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楼上各位,你们太好啦,我会努力写的!
写的很好,让我想起我的童年。
我出生在一个小学里,住在左边是教室右边是教室的格子间。童年的伙伴是学校里老师的孩子们,及学校对面天主教堂隔出来分给各行各业市民家庭的孩子们。大人们白天上课上班,晚上斗私批修。我们孩子整天疯玩,寒暑假承担上街买菜的任务,大家互通情报,若哪家菜场有除了冬瓜以外的任何青菜,我们就会迅速行动冲过去,若抢到一点菜尾巴了就会让妈妈骄傲的。有个开心果傻傻女孩叫向红,她妈妈让她上街买油,找了五分钱,她就一路走一路念叨“五分钱五分钱”,免得回去对不上账会被责备。有一次学校外马路上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我是那个比较有钱的孩子,就是说身上会有一两分零花钱的,我就买了一分钱的嚼嚼糖,给身边的三四个朋友每人舔一舔。有一年学校分来了一个来自上海下乡女青年抽调上来的教师,寒假她要回上海探亲,我和我姐姐要去给她看房,免得没人住的房子会被盗。她的床上面房顶糊的报纸,“肮脏”两个字我是在那里学会的。天主教堂里也有一个碰不得的娇气女孩,她一哭叫她的姥姥就会出来骂街,伙伴们就吓得四处逃散。吃晚饭时间孩子们端着纯米饭加咸猪油有时能有点咸菜,大家汇聚一起讲前一天做的梦,饭后天黑了以后再次聚集大部队绕一圈叫齐各家孩子玩躲猫猫,学校够大还有小树林断墙壁菜园得找很久。
跑题了,本来是想帮你找找尼娜的。
楼主继续
selinaabc 发表于 2020-11-18 21:53
你说的又勾起我一部分回忆,小时候买紧俏商品都是小孩去排队
好多细节,真的都好相似,捉迷藏,一起吃饭聊天,既遥远又熟悉
楼主啥时候更新呀
写得太好了。勾起了我的童年回忆。
very good story
我觉得小孩子的记忆都是片段的,可能跟没法前后联系因果关系有关,所以小孩子也不记仇,而且对友谊总是很宽容的。所以,我只能用点点的片段来回忆,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很快我们都到了上小学的年龄。我们这一块有两个小学,一个需要穿马路,一个就在隔壁。
小步和蓉儿去了隔壁的那个,我和尼娜去了远一点的那个。除了蓉儿有人接送,其余每个人脖子上都挂了一串钥匙,放学回家自己开门做作业。
我妈和尼娜的妈特别不放心,觉得我们要穿一条马路回家有点危险。那时候没有横道线,红绿灯也不太作数的,而且小孩子不太会看红绿灯,经常自己自说自话就从马路这头跑到那头了。所以我们两个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定要等到红灯、然后左右看到没车了再走。
不过上学的第一天回家,我们两个在马路这头就吓傻了。红灯是等到了,但是还是有车啊。我们不知道红灯的时候,车辆和自行车还是可以右转的,所以一直没有等到“没车”的时候。两个小孩子就傻傻地站在那里,一个一个红灯过去,两个人拉着手,站在马路一头,眼看着弄堂就在马路对面,可是怎么也过不去。
弄堂口有个修自行车的、人称“自行车阿三”的瘸子,他整年风雨无阻地在那里修自行车,一个水盆放水,看看车内胎是不是漏气,一个打气筒,还有各种打磨上胶水的工具,还有些自行车链条和机油。他的手每天都脏脏的,又黑又油,见到熟人就嘿嘿一笑算是打招呼。他磨完一个车胎的时候,抬头看到我们两个站在马路对面,两个小孩看到没车了就往前走一步、一辆自行车来了又往后退一步,于是放下手上的东西,用围兜擦了擦手,从小凳子上站起来,一瘸一瘸地走过来,也没打招呼,就说了一句,“跟着阿叔”,然后又等到车少的时候,一瘸一瘸地走在我们前面,我们两个亦步亦趋地跟着那身油腻打补丁的衣服,也不敢往旁边看,一直到了弄堂口,我们才撒欢一样的奔跑起来。后来,送我们过马路就成了自行车阿三每天的工作,直到过了很多年。
我和尼娜的作业是一样的,经常她到我家或者我到她家,两个人坐在一个桌子上,一边做一边相互对答案。我更喜欢去她家,因为她奶奶会端芝麻糊给我们吃,有时候也有藕粉,偶尔会有奶糕。那时候没有牛奶,得托关系才能弄到订牛奶的名额,一条弄堂大概一两户有,别的人都不知道牛奶是什么。奶糕也很少,就是奶粉加面糊,算是很有营养的了。
我们两个一做完作业就冲到弄堂里,用粉笔在墙上画画,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疯到出了一身汗,等大人回家被一顿数落。
我们不敢去找小步,她爸妈都很凶,有时候我们走到她家门口就听到她爸拿皮尺的吼声,吓得我们赶紧又跑回去。她作业做的慢了,或者题目做错了,都会被打。即使有时候放她出来了,她也是眼睛红红的刚哭过。后来我们问她为什么老挨打,她说因为她爸没文化,一辈子都是工人,所以认为她一定要好好读书,才能不三班倒吃苦头。也确实,那个时候只有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三种,如果不想当工人和农民,只有读书成为知识分子。社会组成比较单一,没有多的选择。
二年级的时候老师让选兴趣小组,蓉儿加入了市少年宫的舞蹈队,她妈说小孩子连舞蹈要从小开始。我和尼娜去了区少年宫,她打乒乓,我去了象棋小组。小步想加入一个兴趣小组,被她爸骂了一顿,说作业做不好,参加什么缺西的(上海话,傻的意思)兴趣小组。
尼娜打球很有天分,很快成为我们班里最受欢迎的孩子。那时候乒乓球是每个学校强推的运动,每个班级后面都放一张乒乓桌。每个孩子包括男生,吃午饭的时候都想跟她打乒乓球。打了不算,还要缠着她教他们怎么开转球。尼娜不是很喜欢数学,上课老“思想开小差”,不过班主任也不敢批评她,因为她已经是兵乓队的尖子了,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的。
因为吃了饭要打乒乓球,那段时候大家吃饭都飞速,风卷残云一样,吃完一抹嘴,直接到乒乓桌排队。那个时候,我们的午饭分成两种,一种是食堂里订饭,一种是中午家里人送了过来叫带饭,或者就趁着中午放学回家吃。尼娜爸爸单位里我们小学很近,他每天中午就把午饭送到传达室,尼娜自己过去拿。而我,好不容易通过各种关系搞了一个订饭的名额。一个班级大概只有10个学生可以订饭,照顾家里特别远的,或者爸妈不在身边的,反正条件要求还挺高的,要先班主任批准再食堂批准。我好像哪条都不满足,但是要我回家吃午饭呢,又不可能,家里没有人做饭,那时候没有冰箱和微波炉,也不可能把隔夜的饭菜热了吃。所以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管食堂的是个彪悍的老姑娘,一米八的个子两百斤,小屁孩们吃饭一说闲话,她就一声大吼,吼得塑料棚顶都要掀起来了。她很享受那种狮吼的场面,和场面映射出的威严。基本上每天吃饭都能听到她吼一次。为了订饭的事情,我妈去找她。我妈天真的认为因为是一条弄堂的邻居,总是稍微好说话一点,可是老姑娘一句“没有位子了”,就把我妈和她手里的两包粉丝顶了回来。尼娜妈说她刚给隔壁医生的儿子开了个后门,所以肯定不是没有位子,再说一百多个人的食堂加一两个人算什么,她是觉得粉丝不够分量。隔天尼娜的妈下班晚,说是店里到了一批出口转内销的绒线,她等到车来了去排队,买到了才回来的。她把两团绒线塞给我妈,说,现在再去问问她有没有位子。
果然,第二天就有位子了。中午没到午饭的时候,我过去拿订饭的塑料牌子。走到食堂后门,就看到她往医生的儿子的搪瓷杯子里塞了六块大排骨。见到我们马上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没位子就是没位子,我这个人很大公无私的”。我的小脑袋一下子寻思不过来,想着晚上我妈回来不是说了已经订到饭了吗,就看到她扔了一块塑料牌子出来,“今天正好一个职工的孩子退了订饭,所以你算是额角头高的(运气好)。”
拿到塑料牌子的我加入了我们班十一个人的午饭大军,下课一起排队去食堂。因为想打乒乓的关系,每个人都催小队长快点跑。结果是别的班级都是一路踏步走到食堂,就我们班11个孩子排成一条,迅速整齐地刷刷跑到食堂。但是我们也不能一路直接跑到门口,因为有一次老姑娘站在门口看到我们,大吼了一声,“饿s拘投胎啊”,然后罚我们站在食堂门口,等到所有人吃完走了,才允许我们进去打饭。所以我们每次跑,快跑到门口了,看到有人就改成走路,暗渡陈仓。
当然,食堂的规矩很严,给你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能剩不能倒。很多孩子不能吃肥肉,要倒掉,被老姑娘发现,揪出来一排,等人都走了,开始罚他们吃肥肉。有些孩子一边吃一边打恶心,老姑娘拿着教鞭,一面骂大家娇生惯养,一面威胁说不吃掉就加倍。有一次一个新来的孩子不知道老姑娘多厉害,偷偷跑到剩饭缸那边,把半块都是肥肉的大排倒掉了,结果老姑娘正好一个转身看到,揪起那孩子的耳朵,叫他从剩饭缸里把肉拿出来,洗干净吃掉。那孩子当着大家的面,在水龙头边上一面哭一面把肥肉吃了。大家都看得心有余悸,人人自危。
暑假开始的时候,食堂里的米因为放了两个月,都生了米虫。米虫大概有一寸长,滚圆肥硕,食堂的饭盒一打开就一层都是。食堂阿姨用手一撸,把上面一层的米虫撸掉,继续往我们的搪瓷碗里倒。可是上面的弄掉了,米饭里面还是有米虫的。吃着吃着,就看到一条滚圆的虫子在饭盆里,女孩子吓的都要哭。老姑娘特别及时地出现了,大吼一声“谁敢哭?”把整个饭堂都镇住了。“给我全部吃下去。”
我趁着老姑娘不注意,把米饭一点点的倒到地上。但是还是有一个大饭块需要吃,我无论是闭着眼睛还是吞,都没法不注意到里面的米虫。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做噩梦,无数的米虫在我的梦里爬。
“依依,你怎么不开心了?”一天回家的路上尼娜问我,“做完功课陪你跳橡皮筋好吗?”
我摇头,开始哭了,“我不想上学了,不想再吃米虫了。”
她用她的手帕把我的眼泪擦干净,问,“怎么了呀?”我于是抽抽涕涕地把米虫事件说了。她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说,“明天开始你吃我的饭吧。”然后把她的计划告诉我。
她的计划是这样的,每天她去传达室领饭,我还是排队去食堂。到了食堂里,装模作样地去打饭,排在队伍里一会儿,但是不要真的打饭,然后跟大家坐一起,装作吃饭,过几分钟,等到很多人吃完了,就跟着大家一起拿着空的饭盆到门口给老姑娘检查,以表示没有倒饭,然后装模作样的洗碗,再到教室后面的操场跟她汇合,把她的午饭吃了。
现在想想,都觉得那时候的计划很周密,因为如果不去食堂,老姑娘要发现的,然后跟班主任告状,订饭的位子就没有了。不装模作样打饭,也会被老姑娘一把揪出来当众批斗,有时候下午全校到操场听校长训话的时候,老姑娘还会把一两个典型揪到舞台上批评。不等到人多混出去,大概也是会被发现的。
第二天,我们按照计划行动。医生的儿子(就是老姑娘给六块大排的那个邻居)还挺好的,见到我没打饭,心里大概知道了什么,看到我要溜的时候,过来问我是不是怕老姑娘看到,我点头。他于是拿着饭盆走过去,跟老姑娘说话,“我爸说你的那个药过几天他们医院会到的......”老姑娘眉笑眼开,亲自领着他去阿姨那里打了六个肉圆,我趁机快步走向门口,一口气小碎步出门。等到食堂在我后面很远了以后,我开始飞奔起来,一直跑到教室后面。尼娜正拿着她的午饭等我。
“依依,快点,今天吃香肠和青菜,你喜欢伐?都是你的。”她把饭盒跟勺子递到我面前,我找了个石阶坐下来,呼哧呼哧的开始吃。已经很多天没有吃好吃的午饭了,加上她妈的手艺实在好,我简直一口气都没喘,两三分钟就消灭了整个午饭。等到吃完了,我才想起来,“那你吃什么?”
“我早饭吃的多,不饿,一会儿少年宫训练完了,回家又有很多吃的。”她说。
“你妈妈会骂你伐?”
“不会,她怎么知道是谁吃的?不要担心了。”
“嗯。”我点头,又要哭,不知道是吃了午饭以后激动,还是感动她把事情都挡了。
“吃饱了伐?吃饱了我们去打球吧。”她说。
回到教室的时候,一群男生已经开始嚷了,“到哪里去了?我们等了你那么久。”
“好的好的,我来了,排队,三个球下场。”尼娜一挥手。
ajimm 发表于 2021-01-20 14:27
抱住阿吉妹妹
再次感慨文字的力量啊。看到楼主笔下流出一点点熟悉的场景,好像是再经过一遍,粮票,皮筋,聚在一起看电视,飞舞的毛线针...最熟悉的当时孩子们的奢侈品贴画,看着楼主仔细描述贴画,初来觉得这还用说,再想想可不是得说,不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估计不知道在说什么吧?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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