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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今年什么动画最出风头，还有什么能比过《千年女优》？虽然这只是今敏（Satoshi Kon）第二次执导的作品，却连续拿下六个国际大奖。沉浮在艳丽的梦幻里，穿过时光洗尽铅华。与今敏一起获得日本多媒体艺术节年度最佳动画大赏的大师宫崎骏老先生，看到新生代的崛起可曾感到时光不留情的逝去，自己在迅速衰老？


　　今敏1963年10月12日出生于北海道，高中时候迷恋上了动画高达系列。他还就读武藏野美术大学时，就已开始在《Young Magazine》杂志上发表漫画，并在90年代初期发行过多本单行本《海归线》、《World apartment horror》，细腻的画风与紧凑的剧情，受到当时漫画界的瞩目。进入大学后，他完全地沉迷在真人片里，电影所带来的震撼使得今敏的作品中总是有强烈的电影气息。与其说他是一个纯粹制作动画的制作者，还不如说他是力求把动画与电影结合，用电影的拍摄、编导手法来诠释动画的探索者。



　　早在漫画家时期，今敏就对每张画稿的分割有浓厚的兴趣。从一页漫画中最初图片的阅读到最后一张图片的高潮或悬念，对漫画的画稿分镜的安排，就好象剪接电影一样，调动今敏无限的创造激情，让他非常着迷。这与我们看到的大部分漫画家只把漫画图片作为故事的载体而忽略其形式的美是非常不同的，也许这就是漫画家有无数人，今敏却只有一个的缘故。我们今天看见的今敏动画就体现着深厚的分镜功底。



　　1990年，今敏开始在大友克洋名作《老人Z》中担任美术设计，开始踏入动画界，1993年前后，今敏还在负责脚本和作画监督等工作，参与了著名的动画《机动警察Patlabor2》和《JoJo奇妙冒险/第五集》的制作。



　　作为大友克洋的弟子，今敏作品中透露出浓厚的大友风气。浓丽的色彩和厚重的华丽风格，以及现实与梦幻完美地结合。今敏也承认大友的Domu （1980）和Akira （1982）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果要从我看过的漫画里选择一部做电影，我就会选Domu.”无论是《千年女优》，还是《Perfect Blue》，强烈的镜头剪接中穿插的梦境与现实的对比和反差，与大友克洋的《MEMORIES》是如此相似，那或许是因为，在《MEMORIES》中他已经开始担任脚本和美术设定的缘故。



　　真正引起动画界瞩目的，是1997年的《Perfect Blue》（未麻的部屋）。从此时开始，今敏式的“一个从现实观察点开始，与存在的幻想是混合的，最后被纯粹的幻想所结束”风格趋于成熟。当时，制作者们总抱怨他们的想法和思维被商业需求所吞没，于是，在同时期量产型的机器人和美少女动画泛滥中，今敏决定制作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这个讲述美少女成长的平凡剧本中，他采用的是另一种叙述方式、另一个着眼点、另一个视角来操控《Perfect Blue》。



　　所谓创新，在当今许多影视作品制作者看来无非是把高科技和特效引入作品（比如那个为某洗衣粉打广告的XX英雄传）。但今敏对特效并不感兴趣，按照他的说法，只需给《Perfect Blue》赋予了三个关键词：谬论、恐怖、煽动。而这三个词都需要大量的奇幻式叙事方式，虚实交错的幻梦色彩。在制作中，为了让真假、现实与虚幻能完美地结合而不露破绽，制作组采取了“剧中剧”的模式。所以在观看《Perfect Blue》中，观众很有一种踩不着地的不踏实的感觉，在虚实相间中被今敏无情地催眠。



　　在最初的想法中，《Perfect Blue》是电视剧形式而不是电影形式，在剪接中今敏选择了更能强有力表现悬念的电影，并且在动画中加入了很多电影技巧，那些追逐的镜头、意味深长的台词很容易让人想到希区柯克的电影呢。再如利用跳跃的剪切来连接分开的插曲，并且作为一个精神混乱的表达——无论是《Perfect Blue》中未麻逃避“崇拜者”，还是《千年女优》中千代子在梦魇一般在自己所拍摄的电影中穿梭。唯一不同的大约只是未麻的追逐中有第三者的加入强调紧迫与血腥，而千代子在静景中的飘忽产生了静谧的唯美。同样强调混乱的镜头，还在未麻的演唱会和平时日常生活中，在千代子的飘逸影片和立花与摄影师的回忆里。今敏的影片似乎一直刻意在强调事件的混乱，在颠覆平淡的叙事观。于是观众很容易被激烈的故事发展调动起来，也很容易混乱中迷失自我与主角融为一体。



　　2001年的大作《千年女优》虽然只是今敏制导的第二部动画，却一口气包揽了第五回文化厅Media艺术祭Animation部门大赏受赏作品、第六次Fantasia映画展最优秀动画作品奖、艺术革新奖、第33回Orient Express Award最优秀亚洲映画作品赏受赏、泛亚电影节最佳动画奖，并在加拿大与西班牙两地的奇幻影展同时得奖。能取得这样辉煌的成就，在日本青壮派动画制作人中极为少有。没有人不会为奇幻的戏剧结构——现实与梦幻的完美结合而感到惊艳，带领观众超现实地穿梭在不同时空，做了一场驰骋银幕上下、真实与幻象世界的旅行。影片中的千代子揽括了日本历史上战国、幕府、大正、昭和等所有时代的传奇，演遍了古装时代剧、战争谍报剧、战后时代剧和科幻剧等不同剧种。虚虚实实中甚而包括了日本电影的演变历程。真实与幻想交错呼啸而过，比起《Perfect Blue》中仅对一个偶像明星或者“日本的偶像现象”的揭示，更有沧桑的历史感，谱写了一个不平凡女性华丽辉煌的史诗。而今敏所擅长的剪接、混乱的倒叙插叙在本篇中得到更为娴熟的运用。



　　在今敏动画中，很明显的特点就是明暗两条线索的交叉并行，在《未麻的部屋》里甚至出现了三条线索。明线总是一个象征意义的符号或者标记，那把深锁过去和开启未来的钥匙，那个如影随行冲击心灵的网站，那个忠实的影迷，那个执着疯癫的崇拜者。想想《MEMORIES》中的汉斯吧，大友克洋通过寻找艾娃的死亡真相来拓展汉斯的生活，今敏与大友的不同点，或许是大友克洋的线索虽然相互交错，却讲述了不同的故事，今敏的线索纠缠不清的却始终是主人公自己的心。未麻与千代子都是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寻找自我。未麻最后能冲破茧壳，振翅而飞，千代子却一味追逐水中的幻影，沉迷于永恒的回忆。



　　最能给我们营造童话梦幻的，非宫崎骏莫属。我们可以不去问最后的结局，沉迷在纯洁的梦境里。宫崎骏的世界里流露出的人文主义关怀，始终亲切和蔼，一边触摸童话的边缘，一边在现实中冷静地思索。那是童话，我们可以清楚地告诉自己。童话之美在于虚幻，所以我们从不曾真正流连于他奇妙的梦境不可解脱，只是在电影完结之时撑着额头一次次回味。



　　然而同是梦幻的色彩，今敏却可以使人深深沉迷不可解脱。看千代子的奔跑和追逐，看她无法逃避地陷入幻想的色彩，无数次想呼唤她醒来醒来，却不可饶恕地与她的回忆和执着一起穿梭，明明知道是梦也不情愿醒来。没有人不想保护自己，所以才本能地选择最安慰自己和不受伤害的方式，即使是在旁观者看来傻得可怜，罂粟的芳香如此甜美让人欲罢不能。执着地追求爱，浪漫得一塌糊涂，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身处何方，今敏之梦，余味无穷，翰墨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