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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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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沈醉天 女生寝室2 灵异校园

6950

64

2007-10-15 02:41:00



灵魂没有了庙宇,雨水就会滴在心上

         ——里尔克

  1、

  深秋。凌晨。南江医学院。

  黄嘉雯独自走在寂寥的街道上,身影被昏暗的灯光拉得长长的,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墙上,飘忽不定,仿佛一条蜿蜒爬行的蛇。

  事实上,黄嘉雯本来就像一条蛇,一条妖媚入骨的美人蛇。紧身黑皮衣,蓝色牛仔裤,将她本来就有些夸张的性感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微黑的脸蛋,泛着青春期特有的嫣红,再加上那头迷人的蓬松卷发,野性十足。

  “你是个魔鬼!”

  每天晚上,她都会听到这句感叹。老板、客人、乐手、侍应生,各式各样的男人。

  她是个领舞者。

  男人们感叹时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刺得她不敢直视。她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性,或者爱,但她不在意。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容易引起男人性幻想的女孩,尤其是在迪吧领舞时。五彩缤纷的灯光映射下,她披着件吊带低胸裙,裸露着小蛮腰,踏着激烈奔放的音乐节
奏,如蛇般肆意扭曲自己柔软的身体。挺胸,摆臀,眼波流转,嘴唇微翘,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尤物,举手投足间自然有一种狂野不羁的雌性魅力,挑逗得男人们口
干舌燥心跳加速浮想翩翩。

  一晚一百元,小费另算,这是老板给她的报酬。不多,对于身为学生的她来说却也不少。

  她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南江医学院的大三学生。她是家长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传统女生,文静,典雅,好学,不谈恋爱,对一切陌生男孩敬而远之。这种女生,在大学原本快要绝迹了,谁又能想到,她竟然会去兼职做个领舞者。

  有时候,黄嘉雯也想过,自己去迪吧当领舞者,究竟是为了钱,还是为了领舞这项工作本身?她不缺钱,家境殷实,家人寄来的钱足够她日常开支了。可是,她
就是喜欢这样。白天是明媚动人的天使,晚上是诱人犯罪的魔鬼。她也曾感到困惑,自己怎么会有两种迥然不同的性格?说是双重性格患者,却不像,一直是清醒
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特意去看了点心理学的书籍,若有所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心理隐疾,每个人都需要渲泻。这样也好,至
少,能让自己心理健康些。

  现在,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了,偶尔会驶过红色的出租车。天空灰蒙蒙的,沉沉地压着南江市,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夜色中开始飘起了淡淡的灰
雾,仿佛池塘的污水一般,夹带着腐烂的气息,缓缓弥漫,笼罩着这个城市。空气似乎被凝滞了,显得有些坚硬。偶尔拂过的夜风,绝望的阴冷,如冰一般直往骨缝
里钻,寒意直透心窝。

  这鬼天气!黄嘉雯打了个哆嗦,紧了紧黑皮衣的领子,加快了脚步。南江医学院的大门就在不远的前方,时隐时现,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随时都会幻灭。

  黄嘉雯心里隐隐不安。以前,每次跳完舞后,神清气爽、英姿飒飒,自我感觉仿佛充了电一般。但今天从迪吧出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全身似乎散了架一般疲惫不堪。

  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黄嘉雯越想越怕,抖搂精神,小跑起来,寂静的街道上只听到她高跟鞋的“哒哒”声。她跑得很费力,气喘嘘嘘,完全不像平时那样轻松。也许,是她太累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体会有如此累赘,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拽着她,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觉到。她的卷发、她的黑皮衣、她的手提包、她的高跟鞋,此时都
显得过分的沉重。

  忽然,她停了下来,脸色有些发白。她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哒”、“哒”、“哒”……和她的脚步声一模一样,只是节奏慢了许多,音量弱了许多。是她脚
步的回声?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回声?黄嘉雯的心悬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情不自禁地靠到了灰色的墙壁上。墙壁厚实坚固,撑住了她身体的重量。

  黄嘉雯屏住呼吸,提心吊胆,东张西望。附近没有其他人,依然是一片寂静,寂静得可怕。这种寂静,让人莫名地联想到死亡。传说,人死后,什么也听不到,
什么也感觉不到。那个未知的世界总是令人惶惶不安。就在她停下脚步靠在墙壁的时候,那个怪异的脚步声消失了,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她侧耳聆听了一会,依然
没有听到。难道,幻觉?黄嘉雯稍稍松了口气,正要放弃聆听重新前行,怪异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来。“哒”、“哒”、“哒”,不紧不慢,很有节奏,越来越近。


  黄嘉雯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声音的来源。对面的夜雾中,缓缓走来一名瘦高身材的女人。这么晚,会是什么人在街道独行?黄嘉雯握了握暗藏在皮衣口袋里的
带鞘小藏刀,强自镇定,调节呼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前行。走近时,她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女人,满脸沧桑,呆滞木然,华丽的浓妆却掩饰不住衰老的痕
迹。原来只是一名风尘女子。黄嘉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胆小感到好笑。

  黄嘉雯没有注意到,那名女子也偷偷瞥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丝不易觉察的诡笑,眼睛陡然明亮起来,如金属般闪闪发光。两人错肩而过后,这名女子不是继续前
行,而是身体渐渐褪色,融入了淡淡的灰色夜雾中。一片细小的白纸被夜风卷起,诡异地飘飞,却丝毫没有被女子的身体所阻碍,在她的体内盈盈起舞。

  这一切,黄嘉雯都没有看到。

  几分钟后,她到了南江医学院。医学院规定,每晚十一点关门,现在都凌晨了,铁门紧闭,看门的老人早就沉入了梦乡。黄嘉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微微一笑,
沿着医学院的围墙走了两百米,拐进一个小巷,寻到医学院的另一处小门。小门也是关着的,但防卫措施显然和铁门没得比。黄嘉雯手脚并用,如猴子一般敏捷地爬
上铁门,翻过,轻轻一跃,落在松软的草地上。

  医学院的雾气更浓,也许是里面植物更多更密集的原因。这些年,医学院领导还是很重视校园环境建设的,在保留原来规模的基础上还引进不少成型乔木,香
椿、梧桐、杨柳、樟树,各种常见树木都移植了一点,就是没有榕树。不是不想移植榕树,而是移植了几次榕树都不能存活,谁也不知道原因。有人说医学院的水土
特征不适合榕树生长,但月亮湖边上的小树林其实就是由一棵古老的榕树衍生而来的,冠盖云集,遮天蔽日,茂盛的很,无数的枝条倒垂下来,钻入土中,独树成
林,颇为壮观。

  雾气中似乎还有些腥味,是那种腐败的腥味,令人作呕。这种腥味,应该是从月亮湖里飘出来的。月亮湖原本是南江医学院的最著名的几大自然景观,清澈明
净,柳暗花明。但是那年突然刮来一场近乎疯狂的暴雨,暴雨没有间断地下了三天三夜。雨停后,学生们惊奇地发现,月亮湖竟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暗黑色,如浓墨
一般,并且开始散发出那种腐败的难闻腥味。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5 2:43:4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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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5 02:44:00

 2、
  真难闻!黄嘉雯伸手挥了挥,想要拨开眼前肮脏的灰雾,结果自然是徒劳的。雾气迷蒙,丝丝缕缕,仿佛有灵性的生命般,萦绕着她不肯离去。黄嘉雯掩住鼻子,加快脚步,匆匆走向女生宿舍。
  然而,她没走几步,就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究竟是什么不对劲?她却不清楚。只是隐隐感到,自己哪里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做错了什么?手提包带了,钥匙没丢,路没走错。在南江医学院读了两年书,这条路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可是,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感到不安。
  她猛然间停下脚步,直觉告诉她,应该停下来想想。然后,她听到有人呼出一口粗气。背后有人?这么晚,背后怎么会有人?会是谁在她的背后窥视着她?黄嘉雯心思一动,已经明白了。
  她没有做声,继续前行,在一个拐角处,突然急速转身,差点撞到别人的怀中。
  暗地跟踪她的是一个脸上还留着几分稚气的男生,长得倒也帅气,分边长发,鼻梁挺拔,眼若朗星,黑亮黑亮的,白色夹克,白色牛仔裤,站在忽浓忽淡的迷雾中,竟然隐隐有种飘逸出尘的味道。唯一可惜的是,他的神情却不是那种飘逸出尘的傲岸,而是初涉情场的羞涩之色,低着头,一步三晃,腼腆地走过来。
  黄嘉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是你。”
  这已经是她第七次“遇”到这个白衣男生了。最近一段时期,几乎每周都有那么一天,她翻越小门回到医学院,总能发现这个白衣男生。一开始,她还以为仅仅是巧合。后来她渐渐明白,这个白衣男生是在特意等她。他冒着风寒站在医学院的小门的角落里等她,只为在暗处默默窥视着她。
  白衣男生走近了,站在黄嘉雯面前,似乎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想要说话,可张着嘴,结结巴巴,吐出了几个字眼,模模糊糊,黄嘉雯根本就没听清。
  “你在说什么?”黄嘉雯歪着头,面露微笑,恶作剧般地紧紧盯着白衣男生,似乎要用眼神从他身上搜出什么似的。
  白衣男生益发紧张了,一阵冷风掠过,他全身竟然开始颤栗起来,颤栗得骨头都发出“叽咯”之声。
  黄嘉雯笑了,笑得东倒西歪。她没想到,白衣男生面对她时竟然会这么激动。
  “亏你还是男孩……”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以免伤了他的自尊心。
  白衣男生摆了摆手,好容易才止住了自己的颤栗,断断续续地说:“你别误会,我只是受凉了,有点冷……”
  黄嘉雯打断了白衣男生的话:“好了,我不想听你解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再见!”
  说完,她也不管白衣男生的反应,径直转身而去。都已经凌晨了,她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寝室睡觉休息,不想节外生枝。
  “等等……”白衣男生追了上来,却不敢与她并排走,只是尾随着她。
  “还有什么事吗?”黄嘉雯头都没回。
  “嗯,这天气,有些反常。”白衣男生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
  “天气反常,和你有什么关系?无聊!”黄嘉雯没好气。这个男生虽然长得不错,但情商却显得过于苍白。
  爱情是一种博弈,势均力敌才能长久,他还不配当她的对手。
  “你真的没有发觉?这雾气的味道很古怪。”
  “有什么古怪,还不是月亮湖里的腥味?”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月亮湖的石桥上。越过石桥,沿着湖堤,穿过小树林,就是女生宿舍了。
  此时的月亮湖,仿佛是一面黑镜,张着暗黑的镜面,平放在石桥下,一动不动。镜面中,一点涟漪都没有,死气沉沉。黄嘉雯对着湖水耸了耸鼻子,哇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这里的雾气,果然特别腥臭。
  她紧跑几步,越过石桥,沿着月亮湖的堤面前行。后面的白衣男生跟着跑了过来,不知道是胆子大了起来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竟然走上前,与黄嘉雯并肩而行。
  “我就说这雾气的味道古怪吧,你还拼命闻,真笨。”
  黄嘉雯哼了一声,没理他,身子稍微往湖堤的外面移了移。如果她还保持原来的路线,白衣男生就要被她挤下湖里去了。
  白衣男生见黄嘉雯不理他,也不再说话。两人沿着湖堤默默而行。
  湖面悄无声息的被划开,一双双诡异幽长的手臂从暗黑的湖水里探出来。这些手臂,几乎全是骨头,只是附了一点尚未腐烂的肌肉,黑黝黝的,也不知沉在水里泡了多久。连接着这些手臂的,是一些仅仅披了一张皮的骷髅头,尖嘴猴腮,乱发遮面,有的甚至连眼珠都没有,看不到只好拼命吸着鼻子寻找。
  它们在找人,活生生的人。
  黄嘉雯就是活生生的人。她根本就没去看月亮湖,眼睛望着前方,心里思考着如何处理身边这个白衣男生。
  水里的骷髅们发现了黄嘉雯,一个个哑然狂笑,争先恐后地游向她。在她身边的湖水里,不时伸出一双双幽长的手臂妄图绕过白衣男生去拉扯她的腿,想要拉她到湖水里,却无一例外地被白衣男生一一踢飞。水鬼们的手臂遇到白衣男生的脚后,都露出痛苦之色在水里翻天覆地,仿佛接触的是一块灼热的重金属般。
  可惜,这一切,黄嘉雯都没有看到。
  湖堤的尽头,是那棵老榕树衍生的小树林。黄嘉雯站在小树林面前犹豫了一会,拐弯绕道而行。
  “怎么了?为什么不直接穿过去?穿过去不就是你们女生宿舍?”白衣男生有些奇怪。
  黄嘉雯白了他一眼:“这棵老榕树快死了。”
  白衣男生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这棵老榕树太老了,暮气沉沉,一点生机也没有,天天在掉树叶,大片大片地掉,全是灰黄失去水分的新叶,不死才怪。”
  “就因为这样你才每次都绕道而行?”
  “嗯,我讨厌死亡,讨厌死亡的气息。”
  “我看不是吧,是你怕我对你有非份之想,在小树林里占你便宜。”白衣男生突然笑了,脸上现出两个酒窝,看上去竟然有点邪气,而这点邪气却让他原本稚气的脸多了几分独特的男性魅力。
  “我怕你?”黄嘉雯斜睨了他一眼,“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
  说真的,黄嘉雯其实根本就不害怕眼前这个男生。这个男生长得还算讨人喜欢,真要亲近她的话,她还不想拒绝呢。古人说男才女貌,其实现在的女生喜欢男貌胜过男才。
  就给他一个机会吧。黄嘉雯改变了主意,不再绕道,而是直接穿越小树林。在她的身后,白衣男生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冷笑,胜利者的笑容,似乎在嘲笑卑微的生物般。
  风很冷,迷雾渐渐飘散,校园里的各种乔木呜呜作响,仿佛细微的哭泣一般。月亮湖里的骷髅们一个个失望地看着黄嘉雯的背影,摇了摇头,叹息着,悄悄的潜入湖水中。
  这夜的天气,真的有点反常。
3、
  老榕树弯着腰,驼着背,巨大的身躯显得苍老不堪,树皮斑驳断裂成一块块,伤痕累累,仿佛一个受尽了风雨沧桑的老人,不能承受生命之重。
  黄嘉雯站在老榕树面前,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无端生出许多怜惜之情,为老榕树的命运?或是为自己的生活?她缓缓走上前,闭着眼睛,伸手轻轻触摸老榕树。
  “你在做什么?”白衣男生脸上露出诧异之情,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意。
  “嘘——”黄嘉雯阻止了他的问话,“别吵,我试试能不能与它交流。”
  老榕树的树皮粗糙而干裂。其实,不仅仅是树皮,原本郁郁葱葱的苍翠树叶几乎全部掉光了,只留了一些新叶还有几分绿意,即使这点绿意,也是夹杂着几许枯黄。
  医学院的校工们曾从月亮湖中引来湖水浇灌,但无论浇灌了多少水,老榕树还是不可救药的衰败下去。有人建议砍掉一些细小的气根,让养分集中提供给主躯干。这个建议却被医学院的领导枪毙了。老榕树之所以珍贵,正是因为那些气根形成的独木成林现象,如果将这些气根全部砍掉,如同一个毁容后的美女,再精美的化妆也不能挽救她原来的风韵。
  “怎么样,感觉到什么没有?”白衣男生诡笑。
  “没有,也许它睡着了。”黄嘉雯有些失望,“其实,我一直相信,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之间的思想交流,有很多沟通的方式,并不一定要靠原始的言语来表达。”
  “是吗?”白衣男生不置可否。
  “比方说,传达情感有很多种方式,除了我们常用的听觉、视觉、触觉、味觉、嗅觉外,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预感,这也就是所谓的神秘第六感吧。但这种预感,又是用什么器官去感知?难道是我们的心灵?”黄嘉雯蹙着眉,眺望着小树林后面的女生宿舍,若有所思。
  “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就像……”白衣男生似乎看到一件极可笑的事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什么,弱智!”黄嘉雯有些恼羞成怒,跺了跺脚,恨恨地准备离去。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了一些异常。
  小树林里竟然没有一丝雾气,显得特别明净,那股难闻的腥味也没有了,倒是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淡淡的植物香气。而就在小树林外,灰雾依旧,盘旋在外面不肯散去。
  黄嘉雯倒吸一口冷气,身子晃了一下。她移动步伐,踩着沙沙作响的枯叶,想要迅速穿出这诡异的小树林。
  她没走几步,一个身影拦住了她。白衣男生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了,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再试试与老榕树交流思想?”
  黄培雯此时才发觉白衣男生脸上诡异的邪笑,根本不是男生调情的那种笑容,而是饿狗发现骨头般的狂喜。他的眼睛,绿幽幽的,闪闪发光。他的脸,镀上了一层绿色的油彩。
  恐惧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迅速湮没了黄嘉雯。她仿佛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孤寂无助,任命运的漩流将她卷入深不可测的茫茫海底世界,无法呼吸。
  “咦?你怎么好像在打哆嗦?奇怪,这里并不冷啊。”白衣男生拂了XL海,又恢复到那种腼腆羞涩的少男模样,“其实,你应该再试一试的。传说,这棵老榕树是早已得道通灵。”
  黄嘉雯面色苍白,强自镇定:“是啊,我再试一试,你离我远点,不要妨碍我。”
  “没问题。”白衣男生退后了几步。
  黄嘉雯一边慢慢靠近老榕树,一边寻思如何逃离小树林。其实,小树林并不大,几十平方米,但枝节盘旋,枝叶茂盛,交错在一起,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仅有两条小径可以进出,其中一条是前往女生宿舍的,但被白衣男生挡住了。
  黄嘉雯留意到另一条出路,深吸几口空气,调节好呼吸,突然间发力狂奔。但她才跑出几步,就迷失了方向。
  冷风乍起,寒意袭人。
  一条条榕树枝随着冷风伸延出来,诡异地弥漫纠缠,遮住了小径,挡住了黄嘉雯的去路。
  黄嘉雯的心沉了下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她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你不觉得,这里风景独好?”那些榕树枝似乎欢迎贵宾般自动让开一条路,露出白衣男生那张笑兮兮的脸。
  风景?黄嘉雯现在哪有心情欣赏什么风景。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逃跑。
  “你看这月色,多好!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黄嘉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奇怪,老榕树的正上方,竟然真的挂了一轮满月,圆而且大,只是那颜色,竟然是妖异的血红,红得妖艳,妖艳欲滴,仿佛不似人间。故老相传,红月时必有妖邪之事发生,妖狐拜月、野鬼画皮、借尸还魂,等等,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可怕的匪夷所思的可怕故事。
    “你就是这棵老榕树变化的树妖?”黄嘉雯壮着胆子问,反正她也没有退路了。
  白衣男生干咳了几声:“是的。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你看,我是多么孤独,在这里静静地呆了上百年了,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理我。你是第一个尝试与我交流的,所以,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不,我不愿意!”
  “没用的,我已经决定了。其实,我也必须这么做。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再吸收不到养分,难以熬过这个冬天。对于我来说,最好的养分就是你。”
  “我?”
  “是的,就是你。”树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几丝抱歉的神情,“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是因为这里的土壤肥,而土壤肥的原因是这里曾经专门用来埋葬医学试验尸体的。但这么多年,我再也没吃到新的尸体了。”
  “不——”黄嘉雯狂叫,发疯般直往小树林外面冲去。但她根本就冲不出去,一条条榕树枝宛如巨蟒一般缠住了她,仿佛蜘蛛吐丝一把将她捆得结结实实。
  此时,树妖已经走到了老榕树面前,融了进去。而黄嘉雯,则被送到老榕树巨大的躯干面前。
  老榕树伸出枝条,接过黄嘉雯。黄嘉雯无助地望着老榕树,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枝条紧紧勒着黄嘉雯,吐出浑浊的白色树液,腐蚀断她修长的双腿、双手。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四肢被树液融化,融入老榕树的躯体之中。
  树妖的笑靥在老榕树躯体中若隐若现,笑着安慰她:“没事,很快就好了。我们就永远不会分离。你的身体,并入了我的身体,我们的灵魂,将永远相守,直至永恒。”
  痛,痛彻心扉。黄嘉雯竟然没有昏迷过去,意识格外清醒。诡异幽长的树枝再度伸延出来,勒着她的脖子,将她的头颅与她的躯干分离。树枝仿佛就是老榕树的手,拉开她的肚皮,探入她的胸腔、腹腔,将她的心、肝、肺、肾等内脏器官一一扯出来,贪婪地吸吮。
  黄嘉雯只剩下头颅。榕树枝轻轻抚摸着她,宛如情人的指尖,温情缠绵。树妖的头颅从榕树躯干中探出来,深情地吻着她,舌尖灵敏。黄嘉雯的头颅沉入忘我的迷醉之中,随着树妖的头颅嵌进榕树躯体中,重重树枝卷了起来,遮住了这一幕。
  最后,树丛中传来轻微的“喀嚓”——这是头骨破碎的声音。
  第二天,医学院的学生惊奇的发现,那棵濒临枯萎的老榕树竟然一夜之间精神焕发,绿意浓浓,苍翠挺拔,谁也不知道原因。而医学院的大三学生黄嘉雯则莫明其妙地永远失踪了,警方地毯式搜查的结果,只是在老榕树附近找到她的金属钥匙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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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5 02:46:00

  4、
  “真的假的?”说这话的是一个正当妙龄的女生,容貌清秀,虽然并不特别漂亮,却有一种清醇纯粹的味道,看得出是那种娇生惯养涉世不深的城市女孩。
  她叫陈安琪,刚进南江医学院的新生。坐在她对面草地上的男生叫梅干,人如其名,精干结实,肤色黝黑,个子虽然不高,身上的肌肉却是一块块仿佛铁疙瘩似的,坐卧行立都是一副虎虎生威的气势,朝气蓬勃。
  梅干是医学院保卫处领导的校卫队成员。这些年随着社会风气的沉沦,医学院里偷盗抢劫打架等一系列犯罪现象屡见不鲜,凭保卫处那几个保卫人员根本忙不过来。于是,医学院从学生中挑选适合的人选,组织校卫队,在晚间进行安全保卫和治安巡逻工作。
  梅干还有个外号,叫“超人”。他的朋友叫他超人,并不是因为他的体魄强健。他有一个特长,擅长把握女生心理,追女孩子很有一套。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无非是脸厚心黑,甜言蜜语,对目标女生死缠烂打,偶尔用上几招,投其所好,欲擒故纵,假装痴情,诸如此类的求爱技巧,居然成功率颇高。这也难怪,女人本来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感性重于理性。如果说男人是用脑子来思考问题的,女人则是用眼睛和耳朵来思考问题,太喜欢幻想不切实际的美梦,太容易被虚伪的表演感动。那些刚进医学院的女生,好不容易脱离家庭的束缚,正梦想着经历一场轰轰烈烈海枯石烂的爱情童话,遇到梅干这种嘴里抹了蜜的情场老油条,想不陷进去也难。陈安琪就是被梅干用老乡的名义接触交往,经过一系列看似偶然的邂逅,被梅干灌足了迷汤,竟然对他产生好感,两人关系渐渐亲密起来。
  梅干原本想约陈安琪去看KB电影的,被她婉言拒绝了。他不死心,硬是拉着陈安琪坐在校园的草地上讲KB故事给她听。陈安琪胆子虽然小,却特别喜欢听 KB故事。梅干的口才本来就不错,一个简短的KB故事被他绘声绘色地娓娓道来,竟然让陈安琪听得兴味盎然。医学院是十点钟吹熄灯哨,现在却已经十一点多了,校园里一片寂静,根本就看不到人影。远远的食堂旁边的小卖部亮着一盏小灯,黯淡的黄色光芒在夜风中摇摆不定。
  “当然是真的!”梅干夸张地跳了起来,“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几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叫黄嘉雯的女生,她是不是莫明其妙地失踪了。医学院的老生们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要知道,这件事,就是我们医学院十大灵异事件的树妖吃人事件。”
  “十大灵异事件中的树妖吃人事件?”陈安琪双手抱胸,缩成一团,似乎真的感到害怕了,语音也有些颤抖,“我听老乡们说,我们学院有个KB的441女生寝室,一下子死了好几个女生,全是莫明其妙的自杀,原因至今都没查清楚。”
  梅干点了点头,一脸严肃:“不错,女生宿舍里真的有一个441女生寝室,这也是十大灵异事件之一。”
  陈安琪侧着头,看着梅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听说441女生寝室还住着两位女生,一个叫方媛,一个叫苏雅,她们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还敢住在那里?而且传说她们都很漂亮,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你见过没有?”
  梅干脑海里马上浮现方媛与苏雅两张明艳动人的容颜,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悠悠神往:“是啊,这两个女孩子真是特别,明明长得清丽脱俗,人见人爱,却偏偏都性情古怪。一个恃才傲物,从来不给别人半点颜色,傲然独行。一个看上去平易近人,却聪明得过分,无论你怎么努力也无法接近。如果这辈子能和这样的女孩好好恋爱一场,下辈子当牛当马都值得。”
  “是——吗——”陈安琪的口吻里明显流露出几许酸味。
  梅干毕竟是情场老手,马上察觉到陈安琪的不快,口风一变:“这两个女孩漂亮是漂亮,但和你没得比,你比她们可爱多了。”
  明知道是恭维的话,陈安琪心里还是觉得挺受用的。她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转移话题:“十大灵异事件?还有哪些灵异事件?说来听听!”
  梅干想了一会:“我也是道听途说的,除了树妖吃人事件,441女生自杀事件,还有月亮湖水鬼事件,食堂剁刀声音事件,解剖楼僵尸复活事件,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陈安琪半信半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有些害怕,一方面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犹豫了一下,继续问:“既然有这么多灵异事件,你怎么还敢加入校卫队晚上巡逻?”
  梅干嘻嘻一笑,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人,这才神秘兮兮地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一个通灵者。”
  “什么?通灵者?” 陈安琪瞪着梅干,不敢置信。
  “其实,每晚过了十二点,我都能看到这些幽灵在校园里游荡,我的职责,就是约束它们,不让它们出来害人。怎么?不相信?告诉你,我早就和它们混熟了,交上了朋友,几乎无话不谈。”梅干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陈安琪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切,当我三岁小孩啊,拿这个来骗我!”
  “不骗你!可惜现在还早,它们要过了午夜十二点才能出来。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和我等到十二点,到时候我把我的灵力借点给你,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不了,我还是回去了,都这么晚了。”
  “那,好吧。”
  梅干也不想勉强。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他不想过快的结束。现在他与陈安琪的关系,如同做爱前的爱抚,美妙,惬意。他还想让这种感觉多维持一段时间。
  两人从草丛中站起来,默默前行。橘黄的弯月孤零零的悬挂着,月光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一座座建筑怪模怪样地矗立在阴影中,仿佛一张张巨大的死人的脸,诡异地盯着两人。夜风习习,全然没有一点清爽的意思,显得浑浊而沉重。一些树叶被压迫得簌簌作响,仿佛在低声的哭泣,无奈地被割裂,脱离母体的连接哀叹着飘舞、飞旋、坠落。是那种不甘心的坠落,拼命地想要抓住空气。似有似无的气体在缓缓流动,暗黑,腥臭,仿佛有灵性般,时而聚集时而分散。
  陈安琪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重重地呼吸了几声,脸色有些怪异。
  “没事,是月亮湖那边传过来的腥味。”梅干对陈安琪解释,他以为陈安琪害怕这种味道。
  陈安琪没有反应,呆呆地站在那里,宛如石雕,一动不动。
  “怎么了?”梅干握了握陈安琪的手,冷得出奇。他顺着陈安琪的目光望去,穿过月亮湖的湖水,望到那片黑黑的小树林。
  小树林里什么也没有。
  “现在,是不是过了十二点?”陈安琪喃喃地说,似乎站都站不住,身躯一软,靠到了梅干肩上。
  “不知道。镇定点,安琪,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肯定过了十二点,不然,它们怎么会出现?”陈安琪的脸仰起来,面对着梅干,目光清澈,“梅干,答应我,不要丢下我不管。”
  “你说什么傻话!刚才我和你说的,都是骗你的。这世界,哪来的幽灵!哪有那么多的灵异事件……”梅干突然硬生生地中断了话语。
  他清楚地看到,小树林的中间,悬浮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阴森森的,怪异地舞动着肢体,缓缓飘来。它的脚下,是一片虚无的空气。
5、
  一个人,怎么可能悬浮在空中?梅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的视力一向很好,月色又是如此皎洁清冷,他清楚地辨别出,那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影。
  冷汗,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陈安琪被吓懵了,目瞪口呆地望着白影,歪歪斜斜地靠在梅干身上。在梅干的想象中,她的身体是柔软而娇腻的,现在的感觉却僵硬而沉重,仿佛一块梭角分明的坚硬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双腿在打颤,发软,难以承受两个身体的重量。
  忽然,一阵诡异的冷风急速掠过。梅干打了个冷颤,骨头发出细微而沉闷的相互磨擦声。在这一瞬间,诡异的白影似乎换了个身姿,正对着明亮的月光。梅干呆呆地看着白影,瞳孔急速扩张,似乎发现极为KB的事情,身体颤栗得益发厉害了。
  陈安琪几乎要晕过去了。沉寂如水的深夜,她这样一个初涉尘世的娇弱女孩,胆子本来就小,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那传说中的树妖。
  现在,她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梅干身上。她很清楚,梅干是喜欢她的。她也清楚,梅干胆子一向都很大。她更清楚,梅干应该带她逃离这里,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她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不在丢下她。
  可是,梅干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哀求。他先是在发呆,呆呆地望着白色的人影,仿佛魂魄出窍般,木桩般的一动不动。然后,他开始颤抖,疯狂心悸的颤抖,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全身的关节磨擦得“咯咯”直响。颤抖中,两人都失去支撑摔倒在地上。芬芳而略带腥味的泥土味扑鼻而来。
  陈安琪想爬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的身体仿佛被诅咒般,站都站不起来。人类是在亿万年的进化中学会了调节自己身体的平衡,直立行走,而绝大多数的智慧动物都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受惊过度的陈安琪,却丧失了调节身体平衡的能力。
  试了几次,陈安琪放弃了努力。她明白,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心理。她的心理过于慌乱,神经系统过于紊乱。她侧过脸尽量避开诡异的白影,大口大口地吞吐空气。
  梅干的情况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他仿佛一条被扔在泥土的鱼,还在不停地颤抖。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几分钟也如几个世纪般漫长。梅干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恢复正常了。
  然后,梅干接下来做的事,让陈安琪撕心裂肺,欲哭无泪。
  梅干扔下陈安琪,一个人爬起来逃跑了!
  他跑得很急,根本就没有回头再望一眼。风声在耳边呜呜作响,身后隐隐传来陈安琪的哭泣声。但此时,他根本就顾不上了。
  一个声音在重重地撞击他的心灵: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是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遇到树妖?树妖怎么可能是那种模样?难道南江医学院那些灵异传说,都是真的?
  梅干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现在,他唯一的念头,是尽快地躲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将他绊倒。梅干再次听到陈安琪的声音 ——这次是凄厉的惨叫声,在声调最高的时候被硬生生地腰斩了,给人的感觉是声音也被突然吞噬掉。梅干连滚带爬,挣脱了那些疯长的野草的纠缠,才跑了几步,却撞到另一棵香樟树上。他的喉咙里翻滚着一股子腥甜味——那是鲜血的味道。
  跑了好一会,远离了小树林,感觉比较安全了,梅干这才敢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弯腰喘气。他也跑不动了。
  偷眼望向身后,小树林朦朦胧胧,一团黑影模糊。那个诡异的白影不见了,陈安琪也不见了。难道刚才,全是幻觉?不,不是幻觉!如果说自己看到的是幻觉,那陈安琪也看到怎么解释?现在,她又去了哪里?怎么会突然消失了?按理说,即使陈安琪能站起来逃跑,也应该是跟在自己身后,而不是傻得自投罗网跑向小树林。除非——除非她已经被传说中的树妖所摄走了!
  梅干隐隐有些心痛。他并不想当懦夫,只是那种时候,身为平常人的他,出于本能,只能先保全自己。他想起了刚才听到的惨叫声,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恐惧,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KB的声音。这个声音,必将成为他的噩梦,伴随着他一生一世。
  梅干不知如何是好。转回头去救陈安琪,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打电话报警,和pol.ice说遇到了树妖?pol.ice会信才怪!报告给学校?学校的老师们会不会把他当作神经病?
  左思右想,梅干决定还是先回到校卫队的办公室找队友徐天。徐天是南江医学院的新生,按理说新生都加入不了校卫队,但徐天却是个例外。据说,徐天颇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在没有考进南江医学院之前,就已经在推理界崭露头角,发表了几十万字的推理作品,这在推理创作薄弱的中国算是极为难得了。尤其难得的是,徐天不但能写,现实中也善于应用各种推理技巧,读中学时曾经协助学校成功侦破几起校园盗窃案。正因为此,一向坚持原则的保卫处长曾国勇对徐天也格外欣赏,破例邀请他加入校卫队。
  梅干放眼望去,校卫队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的。他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也不知摔倒多少次才跑到。
  戴着黑框眼镜、面容儒雅清秀的徐天坐在办公桌前看一本推理小说。是普璞的《不可能犯罪》。这本推理长篇,在新浪文学大赛拿到了后半程冠军,是喜欢模仿的推理小说创作圈中难得一见的本土原创精品。梅干冲进办公室时,徐天正看到了一个小高潮,猛然间发现梅干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梅干?怎么这副模样?”徐天搬来一张椅子让梅干坐下。
  “我……我遇到了树妖……”梅干没有坐下来,而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徐天。
  “树妖?”徐天重复了一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略微思考了一会,接着问,“呃,遇到了树妖……你没事吧……”
  他的思维转得也快,没有继续追问事情的经过,而是直接问结果。
  “我没事……只是……”梅干吞吞吐吐着说,“只是,我本来是和陈安琪一起的,她现在不见了……”
  “你是说,你把她一个人扔下来了,对吧。”徐天冷冷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真的很怕……”梅干几乎要哭出来。
  “走吧!”徐天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手电筒。
  “去哪里?”
  “去找陈安琪!我们一起去!”徐天的口吻不容反驳,拽着梅干走出校卫队的办公室。
  也许是有人做伴,梅干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默默地领着徐天往回走。
  夜色凄凉,阴沉沉的校园里暗潮涌动。两人不紧不慢的缓缓前行,缄默不语,宛如两个幽灵般。风渐渐得变冷了,月光下的树影斑驳不定。
  徐天望着眼前的梅干,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命运,是那样深不可测,谁也无法预知。在梅干的面前,他尽量显得镇定沉静。但他似乎嗅到一种神秘的气息,诡异而邪恶,预示着他,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可怕到极点的噩梦般际遇。
  树影交错的角落里,一只不知名的昆虫坠入蜘蛛编织的陷阱中,拼命的挣扎,却无法逃脱被吞噬的命运。蜘蛛欢快地从阴暗中现身,抓紧昆虫的身体,贪婪的吮吸,任昆虫的身体在爪子里神经质般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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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手电筒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驱逐眼前那层淡淡的暗黑色。校园的小路弯弯曲曲,茫茫然看不到终点。两旁的乔木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漠然地凝视着他们。
  五分钟后,梅干停住了脚步。
  “我和陈安琪好像就是在这里发现树妖的。”梅干眺望月亮湖对面的小树林,黑朦朦的,除了那棵老榕树和它衍生出来茂盛枝条,什么也没看见。
  “这里?”电光在地面上微微晃动,徐天蹲下来仔细地翻动路面的野草,在一些稚嫩的野草发现了被压倒的痕迹,“看来是实里没错了,但是,陈安琪呢?”
  “陈安琪……”梅干嚅嚅地说,“她会不会被树妖摄去了?”
  “你真的相信树妖的存在?”徐天冷笑。
  “我……”梅干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算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徐天在地上摸索,找出一块琥珀色的蝴蝶发夹碎片,拿到梅干眼前。
  “是陈安琪的!”梅干一眼认出了这块碎片。这块琥珀色的蝴蝶发夹,梅干拥抱着陈安琪时不知偷看了多少次,自然不会看错。
  徐天站直身躯,望着小树林,若有所思:“才十多分钟,没有机动车辆的话,即使是被人抓走的,也跑不了多远。”
  医学院的校园都用围墙围住了,只有一个正门一个小门。现在是深夜,正门紧闭,人都出不去,更别说车辆了。徐天他们是从正门的方向走过来的,如果陈安琪是被人抓走的,不可能背着她翻越围墙,只能从另一个方向逃逸。
  “追!”徐天也不管梅干是否愿意,自己一个人突然发力加速跑了起来。跑过小石桥,绕着月亮湖的湖堤,很快就跑到了小树林面前。
  徐天在小树林面前停住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别的乔木都已经开始落叶了,可这棵老榕树却看不到一点凋谢的意思,依然生机勃勃,竟然还在冒芽,树叶也充满了鲜嫩的新绿色,仿佛一个绝色的妙龄女子。
  这棵树,怎么长得这么茂盛?难道真的会吃人?传说,人的尸体是绝好的肥料,新坟上的野草往往长得最茂盛。
  梅干还没有跟上来。徐天回头望,看到梅干似乎不愿意走平坦的湖堤,而宁可走在坑洼不平的石路上,不时瞄几眼死水微澜的月亮湖,眼神游离不定。显然,他很害怕。他在害怕什么?难道害怕月亮湖中会浮出什么东西?
  从小树林这边可以望到小门那边,一马平川,没有一点遮挡物,但也没发现陈安琪的身影。穿过小树林,就是女生宿舍了,铁门紧闭,还有值班的宿舍老师,按理说陈安琪不太可能往那边去。
  徐天心思一动,莫非,陈安琪就隐藏在小树林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进小树林。
  小树林比外面要黑得多,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一条条幽长的树枝盘旋成各种古怪的姿势,占据了小树林里面的空间。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榕树特有的清香,沁人肺腑。
  徐天在手电筒的映射下轻轻拨开遮住去路的枝条,慢慢靠近老榕树的主干。他走得很慢,走了好几分钟,才走到榕树下的主干面前。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边传来凄惨的嚎叫声:“放开我……放开我……”
  是梅干的声音。徐天心里一紧,转身疾步往回走,手电光芒四身乱射,终于映射到惊弓之鸟的梅干。
  原来,他被老榕树幽长的树枝缠住了,不知怎么搞的,胡乱挣扎,夹在或粗或细的树枝中,反而无法动弹了。
  徐天暗自好笑,帮他拨掉面前的树枝:“冷静点,只是些树枝,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徐天,这些树枝,好怪,真的会缠人!”梅干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紧紧跟着徐天,不敢乱走动。
  “我看,是你心理作用吧。一个大男人,还是校卫队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这些树枝,仿佛有灵性,故意缠在我身上的。”梅干咕噜不停,“我看,这棵树太邪,不然,怎么会这样,深秋还这么茂盛严密,很多人都说,这棵树修炼成精了,会吃人,陈安琪说不定就是被它吃了……”
  “别说了,烦不烦?”徐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梅干的胡言乱语。
  他皱了皱眉子,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除了榕树的香气,还有一种令人压抑的气味,把空气熏得沉甸甸的。在小树林里多呆一会,都有种沉沉欲醉的感觉。
  至少有一点梅干没说错,这棵老榕树,的确有些邪。
  “发现了什么没有?”梅干不肯闭上他的嘴,不断说话也是缓解紧张心情的一种方法。
  徐天摇了摇头。两人在小树林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再次站到了老榕树主干的面前。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等天亮报告给学校?”梅干掩饰不住心里的恐惧。
  不知为什么,徐天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梅干的表现也反常,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却对小树林恐惧得过分。难道,仅仅是那些树妖的传说?但现在,却不是怀疑他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陈安琪,是生是死都要找到陈安琪。
   “不行,一定要找到陈安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提到“尸”字,徐天打了个寒颤,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他吸了吸鼻子,压抑的气味仿佛更浓了。
  “陈安琪,她死了。”徐天仰视被郁郁葱葱的榕树枝条遮住的天空,面色平静,似乎在叙述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事。
  梅干一哆嗦,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摔倒:“徐天,你别吓我,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徐天苦笑,他总算知道那股压抑的气味是什么,那是死亡的气味。他没有回答梅干,而是把手电筒笔直向上映射。
  陈安琪就隐蔽在那些盘根错节的榕树枝条中,长长的人影夸张的扭曲着,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攀附在树枝中,仿佛一只麻花。长发遮去了她的半边脸,耷拉着脑袋,眼睛翻白,口唇张开,舌头软绵绵地垂落出来,嘴里流出一些腥臭的液体,诡异地俯视着他们。
  刚才,徐天就站在陈安琪尸体的正下方,腥水滴落在他身上,所以断定陈安琪已经死亡,而且死亡地点就在老榕树上。
  徐天偷偷望了一眼梅干。梅干傻傻地站在那里,张着口,形成一个半圆形,整个人被吓呆了。虽然他一直认为陈安琪被树妖摄去,也隐隐猜测到陈安琪已经身遭不测,但亲眼看到这种陈安琪死亡的惨状,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
  陈安琪,原本是那么青春美丽,惹人怜爱,短短十几分钟,却变成了一具丑陋腥臭的尸体。
  从一开始,徐天就不相信什么树妖传说。他甚至有点怀疑梅干。但梅干的表现,虽然有疑点,却怎么也不像是凶手。看到梅干这种模样,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幽幽地叹了口气:“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报警!”
  在梅干报警的时候,徐天用手电筒仔细搜索现场。老榕树的根部,残留着几个血写的数字——“441”,歪歪斜斜,触目惊心,扭曲得仿佛如陈安琪的尸体般。可以想象,这几个字是在极度痛苦中写出来的。
  “441?”徐天在心里喃喃自语,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榕树枝,望向441女生寝室。此时,居住在441女生寝室的方媛和苏雅正沉浸在美梦中,根本就不知道一场毁灭一切的KB飓风即将卷进她们年轻而多难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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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5 02:48:00

 7、
  柔软的月光仿佛缓缓流动的溪水一般,轻轻泻进441女生寝室,抚摸着方媛绝美的脸。她睡得很熟,侧着脸,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桃红雪白的脸蛋晶莹剔透。由于天热,方媛仅穿着一身纯白的贴身内衣,玲珑有致的身体流淌着一种女性特有的神秘曲线美。此时的她,仿佛是一潭秋水,清新、凉爽、纯净。又或者是一座绿山,苍翠、深沉、坚韧。
  441女生寝室是南江医学院传说中最KB的邪门地方。2003年的一个秋天晚上,居住在441女生寝室的女生程丽突然跳楼自杀,谁也不知道原因。当晚另一个女生许艳被另一个女生则被惊吓得精神失常。从此,441女生寝室里就怪事不断,晚上哭泣的女人声音、时隐时现的鬼影,阴风阵阵,冷气森森。居住在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仿佛被人诅咒般,成绩下降,精神恍惚,怪病横生,噩运连连。迫于学生的压力,医学院迁出女生,将441女生寝室封锁关闭。
  方媛是2004年新生入学的时候来到南江医学院了,因为迟到被安排到441女生寝室居住,与她同时住进寝室的还有憨厚质朴的徐招娣、活泼可爱的秦妍屏、古灵精怪的陶冰儿、清丽脱俗的苏雅。从此,她噩梦般的大学生活开始了。住进441女生寝室的第一天,原本密封的寝室里竟然出现一只诡异神秘的黑猫,而帮她们打扫卫生的老校工听到猫叫后突然发烧昏死过去。当晚,女生们在寝室里连接上宽带,从学校网上得知程丽自杀事件,并且看到程丽临死的KB场景。方媛做了一个诡异的梦中梦。在梦中,寝室的水房里出现了一具棺材,棺材里爬出来的女人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她逃到卧室里,发现徐招娣、秦妍屏、陶冰儿、苏雅都是已经死了的程丽、许艳这些幽灵变化的。而她自己,竟然也变成了一个幽灵。后来,441寝室的这些女生们和她一起举行古老邪恶的祭祀典礼,所用的祭品竟然是她的生命!
  方媛被噩梦惊醒,惊魂未定,却意外地得知同寝室的其他女生们也在做几乎相同的噩梦,梦中都出现了跳楼自杀的程丽鬼魂。为解开谜团,女生们去南江市的佛学胜地绳金塔寻求高人指点,找到遇到擅长解梦的沈瞎子。沈瞎子运用西方心理学与他失去视学而特有的直觉来解剖女生们的心理状况,告诫她们要正视自己的心灵世界。
  晚上秦妍屏沐浴的时候,黑猫的身影再度浮现。陶冰儿装神弄鬼吓唬秦妍屏,没想到秦妍屏却真的被神秘的怪物咬了一口,晕倒在卫生间里差点淹死。救醒秦妍屏后,女生们追打黑猫,可黑猫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441女生寝室。半夜,方媛在睡梦中时断时续的女生哭泣声惊醒。声音来自水房,却不是寝室里的任何一个女生。方媛去水房查看,声音消失了,什么人都没发现,只看到被咬伤失去行动能力的黑猫。善良的方媛经不住黑猫的苦苦哀叫,收养了它。为解开心结,她开始着手调查程丽自杀事件。
  在班主任老师秦月的介绍下,方媛在医学院的图书馆谋得了一份兼职,从而认识孤独而博学的图书馆管理员萧静。秦月打听到许艳的精神病治好了,并且改名换姓后依然留在南江医学院继续求学。方媛找到许艳,从许艳口中得知程丽曾经有个男朋友叫李融,并且还与联谊寝室的唐天宇、同班的学生会干部章明、李融的好友万海关系密切。
  当晚,李融来图书馆借书,方媛偷偷跟踪他,在解剖大楼的地下室门口遇到同样怀疑李融的许艳。两人进入地下室,却被人反锁在里面。深夜,许艳狂性大发,试图谋害方媛。方媛千辛万苦躲过许艳的追杀,逃出地下室,却在解剖大楼的出口遇到行踪诡异的李融。方媛怀疑这一切是李融串通许艳设计谋害她,许艳并没有真疯,而是故意装疯,从而脱逃杀人的刑事责任。奇怪的是,李融并没有使用暴力手段伤害方媛,仿佛完全不知情的局外人般。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许艳突然从解剖大楼的楼顶坠落身亡。
  警方的调查排除了李融作案的可能性,也没有从解剖大楼里发现其他人迹,初步定性为自杀。方媛不信警方的结论,在唐天宇的帮助下再度跟踪李融进入解剖大楼的地下室,却中了别人精心编织的陷阱。李融与唐天宇自相残杀,方媛孤立无援。千钧一发之际,萧静与秦月赶到地下室,解救了方媛。万海无路可逃,自杀身亡,并且留下遗言:一切只是开始。  
  果然,事情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唐天宇在护理病房中突然发疯,逃出来诅咒441寝室的女生们。秦妍屏半夜梦游,差点扼死方媛,被黑猫破坏后在寝室里割脉自杀。陶冰儿和方媛一起玩笔仙游戏,结果回家后没过两天就用煤气自杀了,自杀时有人看见萧静在陶家附近出现。方媛开始怀疑萧静,和秦月以及她的男朋友何剑辉一起去质询萧静,萧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因病死亡。
  方媛陪徐招娣去见笔友,结果她的笔友却对方媛兴趣十足而对徐招娣不冷不热。失望而归的徐招娣回到寝室蒙头大睡,结果一睡不醒,成了植物人,医生们找不到任何解释。苏雅找方媛陪她一起去郊外扫墓,回来的时候方媛去找曾经给女生们解梦的沈瞎子。沈瞎子却已经死了,叮嘱了他人引方媛去见佛学高僧夷大师,在夷大师的指点方媛拂尘顿悟,隐隐猜测到441女生寝室的玄机所在。
  深夜,苏雅似梦非梦,仿佛看到已死的恋人出现在她面前,诱导她自杀。性格坚强的苏雅没有听从劝诱,清醒后没办法动弹。满脸凶相的章明试图强J她,却在善恶一线间选择了善良,撞在墙壁上把自己撞晕。然后,原本已经死亡的萧静出现在苏雅面前。
  方媛担心苏雅的安危,匆匆赶回寝室,在女生宿舍门口黑猫挡住,引她到一间奇怪的教师宿舍,里面有个密室,摆满了方媛的照片。原来,这是何剑辉的住处。真相大白,何剑辉通过种种手段得到程丽遗留下来的奇珍异宝——血玉,并且疯狂地爱上了方媛。走火入魔的何剑辉利用血玉与催眠术,诱导441寝室的女生们自杀,以满足他变态的心理需要。得意忘形的何剑辉向方媛示爱,叙述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并且偷偷对方媛进行催眠。洞悉一切故意诈死的萧静带领pol.ice拘捕了何剑辉。何剑辉并不死心,临走时对方媛说,他会再来找方媛的。果然,因为没有法律依据,何剑辉无法定罪,只能强行关押在精神病院。他却趁看守不备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详情见《女生寝室》)
  方媛有种预感,何剑辉一定会回来再找她。可是,何剑辉逃出精神病院已经一年多了,始终没有在方媛面前出现。警方也找不到何剑辉的踪影,仿佛从此世间消失般。本以为一切都烟消云散,谁也想不到,南江医学院会突然发生命案,现场遗留下来的线索指向441女生寝室。难道,那个变态恶魔何剑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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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5 02:49:00

 8、
  凌晨五点十分,天蒙蒙亮。匆匆赶回到保卫处办公室的曾国勇头痛欲裂,仿佛千百根细针在脑袋里乱扎。
  自从部队转业分配到南江医学院后,他就一直担任学校保卫处的处长。以前,他在部队当侦察兵连长时,雄赳赳气昂昂,说一不二,嗓门如雷,气势如虹。但很快,他就发现部队的那套在这里完全不适用。如果说部队是一团热火,那学校保卫处就是一块冷冰,一边是热情激昂一边是严峻冷静,两者的工作理念截然不同。部队的工作,需要的是信仰、激情、斗志。保卫处的工作,需要的是威吓、利诱、挑拨。这个身体彪悍的优秀军人,适应力极强,没有迷惘多久就实现了角色转变。他的战友,有些甚至到现在也无法在社会上找到准确定位,生活落魄精神空虚。这些年,他却过得有滋有味,南江医学院基本上没出过影响力大的恶性刑事案件,441女生寝室事件的真相也只限极少部分人知道,更多的只是当作一种荒诞不经的灵异传说,学校领导对他的保卫工作还是满意的。可是,何剑辉逃出了精神病院。凭着以前当部队侦察员的敏感,他隐隐猜到441女生寝室事件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现在,他所担心的终于来到了。
  梅干还在结结巴巴紧张叙述事情的经过,言语中不时插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虽然这些理由现在看来是那样苍白。他的叙述,也是漏洞百出,不时出现树妖这个字眼。徐天则比他沉静得多,坐在一旁,不时插嘴补充几句。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复述了。
  对面坐着两名年轻的警员,深沉锐气的男警员萧强,英姿飒爽的女警员冯婧。萧强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聆听,一言不发,眼神平和。如果不是穿了那身警服,没准会被人当成医学院的学生。冯婧则在记录完两人的口供,检查后拿给梅干与徐天两人核对。两人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各自签上自己的名字与手印。
  “暂时就这样了,梅干,你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回去好好想想,想到了什么再告诉我们。有什么事我们也会再找你的。”萧强冷冷地说,言语中透着怀疑。
  梅干察觉到了萧强的不信任,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曾国勇看不下去,轻轻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他这才叹了口气,眼神黯然,郁郁离去。
  徐天冷眼旁观,不露声色随梅干悄悄离开,却被萧强叫住:“徐天,你等一下,我还有事问你。”
  徐天站住了:“我所知道的,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了,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萧强盯着他看了几秒,微微一笑:“你业余时间喜欢写推理小说,经常在《少年侦探》、《推理》这些小杂志发表作品吧,好像还加入了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对不对?”
  徐天十分惊讶。这是他与萧强的第一次见面,他怎么对自己的事情这么清楚?如果说他知道自己在什么杂志发表推理作品可能是偶然看到的,但自己加入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的事情却极为隐秘。要知道,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可是最近才成立的第一家系统而权威的民间推理社团,会员大多是当代著名的作家、影视人员、法律精英,对会员的要求比较高,并不是写几篇推理作品就能加入的。徐天是机缘巧合才侥幸加入,自知功底浅薄,身份卑微,一直低调处理没有对外声张,萧强怎么知道的?
  萧强似乎看出了徐天的疑问:“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对你的事情这么清楚?你不是喜欢写推理小说的吗?不如现场推理一下吧,也让我开开眼界。”
  徐天听出了萧强的弦外之音。一直以来,他们这种幻想创作的推理写手就得不到具体从事刑侦工作的专业人士的认可。的确,由于生活经历与工作经验的缺乏,推理写手的创作或多或少地存在细节描写的臆想与盲点。不可否认的是,推理更多的仅仅是一种逻辑思维的智力游戏,这与现实中的刑事侦察的证据原则相背离。
  徐天瞄眼偷看似笑非笑的萧强,心思一动,已经明白了:“萧警官也是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的成员吧。”
  萧强微微一惊。徐天的智商高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徐天的智商会高到如此程度。
  曾国勇一副苦瓜脸,正郁闷难耐,哪还有心情去管什么推理协会,闷声闷气地问:“萧警官,你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萧强对冯婧使了个眼色,冯婧会意,点了点头,代萧强回答:“曾处长,我们对外公布的初步结论是自杀。”
  “自杀?”曾国勇皱了皱眉头,“真的是自杀?怎么可能?你们相信梅干那小子的胡言乱语?”
  冯婧解释:“我们已经到现场看过,拍照取证,基本上还中采纳他的证词。考虑到医学院的特殊性,为了方便我们查案,只能暂时宣布为自杀,希望曾处长协助我们做好死者家长与相关学生的思想工作。”
  “这样也好。”曾国勇舒了一口气,“免得学校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影响教学。具体的工作我会向学校领导汇报,竭力配合你们的调查工作。”
  “那就谢谢曾处长了。”
  “哪里的话,还要多谢二位,希望能尽快查出真凶,绳之以法。”
  萧强缓缓翻阅着冯婧递过来的供词、现场照片及各种相关材料,看完后抽出其中一张照片,问:“441是什么意思?”
  曾国勇凑过来看了看照片,是那张在小树林里血写的“441”三个大字。血液已经干涸了,显出丑陋的紫黑色,仿佛有灵性般,被晚风吹得歪歪斜斜。
  “441?我们这里用441做代码的只有一个“女生寝室,是指学生宿舍第四幢第四楼第一间寝室。这条线索,不知道是凶手留下来的还是死者留下来的。”
    “441女生寝室?”萧强喃喃自语,似乎想起来了,“听说,前两年,有间女生寝室出现了用催眠诱人自杀的恶性事件,就是这间441女生寝室?”
  “是的。那个犯人是学校女教师秦月的未婚夫,原本关押在精神病院,两年前从那里逃脱了,仿佛人间蒸发般,至今音信全无。”
  “那现在441女生寝室还有人住吗?”
  “有,怎么没有?441女生寝室还住了两个女生,一个叫方媛,一个叫苏雅,都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人。本来还有一位女生的,叫徐招娣,因为害怕迁了出去。”
  “大名鼎鼎?”萧强不解。
  曾国勇有些尴尬,教师的身份让他不好直说:“你问徐天吧。”
  萧强转脸望向徐天。
  在曾国勇与萧强交谈的过程中,徐天一直静静地站在阴影中,仿佛一块石头般,缄默不语,显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成。
  萧强没让他走,他就不走。没有人注意他,他就不说话。他不喜欢张扬,宁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别人。如果不是曾国勇问到,他还会继续沉默下去。实在躲不过需要开口了,他依然一脸慎重:“学校一直流传着441女生寝室的灵异传说。而且,方媛与苏雅都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气质独特魅力四射的漂亮,一个聪慧过人,善解人意;一个清丽脱俗,孤傲绝美,都是校花级女生。方媛的学习成绩非常好,近两年她们系的第一名都是她包揽的。苏雅则是远近闻名的文学才女,作品在网络上广为传播,出版发行了四本书。两个女生都很受男生欢迎,都没有谈恋爱,是不少男生的梦中情人。”
9、
  萧强听得很仔细,他注意到,一向沉静的徐天说到“梦中情人”时,语调有所变化,仿佛潺潺流水中泛起几缕涟漪。
  “不会也是你的梦中情人吧。”萧强打趣道。
  徐天没有回答,把头扭过去,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我也来推理一下,你喜欢方媛,对吧。”萧强趁胜追击。
  一旁的冯婧咳嗽了几声,萧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冯婧,继续翻阅手上的案件材料。看完后,凝神思索了一会,一脸严肃:“徐天,你也是当事者,帮我分析分析。”
  这才是萧强留下徐天的真正用意。徐天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侃侃而谈。
  “首先,我们所知道的案件经过,可分为两块,一块是梅干叙述的,没有人证物证,值得怀疑。另一块是我叙述的,梅干可以作为旁证,基本与事实相符。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梅干的叙述,可信度有多高?有没有杜撰?有没有遗漏?这些,都要打个问号。”
  “其次,在梅干叙述与事实相符的假设下,如何解释他所看到的?树妖?这样的解释在现实中无法站脚的。但不是树妖,他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据梅干说,不仅仅是他,陈安琪当时也被吓得摔倒在地上。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个诡异的人影肯定与凶手有关。问题是,这个人影是如何做到悬浮在空中的?而且是在校园里的夜晚,几乎不可以使用大型道具。”
  “第三,杀人动机。凶手杀害陈安琪的动机是什么?我虽然没仔细去观察陈安琪的尸体,根据梅干的证词,凶手抓走陈安琪到我们发现陈安琪的尸体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这点时间里,还要将陈安琪的尸体带到小树林里,悬挂在树上,应该没时间对陈安琪进行性侵犯。奸杀排除了。再分析死者陈安琪,一个新入学的学生,不可能有太多的感情纠纷,梅干几乎是公开追求她,并没有与其他学生发生这方面的冲突,所以,情杀的可能性也基本可以排除。一个女学生,身上会带多少钱?劫杀基本上不可能。仇杀?这似乎是最可能的。但从凶手的手法来看,像是精心布置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能设计出这样的诡计,其智商肯定不低,如果真要仇杀陈安琪的话,似乎不必等到现在。所以,仇杀的可能性虽然有,却也不大,或者说,不是很准确。因此,凶手谋杀陈安琪的动机很重要,应该重点调查。”
  “第四,凶手是什么人?杀人、背尸、悬尸,脱身,这些事情,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完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我从校卫队办公室出来,从大门的方向一路搜寻,一直搜录到小树林,能远眺到小门,都没有看到凶手的踪迹。依我的推测,凶手应该就是医学院里的人,只有熟悉医学院环境的人才能迅速做完这一切。”
  曾国勇听得心惊肉跳:“徐天,你真的能肯定,凶手是医学院的人?那他还会不会再杀人?如果他再杀人,怎么办?”
  一桩命案就够他头痛的了,如果变成连环杀人案,恐怕连背黑锅都轮不到他这个保卫处长,到时,可够那些学校领导喝一壶的了。
  徐天缓缓点了点头:“我之所以推断凶手就是医学院的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441三个血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441三个血字的意思就是指441女生寝室。写下这三个字,不外乎两个人,死者陈安琪,或是凶手。我个人偏向是由陈安琪用自己的血写下来的,凶手不会那么傻,留下自己的笔迹。同样,他也不可能那么傻,没看到陈安琪写下这三个字。所以,陈安琪写下这三个血字,凶手是知道的,但他没有阻止陈安琪。这样看来,写下这三个血字,或许不是陈安琪的本意,也有可能是凶手逼迫他写下来的,似乎是警告的意思。”
  “你是说,凶手在警告441女生寝室的方媛与苏雅?”萧强饶有兴趣地看着徐天。
  萧强的旁边,冯婧对着自己的笔记本龙飞凤舞,将徐天的推理速记下来。
  “也许是,但我不能肯定。也有可能,是警告与441女生寝室有关的人。其实,如果真能弄清凶手的杀人动机,离破案也就不远了。”
  “也许吧。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梅干所叙述的,有几分可信?”
  这个问题,徐天却不好正面回答了,沉吟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我个人,还是很相信他的。我想,他还没笨到那种程度,笨到自己设计谋害陈安琪,再回来编一个树妖的传说企图敷衍过关。”
  “但不完全相信,对吧。”萧强道破徐天的心思。
  徐天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脸去看窗外。
  萧强明白徐天的想法。毕竟,梅干现在还是他的朋友,并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他是杀人嫌疑犯。随便怀疑朋友并不是一种美德。
  萧强看了看手表,六点十五分,天色已经大亮了,明净而清新。一些早起锻炼的人在校园里跑步,多半是上了年龄的退休老教师。对于他们来说,死神触手可及,他们只想通过锻炼来延缓自己面对死亡的时间表。大多数年轻的大学生们,都在沉沉睡眠中挥霍自己的青春。在他们的心中,死亡,离他们还远着呢,现在是尽情享乐的时代。
  一个警员进来报告,现场取证工作已经可以结束了。萧强吩咐冯婧收拾好资料,脚步跨出保卫处办公室时说:“徐天,有没有兴趣去看看犯罪现场?”
  徐天当然求之不得,和曾国勇一起跟着萧强再度来到小树林,几个警员正在忙忙碌碌,收拾各种器具。陈安琪的尸体还缠在榕树枝上,如一条倒垂的蛇,扭曲的角度简直就不像是人类身体能做到的,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取证工作做完了吗?”
  “做完了。”
  萧强点了点头,再次检查一遍。事实上,他早就严谨而细心观察过现场。但他不肯放弃一切可以增加破案机率的机会,甚至还抓起血字旁边的泥土嗅了嗅。
  其他人只能耐心等候。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萧强转了一圈,这才说:“准备收队。”
  曾国勇问:“萧警官,那——陈安琪的尸体……”
  萧强知道曾国勇怕学生们看到陈安琪的尸体受到惊吓,吩咐身边两个男警员:“去把死者扛下来,送到法医处解剖。”
  两个男警员一脸苦相,却也只能听从命令,敏捷地爬上树,协力去拉扯尸体。
  “怪了,怎么这么紧!”
  “是啊,根本就拉不出来。”
  “就是嘛,再叫两个人上来。”
  “邪了!这眼睛,瞪得真吓人。”
  两个男警员在发牢骚。其实,也不能怪他们,陈安琪的尸体现在僵硬无比,却依然死死地缠在榕树下,他们一只手攀在榕树上,又怕弄坏了尸体,不敢乱用力。
  “哪有那么多废话,都没吃饭?还不快点!”萧强没好气。
  终于,尸体还是扛下来了。冯婧看到陈安琪的惨状,于心不忍,抚摸闭上她的眼睛。
  警员们全部上车,忙碌了这么久,都有些倦意。萧强与曾国勇告别,叮嘱他密切注意梅干的动静,案件的具体侦察方法会与上级研究后再做决定。
  萧强上车时,突然发现冯婧的脸异样苍白,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陈安琪的尸体,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直打哆嗦。
  身为警员,竟然会被一具死尸吓成那样?
  陈安琪的尸体直挺挺地摆在车中间,原本被一块肮脏的遮尸布盖住的,却不知为什么露出了一角,正好显出陈安琪那张扭曲僵硬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透着寒光,冷冷地瞧着他们。
  而在一分钟前,这双眼睛,原本被冯婧抚摸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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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5 02:49:00

 10、
  441女生寝室现在只剩下方媛与苏雅两人。在同一间寝室相处了两年,方媛渐渐了解了苏雅。其实,苏雅的个性并不如她外表那样孤傲,如果是她欣赏的人,她可以和颜悦色甚至笑靥灿烂。只可惜,苏雅的眼光实在太高,想让她欣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直到现在,整个医学院里也挑不出三个人来。幸好,方媛是其中一个。自从被夷大师点化后,方媛的思想境界达到了另一种高度。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山水自然,她亦自然,能入世,也能出世。不造作,不矫情,不愤怒,不仇视,不怨天尤人,不攀比虚荣。名也好,利也好,不过是心灵之树的遮眼枝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无论顺境逆境,保持一颗平和的心,善对他人,善对自己,在尘世中修炼自己的心灵。
  快速传播各种稀奇古怪的KB传说一直是南江医学院的优良传统。一开始,还只是在少部分消息灵通的学生中流传。到了中午,树妖杀人的流言几乎覆盖了医学院的所有角落。也不知这些学生是从哪挖掘到的信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许,医学院中不知情的只有方媛与苏雅——没有人愿意告诉她们。
  下课的铃声一响,方媛就紧抓着苏雅的手,把她当作犯人般押解到学校的食堂。方媛不这样做,苏雅肯定会扔下她独自溜出学校到外面吃饭。苏雅有洁癖,而且很讨厌学校的食堂,宁可饿肚子或者吃零食也不愿意去食堂就餐,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也不知道苏雅是有心还是无心,反正现在她是越来越苗条了,像根竹竿似的,随随便便一阵风都可以把她吹得飘起来。
  “我看你的病症就是没吃过苦。今天就当是忆苦思甜,在这里吃上一餐。这么多人都吃了,就你不能吃?我还真不信,这食堂的饭菜,会吃死人?”方媛看不得苏雅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苏雅苦笑,看到方媛态度如此坚决,想想她也是一番好意,不好争辩,任她拉进食堂。
  南江医学院的食堂里面是乱得不能再乱了,此时正是用餐高峰。食堂早就被学校承包给别人了,上缴费用,盈亏自负,一切以市场经济来说话。承包商也不是傻子,自然在饭菜里面打主意了,不但贵,而且好吃的菜就那么点量,稍微来晚点连渣滓都没有,只能去吃别人剩下的各种特色菜了,什么“八仙过海”、“青山绿水”、“五光十色”,都是一些没卖完的剩菜按荤、腥、素分类混在一起的大杂烩,节约精神在承包商这里得到了最大体现。
  还好来得早,方媛与苏雅总算能打到几份新鲜饭菜,寻了个桌子坐下来。方媛对吃倒也不挑剔,事实上,她也没有挑剔的本钱。学费都是假期打工赚的,生活费只有图书馆兼职的那点微薄薪水,再加上每学期的头等奖学金,入不敷出,能吃好穿好顺顺利利读完这个大学就很心满意足了。
  方媛早上吃得少,现在的确饿了,风卷残云般,吃得喷香,转眼却看到苏雅蹙着眉头对着饭菜发呆:“苏雅,你怎么不吃?”
  “吃,我在吃……”苏雅小心翼翼地舀了几粒饭,轻轻放入唇中,慢慢咀嚼。
  “这个,苏大小姐,你是吃饭,还是在数饭?”
  “边吃边数。”
  “……”
  苏雅用鼻子嗅了嗅方媛帮她打的几份菜,糖醋排骨、油淋青菜、红烧鲫鱼,每道菜都舀了一点点放入口中品尝,却都一一吐了出来。
  “糖醋排骨的糖与醋都过期了,甜不甜酸不酸,倒是有点苦。排骨倒是名副其实,只见排骨不见肉。油淋青菜不如叫清煮青菜,直接用自来水清煮的,硬是没发现一点油星。红烧鲫鱼倒真是红烧的,只是这鱼,怎么一股子腥臭味?是污水里面毒死的鱼吧。”
  方媛用看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苏雅:“你什么时候跟着星爷去当食神了?苏大小姐,这不是五星酒店,是学校食堂,你就不能将就点?”
  “不能!”苏雅的回答倒也干脆,“我是吃不下去。与其吃下去恶心死,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吧!”
  方媛没来得及回答,邻近的桌子倒有人叫了声,“杀人啦”,声音尖锐,吓了她一跳。
  叫“杀人”的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年轻女生,扎着羊角辫,两只大眼睛亮闪闪的,分明是个古怪精灵的主。在她的旁边,坐着几个年龄仿若的女生,看衣着打扮与模样,似乎都是刚进医学院的新生。
  羊角辫很满意刚才尖叫的效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是真的,我的一个表哥在南江公共安全专家局上班,他亲口告诉我的。就在昨天,小树林那里,出现了树妖,害死了一个叫陈安琪的女生。怪不得早上那么多人围在小树林里,学校把小树林里圈了起来不准学生进去。”
  “不是为情自杀吗?老师们都这样和我们解释的,还劝告我们不要在学校过早谈恋爱。”
  “切,那是骗你这种没脑子的笨蛋。为情自杀?不过是怕引起学生恐慌影响学校声誉与教学,现在的人,还有几个想不开,为情自杀,这么老土的理由编出来都有人信?我表哥说了,陈安琪肯定是被杀的,至于是被什么所杀,是人还是妖,现在还没有定论。”
  “不会吧,真的有树妖?你表哥是pol.ice,怎么会相信这些?”
  “所以说可怕啊。我表哥一开始也不信,但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几件怪事,想不相信都不行。什么怪事?别急,听我慢慢说。第一件,证人信誓旦旦说,看到了悬浮在半空中的树妖。你们知道那个证人是谁吗?就是传闻中陈安琪的男友梅干,当时的唯一现场证人,如果是他说谎,被查明了,他就有杀人嫌疑。你想想,他敢说谎吗?”
  “悬浮在半空中的树妖?他看清了,真的是悬浮在半空中的?或者,是不是他的幻觉?”
    “不可能!梅干将他说的做了口供,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如果说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再说了,树妖杀人事件这又不是第一次,以前就有一位叫黄嘉雯的女生被树妖杀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黄嘉雯更惨,尸体都没找到,据说是被树妖吃掉的,血皮骨肉,一点都没剩下,只找到了榕树下面的一串金属钥匙。”
  “第二件怪事,陈安琪的尸体像蛇一样缠在老榕树上,缠得很紧,几乎和榕树融为一体,扭曲的角度不可思议,即使专业的舞蹈演员都做不出来。 pol.ice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的尸体抬下来。按理说,人死后,尸体会变得僵硬,不可能像她那样做出高难度的动作缠绕在榕树枝上。我看,只有一个解释,她的尸体,是被树妖吸在榕树上的,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人发现了。”
  “第三件怪事,陈安琪的眼睛永远也闭不上,一直是睁开的。有个pol.ice,出于好心,特意抚摸她的眼睛闭上,可没过几分钟,她就自动睁开了,恶毒地盯着你,阴冷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第四件怪事,警方在现场没有发现一点人为的痕迹,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出现了‘441’三个血写的字,而这三个血字,你们猜是谁写的?对了,就是陈安琪自己写的!”
  羊角辫说得煞有介事,绘声绘色。同桌的女生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既感到刺激好奇,又害怕恐慌。听得入神,桌上的饭菜都没动几口,都快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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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5 02:50:00

11、
  由于隔得近,女生们的对话方媛听得清清楚楚,听到“441女生寝室”三个字时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沉——仿佛从十几级台阶上猛然踏空,无从着力。她已经很久没从其他女生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这两年老师们同学们都是用“你们寝室”来代替“441女生寝室”。她们知道,对于方媛与苏雅来说,“441女生寝室”这个名词具有某种不可言传的杀伤力,轻易令她们联想到死亡的悲伤。秦妍屏、陶冰儿,曾经是那么值得珍惜的好朋友,青春热情,善良可爱,却因为一块传说中的血玉和一个心理变态的男人而永远离开了这个尘世。
  苏雅察觉到了方媛的异常,斜睨了几眼邻桌的女生们,眼珠转了几转,有了主意。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女生们桌前,寻了座位坐下,笑容可掬,对羊角辫说:“其实,你说的这件事还真不算回事。你们都是刚进南江医学院的吧,知道我们这个医学院的另外一个名字吗?灵异学院!学院里的灵异事件多着呢,数不胜数,区区一件树妖杀人事件,在以灵异事件著称的我们学院还真排不上号。”
  女生们半信半疑,望着一脸笑容的苏雅,谁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虽然素不相识半途杀出,但苏雅好歹是她们的学长,笑得又是那么灿烂可亲,也不好给她脸色看。她们并了解苏雅矫矫不群的性格,她笑得越矫情,笑得越开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越可怕。
  羊角辫吐了吐舌头:“学长,刚才我说的你都听到了?这还不可怕啊,那怎样才可怕?要知道,那些怪事,用现在的科学都没办法解释。”
  苏雅冷哼一声:“我倒不这么认为。现在,我就来解释给你听。第一件怪事,是悬浮在空中的树妖吧。梅干在深夜看到的,姑且不论有幻觉的可能,即使他真的看见了,那么晚,仅凭那点朦胧的月色,他能确认是个人影?再退一步说,即使是人影,他能肯定一定是悬浮在小树林前?如果有人用镜子反光,算准角度,刻意而为,想要做出身体悬浮在空中的效果并不难。”
  “镜子?反光?”羊角辫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中似乎用过这个方法。”
  苏雅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第二件怪事,更是法医的常识性问题了。一般人只知道人死后尸体会变得僵硬,其实在刚死时尸体会变得很柔软。凶手可以随意扭曲变得柔软的尸体,将尸体缠绕在榕树枝上。等到人们发现后,尸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紧紧缠绕在榕树枝上,当然很难分开。”
  “啊……”显然,女生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法医知识,张大了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口若悬河自信满怀的苏雅。
  苏雅心里在冷笑,脸上却依然春风满面:“明白了吗?那么我们来谈第三件怪事,尸体的眼睛为什么会永远闭不上?道理很简单,肌肉萎缩与热胀冷缩的综合效果。即使是死人,天气热的话,角膜、眼睑肌肉的萎缩以及眼球的发胀等综合效果能撑开眼皮,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死不瞑目,这种现象,从古至今屡见不鲜。”
  “那陈安琪为什么要留下‘441’三个血字?要知道,441女生寝室可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凶宅,鬼气森森,听说前两年接连死了四五个女生,都是莫明其妙的自杀!”
  “你们想过没有,陈安琪留下‘441’三个血字,也许并不是特指441女生寝室。如果真是特指的话,凶手怎么可能会没发现?他为什么发现了却不掩饰?这反而说明了凶手恰恰与441女生寝室无关。”
  “那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苏雅略微思索一会,说:“我看,说不定这是陈安琪留下的隐秘暗示。将441女生寝室与老榕树连接起来,画根线,延伸过去,后面就是教师宿舍。陈安琪有可能是暗示凶手是来自教师宿舍的。而凶手一时之间没有猜测到陈安琪的真正用意,误以为陈安琪被吓疯了才写下‘441’三个血字,他自然乐意别人将这件事与一直有KB灵异传说的441女生寝室联系起来,误导警方侦察的视线。”
  女生们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苏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苏雅就是苏雅,寥寥几句话,就镇住了这些头脑简单的女生们。
  苏雅笑了:“所以,看问题,不要那么片面,动不动就往灵异鬼怪方面去联想。咦,怎么不吃饭了?快点吃,饭菜都凉了。”
  的确,女生们听得太投入,碗里的饭菜都没动几下。好在天气热,冷了也没关系。苏雅提醒后,这才各自扒了几口。
  苏雅故意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刚进医学院。知道吗?医学院十大灵异事件中有一件是关于食堂的。食堂被承包后,承包商为了赚钱,节约费用,请的都是低价的员工。其中有一个厨师,个子比较矮,大概只有一米五几吧,身体很壮实,做事也卖力,所以很讨承包商的欢心,让他当了员工的小头目,管理整个食堂。食堂里有个外省来的打工妹,正当妙龄,眉清目秀,倒也有几分姿色。矮厨师就喜欢上了打工妹,时常利用手中的职权吃她的豆腐。因为怕失去工作,打工妹默默承受,不敢声张,没想到这样反而助长了矮厨师的欲望。他故意安排两人深夜在厨房加班,想要借机奸污她。打工妹不肯,竭力反抗。争斗中,矮厨师居然杀死了打工妹,然后开始处理尸体。”
  说到这,苏雅特意停了一下,目光暧昧地看着一个女生的饭菜:“矮厨师先把打工妹那身白嫩的皮剥下来,切成碎片,晒成油黄色,然后做成酸菜炒猪皮。”
  那个女生正打了份酸菜炒猪皮,幸好还没吃,听苏雅这么一说,脸色霎时变得异样苍白。
  “剥完了皮,矮厨师再把打工妹全身的肉都剔了出来,剁碎,扔进大锅里炼,炼成油渣,加上点辣椒就成了我们食堂里的一道名菜。”
  一个女生刚吃完最后一块麻辣油渣,余香犹在,现在却在翻江倒海,隐隐作痛。
  “打工妹的骨头也不能浪费,仍然剁碎了,煮成排骨汤。只是排骨汤的味道不太好,学生们不爱喝,卖不出去。索性大方点,用红糖白醋裹着炸一下。虽然酸不酸甜不甜的,但正好掩盖人骨的异味。”
  刚才把糖醋排骨啃得欢的女生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羊角辫还算镇定:“幸好我只吃了青菜……”
  苏雅似乎想起了什么:“啊,我忘记说了。矮厨师用打工妹的肉炼出来的油并没有浪费,而是用来专门炒菜,尤其是那道油淋青菜,更是保留节目。你吃的时候没感觉到?可能是油放得太少了,这也不能怪他,人肉是酸的,加多了油,味道就太明显了。”
  最后一个正常女生羊角辫也被彻底击败了,低下头干呕,青筋暴出。
  苏雅幽幽说:“最后,打工妹只剩下一个头颅了。矮厨师把这个孤零零的头颅放透明的空瓶子,注满福尔马林,封闭,埋在食堂的某个地方。所以,如果你在深夜路过食堂时,能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剁刀声,一刀比一刀猛,回响阵阵,连绵不绝。如果你再仔细聆听,你还能聆听到风中传来打工妹的悲叫声,凄惨无比。这就是医学院十大灵异事件的食堂剁刀声音事件。”
  女生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呆若木鸡。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也要走了。对了,忘记告诉你们,我叫苏雅,恰好就住在前两年自杀了四五个女生的441女生寝室,欢迎你们有时间来441女生寝室找我。”
12、
  说完,苏雅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女生们,径直离去。女生们一个个瞠目结舌,惊魂未定,竟没有一人反唇相讥。
  方媛已经收拾好餐具,等苏雅一起去洗。苏雅毫不怜惜地把那些饭菜全部倒进泔水桶,皱着眉,苦着脸,显出一副极度讨厌的神情。
  “苏大小姐,你那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毕竟,她们还是一群孩子。”
  “孩子?方大小姐,你多大了,叫别人孩子?我过分?她们就不过分?没事瞎传什么流言蜚语,捕风捉影,无聊不无聊!”
  “这也不能怪她们,昨晚陈安琪的自杀事件,确实也太诡异了。”
  “有什么诡异的,不过是以讹传讹,添油加醋,胡编滥造,遇到稍微恐怖一点、复杂一点、难以捉摸一点的事情,就用鬼怪灵异来解释。”苏雅根本就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去,一副不屑的口吻。
  方媛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刚才的解释,也很牵强。你想想,半夜三更,在我们医学院,谁能拿着那么大一面镜子到处跑?而且,还要不被梅干他们发现,谈何容易?至于‘441’三个血字,你想想,如果你是凶手,站在小树林里,看到了这三个字,肯定会望一眼我们寝室,如果凶手是来自我们寝室后面的教师宿舍,怎么能容忍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苏雅一怔,沉吟片刻,感觉方媛说得不无道理:“我并没有想得太多,当时气这些小女孩们动不动谣传我们寝室的事,只是随便假设。我的假设有漏洞,并不代表她们说的就是对的。总不至于,你也会相信树妖传说这种无稽之谈吧!”
  方媛笑笑:“当然不相信。好了,不说这个了,走吧。”
  两人走出略显阴暗的食堂,外面的天空明朗朗的,虽然是深秋,艳阳高照,暖暖的阳光明媚而清脆,全然没半点寒意。男生女生的衣着五彩缤纷,青春华丽,仿佛一群翩翩起舞的彩蝶,你追我逐,不时发出清爽朗笑或银铃娇笑,宛如一串串轻快音符随风飘舞。
  方媛仰起脸来,天空是湛蓝湛蓝的,棉花般的白云一团团簇拥着飘浮,一只大雁孤独地飞翔着。失群的它,蜷缩着爪子,伸展着脖子,哀鸣着寻觅远去的同伴。
  有风吹过,悄无声息,旋起满地的枯叶。走在前面的苏雅突然站住了,扯了一把方媛。
  方媛回过神来,眼神望向前方。原来,在女生宿舍的门口的树荫下,竟然坐着一个男生,全然不顾来来往往的女生们的惊诧眼神,怔怔地凝视着441女生寝室。
  方媛认出来了,男生是以前追求过自己的梅干,也是昨晚陈安琪神秘死亡事件的男主角。他坐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是在等她吧!
  还没等方媛想清楚,梅干已经发现了她,霍然站起身,疾步赶过来,面对着方媛。果然不出所料,他是特意来找方媛的。
  “方媛……”梅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怯怯的瞟了一眼苏雅,欲言又止。
  梅干纠缠方媛时,在苏雅手上吃了大亏。方媛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孩,看似温柔娴静,弱不禁风,其实个性独立,很有主见,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梅干虽然是情场老手,却始终无法打动方媛的心,那些所谓的恋爱秘籍,也只能骗骗入世未深渴望浪漫爱情的小女孩,用在方媛身上是毫无效果。被方媛拒绝后,梅干还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死缠烂打,激怒了喜欢清静的苏雅。苏雅可不像方媛那样好说话,直接把梅干追求方媛的伎俩以及求爱信全部贴到了学校的论坛上,并且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运用她如花妙笔,狠狠地点评一番,最后的评价是一个字——“呸”!结果可想而知,那段时间,梅干成了医学院的名人,成了南江医学院女生们研究情场骗子的典型案例。
  梅干受此奇耻大辱,恼羞成怒,不肯善罢甘休,暗中准备报复苏雅。可不知为什么,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对苏雅忌惮几分,再也没有招惹她。至于原因,却不得而知。只是南江医学院里一直传说,苏雅在外面结交了一些身份诡秘的朋友,个个都很有本事。
  “找我有什么事?”方媛并不想刺激梅干,和颜悦色地问。
  “陈安琪自杀的事你想必知道了吧。但还有一些事情,可能和你有关。我想,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梅干几乎是鼓着一口气说完的,眼睛不敢与方媛直视。看来,陈安琪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仅仅几个小时,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脸色黯淡无光,原本风风火火的他现在说话都吞吞吐吐,目光游离,东张西望,就像个受惊过度的老鼠。
  方媛不知道梅干的用意,问:“有这个必要吗?”
  “有!怎么没有必要?相信我!真的,请你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别人眼中,要么就是杀人嫌疑犯,要么就是胆小的懦夫,无论是哪种,都不值得信赖。但我从来没骗过你。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你就当听一个故事好了。”梅干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方媛不忍,好歹与梅干相识一场,看不得这么大的男生泪水涟涟,故意微笑着说:“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尤其是你讲的故事。只是,这里不大方便,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要不,我们坐到蘑菇亭里去说吧。苏雅,你也一起来。”
  苏雅懒懒地答应了一声,颇不情愿,她一向有午休的习惯。
  三个人走向月亮湖边的蘑菇亭。在经过小树林时,方媛特别留意梅干。梅干远远的靠边行走,尽量远离小树林,从始至终,望都没望小树林一眼。
  快到蘑菇亭时,梅干停住了脚步,说:“方媛,我们还是去草地里说吧,蘑菇亭那边湖水的味道太难闻了。”
  方媛望了望月亮湖,正当中午,湖水看上去并不是太黑,只是沉沉的视线穿不透湖水,仅仅停滞在湖面几厘米的深度。湖中一条鱼也看不到,倒是一些暗黑色的藻类,疯狂地生长,到处蔓延。
  最终,方媛寻了一处浓浓树荫的草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完梅干的遭遇。梅干讲得很慢,时断时续,脸上不时掠过惊惧的神情。看得出,昨晚的经历对他来说过于可怕,以至于他一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令人奇怪的是,对于陈安琪的死,他并没有太多的伤心。想想,却也不难理解,情场浪子的梅干怎么可能会对容貌平平的陈安琪动真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爱情游戏罢了。可惜,这游戏还没走到尽头就夭折了。
  “方媛,我当时看到‘441’三个血字时差点晕了过去。字写得歪歪斜斜,我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陈安琪写的字!是她在极端痛苦中咬破自己的手指写出来的字!我想,她那时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可还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写出这三个血字,绝不是没有理由的。警方以为陈安琪写这三个字是在暗示凶手的身份,我和他们的推断恰恰相反,陈安琪应该是在暗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441女生寝室中的你们!”
  苏雅冷笑:“你倒是好心,特意来通风报信,好伟大啊!”
  梅干胀红了脸,青筋暴出:“苏雅,我知道你从来就不相信我,我也不指望你相信。我说这么多,是为了方媛。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学校,绝不像看上去这么美。这几年,学校其实已经失踪了很多女生,校方和政府顾及影响,低调处理,一直瞒着大家,所以才有这么多灵异传说。陈安琪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方媛看着眼前声色俱厉的梅干,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话。梅干没必要煞费苦心地编造谎言来欺骗她们。
  苏雅却突然站起来,转身,对着邻近一棵乔木大声说:“听够了没有?一个大男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偷听,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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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5 02:51:00

 13、
  乔木的背后,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虎背熊腰,凛凛生威,仿佛一座黑铁塔般。梅干个子虽然不高,身体却强壮,可是和这个男生相比没得比,天壤之别。
  “原来是你!”苏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认得这个男生,他叫韩军,大四,学校篮球队与校卫队的队长,学会生的骨干成员。
  在南江医学院里,有一些特别的学生名声在外。擅长文学写作的苏雅是一个,擅长逻辑推理的徐天是一个,擅长组织协调的周伟是一个,而擅长篮球运动的韩军也是一个。尤为难得的是,韩军并不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他自身的组织领导能力不错,很能团结身边的队友。他的功课也是拔尖的,几乎没看到他看什么书,但考试就是名列前茅。据说他们班第一次上解剖课,个个吓得要死,他却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坐在最前排,观察之仔细,笔记之详细,连解剖老师都叹为观止。
  就是这样一个杰出的男生,却躲在树后偷听?说出去,谁会相信?
  韩军也有点尴尬,随即怒气冲冲地说:“你叫什么叫?你以为我躲在这里偷听?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担心我兄弟!也不想想,就你那脾气,谁对你还有兴趣?”
  原来,梅干是韩军同寝室的死党。自从陈安琪的尸体被发现后,梅干回到寝室,意志消沉,心情忧郁。韩军了解情况后,一直劝慰他,却依然难以抚平他心里的创伤。吃完中饭后,梅干独自离去。韩军怕梅干受不了学校的舆论压力,被别人刺激,心里想不开做傻事,暗中跟踪保护他。
  苏雅对韩军也没有好脸色:“羞不羞?亏你还是一个大男人呢!我是校卫队的队长,我看,也不过如此,鼠窃狗偷而已!”
  韩军勃然变色:“苏雅,你别以为我怕了你,我知道上次的事你一直记在心里……”
  梅干赶紧来打圆场:“算了,老大,别和女生一般见识!我们走!方媛,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自己多保重啊。”
  梅干硬是拉走了韩军,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苏雅还站在原地,望着韩军,咬牙切齿。
  方媛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地问:“怎么了,苏雅?你和他有仇?”
  苏雅淡淡地说:“没什么,在学生会的选举上,别人推荐我当文艺部的部长,他旗帜鲜明地反对,还说我这种人只会写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小资文章。一个文艺部的部长,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当。他不但污辱我,还污辱我写的小说。也不照照镜子,我写的小说,他也配评论?”
  “算了!”方媛心中好笑,文人相轻,自古使然。韩军其实也喜欢写小说,他喜欢写一些铁血军旅的军事小说,炮火绵绵,乱世英雄,似乎这样才能体现他的男儿气概。可惜,写归写,文笔却粗糙了许多,立意、思想、结构、情节,等等,难以脱出俗套,所以名不见经传,不像苏雅那样在网络文学与出版界中从容自若、游刃有余。但在学校里,韩军的活动能力绝对远超过了苏雅。他身兼篮球队与校卫队的队长,讲义气,助人为乐,队员们都信服他。梅干出事后,他就一直陪伴在身旁。
  整个下午,方媛都有些心神不守。她曾以为,441寝室发生的那些往事已经被沉入记忆的仓库中,再也不会冒出来了。可现在,却仿佛幽灵似的突然逃出来,盘据在她脑海里,耀武扬威。尤其是何剑辉那些英俊而邪气的脸,自信傲慢,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我会回来的。难道,真的是何剑辉回来了?不,不会的!如果真是何剑辉,他肯定会来找自己,而不是去谋害陈安琪!不是何剑辉,又是谁呢?为什么偏偏牵涉到441女生寝室呢?现在,441女生寝室只剩下她与苏雅,难道与苏雅有关?这两年来,方媛虽然与苏雅关系融洽,相敬如宾,但方媛从来没有问过苏雅的经历。苏雅的男友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那么仇视自己的过去?
  因为思考得太多,晚上到图书馆时,方媛的头都有些痛。萧静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图书馆的工作基本上由她来代替了。他彻底地衰竭了,身体机能出现了严重障碍,连走路走不了多久。很多时候,他就那样坐在阴影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沉默的石头,静静地望着黑暗发呆。他的眼睛益发绿了,在光亮处还没什么,在黑暗中简直就像是野狼的眼,绿幽幽的,一直穿透别人的灵魂。医生说那是他病入膏肓的征兆,他的视力,实际上在迅速下降,超过了十米就根本看不清。奇怪的是,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别人。每次,方媛出现,哪怕声音再小,他都会发觉。有一段时间,方媛怀疑医生的诊断,但很快打消了疑虑。萧静的视力的确很差,经常撞到图书馆的书架上、桌椅上。
  那只诡异的黑猫,曾经由萧静收养,但它也从图书馆里消失了,方媛在医学院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它。这天,方媛实在忍不住了,问:“萧老师,黑猫怎么不见了?”
  萧静幽幽地说:“黑猫是因为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而离开了医学院。”
  方媛不解:“死亡的气息?”
  萧静的心情居然不错,笑着和她解释:“方媛,自然界有一种奇异的现象,有些动物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在死亡之前会找到自己的墓地,躺在那里等死。比如大象、野狼。其实,人类也有这种本能,自古就有高僧们能预知自己圆寂的传说。所以,在某种程度来说,死亡是可以预测的。我觉得,黑猫就有这种奇异的嗅觉,能够追踪死亡的气息。它似乎很喜欢窥视人类的死亡。所以,它在哪出现,哪里就有人即将死亡,这也是人们为什么将它看作不祥之物的原因吧。它出现在441女生寝室,是因为那里即将有人死亡。同样,它来到图书馆,也是因为这里即将有人死亡。”
  方媛听得毛骨悚然,她还从来没有听萧静讲过有关死亡的话题,沉默了良久,问:“萧老师,你的病,好些了吗?”
  萧静笑了,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肌肉,所谓的笑也只是拉扯了一下那些黑皱皱的皮肤,益发显得可怕:“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我真的好想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方媛从来没有见过萧静如此可怕过。这个濒死的病人,一脑子稀奇古怪的思想,真不知道是魔鬼还是天使。他能揣摩到何剑辉的变态心理,他自己的心理又是怎么样呢?没有人能回答,没有人能理解他,包括他的初恋情人秦月。
  还好,苏雅适时出现。自从何剑辉逃出精神病院后,苏雅每天下了晚自习都会来图书馆,陪方媛一起回寝室。
  苏雅瞟了一眼黑暗中的萧静,绿幽幽的眼光让她心里发毛,如果不是为了方媛,她才不想到这里来看萧静这个怪物。
  “好了吗?”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不知为什么,今天总是萦绕着一种不祥的感觉,方媛也想快点离开图书馆。
  是因为萧静越来越古怪?还是因为图书馆里隐蔽着某种危机?
  方媛收拾好图书,准备离去。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这么晚,谁打电话来图书馆?
  萧静坐在那里,没有一点想要接电话的意思。确实,这个世界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起身了。
  方媛接过电话。话筒里传来一阵风声,沙沙作响。
  “谁?”
  一阵死寂。
  “谁打电话?不说话我挂了!”
  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呻吟声:“方媛——”
  方媛怔了一下,她听出来了,这是梅干的声音。
  “是梅干吗?”
  “是我!快点来实验大楼,有一件事,我再不告诉你,就再也没机会了!快——”电话里的梅干声色俱厉,泣不成声。
14、  方媛愣住了,这么晚,梅干约她去试验室做什么?方媛推辞:“梅干,有什么事你就在电话里说好了。”   “不行!电话里说不清!”梅干的态度十分坚决,“试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我没有时间了,你快点来,不要带任何人!我最多等你十分钟!如果你不来的话,一定会后悔终生!”   没等方媛回话,梅干就挂断了电话。  方媛心里一片迷惘。梅干所说的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离开南江医学院?但他还没有毕业,怎么会离开医学院?又或者,他马上就要死了?不可能!梅干身体强健,无病无灾,怎么会马上死呢?他不可能像萧静说的那些奇异的动物一样,能够预知自己的死期,除非——除非他知道有人要谋杀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梅干的处境相当危险。他肯定是察觉到什么,想要在危机到来之前告诉自己一些有价值的秘密。可是,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苏雅盯着方媛,低声问:“梅干找你有什么事?”   “他约我去试验大楼。”   “这么晚,他约你去看不到人影的试验大楼,肯定有问题。”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他还特意叮嘱,只能一个人去。”   苏雅接着问:“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方媛犹豫不决:“我——我也不知道。”   突然,“啪啦”一声,窗户猛烈地撞击在墙壁上,震碎了一窗玻璃。桌上的图书哗哗直响,一页页竖起来翻滚着。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刮起了大风。  萧静咳嗽了几声,身子颤栗不止。方媛赶紧把萧静搀扶到他所居住的小房间里。萧静彻底地瘦下去了,方媛双手所触及的,只有坚硬的骨骼,哪还有一点肌肉。  “萧老师,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方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就这么点距离,她竟然出汗了,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累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嗯。” 萧静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抬起绿幽幽的双眼,望着方媛,一眨不眨。  萧静的眼瞳深邃、空洞、妖异,放射着淡淡的绿色荧光。方媛只对视了一秒,心里就开始打鼓,仿佛被尖锐古老的长矛刺穿了心脏。她避开萧静的目光,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额上流海。  “别轻信任何人!”萧静嘶哑着嗓子,还没说完就被什么呛住了,低下头剧烈地咳嗽。  方媛假装没听见,疾步走出小房间,苏雅在外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真想不明白,你怎么对那个怪物那么好。”   “萧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再说,他其实很可怜。”方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拉着苏雅离开图书馆。  天色阴暗,熄灯的时间到了,哨声凄厉,仿佛幽灵的哀嚎。一盏盏路灯渐次熄灭,浓浓的阴影铺满了一地。风中不时传来“劈啪”声,飘渺却清晰,那是一些瘦弱的树枝被晚风无情折断的声音。  方媛与苏雅没走多远,雨就开始下起来了。豆大的雨点借着风势狠狠的砸下来,砸得方媛脸上隐隐生痛。两人都没带伞,紧跑了几步躲在就近的屋檐下避雨。  雨下得好大!  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校园里弥漫起湿漉漉的雨雾,幽暗迷蒙,仿佛非人间。  方媛心里隐隐不安。自从中午在食堂从新生们口中得知陈安琪被杀事件后,她就开始心惊肉跳。这种感觉,很难道明,却一直不肯离去,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方媛看了一眼默默伫立在风中的苏雅。天色太黑,看不清苏雅的容颜,心里无端地涌出许多幽冷与怜惜——苏雅纤细的身影让她联想到深入骨髓的孤寂。  从某种意义上,她感觉自己与苏雅都属于同一类人。聪慧,孤寂,不为别人理解。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吗?”   “也许,我应该去见见梅干。”   “嗯。”   苏雅明显在敷衍方媛,她似乎在思索什么,怔怔地望着雨雾发呆。  突然,苏雅惊叫了一声,紧紧拉住了方媛的手,身子靠在方媛身上,竟然在颤抖。  苏雅胆略过人,现在,怎么会如此恐惧?  “梅干约你在哪里见面?是不是试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   “是的。怎么了?”   “你确定?会不会是记错了?”苏雅似乎不愿相信。  “确定,试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有什么问题吗?”   苏雅的脸色极为吓人,绷得紧紧的,抿着嘴,瞪着方媛。  “苏雅,你没事吧?”方媛抱着苏雅。两人的衣服都被淋湿了,粘在肌肤上,反而有点寒意。  良久,苏雅轻声说:“我没事。方媛,问你一件事。”   “嗯。”   “你听说过多重宇宙学说吗?”   “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   奇怪,苏雅这时候还有心情和她谈天文学。  “其实,简单的来说,就是宇宙并不止一个,每个宇宙都是平行的,在另外的平面,还存在着各个平行的宇宙。在那些宇宙中,存在和我们这个宇宙一模一样的物体,比如另一个方媛,另一个苏雅。”   “我知道,李连杰曾经拍摄了一部科幻电影,叫《救世主》,背景就是多重宇宙。你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   苏雅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沉思,声音飘忽:“其实,多重宇宙学说和我们人类的宗教学中的一些观点类似。现在的几大主流宗教,都有天堂、人间、地狱这样类似的空间划分。唯一不同的是,多重宇宙学说认为每个宇宙都是平行的,隔离的,不能相通。但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在某种特殊的时刻,特殊的地点,不同的空间能够相通交错。这就是传说中的飘移空间,可以将物体转换到另一个空间去。”   方媛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实验大楼里也可能存在这种飘移的空间?”   苏雅摇了摇头:“不是可能,是肯定有!”   方媛始终不能相信:“你不是不信那些灵异传说的吗?”   “不是不信,是不能盲信。现实生活中,的确有很多现代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   “那只是科学还没发展到能解释的地步罢了。”   苏雅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相信的。难道你真的从来没听说过试验大楼里的飘移试验室传说?”   “飘移试验室?”   “是的。病理学试验室就是传说中的飘移试验室。传说,这个试验室是不同空间的连接处,能相通其他空间,经常会有一些试验器械莫明其妙的消失掉,怎么找也找不着。”   方媛笑了:“也许是哪个学生偷走了。”   苏雅摆了摆手:“你别打岔,听我说完。试验老师一开始也怀疑是做试验的学生们偷去的,暗中观察,却始终没有发现,倒是试验器械,仍然不断的消失。这还不算什么,后来,有些学生甚至看到了一些奇异的景象,而这些景象,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试验室的。”   “奇异的景象?是什么景象?”   “很多,各种各样的。有的说,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生活。有的说,看到了过去的世界。还有的说,看到了世界末日,洪水地震,战争废墟,奇禽怪兽,等等,举不胜举。总而言之,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方媛好奇心起:“苏雅,你不是很喜欢上试验课,不会也看到了什么吧。”   苏雅突然打了个冷颤,脸色苍白得可怕:“是的,我也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你别问了,总之,很奇特,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难以置信。”显然,心事重重的苏雅不想对方媛吐露心扉。也许,她有什么顾虑。  “丢失试验器械,看到奇异景象,嗯,的确有些诡异,毕竟不是太可怕。”   “是吗?你知道后来试验室里丢了什么?”   “丢了什么?”   “丢、了、人!”苏雅一字一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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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苏雅的脸色令人望而生畏,方媛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严肃过。
  “丢了人?你是说,有人在病理学试验室失踪了?”方媛似乎联想到什么,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仿佛一道流星迅速掠过脑海。
  “是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竟然有女生在病理学试验室神秘失踪。”苏雅似乎心有余悸,紧紧抓住方媛不肯松手。
  “你再想想,也许,事情并非你所想象。说不定,那个女生临时有事离开试验室的。”
  “你不相信我?”苏雅反问,眼神冰冷。
  “不是,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你所说的,实在太难以置信了,我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方媛知道苏雅最恨别人不信她,连忙解释。
  苏雅蹙着眉,仿佛陷进了回忆:“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因为试验老师临时有事,所以将本来白天做的病理学试验安排到夜晚进行。一起来做病理学试验室的有三十七人,其中女生十一人,男生二十六人。实验结束后,所有的学生离开试验室,却只剩下三十六人,其中女生十人,男生二十六人,的的确确是少了一名女生。而同行的学生们,包括我,都没看到,她是如何离开试验室的。更可怕的是,失踪的这名女生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她的父母曾经来学校寻找,也不知学校做了什么工作,最终将这件事压住了,秘而不宣。从此以后,学校里开始流传飘移实验室的灵异传说。”
  “可是,病理学试验室现在仍然在使用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学校早就停用了这个试验室。”
  “那倒不需要。因为那名女生失踪是在夜晚,而那些奇异的景象、失踪的器械,发生时间也多半是在夜晚,所以,只要夜晚不去那个实验室就没问题了。”
  方媛似乎松了口气:“这样就好,要不然,我下次,怎么敢去病理学试验室?不过说真的,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也许,那名女生失踪,只是一种巧合。”
  “问题是,后来,又有一名女生失踪了。据她的同学说,失踪的女生把笔记本丢在了病理学试验室,上晚自习时问实验老师要了特制钥匙去试验室寻找。结果一去不回,从此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只在病理学试验室的铁门前找到试验老师的特制钥匙。”
  “啊——”方媛惊叫一声。原来,女生们在病理学实验室是接二连三的失踪,怪不得苏雅如此恐惧。
  这时,雨渐渐的小了,淅淅沥沥。秋风飒飒,拂去淡淡雨雾。校园仿佛被水洗过,清爽纯净。
  “几点了?”
  “十点二十分。”
  “梅干是十点整打电话给我的,他说在病理学试验室最多等我十分钟。”
  “不会吧,你还想去?”
  方媛缓缓的点了点头:“我总觉得,梅干要告诉我的事,肯定很重要。要不然,他何必约我在深夜无人的病理学试验室见面呢?”
  “我的看法和你相反,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他约你去没有其他人在场的病理学试验室,居心叵测。”
  方媛抬头望向试验大楼。四平八稳的试验大楼巍然矗立,幽暗阴沉,仿佛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漠然地盯着方媛。
  方媛默立半晌,幽幽地说:“苏雅,你有没有发觉,我们校园灵异传说特别多?”
  苏雅微微一怔:“是啊,不过,这没什么,凡是历史久远点的学校都这样,少不了各种灵异传说。”
  方媛摇了摇头:“其他学校虽然也有很多灵异传说,但绝没有我们学校这么多失踪事件。你想想,这些灵异事件中,失踪了多少学生?而且都是一些女生,学校竟然对此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蹊跷?还有,陈安琪的死,你不觉得是一场精心设置的谋杀吗?”
  苏雅本也是聪明女生,一点就透,略微沉思,已经明白了方媛的意思:“你是说,学校一直隐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是的,我怀疑梅干也是知情者。他这么急找我,肯定是想告诉我一些事情,说不定本来就与我有关。”
  “现在已经过了他约定的时间。”
  “没关系,我去看看,没遇到他就算了。你先回寝室吧。”方媛下定了决心。
  “等下……”苏雅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恨恨地说,“怕了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方媛莞尔一笑,拉着苏雅的手,慢慢走向试验大楼。
  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这天气,也真古怪,刚才还是大雨磅礴,现在却明朗起来,一轮残月,从黑云中钻出来,幽幽地悬挂着。几点疏星,不怀好意的闪烁着,仿佛墓地里飘浮的鬼火。
  方媛与苏雅两人来到实验大楼。实验大楼有四层,病理学试验室在三楼。方媛抬头望了望,实验大楼巨大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雅轻声叫:“方媛。”
  “嗯。”
  “现在已经过了他约定的时间。”
  “没关系,我去看看,没遇到他就算了。你先回寝室吧。”方媛下定了决心。
  “等下……”苏雅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恨恨地说,“怕了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方媛莞尔一笑,拉着苏雅的手,慢慢走向试验大楼。
  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这天气,也真古怪,刚才还是大雨磅礴,现在却明朗起来,一轮残月,从黑云中钻出来,幽幽地悬挂着。几点疏星,不怀好意的闪烁着,仿佛墓地里飘浮的鬼火。
  方媛与苏雅两人来到实验大楼。实验大楼有四层,病理学试验室在三楼。方媛抬头望了望,实验大楼巨大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雅轻声叫:“方媛。”
  “嗯。”
  “你有没有感到,这里特别的幽冷。”
  方媛也有同感。也许,是实验大楼太庞大了,遮住了光线,所以在楼下,格外的阴凉。角落里长满了一些青绿色的苔藓,滑滑的,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有些墙角,还在渗水,慢慢膨胀,一滴滴地滴落。偶尔,也能听到一些秋虫悲鸣,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生命,对于它们来说,很快就到尽头了。在实验大楼的通道口,冰冷的夜风盘旋不已,发出细微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如婴儿在哭泣。
  方媛仰首望天。据说,天空每个星星都代表着一个灵魂,自古就有将星下凡的传说。她的灵魂星宿又是哪个?
  就在这时,方媛的眼神无意掠过实验大楼的三楼。三楼竟然有一间试验室亮着灯,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然后,方媛看到了梅干,极度恐惧中的梅干。
  其实,方媛根本看不清梅干的眼睛,但她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梅干的恐惧。梅干的身体,在缓缓上浮,却不是那种自然的上浮,而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头发往上提。他的身体在胡乱扭动,说不出的诡异。病理学试验室的灯光很亮,亮得方媛足以看清梅干那张痛苦而扭曲的脸。他的嘴,张得特别大,拼命的换气,仿佛歇一口都会窒息。他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他却全然不顾,两只手拼命地想从空气中抓住什么。
  方媛愣在那里,不敢置信,脚有些发软,全身直冒冷汗。一股冷风吹过,吹得方媛直打哆嗦。她揉了揉眼睛,梅干的身影是那样真切。
  方媛急忙转身对苏雅颤声说:“苏雅,你看三楼!”
  苏雅抬头望了望:“三楼?有什么好看的?”
  “三楼那间亮灯的试验室!”
  “嗯,这么晚,还亮着灯,是有些奇怪。”
  “什么?”方媛急了,“你看梅干啊,他在做什么?”
  “梅干?他在哪?”苏雅满脸疑惑。
  方媛再次抬头望去,三楼的那间试验室的灯依然亮着,梅干的身影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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