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应该把导演这个专访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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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破冰行动》导演：要求黄景瑜成为堂吉诃德
2019年05月16日 10:15:02
来源：凤凰网娱乐

凤凰网娱乐讯（采写/C尘）作为中央电视台、爱奇艺联合出品共同播出的真实大案国情剧，《破冰行动》首播就收获1.35%的收视率，可以说极具爆款卖相。故事改编自2013年广东雷霆扫毒“12.29专项行动，剧中的“塔寨村”就是案件发生地“制毒第一村”广东陆丰博社村。这个人口不到两万的小村庄，曾经制毒贩毒量接近全国的三分之一。

该剧导演傅东育在2015年就看到了剧本初稿，读罢他坦言“毛骨悚然”，并感受到一种创作冲动。筹拍伊始，傅东育就认定这不仅仅是个警匪缉毒戏，不能只有事件不见人，他想拍成美剧《国土安全》式的作品：“不是几克毒，几公斤，是吨啊，是三年两万人的村落。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利益的问题，我要探究的是我们的文化。”

怀揣着原始的创作热情，即使从筹拍到开机的三年多里导演人选换来换去，傅东育也一直没有死心。直到开机前二十多天，最终邀请才悄然而至，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傅东育相信人物的力量，鲜活的人物和人性才会让作品好看。他很满意《破冰行动》的人物设定，并寄托了强烈的个人情感：他要求黄景瑜成为堂吉诃德式的孤胆英雄，而王劲松的毒枭参考了《教父》中的阿尔·帕西诺。“他们是有信仰的……当开始探讨在这个的时候，这仅仅是一个毒的事儿吗？”

不仅仅是缉毒戏，要探寻国人信仰

凤凰网娱乐：剧中你想表达怎样的主题？

傅东育：比如说英雄主义，比如说浪漫主义，比如说人性的力量和人性的挣扎。黄景瑜所饰演的李飞是孤独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所有人都已经选择了置身事外，觉得这个毒肯定是禁不了的时候，他像堂吉诃德一样拿根长矛跟风车打仗。我对演员的要求也是这样，你给我演出堂吉诃德来，我要看到你眼神当中的孤独，我要看到你眼神当中的迷茫，但你的行为依然是决绝和果敢的。我觉得这样的人物是有魅力的。（凤凰网娱乐：对堂吉诃德的崇拜，跟自身经历有什么关系吗？）我总认为英雄是孤独的。他可能不会在意客观和外界世界，更难的是如何说服自己，如何能够坚持下去。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我非常想去表达的。中国影视走到今天，如此纷杂的环境下，有很多时候也会想，你还要不要做下去？或者说你还愿不愿意按照自己理想的方式做下去？还是改变一下？所以当这个主题在我眼前出现的时候，我就兴奋了。

我并不认为《破冰》仅仅是一个警匪缉毒戏。我想问的是，两万人的村子，成吨成吨地制毒，三年的时间没有人举报，没有被破获，原因是什么？所有人都没有了耻辱感、羞愧感、道德心，为什么？如果仅仅归结为是利益，暴力，我觉得是不是太简单和概念了？深层的原因是什么？这是我特别想在这个戏里面能告诉大家的，是我在思考的。什么是毒品？某种程度来讲我觉得毒品是媒介，它不是一个东西，它是让人在人与兽之间转换的那一瞬间的媒介。为什么大家那么喜欢它？换句话说，屡禁不止，理由又是什么？这都是这部戏吸引我的地方，让我久久不能放弃。

凤凰网娱乐：这些问题最后有答案了吗？

傅东育：有。我觉得，当人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道德的标准线是什么？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内心的标准线是什么？信仰。信仰会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们去西方，走到任何一个小村庄，或者说一个城市，你会发现最高的建筑和最宏大的建筑是什么，是教堂。再看看中国，不是每个村庄都有寺院。而且中国人进寺院大多去求神拜佛，是说让我升官发财然后生个儿子。在教堂和主的面前是不谈功利性的，是要救赎和解脱的。走进中国的乡村，会发现修得最好的是祠堂。中国人一拜天地，二祭祖宗。在祖宗面前不求升官发财的，他升官发财以后要回来孝敬祖宗的。光宗耀祖，祖宗是他们的信仰。走进每间的祠堂你会发现，主训写在墙上。

中国以前的文化传统，一个县城里一个县官带俩衙役就管理几十万人口。怎么管？出事，把族长叫来。你选定的族长，就是教父。我跟王劲松讲，我说我不想你演一个毒枭，我希望你能够演出一个教父，我希望你能够去参考阿尔·帕西诺。我跟演他手下的演员讲，不要演成一个小混混，他们是有信仰的，我说你按照安迪·加西亚演，《教父》里他们是第二代。他们是有信仰的，他们完全知道这是错的，这是害人的。他非常严格，首先，自己的村子里面没有吸毒；第二，绝不允许私自制毒，私自制毒被打死；第三，毒品销往国外，不卖给国内；第四，他知道终有一天会被抓住的，但是他一点不恐惧，因为他说，我的塔寨老有所养，幼有所育，大家的孩子可以读书可以留学，祖宗会认我的。他觉得他是一个服务者，是一个领路人，他把林氏的宗亲们引上了一条光明大道。大家挣钱了，富裕了，有教育了。他知道自己将会付出什么，他可能将会被抓到。被抓到那一瞬间他唯一求的是死，他不希望被审判，死了就行，死了我就去见祖宗了。不可以，在没有接受审判之前，你没有死的资格。当开始探讨在这个的时候，这仅仅是一个毒的事儿吗？它不是几克毒，几公斤，是吨啊，是三年，两万人的村落。所有的这些值得去深究，它绝不仅仅是一个利益的问题，我要探究的是我们的文化。


《破冰》是4季美剧，用倍速看不懂

凤凰网娱乐：剧本之后几稿有什么大方向上的调整吗？

傅东育：有，尤其是后半段有很大的调整。首先我修改了很多人物的最后命运的归宿，其实就是我想探讨的主题。同时，我并不想后面行动仅仅是缉毒的这么一件事儿，我要见到人物，我在人物的开掘上要更深刻。一个好作品，永远要见人。那么多抗战戏，为什么《亮剑》会出来。《亮剑》拍的很粗糙，但他有人，就李云龙。我们也有很多缉毒戏警匪戏，你可以看到大量的是事件，不太会记住人。但是我要求的是，任何一个小小的角色我都要看到鲜活的人，人的性格，人的情感。所以应该讲，我大量的调整和修改是在于人物的开掘上，不是故事的结构上和逻辑上。

凤凰网娱乐：这其实是一个特别好莱坞的故事。

傅东育：《教父》只能做电影，是吧？《破冰》是在类型化上努力地向美剧学习。我们严格地在剧作结构，在人物的设置、拍摄方案、演员表演等等多方面，尽量的类型化。类型化，三个字写在那里特别容易，但是有没有遵从？我们现在拍所有的戏，它是哪种类型，观众是有期待值的。我曾经跟爱奇艺见面，他们说要把这个戏做成美剧。美剧太多了，哪一种？你就光说缉毒戏，《绝命毒师》、《毒枭》、《越狱》，这都是。参照标准是哪一种？他们说导演你觉得呢，我说我想拍《国土安全》。不仅仅是我把你抓住，我要拷问的是灵魂，我要问的是信仰，是缘由。我的人物设置，人物关系，所有的结构设置，钩应该放多少，包袱应该在哪里解开……这一切的技巧，在拍摄过程当中，在剪片子过程当中，都是要精打细算的去做的。在这一点上，《破冰》应该说比目前别的戏来讲都有进步。

凤凰网娱乐：现在大部分美剧都是迷你剧，就十集左右的体量，但国产剧基本都四五十集往上。那在以美剧为标杆的拍摄过程中，做了哪些本土化的努力？

傅东育：我先说《破冰》，一定是不可以用倍速来看的电视剧。我在朋友圈跟很多人在赌，我说谁倍速我看看，我不信能看明白。追美剧你快进不了，但韩剧可以，对吗？这是跟故事的结构有关联的。现在48集，你怎么能呢？美国人也只能做12集。我认为，要将48集先拆成4个12集。《破冰》是4季。第一季，李飞的蒙冤和解放。第二季，李维民被栽赃和布局。第三季，李飞一个人孤独地硬闯。第四季，牺牲与信仰。当你找到12集当中的一个核，它是一串，是可以连的。

国产警匪戏衰落，因过度关注暴力色情

凤凰网娱乐：美剧这个模式对国产剧最终的呈现会有什么影响？

傅东育：这是一个体制问题，就是说我们的国情所规定的。比如说在没有电视以前，中国是全看长篇小说的，大家回家收音机一打开，每天听评书听《三国演义》，有了电视之后就看电视剧。这是他的收视习惯。所以你说，我只给你六集，说一个这样的故事，而且每个礼拜只播一集，他不接受的，我看什么呢？美国人是这样看的，韩国人跟美国人也不一样，对吧？中国老百姓还是要这样去看电视剧的，不由你定，也不由我定。而我们需要想的是，面对这块土壤和市场的时候，应该如何使你的剧更加的类型化，这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

播放平台不一样，现在电脑看。爱奇艺现在播放的版本和央视版本就不一样。我等于说做了两个结构。因为网络平台的受众看不懂的时候可以往回退，他可能需要在结构上更加的烧脑一点，让他猜一猜。但是对于电视台，它的受众群可倒不回去，所以就要相对简单一点。中国14亿人口，受众太广泛了，能精准地打击到1亿人就算你很牛了。我说别那么多，打击到一千万我都已经很满足了，有一千万人从头追你就不错啦。可能大家今天在北京上海广州，打开电脑追美剧，但是要知道，中国能够这样追美剧的人有一千万吗？可以统计在三四线城市看电视和看网剧的，他们的点击量跟一线城市的完全不一样。这就要命。所以你要有一个适中的度。这其实是要求很高的。在中国做影视剧，确确实实，我觉得更艰难。

凤凰网娱乐：其实90年代00年代。大陆的国产剧有很多优秀的作品，像《永不瞑目》《黑冰》《玉观音》这些，它们有没有达到一个类型化的程度？

傅东育：在那个年代，那些作品我觉得是做到的。有一些，不是全部。《玉观音》好看在哪里？它好看的原因真的不是抓毒这件事，是人物，鲜活的人物和人性的张扬。当我们把这个尺度收紧的时候，出问题了。警匪戏全部退档，那退档的原因是什么呢？那个时候的很多的剧，我们不点名，大量的是写人之恶。审丑，开始成为警匪戏的标签。让你看到人性之恶，人性之丑，让你看到血腥暴力的刺激，包括情色。我们刚才说的，在国情的范围之内，没有分级制的前提之下，这样播出去的话其实影响力是太大了。好，收口。收口之后慢慢开始解开，警匪剧又开始出来了。首先是网络《白夜追凶》《无证之罪》包括《河神》什么的。但是，我说老实话，它依然不代表主流媒体范畴之内所探讨的警匪戏的概念。这不是我们今天谈《破冰》谈到的问题，只是这个环境。但于我个人来讲，我是觉得我愿意做的是有真善美的，符合主流价值观的。我希望你为我的片子哭，为我的片子笑，但真正打动你的是生活当中不能出现在你身上的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每个人都有这个梦想，但只是你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