没有彩染,以至于有些角度看过去简直男女莫辨。眉眼都淡淡的,一副清汤寡水的幼齿模样。不过在颜冉面前,谁又能明艳得起来?纪北崇在心底说服着自己——脸型还凑合,并不一味的小,隐隐有些筋骨起伏的细致味道;翘翘的细的鼻子勉强有几分精巧。

打扮打扮也许还能凑合。

纪北崇按下了后备箱的按钮,想起一个人来。也许出城前可以到苏迪的时装店里绕一下。出事后,苏迪是为数不多几个没有疏远他的人之一。

   车子轻微地震了震,模糊传来后备箱合上的声音。片刻之后,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了。坦坦钻进来在副驾驶上坐下,随即感到了车内的热气,又脱下深灰色羽绒服,露出一件姜红色的学生帽衫。帽衫前胸印着一只猫头鹰——那是坦大的吉祥物。

   彼此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冷场。

  “我在email里写得挺清楚的。”纪北崇最终开口道,“食宿和车费都是我的。有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去你朋友的婚宴上扮一下你的女朋友,对吧?”坦坦顿了一下,又字斟句酌地补充了一句,“没有-其他-内容。”

  “没有。”纪北崇的鼻子里哼出一声淡嘲,“也没兴趣。”

坦坦不自觉地摸了一下短发,“时间太赶,没来得及化妆。不过我带了参加婚礼的裙子和鞋子,放在行李里了。”

纪北崇又看了她一眼,判定不能相信她的品味,“走之前,会去我朋友的店里停一下。”

坦坦点了点头,并没有真正明白去纪北崇朋友店里的意思,只问道,“你叫什么……”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不介意叫你see me fly……”

 “我介意。”他面无表情打断了她,“我叫纪北崇。” 他启动了车子,挡风玻璃里微微染金的街景开始流淌,不同肤色的年轻男女随之向后移去。转过街角,他又加了句,“你当然得知道我的名字,婚宴上肯定会遇到认识的人。”

   “是哦。”坦坦应了一声,似乎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傻,一时没了声响。

车里安静下来。

开过四五个街口,纪北崇觉得静地有些尬,便问道:“地铁线修了快三个月了吧,还没有修好?”

无人回应。

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坦坦已经歪在座椅上睡着了。头呈九十度贴在椅背上,就像永远侧脸的皮影戏一样僵硬可笑。纪北崇那个忽然觉这女孩有点傻。这么容易就信了网上的帖子,上了陌生人的车,还毫无防范地睡着了,简直不是北美留学生该有的素质。

他淡淡嗤笑一声,踩下油门,向前开去。

城北的商业区很快就到了,纪北崇把车拐进林顿街,停在一家叫SooDee的时装店前。反正不能相信她的品味,他也就没有麻烦叫醒坦坦。

    一个穿着马丁靴的长发女孩儿正在店门前悬挂绸带编织的新年花环,听到引擎熄火的声音,转过头来,不俗的眉眼,正是苏迪。

看到纪北崇,苏迪的眼睛先是亮了亮,又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酣睡的坦坦,这才走了过来。

纪北崇走下车子朝她微微点头,浓黑的眸子反射着初上的华灯,笔直的鼻子拖出斜长的影子。

“还是这么帅。” 苏迪笑着咬了咬唇角,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白色奥迪越野车,问道,“换车了?”

“我定的晚了些,租车公司的车都订光了。”纪北崇简单地回道,“从24街的小修车店临时租的。”

 苏迪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新女朋友?”

“宴会穿的高档礼裙,手包,高跟鞋。” 纪北崇避开问题,径直道,“你能估计出她的尺码吧?”

苏迪又打量了一眼坦坦,“00号,这个号子得找一找。你们一起进来等吧?”

“赶时间,就不叫醒她了。回来谢你。”

苏迪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店内走去,二十分钟后提着几件包好的衣服从店中走了出来。

纪北崇接过装着衣服和鞋子防尘袋,又拉开后车门丢在座位上,而后从兜里掏出一叠浅绿色的纸来。

“多少?” 他手中的富兰克林头像在夜风中振翅带响。

苏迪移开目光,“北崇,你要是手头紧……”

“不紧。”纪北崇耸起眉骨,这阵子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这句话了,尤其,是带着好意说的。

  “我是说租给你。” 苏迪抿着嘴从那叠纸币中抽出几张,“还要带回来还给我的。别弄脏了。”转头看了一眼坦坦,她又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一个朋友要结婚了。在迈阿密。”

“颜冉师姐?”

“对,颜冉。”

“哪家酒店?”

“瑞兹卡。”

苏迪又打量了一眼纪北崇和他的车,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欲言又止。

“走了。”纪北崇转开眸子,伸手去拉后座的车门。

“等一下。”苏迪拦住他,伸手拉开了一个防尘袋,“这个是我送你们的。只用过一次,别嫌弃啊。” 她的手上是一簇黑丝绒般的长假发。

纪北崇看了一眼前排依旧沉睡的男孩头,自嘲地笑了一下,“谢谢啊!”

苏迪认真说道:“我的专业观点啊——长直黑是最趁高级脸的。”

启动了车子,看着暮色中抱着双手的苏迪在后视镜里渐渐变小远去,纪北崇驶离了林顿街。

坦坦依旧睡着,依旧扭着九十度的脖子,人往座椅里陷得更深了,看起来像个压扁了的人形风筝。

高级脸。纪北崇失笑。这个词是不是就像气质一样,是夸无可夸时的夸赞。他拿出手机随手定格了坦坦滑稽的姿态。

沿着高速路的坡道逶迤旋转,视野瞬间开朗,地平线处落日熔金,将一切都笼罩在苍茫的橙色中。几分钟后,太阳收走了最后一丝光线。

夜色降临。

这是美国著名的95号公路。在进入迈阿密之前,他还要在95号公路上开十几个小时,加上今晚夜宿和停留的时间,二十几个小时后,他就能见到颜冉了。后天他还会看到她穿上美丽的婚纱,可惜新郎不是他。

纪北崇的心底微微刺痛——他现在什么也给不了她了。他曾经可以的 ……然而他失去的何止是她,还有他的超跑俱乐部和他所有的梦想。

“Shit!”

只是一个错神,车子被什么从后侧方重重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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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5 12: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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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hit!”

只是一个错神,车子被什么从后侧方重重撞了一下。

纪北崇稳住方向盘,拖着长长的刹车音停在了路肩上。落下车窗,他想看看是哪个傻X撞了他,却见一辆灰色的皮卡正微微减速。幽暗的驾驶室里一个卷发的司机快速地瞥了他一眼,旋即向前呼啸而去。车牌号一闪而过,夜色紧锣密鼓地朦胧了一切,

高速上的车子都减了速,保持着观望的状态,然而没过多久,也就各自加速向前驶去。

他们的奥迪车成了高速的车流旁遗弃的一抹白色。

纪北崇耸着眉骨走下车来。

车体微微变形,但应该还能开,只是他的车保险已经降格,有免赔额度,他恐怕还是得出大头。真是沦落到要为这点钱烦心了——他烦躁地想。

“Can I help you, sir?”一个声音在身后问道。

纪北崇回头,意识到高速上车流的呼啸声掩盖了一辆警车的行近。一名高瘦的白人年轻警察站在他身后,用例行的表情望着他,“Why did you park here,Sir?”

“Well……hit and run……”纪北崇指了指车后的变形,看见警车上又走下一名老警察。老警察走向奥迪的另一侧。一脸懵懵的坦坦正揉着眼睛走下车来。

“Tell me what happened?”高个警察看了一眼车体的凹陷,问道。

“Just hit and run. A pickup, before I realized, it already disappeared.”纪北崇简单回道。

没有看清车牌号意味着无从追赔,纪北崇不打算和警察浪费太多的时间,却看见坦坦正跟老警察边说边比划着什么,不由蹙了蹙眉。

“Your driver license, please.”年轻警察说道。

纪北崇从钱夹中抽出驾照递给高个警察,又看了一眼坦坦,她也正在拿出驾照递给那个老警察。

誊录完纪北崇的驾照号码,年轻警察继续问道,“So...It’s a pickup. Are you sure it’s the pickup that hit you?”

“Only the pickup rushed to leave. All other cars slow down right away.”纪北崇蹙眉回答着这个无聊的问题。

“Well. That Makes sense. What color?”

“Grey. To save your time and the question, I didn’t get down the plate number.”纪北崇急于结束眼前的问话,“You know what……I think my car is still drivable. I will call my insurance to take of this.”

年轻警察注意到了他不耐的神色,忽然问道:“Did you drink?”

“No.”纪北崇耸起眉骨。

年轻警察也直视着他,评估着什么,而后退了一步,“drug?”

“No. No drug.” 纪北崇的下颌绷紧了。

“Turn back and put your hands on the car.”

“Why?”纪北崇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Turn back and put your hands on the car.”高个警察也提高了声音,同时一只手移向腰间,“Now!”

“Just because I didn’t get the plate number?” 纪北崇压低眉骨,身体也显出对抗的姿态。

年轻警察握住手枪的把手,“Isaid……”

  “I saw the plate.”坦坦的声音忽然响起,“And I get the plate number.”

气压骤然降了降。

坦坦小步跑上来。老警察也走上来,有意无意站在纪北崇与同事之间,“The girl saw it. She said it’s 79YNK3, Dark grey, registered in Penn.”

 “I am not so sure about the first number, but I am pretty sure about all other numbers.” 坦坦小声补充道,又冲着年轻警察努力笑了笑。

年轻警察的脸色缓和了些。

“Can you check the plate?”老警察对同事说道, “The system upgrading drives me crazy. I can take over the inquiry from here.”

年轻警察把纪北崇的驾照递给同事,又冷冷看了一眼纪北崇,向着警车走了回去。

“We ask routine questions, Don’t behave so defensive. ”老警察随即对纪北崇说道,表情严肃但声音温和,“ Otherwise, it may bring troubles to you.”

纪北崇耸着眉骨点了点头。坦坦也在一旁跟着点了点头。

老警察看了看纪北崇,又看了看坦坦,似乎注意到他们衣着光鲜度有些的差异,忽然问道:“what’s your relationship?”

纪北崇和坦坦对看一眼,有一瞬结舌。

  “friends.” 纪北崇随即道。

  “En, friends.”坦坦急忙跟进。

  “what’s her name?”老警察狐疑地指了指坦坦,像是在抓考试作弊的中学生。

  “Tantan。”纪北崇迟疑着道,后悔上车时没确认她的真名。

老警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一个驾照,又问道:“Her last name?”

纪北崇被问住了,却意识到坦坦是她的真名。

“I located the pickup by the plate number.”年轻警察忽然从警车上探出头来,声音比刚才和缓了许多,“It is grey. I will connect the registry county.”

“Ok. I will wrap it up here.”老警察回复同事道,似乎忘记了先前的追问,又对纪北崇道,“I need to see the registration of this car. ”

“It’s in the glove pocket.”

“Can you take it to me?”老警察朝坦坦笑了笑,“I need your friend to help me finish the report.”

“在手套盒里。”纪北崇指示坦坦,“在一个塑料袋里。”

    坦坦向车边跑去。

    老警察又一次询问了事故经过,这一次纪北崇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坦坦带着文件返回,老警察看了一眼,继续问纪北崇,“Is this your car?”

    “No. I rented it from an Auto repair shop this morning.”

    老警察点了点头,“Name of the shop?”

    “Bob’s Auto Zone.”

    老警察又翻了翻注册文件,确定了什么,誊写在笔记本上。

    “You can return it back.”老警察把文件递还给坦坦,“stay in the car. It’s cold outside. I will finish this with your friend.”

     坦坦点了点头,小步跑回车上。

     “We will report it and follow up on this. This is the case number in case your insurance company wants to contact us.”老警察从本子上撕下一联,递给纪北崇,“Always protective drawing, Ok?”

  “Ok.”

老警察把两个人的驾照都递还给纪北崇,反身走向警车。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忽然扭回头冲他眨了眨眼,“by the way, Moo~”老警察指了指他手中的身份证。

纪北崇怔了怔,低头看到驾照上一个扎着马尾的照片的女孩儿,清清秀秀的,姓氏这一栏写着 Mu。原来坦坦姓沐,他蓦然明白过来,老警察不是在学牛叫,是在提醒他她的姓氏。这是在关照他把妹子?什么嘛?他的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

纪北崇走回驾驶舱,把驾照递还给坦坦,启动了车子,

   “继续走吗?”坦坦问道。“车没事?”

“嗯。”纪北崇淡淡应了一声,离开路肩汇入车流中,而后好似不经意地,他说道,“刚才多谢你了。我以为那辆皮卡的司机会停下来和我交换保险公司信息,完全没想到去记车牌。你脑子还挺快。”

坦坦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专业原因吧,我对数字人口地图都有点过目不忘的。”

“你什么专业的?”

“城市规划。”

“厉害!”纪北崇淡淡扯了扯嘴角,毫无诚意地恭维了一句,“刚才那个年轻警察挺操-蛋的。没吓到?”

 “没有。”坦坦否认,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美国私人可以拥枪,所以美国警察其实挺没安全感的。你别往心里去。”

说的他一颗玻璃心似的。纪北崇冷哼一声。

有多少次他在飙车时被警车追赶,逼停,对峙,收监,最后倪正勋却总能托关系把他弄出来。当然那是在出国之前他最叛逆的一段时间。来美国后,那段日子便被抛在了身后。刚才他的确有些失控,但完全是个意外。

坦坦缩回座位里去,忽而又想起什么,“对了,刚才找文件时从手套盒里发现了这个。”

纪北崇转头,看见坦坦的手中拿着一个老款的苹果手机,“是前面开车的人落下的吧。”纪北崇漫不经心地问道,“有电吗?

“我试试。”坦坦揿了钦按钮,而后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

“你看。”

纪北崇转头,一张旧照片出现在手机屏保上——殖民地风格的百叶窗和掩映在棕榈叶间,一个穿着印花裙的西裔的长发年轻女子依在栏杆上。

 纪北崇想了想,“你看看电话簿里有没有什么电话号码?也许可以打过去通知失主。”

“好。”坦坦低头继续翻弄,过了一会儿说道,“电话簿里只有一个号码……这个国际区号好像不是美国的诶,还有一条短信……哎呀—这下真没电了。”

“这儿可以充电。”纪北崇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翻开储物盒拖出一根充电线。储物盒里露出一个水蓝色小礼盒的一角,

坦坦的眼睛微微一亮,认出那是蒂芙尼。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纪北崇已经面无表情地把储物盒又关上了。

坦坦知趣低头,摆弄了一会儿充电线,“不行,这是旧型号的手机,接口不一样。”

“也许休息区会有充电岛会有?” 纪北崇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

“旧型号的充电线。”

“嗯。”坦坦随手把手机放回手套盒,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什么样的手机会只有一个号码?”

久远的记忆从纪北崇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关系。”

“比如呢?”

像是自语,他说道,“情人。”

“哦。”坦坦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我还以为你会说间谍或是毒贩呢。”

纪北崇被噎住了。如果不是他母亲曾有一个手机十年如一日地只有一个号码存在里边,他刚才第一个想到的的确应该是间谍或者毒贩。

纪北崇隆起眉骨——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向左换了一个快道,他伸手打开了车上的广播。

电台里正在报道费城昨晚的黑帮枪战,这是今天震惊全美的大新闻。车里的氛围起了变化,坦坦也没再说话。

白色的奥迪带着一道凹痕,在夜色中向前驶去。

一辆银灰色的本田车从入口并进来,在白色奥迪的左侧并行了一会儿,又慢慢落在了后方保持着稳定的车距。

“I located them before the battery died out. ”方向盘后的人打开手机说道,“……No, Don’t wait for me. Will catch you once I get the phone back…… Yes, abandon the pickup, the cop may trace it to you ……”方向盘后的人挂了电话,从胸兜里摸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被烧去一半,隐约看得清百叶窗和棕榈叶,还有半条印花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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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5 12:03:12

3.

晚上7:00,他们转下了95号公路一个出口,停在了休息区的停车场上。

高速公路休息区的餐厅实在没什么好吃的,纪北崇也没麻烦去问坦坦的喜好,直接走向麦当劳。

各自点了份汉堡套餐,等取的时候,坦坦忽然说有东西落在了车上,纪北崇懒得多问,直接把车钥匙给了她。拿到套餐后,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咀嚼着胡椒和牛肉的廉价,想起上次前去黄石公园时他和朋友们雇了司机开了加长的豪华车,还有香槟和女孩子的环绕。

不过一年的时间,物是人非了。

直到他快吃完了,坦坦才回来, “充电岛没有这个型号的充电线。” 她把那个老款手机轻轻放到桌面上,显得有些沮丧。

“原来你去忙这个了。”纪北崇的鼻子里一声冷哼。

“说不定失主正急着找这个手机呢。”坦坦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你是想看那条短信吧。”纪北崇毫不客气的讽刺道,“真是好奇害死猫。”

坦坦没吭气,眉心微微拧成一个小疙瘩。

 “I have the same old phone. ” 隔壁的座位上有个白人老太太在往这边瞧了一眼,颤着嗓子对坦坦道,“Are you looking for the charger cable, sweet heart?”

“Yes.”坦坦的眼中闪出希冀。

“You can borrow mine.”老太太微笑着指了指桌子一个正在充电的手机,“you can charge it here. But I won’t stay here too long.”

“Thank you so much!”坦坦雀跃着移到邻座。

老太太笑着拔下自己手机,帮坦坦插上,“I am going to the restroom, honey, can you watch my stuff when I am away?”

“No problem.”坦坦伸手把自己的汉堡套餐也拖了过去。

纪北崇又在喉咙里低嘲了一声,目送行动迟缓的老太太离开,他正式通知坦坦,“I won’t stay here long as well.”

坦坦从一片狼藉的蛋黄酱和洋葱碎中抬起头,朝他点了一下头。

  “我去买杯咖啡。”纪北崇起身向柜台走去,忽然看到一个人从自动售货机前一晃而过,后颈上纹着一个岛型的地图。他恍惚了一下,想起中午租车的时候曾见在修车店里的一个伙计颈上也有这么个纹身。他摇了摇头,没再细想。

入夜的旅途让买咖啡的队颇有些长。

纪北崇百无聊赖地看着餐厅里挂着的电视屏幕。昨夜的费城枪案仍然是各电视台的头条——除了被射杀的黑帮老大和他的手下,还有六名路人被卷入枪战,已有两人确认死亡。FBI已经介入调查。枪击案的追踪报道结束后,一名女气象播报员出现在巨大的电子地图前,用夸张的手势模拟着冷空气的走势。加拿大过来的寒流比预计的提前了,不过风暴中心到达时,他应该已经开出大费城圈了。

腕上的手表忽然发出微颤,提示有电话进来。纪北崇摸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苏迪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北崇……觉得还是应该确定一下你知道这件事,你们以前那个超跑俱乐部“95号公路”,也有人被邀请参加颜师姐的婚礼了……

纪北崇抬手用手舒了舒眉心。

其实去迈阿密看颜冉在婚礼上和别人牵手并不是让他最难过的。当年是他放的手,他认,他愿意去祝福她。要坦然面对那些背叛了他的“朋友”才是他迟迟不能做出决定的原因。不过,让他最终下定决心的也还是这个原因——他已经直面了他自己,是时候面对他们了。

“北崇……北崇……你在听吗?”

“我知道。”纪北崇扯了扯嘴角,声音列却满是疲惫。

“还有……”颜冉迟疑着,又说道,“罗致炎一周前出来了,听说颜冉的未婚夫是罗氏集团的法律顾问。”

这就是说,罗致炎也极有可能出现在颜冉的婚礼上。

纪北崇愣了一秒,隐隐滴血的心头好似又被扎上了一刀。他曾经的手下败将,却也是出事后鸠占鹊巢,煽动整个俱乐部把他清除出去的人。

“北崇……北崇……?”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纪北崇挂了电话,漫无目的地向餐厅里望了一眼——坦坦正和老太太说着什么,远远地冲他招了招手,又似乎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微微蹙了蹙眉。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是否还想去迈阿密,现在的他依旧穷途落魄,和罗致炎的短兵相接也许会像接受凌迟一般难看——在颜冉面前!

像是怕自己反悔一般,纪北崇忽然退出了买咖啡的队伍,走回座位边催促道,“上路了!再不走暴风雪就要来了!”

   坦坦观察着他,小心翼翼地说,“再给我五分钟,行不行?刚充上一点电。”

   “不行。“纪北崇蹙眉径直向外走去

  “哎——你的咖啡呢?”坦坦手忙脚乱地拔了充电线,向老太太道了声歉,抓起大衣追了上来,“出什么事了吗?”

纪北崇顾自快步而行。刚进入停车场,便听到尖利的防盗警报一阵阵撕扯着阴沉的夜空。

纪北崇忽然明白过来,疾步向车子走奔去。

副驾驶车窗的玻璃碎了一地。他们的奥迪车,如同一只被侵犯的白兽,在三两个过路人的围观中戚戚哀鸣。

“It’s weird, this rarely happened in a well-lit area.”一个黑人大妈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路灯。

“I actually saw someone……ran away when I got close.”另一个中年白人男子说道。

纪北崇快速拉开车门。然而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手闸旁的座间储物箱大敞着,空空如也。

   “Fxxk!”

那是他给颜冉准备的蒂芙尼手环,用掉了他现在银行账户数字的一半。

   “Did you leave valuables uncovered in your car?” 中年白人男子看了一眼纪北崇,问道,“When they see it, they break in.”

然而纪北崇很确定自己刚才下车前便关上了储物箱。

“咦,手套盒怎么开着?”坦坦的声音响起在车子的另一侧。

纪北崇忽然明白了什么,直起身子冷声问道,“你刚才回来,是不是偷看过储物箱里的礼盒?”

“是……是看了一下。”坦坦意识到什么,怯怯答道。

“你忘了关上储物箱的盖子了!”纪北崇大吼一声。

坦坦在他的吼声中瑟缩了一下,努力回想着,结结巴巴,“可我……记得我……关上了……”

“这儿有这么多辆车,若不是看到了值钱的东西,为什么偏偏砸我们的车?”纪北崇疾声厉色。

中年白人男子似乎猜测出了他们的对话,安慰道:“Don’t be too upset. At least, they didn’t take your car.”

   “Things happen.”那个黑人妇女也说道。“Don’t blame the girl. ”

“Thank you. We can take care of this ourselves.”纪北崇不耐烦对围观的美国群众说道,“The show is over.”

周围的人欲言又止,渐渐散去。

“我记得我合上了储物箱的盖子的……”坦坦还在努力回想刚才的情形,坚定地说道,“我真的是合上了的。”

  纪北崇冷笑,盯着还在苦思冥想的坦坦,他忽然说道:“要不然我们就取消这件事吧。反正也没有礼物了,反正也还没离开费城多远,我不想去迈阿密了。你住哪儿?我可以把你送回家。”

坦坦飞快地抬起头,“别取消……也许是我记错了……等我的奖学金下来后,我就赔给你……”

“你赔不起!” 纪北崇又是一声大吼。

坦坦再次瑟缩了一下,却抬起头坚持道:“真的。我会赔给你的。我可以分期赔给你。我保证。别取消。求求你。”

就算是为了蹭车去看迈阿密的风景,也没必要这么低三下四的。 纪北崇有些鄙视地看了一眼坦坦,转身坐进车里,“反正我放弃了,你现在上车,我还可以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坦坦倔强地站在车外,没有动。

纪北崇开始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这件事既没有定金又没有契约,本就是两厢情愿才能成行。他已经不想去了,她还赖着想干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可以送你回去。”他把手放在引擎的按钮上,努力放缓口气,“上车吧。暴风雪快来了。”

“结婚的人是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坦坦忽然小声道,“你是想去祝福她的,对不对?”

“你还真是八卦。”纪北崇气极反笑,“我不想去了。句号。”

坦坦的胸口起伏起来,仿佛在蓄积勇气一般,而后终于说道:“根本不是因为我,接完那个电话你就不高兴了,是不是有什么人什么事让你害怕了……”

“够了!你本来也就是个搭车的!”纪北崇怫然走下车来,快速打开后备箱把坦坦的东西拿出来扔在地上,而后关上车门启动了车子。

沿着停车场的回环路饶了绕,开上并入高速的缓冲道时,他看见坦坦低着头拉着自己的手提箱,重又向餐厅走去,脸落在路灯的影子里,亮晶晶的一片,像是哭了。

纪北崇的心底硬了硬,踩下油门,加速并入了高速。

很快便调了头,十分钟后奥迪车已经行驶在了返回费城的高速路上。打开电台,正在播Coldplay的一首老歌,纪北崇把自己一地鸡毛的心扔进在《yellow》里。

一个松散的雪团忽然撞在挡风玻璃上——暴风雪临近费城了。

再往前开,黑色的夜空渐渐飘满了雪花。他把音乐台转到时事频道——新闻气象员正用激动的声音说着:冷空气比预计的还要猛烈,今晚气温会骤降十度。

纪北崇蹙了蹙眉,看见路牌从头顶飞驰而过——还有半英里就是分岔路口了,向左掉头,向右是回费城。

他忽然想起她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人什么事让你害怕了……”

妈的,怎么有种被说中的感觉。

岔路之间的斜纹分隔带远远向他移来,纪北崇忽然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轮盘向左一抹。

奥迪车越过斜条纹的分割区,飞速驶入了掉头的坡道。后边被迫减速的汽车的大声鸣笛表示着不满。

纪北崇扯了扯嘴角,重新汇入远离费城的车流,一半释然,一半沮丧。

※              ※               ※         

纵然外边已是雪花漫天,休息区的餐厅里依旧暄暄嚷嚷。

纪北崇快速地扫视着人群,搜寻着那个短发的细瘦身影。从就餐区找到零售区,再到信息台,都不见坦坦的人影。

纪北崇拿出手机拨了她的电话,也没有人接。他持续而固执地拨着,逆着人群东张西望。

有人在身后扣了扣他的手臂。纪北崇转身,看见刚才借坦坦充电线的那个白人老太太站在身后,“Are you looking for your girlfriend?”

“……Yes……”纪北崇迟疑了一瞬,没纠正她。

“I saw her was begging a Chinese guy about something……”

“Chinese guy?”纪北崇有点惊讶, “About what?”

“I don’t know Chinese.”老太太摇头,“But I can tell from their English flag, they are a group of Chinese tourists.”

“Tourist group?”纪北崇觉得老太太说的应该是费城华埠旅行社组织的旅行团。也许她已经搭上了去迈阿密的车子。那也不错。他的心底微微释然,也有一点点莫名的失望,“So she left with them? ”

“No. That Chinese guy seemed mean.”老太太皱着眉头说道,“They left without her.”

纪北崇怔了怔——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她应该没什么钱,否则又怎会来拼陌生人的车,甚至愿意去“扮演”他的女朋友。

“When did you see her?”他继续问道。

“About 5 minutes ago.”老太太耸了耸肩,估算着时间,又指了指西侧的一个出口,“then I saw her leaving in that direction……”老太太忽然看了他一眼,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丝责备, “crying……”

 “Thank you.”纪北崇向那个出口快速走去,觉得坦坦真是个麻烦。

“Go, go. You can still catch her.”老太太在他身后兴奋地挥着手臂。

然而餐饮广场的西侧是车辆检修区,除了一辆开始积雪的破车,并无一人。

纪北崇沿着检修区的四周又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最终他回到自己的车里,重新启动了车子,在漫天的雪花里慢慢驶近每一个步行的身影,然而每一张转向他的脸都不是那张短发的寡淡的小脸。

也许她找到了可以搭载的返程的车,也许她最终加入了那个去迈阿密的旅行团。

纪北崇决定放弃了,却感到心底有一点点莫名的空荡。

打了一个弯,就要转上坡道时,他忽然看见一个细瘦的身影从路边的灌木从后跑了出来,手中的箱子连滚带拖不成形状。

借着雪地上的反光,他看见了坦坦惊惧的小脸,正在不停地在向后望。

低低咆哮的引擎声从她身后传来。纪北崇望过去,看到一辆灰色的本田越野车。车窗后是一个西裔的中年人,脸皮犹如蜥蜴皮般坑坑洼洼。

在这样的风雪之夜,有人开着车在追她!


小说连载于晋江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8446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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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