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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号公路向西》- 8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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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8 16:54:35
8
穿过Bronze Lemon幽光的长廊,纪北崇完成了要重新面对那个圈子所需要的一切准备。
他曾经纵身跃入的那个圈子,他以一个高端俱乐部来致敬的那个圈子,他曾经以为会是他创业基石的那个圈子,也是出事后骤然把他拒之门外的那个圈子。
他要来做个了结,和自己,和那个圈子,和他爱过的姑娘。
他的眼睛在迷离的灯光和华丽的衣裳间跳跃着,准确定位了颜冉的位置。
她坐在吧台前,穿着一件黑金小礼裙,极为干净流畅的线条,在秀美的锁骨上扭出一个别致的花结。吧台后方的大屏幕上正一页一页翻过她生活照——她背着旅行包走过欧洲小镇,她举着美国律师协会会员卡,她和她的狗一起玩水,她和朋友们一起划着独木舟穿过飘着蓝色浮冰的海面……
一切一如他六年前初见她时那么美好。
纪北崇在跳跃地灯光中向她走去,手中拿着刚从楼下购物廊买来的礼物。
他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时光回到四年前,仿佛倪家的承认不曾改变他对生活的决定,仿佛在她走的那个晚上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仿佛他现在走向她是为了单膝跪下问出那个问题一般。
年轻躁动的脸纷纷向纪北崇转过来,认识他的,他认识的,都停住了不啦不啦的讲。惊讶,不屑,鄙夷,同情……种种情绪浮现在那些脸上。
细长的高脚杯停在颜冉的唇边,她的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却又很快俯身凑近身旁一个背朝门口的人,低语了句什么。一个陌生的微胖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与颜冉同时站起来迎向纪北崇。
纪北崇仿佛听到幻觉的水晶球轻轻碎裂的声音。
“Gabriel,这是我以前在P大电子工程学院的师弟。后来我改学法律,他则成功申请P大商学院,还有很成功的融资创业经验。” 颜冉挽着未婚夫,做了一个商场初见式的介绍。
纪北崇握住颜冉递过来的微凉的手,觉得她比二十一小时前还要遥远。
“欢迎欢迎。” Gabriel的咬字有一种港式模糊,“听冉冉说起过你,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纪北崇微微一怔,不知道他这么说是暗讽还是出于礼貌,一时忘记了手中的礼盒。
“是送给我们的吗?”颜冉却注意到了他手中的东西,问得落落大方。
“当然。”他把盒子递给颜冉,“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颜冉接过盒子,有意无意向他身后看了一眼。
纪北崇淡淡而笑,什么也没说。颜冉发来的婚礼邀请函注明了可带女伴。也许,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Peter,你迟到了。” 颜冉的未婚夫忽然夸张着姿势长伸着手向门口迎去。颜冉也把礼盒放在吧台上,随着未婚夫匆匆向门口迎去,不自觉间将手中的高脚杯递给了纪北崇。
他们的重逢就这样结束了。纪北崇僵硬转身,向灯光暗淡处退去。
在吧台的一角坐定,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啜了一口手中的酒,是加了柳橙汁的香槟,杯口上带着一点唇膏的粘腻,也是柳橙味的。他轻轻擦了擦嘴唇,想起这酒叫含羞草,他与颜冉的第一次就是被含羞草点燃的。在他的记忆里,那就是颜冉的味道。
他向远处望去。颜冉正与几个油头粉面的来客寒暄拥抱。他的心底有一瞬刺痛,像是有个结了许久不肯脱落的痂,轻轻落下了。
酒吧间里,许多人正向这边看,窃窃私语,眼神复杂。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曾与他关系不俗,然而此刻没有一个人向他向他走来,问好,甚至只是点一下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纪北崇独身靠在吧台一角,低着头摇晃着手中的香槟杯——时光回到四年前。
彼时,刚从电子学院硕士毕业的纪北崇明确了自己此生的志向——他要把自动驾驶和超跑这两件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结合在一起,让那些不能掌握超跑驾驶技术的普通人也能体验极致的速度享受。从伊隆马斯克的经历中,他知道这个梦想不仅需要智力团队的协作,也需要资本的滋养。倪家对他身份的承认恰在此时,在痛苦的挣扎之后,纪北崇对倪正勋二十多年的恨转变成了一种理性的接纳。他依旧拒绝倪家的钱,却并没有拒绝倪正勋的影响力带给他的其他资源,申请P大商学院也变得顺理成章。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那个圈子中的一些人的。
他发现他们与想象中的并不一眼——既善于利用既有的家庭资源,也敢于追求自己独立的梦想。而纪北崇的志向与信念,他的野性的成长也吸引了他们。他与他们一起发起并成立了超跑俱乐部“95号公路”,又在这里成为他们的领袖。
毕业后,他一步一步组建创业团队,即使有众多投资人的支持,技术与资金的瓶颈依然频频出现。这时候的“95号公路”不仅是他苦闷时呼朋唤友到赛道上宣泄失意的地方,也是他从友谊中获得鼓励与修复的地方。他曾以为他们中的有些人会是他一生的朋友甚至合作伙伴,而“95号公路”会是他的无人驾驶超跑帝国的精神家园。
然而,就在他的第一款概念车问世之前,倪家出事了。当他面临众多投资人的骤然撤资和创业团队的解散,面对忽然被翻出的身世,“95号公路”里那些他以为会是他一生朋友的人,却在罗致炎的煽动下以一场没有他出席的会议,将他踢出了他自己亲手建立的俱乐部,在他的背上插了让他最痛的一刀。
那是纪北崇最为灰心失落的一段时间——他怀疑那些曾经的“朋友”,他更怀疑他自己。
他像一只受伤的兽蛰伏起来,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见人。他卖掉了一辆辆跑车,一次次搬到更简陋的公寓,以付清创业中昂贵的租金和债务。
在这大半年里他痛定思痛,终于承认是自己高看了自己,他虽优秀,若不是借用了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资源,他绝不可能飞的那么快那么高;而那些曾经的“朋友”,也不过是因为隐隐洞悉到了他家族的荣光,才聚拢在他周围。所以当他失去所有这些,他们便把他永久地踢了出去。
颜冉的婚礼邀请函半个月前辗转寄到纪北崇手里时,他曾犹豫许久,却在前两天知道婚礼同时邀请了许多“95号公路”的成员后,忽然下定了决心——他可以承认自己的失败,但他绝不能接受自己是个懦夫;他已经直面了自己,是时候面对那些曾经的“朋友”了,哪怕他们绝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纪北崇这样想着,眸光从昔日“朋友”的脸上一个一个深刻地划过:一身银灰西装的王祺曾是他的挚友,从P大的商学院毕业后便负责家族的教育生意在北美的扩展,与他一样酷爱保时捷;漫威T恤闪露在黑色西装外的林堃,喜欢开奔驰,正准备回国接过他父亲创立的亿万市值的网游帝国;细框眼镜文质彬彬王大伦,与他暴富的煤老板父亲唯一的共同爱好便是悍马;一身白裙的陆婷,喜欢开白色的法拉利……
也许,谁都没有错。只不过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恋人,朋友,年轻的心……
苹果手表忽然在手腕上颤了一下。抬手,一条短信快速地闪过:Reminder: The bus to Key West is leaving in five minutes, please check in as soon as possible.
纪北崇微微扯了下嘴角,忽然从这光鲜华丽而又芒刺丛生的单身派对上分了一瞬心。
她真的溜走了!
在沉默中对峙了十个小时之后,到达迈阿密的时,他就决定放弃对坦坦的‘挟持’了。
他曾入住过瑞兹卡酒店许多次,知道这里有一个旅行社,常年组织迈阿密周边的短途旅行。他去前台办住宿手续时,有意让她在大厅里闲逛,其实是为了让她自己发现那个旅行社的广告。他也同时向前台确定了大巴的票价。而她被梦魇住的那个晚上,他便知道她身上还藏有两百刀,怕她不够,他又留了六十刀让她“去尝香橙巧克力蛋奶酥”。
不知为何,他想让她觉得是她自己逃出了他的“魔爪”。也许是因为他把他的B面全部暴露给了她。即使经过大半年的沉淀,这一路他依旧有过胆怯、反复和狂躁,
Mean而且丧。
纪北崇想着坦坦对他的评价,忽然笑了一下,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短发女孩在西礁岛金黄色的沙滩上喂海鸥的画面。祝她如愿以偿,他想。
周围忽然一片低低的骚动。不知何时,大屏幕上颜冉的生活照被新闻标题和图片取代了。
纪北崇抬头,看见屏幕跳跃着一条条刺目的新闻黑体字:“倪家”……“受贿” …… “生活腐败”……“情妇自杀” ……
“纪学长,好久不见啊。”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纪北崇的胸口微微一凛。这一刻还是来了!
在苏迪告诉他罗致炎被保释出狱之后,他便隐隐知道他和他会有短兵相接的这一刻。然而,他又怀着某种侥幸——刚刚被保释的罗致炎不会这么快就杀到迈阿密来。事实证明他错了,罗致炎不仅来了,还先他一步布下鸿门宴,准备了这么一个让他血淋淋的出场。
纪北崇向酒吧的门口望了一眼,看见颜冉正与未婚夫一起领着刚来的几个客人走向旁边的侧厅。看来颜冉的未婚夫与罗致炎有着某种默契。这倒也合理。罗致炎家的人脉和金脉都很广,让颜冉的未婚夫把单身派对借给他做个暂时的斗兽场不是什么难事。
也好。一切恩怨都在今夜了断吧。
纪北崇起身站起,转身迎向他过去四年的宿敌。
9.
……纪北崇起身站起,转身迎向他过去四年的宿敌。
“我都有点想不起了。纪学长上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什么?”罗致炎慢慢走近,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微卷的花轮头,如果没有交过手,很难想象会是个狠角色。“哦,想起来了,是姓倪的大-老-虎被打之前。”罗致炎故作惊讶地指了指还在不停闪耀的大屏幕。
“的确好久不见。”纪北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回敬道,“美国监狱的伙食怎么样?”
罗致炎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过来,“伙食很健康。不过不到两个月,我就被保释出来了。你不知道,钱真是个好东西。”罗致炎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哦,你知道的。不,应该说你曾经知道的。不过现在也没用了。倪家倒台,你这匹骡子终于被踢出马群了……。”
周围一阵窃窃私语。知道的在给不知道的恶补内幕。
纪北崇深深吸了一口气,抵住掉头而走的冲动——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他也无法改变自己曾经做过的选择,他的确已经输的精光,但他不能输掉他最后的一点傲气和胆气。
他忽然想起坦坦的话:“也许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才最勇敢呢?。”
罗致炎眯了眯眼睛,把他的沉默当成败阵的象征,“其实做人的道理很简单的,不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和你那个当情妇的妈就是忘了这最基本的规矩。”
纪北崇两颌嶙峋而起,手也握成了拳头。
“你想干什么?要动手?”罗致炎急速向后退了半步,放大音量,“私生子还怕人说啊。”
两个人走上来,护在罗致炎的两侧。一个是一个年轻女孩,一身紧身衣裤,烟熏妆,高马尾;另一个则一看就是个00后的少年。
周围又是一阵交头接耳,上一代的八卦是角斗场观众席上最好的助兴剂。
也好。虽然他最恨别人私议他的出身和家庭,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澄清一下。
纪北崇瞳孔微敛,唇角却弯出一个轻蔑的笑,“如果这不是颜冉的婚前派对,我会让你知道私生子是怎么长大的。”他的声音低沉了片刻,仿佛在积聚所有的勇气,去撕开自己的伤和悔,“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我的确占用了不该占用的优势和资源。就像倪正勋要对他的政治错误负责一样,我也该对自己人生选择负责,并已承受结果。但我的母亲并非倪正勋婚后的情妇,相反是倪正勋为了政治前途而抛弃了我母亲。而我不过是那段前传的结晶罢了。”
周围的人眼神复杂,或冷漠,或沉思,或不屑,或惋惜,或同情,但都没有说话,一片安静。
那安静让罗致炎有些不安,“情妇就是情妇,婚前婚后都一样。”
纪北崇的太阳穴微微而眺,却没有再理会罗致炎,反而看向那个00后的少年,“你是刚入会的吧,与你分享一句话,超跑本身无论如何炫酷,它真正的魅力还是在于人与机械的完美结合。”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说这句话,也许他对自己亲手建立的俱乐部还是有着义务感,不忍心它成为这群思想还不成熟的炸街少年的聚集地。
那名少年眯了眯眼睛,似乎微有所动。
罗致炎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纪北崇依然有着这样影响力,立刻道:“得了吧,纪北崇,别讲大道理了,要不是靠着你自己吹的街头飙车的神话,你怎么可能当上“95号公路”的会长。当了会长又制定规则不许飙私车,那谁知道你这些童话是不是真的。”
另一名少年也开了口,“听说纪学长不仅在国内赢过无数飙车,还曾经在德国的无限速高速赢过当地的漂移王。”
纪北崇笑了笑,实话实说,“现在想想,德国司机的素质很高,不断给我和那个赛车手让路……”
“得了,别吹空牛皮了。”罗致炎骤然打断他道,“不如今晚我们就比试一下,让大家也看看你这个费城漂移王到底是不是徒有虚名。”
纪北崇淡淡扯了下嘴角,很熟悉罗致炎这好狠爱斗的风格,“今晚是新年夜,不会有任何赛道还开着。而且,和我比,你输的还不够吗?”
罗致炎眼中露出阴鸷之色,却并没有暴跳而起,说道:“我知道一个附近的废弃工厂有适合漂移的弯道,那儿也没什么车流。怎么样,给你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机会。”罗致炎盯着他的眼睛,竟然用了这么一个“谦卑”的说法。
纪北崇静了一瞬,忽然明白了罗致炎一路追到这里,除了揭开他的伤疤嗤笑他的惨景,他更想要的是在飙车中赢他一次,一雪过去惨输于他的耻辱。
纪北崇忽然淡笑了一下,“我已经玩不起跑车了。事实上我连车都没了。我这次来迈阿密的车也是租的。”
四周又是一片低低的私议之声。
“我操!真的假的。”罗致炎既幸灾乐祸又大失所望,“连买菜的车都没了?”
纪北崇没有回答——已经祝福了他爱过的姑娘,直面过昔日的“朋友”,也和心中的恐惧对峙过了。也许,是离开的时候了。他微微撤步。
“其实我也一直想知道漂移王的神话是不是真的。”一个男声忽然响起,“纪北崇,如果我资助你赛车,你会和罗会长赌一局吗?”
纪北崇微微一怔。
说话的人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人群之后,正冷冷望着这边——是以前在俱乐部里与他关系最好的王祺。
纪北崇蹙眉,一时不明白他发声的意图,“那要看赌的是什么。”
“嗯,的确没有免费的底牌可看。” 王祺向这边走来同时看向罗致炎,“罗会长的赌注是什么?”
罗致炎狐疑地看了一眼王祺,“老规矩,赌车。输了,我的兰博基尼归你。”
王祺靠耸了耸肩,“我已经有两辆了,不感兴趣。”
“那你想赌什么?”
“罗会长也许问错了人。我提供车,不过是想看看赌桌上的底牌。”
忽然之间,纪北崇明白了王祺的意图,“你们玩得开心,不奉陪了。”他欲擒故纵地向酒吧外走去。
“别急着走,纪北崇。”罗致炎开始咬钩,“那你想赌什么?”
纪北崇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
很久之前,当罗致炎屡次因为屡次街头飙车而在费城华人圈臭名昭著的时候,纪北崇和王祺曾有过一次玩笑式的头脑风暴,结论是不能拘泥常规,必须以街头的方式赢他一次,才能彻底打击这类炸街暴党暴走族的心理依据。然而这与“95号公路”的会制相抵触,故而只能是个玩笑。但现在,离开了“95号公路”的纪北崇已不再受会制的约束,他完全可以接受这个任务。这自然是把他当枪使。可王祺显然是看准了纪北崇还愿意为自己建立的俱乐部再做最后一件事情——清理门户。
“如果我赢了,”纪北崇转身,眼光笔直地看向罗致炎,“你要么永久退出‘95号公路’,要么承诺永不再街头飙车。”
意识到忽然势如骑虎,罗致炎警惕道:“你们在搞什么?”
“罗会长别误会。我也很久没见过这匹马群里的骡子了。”王祺表情凉薄,“赌车是罗会长自己提出的,如果罗会长改主意就算了。”
“你这个会长位置本来就是用手腕从我这里夺走的。”纪北崇提醒罗致炎,“今日一战,你若赢了,以后也算名正言顺,可以威震四方了。”
两个零零后的少年同时看向罗致炎。
罗致炎感受到了压力。纪北崇说得并没有错。“95号公路”里的老会员其实已有“弹劾”他的意思。前一阵子街头飙车毁车郎当入狱,更是让他名誉扫地,连这些零零后也越来越难带了。可如果今晚赢了漂移王,他不仅可以一雪前耻,更可以在“95号公路”树立前所未有的威信。真正坐稳这个位置。况且,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会贸然前来。
“好。”罗致炎抬起阴鸷的眼睛,“那纪北崇的赌注呢?”
“这个当然是罗会长说了算?”王祺表情轻松,以示公平。
“如果我赢了,纪北崇,用你那个情妇妈的名字起誓,这辈子再也不能碰跑车。”
“可以。”纪北崇敛了敛瞳孔,沉声道,“但如果你输了,你不能再诋毁我母亲。”
“纪北崇,你这是加注啊!好,那我也再加一条,如果你输了,从北美彻底消失。”
赌局骤然升级,王祺微微愕了愕,飞快看了一眼纪北崇。
“Deal.”纪北崇沉声。
“Deal.”罗致炎也咬牙。
“规则?” 纪北崇直视着罗致炎。
“Cat and Mouse.”
“地点?”
“迈阿密城区外,西南角。”
“时间?”
罗致炎看了看手表,“警察叔叔还没有全部下班,我们先过去把控路的人布置好,10:30开始。到时给你发定位。”
纪北崇也抬手看了看表——9:45。
一名少年忽然在罗致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罗致炎皱了皱眉,看向纪北崇,“有点小麻烦。”
“什么?”
“前几天飓风把一个天线塔吹到了,本来厂区外的公路自成环路,现在被切断了一段,恐怕得改线路。”
“怎么改?”
“那段公路与厂区内的道路另有连接。只能避开天线塔,通过厂区内回环。不过厂区内路况复杂,有很多岔口,恐怕不适合单人赛车。”罗致炎低头想了一瞬,“要不这样,我们各找一个女伴做领航员。”
纪北崇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警惕。然而罗致炎的话从技术上并没有错,复杂的路况会使车手分心,干扰速度竞技的纯粹性,除非配置领航员,在比赛过程中不断提醒车手路径和路况。只是这样的领航员往往需要和车手长期配合,而且非常危险,一时哪里找得到。
纪北崇正想着,门口忽然一阵喧哗。
“今晚谁也不许去。”颜冉的声音响起在酒吧的门口。
“冉冉,他们只是出去嗨皮一下,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颜冉的未婚夫Gabriel赶过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那是个废弃厂区,没什么人,更没什么车流。”
“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这个你是不是也是早就知道了。”颜冉指了指仍在大屏幕上残留的新闻页面,有意无意晃掉了Gabriel的手。
控场的DJ赶紧把投影机关掉了。
Gabriel推了推眼镜,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也冷了几分,“这派对上的都是成年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们干涉不了。”而后他微微压低声音,“冉冉,罗氏集团非常注重信用,是我们的重要客户。我相信罗氏集团的长子也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独立的判断。”
“反正……就是不行”颜冉坚持着,声音却低了下去,语气也没那么坚决了。
罗致炎冷笑一声,看向身旁那个女孩,“我的领航员自然是是任佳,纪北崇,你还记得她吧?”
纪北崇淡淡点了个头。其实刚才那女孩儿一出场他就认出她了——任佳,曾经倒追纪北崇三年,没有追上,后来便因爱生恨开始和罗致炎混在一起,她玩车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早已不是初级车手。有她做罗致炎的领航员,虽不能说如虎添翼,却也不容小觑。
“那纪情圣想好找谁做co-driver了吗?”罗致炎得意地笑了笑。
“我不需要领航员,” 纪北崇沉了沉眸子,“单人比赛。”
“真的?”罗致炎眯了眯眼睛,有些意外。“那你可别说我胜之不武。”
“如果这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一直观望的王祺皱着眉开了腔,“我得重新考虑我的赞助。”
纪北崇一时没说话。
罗致炎有些沉不住气了,“纪北崇你是不是怯了,借这个退赛啊。你自己带来的女伴就行。你的女伴呢?
“我这次是一个人来的。没带女伴。”纪北崇平静道。
周围一片低语,多是年轻女性的感叹,连任佳也扬了扬眉毛。
“这么不济!”罗致炎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那就在这派对上找一个。这派对上的女孩儿哪个没有开过两把跑车的。” 他东张西望招呼着,“有没有谁愿意给纪情圣做领航员的?”
无人应答。这派对上的女孩子里的确不乏他往日的崇拜者,然而要冒险的事是不会有人犯傻的,更何况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集各种光芒于一身的纪北崇了。
罗致炎忽似想起什么,远远望向颜冉,高声道:“要不颜律师支持一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小罗,你喝多了。” Gabriel沉着脸喝止。
周围又是一片小声的议论。
纪北崇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稳住局面,免得罗致炎口不择言伤及无辜,他转向王祺,肯定道:“只要赛前暖胎一圈,足以让我记住路线。我确定我一个人可以比赛。”
“夜间,岔路多,没有领航员,这些会使你将疲于找路,根本无法专心于驾驶。”王祺的声音非常理性,“我从不赌车,但既然赌了,我的车手必须要能全力以赴。既然你找不到领航员,我只能改变主意,取消赞助了。”
“谁说他没有领航员!?”一个轻轻的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传来。
纪北崇怔了怔,有些心疑自己听错了,待他循声望去,又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一个身穿缎面小黑裙的年轻女孩正向他走来,中分的“长发”沿着额与颊一泻而下,直垂胸前,又飘又飒。乌丝之间,修眉淡扫,除此之外便只用闪粉眼影和修容粉增加了些立体感。
眉目清澈,美而不腻。纪北崇目不转睛,忽然想起苏迪的评价—高级脸。
周围又是一阵议论之声,这次以年轻男性的轻叹为主。
坦坦走近,宣示主权一般挎住纪北崇的手臂,“吵个架就说是自己没带女伴,纪北崇,你问过我同意不同意了吗?”而后她微微撅起嘴,又变了甜腻的腔调,“你不是要带我去吃柳橙巧克力蛋奶酥的嘛?”
纪北崇忽然很想笑,但拼命忍住了,他直直看着坦坦有两三秒没说话,而后把手放在心口,做了个夸张的欣然从命的姿势。
派对上忽然一阵低低的喧嚣。
任佳不屑地嗤了一声,转过头对那个00后少年说道,“龙龙,通知付洋他们出发,开始控场。”她又环视四周,大声问道,“在场的有谁想观战?我们可以发定位。”
派对上的年轻男女们早已感受到了大战在即的兴奋,几乎全部举手,气氛瞬间引爆。只有颜冉站在远处,表情微微有些失落。
王祺在一片欢呼沸议声中走过来,把一把电子钥匙交给纪北崇。
纪北崇微微一怔。而后,他引着坦坦在众目睽睽之中向外走去,把一片兴奋、感叹、不屑、与嫉妒声留在身后。
大家好安静。我正在修bug,有想法的可以吱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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