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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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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29 19:04:00

朱雀记 第二部 省城 第八十三章 无耻是一种境界
 小公子不知使得什么法术,竟能让这柄大剑凭空出现。易天行根本没有办法提前防备,只好被动挨打,不过数十息的时间,已经在石梁上被这柄该死的大剑狠狠劈了七八下。虽然他的身体结实的狠,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这种被人按在地上痛扁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屈辱难当。

    “操!这小子使的什么邪门功夫?”易天行在心里哀叹道,他瞧破了真兰弦,本有些沾沾自喜,哪料到对方竟然厉害如斯,让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机。

    大剑又来了!

    哄地一声响,易天行整个人被劈到了石梁上,像一只可爱的考拉一样抱着石梁不肯放手,他呸地吐出口里的灰尘,咒骂道:“你这家伙,继续啊,反正老子不怕打。”

    小公子冷冷道:“只会挨打,也不过是废物点心罢了。”不知为何,他这时候说话比先前要尖刻许多。

    “那又如何?你也拿我没辙。”易天行趴在石梁上不肯起身,玩起了废儿无赖精神。

    易天行身上狼狈,心底大是震惊,这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小公子真是强的不像话,咒语似乎也不需要多念,这样宛若天外飞来的大剑,竟随手可招,若不是自己这种变态强悍的肉体,换作任何一个人,只怕也挡不住大剑几砍之势。

    想到这点,他不禁起了一些畏惧之心,这才记起了斌苦大师常常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小公子乃是修行门中的奇才。”

    或许正是因为畏惧,易天行才忘记思考,为什么小公子召来的大剑只会竖着劈自己,而不是想把自己劈下崖去。

    “奇才?奇才是说明他懂的多,可不见得力气大吧。”

    想到这节,趴在石梁上装死的易天行眼中寒芒一射,右手五指一弹,五道火龙便从他的指尖迸发,绕着石梁向小公子攻去,其势猛若惊雷,让人睹之心寒。

    小公子脚尖一点,便像是一道轻烟般迅疾退回原位,右手在自己身前由上至下平平抹了一下,一道如镜如冰的结界面便出现在他身前。

    五道火龙与这结界面轻轻一触,嘶嘶作响后,便开始咆哮着厮杀起来。

    易天行虽然像考拉一样抱着悬在半空中的石梁,模样滑稽无比,体内却是真火命轮不停旋转,体内火元疾出,供养着这五头火龙向小公子的结界发起冲击。小公子仍然是一脸平静,看着结界有些微微松动,似乎也并不在意。

    “遁!”

    小公子轻声一喝,他的双脚与石梁接触的那一部分渐渐焕出青石一般的颜色,随着这青石般的颜色往上延展,他整个人先是化作一个石像,接着便……奇异地消失在结界之后!

    易天行大惊,神识正欲放出,便感觉自己身前多了一人。

    好快的速度!好奇妙的石遁之术!

    突兀出现的小公子静静看着他的双眼,一指点出,易天行强悍的身体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小公子的食指已经轻轻点在他的眉宇之间。

    易天行只感觉自己的双眼间有一道清流迅疾注入,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儿,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心底不由大骇,闷哼一声,体内火元化为一道艳赤之流从胸腑向上汇聚,死死在自己百会穴处抵住那道清流。

    可叹他与小公子之间对真元的控制差了太多。如果说小公子在修行道中对真元的控制有如以臂使手,挥洒自如,而易天行却只是一个初涉此道的新手。在每一细微处的控制上,差别更是天壤之别。

    火元之流刚穿过颅前,抵达眉宇之间,那道清流却又不见了。

    一触即收!就如同先前小公子施展的那一招一样,看着简单,实则由极暴烈而转为极静,其间的控制法门哪是易天行这种初哥能掌握的。

    易天行如今体内真元充沛,放在当世,估计也是极少见的异类,但在作战技巧还是大有不足,而他此时的精神还放在抵抗已经消失不见的清流上,闷哼一声,那道清流已经倏然不见。此时他体内火元并无对敌的力量,只得化为一道火柱从他的双眼之间喷向天空,看着奇异无比。

    眉宇之间的火柱!

    就如同他的双眼在放烟花一般!

    这一道诡异的烟火照耀着整个山谷,山谷四周,似乎隐隐传来一阵惊叹之声,但易天行根本感觉不到这些异动,因为下一刻,小公子冰凉的手掌已经劈到了易天行的咽喉上。

    易天行喉头一震,身子微软,单手扶在石梁上,身形奇魅无比地一滑,右脚便向小公子的胫骨踢了下去。

    但他忘了自己对敌的小公子的绝招。

    那柄大剑。

    如鬼魅一般突兀出现的大剑横空出现在他身后,挟着无比可拟的霸气向他背上劈下。此时他全副神思都放在自己眉宇间的火柱和暗自踢出的一脚,身后全无防惫,哀嚎一声,惨惨被打在石梁上。

    小公子微微一笑,趁着他被打的懵懂不堪之时,右手手掌轻轻一合,那道一直安静停在他掌心的青色烟氲被捏的有些变形。

    “惨了!”易天行只来得及发一声感叹,便感觉到了如同在七眼桥下一样的感觉,先前被他火元防御着的真兰弦秘术笼罩全身。
真兰弦力量尽吐,瞬息间将易天行浑身上下捆了个结结实实。易天行眼中异芒一闪,清清楚楚看到有一层极薄极淡的青色纱雾笼罩住自己全身。他心有不甘,想到自己的天火似乎能将真兰弦的外探烟丝烧去,难道不能烧掉此时裹在自己身上的这层东西?心念一动,体内火轮呜呜急转,一道道天火被他强横无比地逼出体外。

    本来就破烂不堪的衣衫瞬息间被烧成灰烬,武当山龙头香石梁上,就只看见赤身裸体的易天行正在不停燃烧,金红火苗笼罩着他的全身,将老君岩一带照耀的无比怪异。

    许是小公子交待过的关系,整个武当山静悄悄的,各处修行的道士也没有出来。小公子也只是安静地看着易天行默然运着天火,而不出手阻止,似乎颇有信心。

    易天行身上不知燃烧了多久,终于渐渐熄灭下来。沉默许久之后,他轻叹一声,终于放弃:“怪了,这玩意儿耐火蛮好,小公子你应该参加消防队才是。”

    小公子这时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轻轻拂去自己下颌的一滴汗珠,轻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是能挨打,就能无敌于天下的。”

    易天行有些狼狈地倒在石梁上,心里却是写了一个大大的服字,要知道与小公子的这番交手也不过数息间的事情,电光火石间,对方竟能连续施展近身技,趁自己忙于应付之际,悄无声息地用真兰弦控制住自己。

    他感受着自己体外每一方寸地传来的微微压力,眉头微皱,心知自己与小公子间的差距实在太大,若真个动手,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方的对手。这不是修为的差异,是技巧的差异,这位小公子能清清楚楚地判断场间的局势,最大限度地利用环境心理等因素,再配上自己最擅长的技能,从而达到最好的效果。

    易天行苦笑道:“小公子果然厉害,出手宛如写字画画一般轻松自然。”

    小公子在石梁上如仙子一般缓缓走近,轻声道:“易先生放心,虽然我有无数种杀了你的方法,但我不会那样做,只求先生能在武当山盘桓数日。”

    易天行感觉自己被他轻轻提了起来,然后回到了悬崖上栏内,不由大感没面子,苦笑道:“小公子气力倒是蛮大,居然提着我这笨人也不嫌重。”

    小公子微微一笑。

    易天行只看得见他清丽的下颌,想了想忽然又道:“你准备把我关在哪里?”

    “金殿。”

    易天行微笑道:“离了你的控制,这……对了,小公子能不能告诉我,你用来捆住我的法宝叫什么名字?我和这法宝好象蛮有缘似的。”

    “真兰弦。”小公子居然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只是微微侧头,似乎不大愿意看易天行赤身裸体的可笑滑稽模样。

    易天行一笑叹道:“能让小公子在武当山这等明山秀水陪我三日,倒也不错。”

    小公子微微皱眉道:“我何时说过要陪你三日?”

    易天行一哂道:“我虽然不认识道家宝贝,但也能感觉到,这真兰弦能缚住我,全靠小公子神识控制,想来如果你和真兰弦之间离的太远,根本没有办法缚住我,是这样吗?”

    “这倒是对的。”小公子微微一笑,“只是我带你去的金殿,最是适合关人了,我即便不在此间,想来你也逃不掉。”

    易天行双眼微咪,他此时被小公子倒提在手里,身上光溜溜的,不过自从觉会佛宗控火法门以来,他经常便和火焰打交道,于是也习惯了这种衣服被烧光后的尴尬局面,他由下自上悄悄望着小公子的面门,只是可惜小公子的上半脸颊还是被帽子遮着,看不大清楚。

    “金殿?是朱元璋那家伙修的铜家伙吗?”

    “是吧。”

    ……

    ……

    金殿,武当山主殿,修于正峰之上,相传朱元璋在元末起义时,一次战役中被敌兵追杀,慌敌中逃到武当山下,在茅舍前遇见一个道士,便苦苦哀求道士能收留自己躲藏。道士对他说:“如果我收留你,呆会儿敌人来了,将我这茅草做的道观烧了怎么办?”朱元璋一听,赶紧回答道:“如果你的道观被烧了,将来我给你打造一个金子做的宫殿。”

    就这样,道士收留了朱元璋,让他躲过这一次兵灾,然后道观却最终被烧了。待朱元璋击退陈友谅,逼死张士诚,北驱元蒙,定都南京,建立明朝之后,便召天下工匠,在武当山修了一座金殿。

    虽说名义上是金殿,但毕竟不能真的全部用金子做,一来太贵,估计明朝怎么也修不起来,二来金质太软,用来修宫殿,只怕会成为金豆腐渣工程。所以武当山的金殿绝大部分的材质是用的黄铜,但整个宫殿仍然是黄澄澄的,看着贵气无比,尤其是每当雨后初霁,明亮的阳光照耀在清洗干净后的金殿之上,反光数十里,看着蔚为壮观。

    易天行不知道武当山的金殿里有什么样的凶险,只是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担忧。此时被小公子像提小鸡一样地提着,他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最后盘算出来了一个史上最下流对战法。

    “报告教官,我要撒尿!”他忽然理直气壮地喊了出来。

    小公子一愣,似乎没有碰见过这样的无赖子,把他往地上狠狠一摔,冷声道:“撒吧。”

    “再次报告教官,站不起来,撒不出来。”

    “撒不出来就憋着。”小公子没好气道。

    “憋不住屙身上怎么办?”易天行不知为何,此时说话更加粗俗不堪。

    小公子冷声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了,你愿意弄脏自己的身子,我不介意。”他也不回头,伸出两根手指,拈着易天行的耳朵,便把他提了起来。说来这幅画面确实也挺好笑,小公子生的瘦弱,此时却用两根手指提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壮实些的青年人,还显得十分轻松。

    易天行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下,忽然说道:“那我就不憋咯。”余光里偷偷瞄着小公子的脸,身子却扭了起来,反正这真兰弦也只是缚住他,却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小公子感觉自己手上提着的家伙在挣扎,一转头,就看见一具光溜溜极难看的身体正在扭动,略有些厌恶地将易天行扔到地上,想了想,又右手五指微微一颤,掌心内的真兰弦微微一挤。

    易天行感觉身上压力顿增,本以为是这家伙借机惩戒自己,哪料到这股压力左强右弱,竟似一双看不见的手,将自己扶了起来。

    “你快一些。”小公子静静离开数米。

    “哗啦啦啦下雨啦。”易天行一面哼着小曲,一面注意着身周的感觉。

    果然,某一处的真气包围出现了缺口。

    易天行苦笑着皱眉,心想自己这招未免也太下作了些吧?

    “小溪缓缓流噢。”

    安静的武当山某处不知名山坳里响起了一阵不雅水流声。

    便在那不雅的空当,易天行极不雅地从不雅处逼出一团天火,化作一道不雅到了极致的红鸟向自己身后的小公子攻去。

    而在小公子单手生出一个镜面挡下天火之时,易天行趁机跳转过身来,大声叫道:“非礼勿视!”

    这一招居然管用了,小公子下意识里不肯看他的裸体,一侧身。而易天行已经像只八爪章鱼般扑了上去,把黑衣黑裤戴着帽子的小公子抱了个结结实实!

    小公子心头大乱,右掌微微一震,真兰弦圆融之力顿时有些焕散之像。

    他下一刻醒过神来,第一时间低头,极巧无比地在易天行鼻尖一撞,右手化指为剑生生戳在易天行腋窝里。

    饶是易天行刀枪不入的身体,也感到一阵生痛,哀呼一声。但他到底是金刚之身,如今抱着小公子却是死也不肯放手了,近战他也不是小公子的对手,但如果说起蛮力来,这世界上难道可能有人比易天行更厉害?

    易天行低声在他的耳边威胁道:“不准动,不然我烧死你。”忽然鼻端传来一阵幽香,不由心头一荡,抱的更紧了一些,他此时还是赤身裸体,抱着小公子看着实在是大不雅。

    小公子气的浑身发抖,嘴唇微张,一道奇怪的咒语念了出来。

    “祷上清以化……”

    易天行愕然发现怀中出现了奇怪的迹象,感到被自己如铁双臂紧紧缚住的小公子的脸颊竟渐渐的淡了,就像是电影里面的淡入淡出交果一样。

    这幅图面让他有些害怕,一是因为不了解而恐惧,二是因为知道小公子如果靠这种古怪的法子一旦脱离开自己的身体,那自己再也没有取胜的机会。

    他闷哼一声,将心经五品漫游开去,感受着身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正向三米外渐渐凝去,猜测这是小公子的移体术,眉间一皱,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了,赶紧双脚脚尖一蹬,身子平平向后滑出三米。

    “无耻!”

    小公子的身影渐渐在不远处汇聚起来,还没完全显出身形,一声极愤怒夹杂着着羞意的清叱已经出口。

    ……………………………………………………………………………………………

    关于心情愤怒之类的闲话不聊了,有两位仁兄关注我二姐女儿身高的问题,俺自己这破事可以不理会,家里人的问题还是要解释一下:

    “我才看这本书,但我看到……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大可以写书,而我就只能看书写不出,牛啊。真牛!一出世就有51公分,也忒牛点!(尺子有问题了吧?21公分才正常啊!!)——龙族””P:感觉51稍微大一点,但是绝对不止21公分,最少40公分吧!我忘记我儿子生下来多长了,绝对大大超过21公分,当然没有21公里,呵呵~---网侠

    回龙族:中国新生儿的平均身高是五十公分,所以俺家这宝贝闺女并无特异之处,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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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30 18:45:00

写得很搞笑,有些地方看得我喷饭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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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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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31 22:52:00

朱雀记 第二部 省城 第八十四章 真石剑

(这个,本来想讲一下自己这书前后风格差异的缘由,还想表示一下歉意什么的,但发现忽然变得有些舌笨嘴拙,便不多言了,以后争取把这故事讲的更有意思些,这一部省城结束后,可能内容会往世俗方面偏一些,先在这里说一声了,谢谢诸位捧场,下台吃饭一鞠躬)

    易天行微微咪眼,唇角绽出一丝嘲弄:“无耻?”想到这些天来的遭遇,怒气盈胸,先前残留的一丝窘意早就被抛回了高阳县小池塘里。看着黑衣黑帽中渐渐化为实体的小公子,他在心底暗自冷笑一声,全神戒备着,并不意外地发现这厮露在帽下面的下半脸颊有些微微苍白,想来刚才那个法术耗了不少真元。

    小公子似乎被他赤身裸体一抱后异常愤怒,右手剑诀一领,武当山的夜色中山风大作,一柄大剑突兀出现在空中向易天行劈了过来。

    易天行便等着这剑,他耳力敏锐,听着破空之声,便往左轻轻一滑。

    大剑擦着他的身体砍到老君岩的石板地上。

    轰隆一声,石板被劈成了数块。

    漫天灰尘里,大剑又一次的消失。

    易天行单手扶在地上,眼中寒光渐起,等待着这柄大剑的再一次出现。

    “嗤!”剑风破空。

    易天行向右一个打滚,躲了过去。现在不比当时在石梁上,石梁太窄,易天行纵使再灵动也没处可躲,如今在平地上,他可不愿意被这几百斤的大剑生劈。

    大剑又从他右方的夜空里平空生出,向他的腋下狠狠刺去。

    易天行闷哼一声,脚步向后挪了两寸,右臂微张,让大剑从自己的腋下穿空而过,等大剑穿过一半正要消失之际,他忽然合紧双臂,将这把宛若天外而来的大剑死死夹在臂下!便在霎那之间,少年的体内起三味坐禅经疾运,将体内真火逼成一团温度极高的火点,由胸腑沿臂肘喷涌送出,在左手的拇指上被压成泛着朱赤色的妖异光芒……然后轻轻捺在大剑的剑刃上。

    嗤的一声轻响。

    总是平空而至的大剑这一次再也没有机会平空消失,而是由鞘至刃尖猛地一下变的白炽热红,噗噗轻裂之声大作,化为无数高温的碎片,渐渐消失在易天行身周的黑夜里,就像是无数闪着光点的莹火虫在夜空中曼舞不息。

    ……

    ……

    易天行叹道:“小公子竟能将真元化为体外之剑,佩服。”

    小公子声音比这中夜山风更加寒冷:“你错了,先前是五行控术,这才是体外之剑。”话音一落,他轻轻将手掌放在道路旁的崖壁上,然后轻轻离开。易天行瞠目结舌地发现,崖壁上被小公子手掌按住的那一块,随着他手掌的离开,也有一根石柱被轻轻的提了出来。

    就像山崖是豆腐一样。

    小公子的手掌轻轻吸着,那道石柱滑顺无比地从崖壁上被拔了出来,石柱由粗趋细,细细看着,才发现是一柄大巧无锋的石剑。

    易天行看着他洁白莹净的小手握着一把石剑,感受着那把剑上传来一丝令人恐惧的感觉,不由苦笑道:“这事情好象弄大了,小姑娘习气,葵花感觉。”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口,小公子本来就冷若玄冰的气息显得更加寒冽。

    石剑被他握在手上,看着十分的不协调,黑与白,粗砺的石剑柄和光滑纤净的手掌,两相映照,十分怪异,但他就这样握着,却又显得很自然,好象这把剑是天生为他做作一般。

    “我最擅长剑术,请易兄指教。”

    话音甫落,小公子手腕一抖,石剑化为森森石柱向易天行刺来。

    易天行一看小公子出手便知道这位乃是剑法大家,自己哪里是他对手,暗自一咬舌尖,心道:“拼了!”竟是不躲不避,右手极漂亮地一展一握,体内火元疾出,化为一道宽约一掌,长约半丈的火刀,牢牢握在右手中,向那把石剑劈了过去。

    小公子握着那把石剑就像握着双筷子一样轻松。

    他极巧妙地一转,石剑剑尖向着易天行的咽喉点去。

    易天行能感觉到他的愤怒,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此时是真的想杀死自己,虽然他对自己的身体强度很有信心,但也不敢和对手握在手中的剑尖相接,毕竟对方是修行门中的奇才,谁能保证他的这把不起眼石剑是什么仙器之类。

    电光火石间,易天行闷哼一声,强自扭动身体,让自己的左肩与对方的石剑相接。一阵巨痛从左肩传来,余光里瞧见这柄石剑的剑尖竟插进自己的肩头一分左右。

    这还是自从被古老太爷打了一枪后,易天行的身躯第一次被外力所伤。

    易天行性情与众不同,此时怒极反笑,平常的面貌露出一丝邪邪的笑容,右手手腕一转,掌中握的天火之刀挟着破空的滚滚热浪向小公子劈去。

    小公子不敢托大,脚尖一蹭,身体平平滑后数步,石剑宛若没有刺出没有伤到易天行一般,好整以暇地在剑路上等着易天行的天火一刀。

    天火一刀,无形无迹,青石一剑,清雅空灵。

    刀剑一交,一阵极刺耳的声音响起,就像是有无数个藏僧正在敲着金钹一般。

    “咣咣”武当山的安静深夜被这几声巨响惊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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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31 22:53:00

小公子的身形清幽,来去无形,易天行身体强蛮,速度惊人,两人之间的交手,就像是两道轻烟在山道上你旋我转你纠我缠一般,数息之间也不知互相递了多少招出去。

    易天行没有什么招数,靠的就是蛮力和狠劲。

    可这匹夫之勇只逞得一时,终究还是被狼狈地打落于地,赤裸的身上东一道西一道伤口,好在伤口不深,而且迅即转为浅灰色,再转为原本的肉色,就像是浑没有受过伤一般。

    小公子侧着身子对着他,手中的石剑轻轻拄在地上。

    “你还想与我动手吗?”

    易天行呸了一口,真气燎劲烘绕间,这口唾沫吐在地上嗤嗤作响,竟将地面灼的黑了一小块地方。他此时虽然没有什么太过难受的伤势,但确实感觉有些疲累,尤其是被石剑划过之后,这久违的受伤的感觉,让他有些隐隐害怕。

    更让他不爽的是这种挫败感,这种面对强大的敌人无从发力的感觉。他的天火一刀威力虽然十足,但根本没有办法挨到小公子身体分毫,甚至连他的帽子都没办法打落,若用离火攻击,威力又不足,小公子简简单单施出一个冰镜便挡住了。

    这种挫败感让他非常的不乐意。他决定用别的法子扳回一程,沉默一阵后,他看着小公子隐藏在帽子后面的大半脸宠,忽然低头坏坏的笑了,抬起头来脸上却满是惊愕震惊:“小公子,你帽子上有条蛇。”

    就这样,易天行打了半天都没有打下来的帽子,被一声惊呼的小公子像扔什么样地扔的远远的。

    如流瀑般的黑发渐渐滑下,那张美丽异人,眉目如画的面宠出现在易天行面前。

    意识到自己上了个很幼稚的当后,小公子有些嗔怒地望向易天行,却看见这家伙的一脸坏笑。

    “秦梓姑娘,果然是你。”易天行冷冷说道。

    “你早就知道了?”一直扮成男生的秦梓疏眉微蹙,感觉到一直被自己戏弄着的少年平静面容下掩之不住的怒气。

    秦梓想到在七眼桥下,面前这个男生也是用那种……无耻的方法乱己心神,不由又羞又怒,她自小被视为上三天不世出的天才,人人尊敬爱护,什么时候遇见过这等无行浪子。一想着,她的眼光下意识地往易天行身下瞄去,马上羞意微作,一个侧身,冷冷道:“堂堂男子汉,居然用这种无耻的法子。”

    易天行挑挑眉头,无所谓道:“我向来信奉目的正确论,手段没有道德评价的必要。”

    “还不把衣服穿上?”秦梓可没有易天行那么厚脸皮,可以和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在野地里说话。

    野鸭飞不高,就暂时别冒充白天鹅,打架如果不是别人的对手,那说话永远比拳头要可爱。易天行明白这个道理,深吸一口气,强自压抑住自己胸中怒气,迅疾换了面上表情,摸着脑袋呵呵一笑道:“我学的这法门什么都好,就是蛮容易形成裸奔的局面。”忽然苦笑道:“我可没有随身携带衣物的习惯。”

    秦梓如兰手指一召,不知从何处取出一身道袍,轻飘飘向易天行处飞了过去。

    易天行接了过来,手忙脚乱穿好,把头微微一偏,欣赏着面前这女子惊人的美丽,微笑道:“刚才把你抱在怀里的感觉不错。”

    “什么不错?”秦梓没有反应过来。

    “没什么,香玉满怀……”易天行淡淡说道,下半句话却戛然而止。

    一柄大剑又凭空而至,生生把他的后一个字劈回肚里。

    秦梓满脸愤恚道:“你再说一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像打情骂俏,便住了嘴。

    易天行却是脑中灵光一现,隐隐觉得心绪有些不妥,便想起了张翠山的儿子的故事,吓得赶紧猛摇脑袋,便这样两个人站在武当山坳里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易天行终于轻叹一口气说道:“还打吗?”

    “不打了,反正打你不死。”秦梓难得的幽默了一下。

    “唉,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就不肯放过我这个可怜的孩子。”易天行扮委屈状。

    秦梓的帽子被脱掉,恢复女儿身打扮后,似乎性情也变得女性化一些,噗哧一笑道:“你又哪里可怜了?”

    旋又冷冷道:“你还是要回归元寺吗?”

    易天行挠头苦恼道:“这般忽冷忽热,以后你怎么嫁得出去?”

    秦梓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疑惑,旋又浮上一丝坚毅神情道:“我一心向道,这些儿女私情又如何能牵绊我。”

    不知为何,易天行的心里忽然觉得格外放松,似乎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似的,安静了会儿后应道:“为什么不让我回归元寺?”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小公子?”秦梓反问道。

    易天行淡淡道:“我是无赖子,却不是傻子。若不是猜到是你,先前怎会用那种下作方法破你的真兰弦。很多事情我能了解一点点,但有一部分我是懒怠说明白,比如你,还有些事情我是猜到了也不敢相信,或者说有些事情越不明白,我或许能过的越舒服一些。要知道,装糊涂一向是我最擅长做的事情,在县城里我就装了十七年,早就养成好习惯了。”说完这句话,他望向东边的夜空,想起了省城归元寺里的那位师傅大人。

    “果然如此,不枉我欣赏你。”秦梓淡淡道。

    易天行没有自作多情,知道她还有下文。

    “我从小修行道术,从没有哪种道术能让我花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向来被视为上三天中不世出的奇才。”秦梓安静说道:“不是夸赞自己,在山中我已经无书可学,所以我向父亲请命,来省城读大学,便是想入世潜修。”

    “门中查过你,知道你从小到大的所有情况。”

    易天行点点头,相信她的说话,毕竟上三天能调用军用直升机,想来在世俗里有极大的力量。

    “其实你和我一样。天才,或许都有孤独症吧,我相信你从小到大也曾经困惑过。但我很羡慕你,能够很好地融入到这个社会里,就像在学校里在小县城里,而不像我一样仍然是孤家寡人。”秦梓微微笑道:“你很乐天,所以可以有邹蕾蕾那样可爱的女孩子。”

    易天行微微发窘,忽然眉头一皱道:“先前还在争死斗活,这时候却开始闲话家常,感觉相当不好。”

    秦梓话锋一转:“你根本不是什么佛宗的山门护法,你只是一个不知如何得了大机缘的幸运儿罢了。你根本不知道修行界之间的争斗,你何必插足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把你留在武当,一方面我承认是你的实力已经足够威胁我的计划,另一方面,我又何尝不是想保全你的性命。”

    “什么计划?”易天行安静道:“在这个月之前,我确实只是有些特异之处的世俗人罢了。所以我也只会按照世俗社会的眼光来看这件事情,归元寺里的僧众待我如何,虽然其中自然也有利用我的因素,但毕竟他们帮过我不少。而你们。”他声音顿了顿道:“吉祥天究竟想进归元寺做什么?强索天袈裟是借口,向我兴事问罪仍然只是借口,我知道,你们想进归元寺后园,可你们进去了又如何?”

    “你随我来。”秦梓轻声叹息道,然后向武当山上行去。

    易天行满头雾水地跟着她向山上行去。

    远远可以看见金殿在夜色里微微反射着淡淡光芒,易天行随着秦梓姑娘走入侧近的一间庙宇,推开墙壁上的一个隐门,便进了一间颇为简洁干净的小房间。

    “请坐。”

    易天行微微点头坐下。

    “吉祥天录属上三天,一向只讲究修宝炼器,极少入世。所以你对我一直和归元寺过不去,有些不解?”

    秦梓倒了一杯水,递给易天行。

    “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易天行唇角一丝讥讽道:“比如先前你还要对我打打杀杀,这时候却又和我促膝谈心。”

    秦梓微微一笑,美丽的脸庞秀光四射,易天行下意识地把双眼望向别处。

    “我做事很直接。如果能用法力将你困在武当,我会毫不犹豫地做。实话说,先前我施咒脱开……”秦梓语声微微一顿:“你的怀抱,耗损真元太多,已经无力再次施展真兰弦,而不能施出真兰弦,我没有办法将你困在一个地方。所以我想和你讲讲,希望你能自动留在武当。”

    易天行微微一笑:“姑娘说话够真接,我喜欢。若能说服我留在武当,那姑娘请讲。”

    “你很强。”秦梓静静道:“这点或许你自己不清楚,但我明白,你就像是一块璞玉,稍加雕琢,必成大器。我既然想进归元寺后园,便不想在归元寺里与你对敌。”

    易天行摸摸鼻子,苦笑道:“谢谢你夸奖我这个手下败将。”

    秦梓又道:“可是对我为什么要进归元寺后园感到好奇?”

    “正是。”

    “因为我要去看一个人。”秦梓睫毛微垂,两只手指拈着水杯送到自己的薄薄双唇间。

    “后园里的那个人?”易天行静静问道。

    “不错。”

    “为什么?”易天行面上平静,心里却开始翻滚,心想自己的老祖宗师父至少也得几百年没有踏足尘世,难道还会与人结怨?

    秦梓道:“你可知上三天建派以来不过六十余年?建派始祖当年扫遍天下道门,凭着俗世修士无法相抗的力量,将所有道家术派一统于门下。”

    易天行听她一说,不由想起当年那个建派始祖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神姿。

    秦梓忽然悠悠一叹道:“那还是三十年代,始祖下昆仑山,往归元寺一探,结果重伤而归,不数日便溘然逝去。”

    易天行心中一震,对自己心中的猜想又多了几分确认,心想自己的老祖宗师父如果真是自己所猜想的那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上三天开派祖师自然会被硬生生打的吐血——打遍天下无敌手碰到打遍天上天下无敌手的家伙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这怪异的对决让他暗自偷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仍然是一脸平静。

    “我也是从典籍上看见这些秘辛,最开始颇为奇怪,后来慢慢查明归元寺后园里住着一位修为高深之人。”秦梓冷然道:“那便是我此行欲见之人。”

    易天行忽然有些厌恶:“就算你开派祖师死在对方手上,可是对方一直呆在归元寺里,肯定是你祖师去招惹别人,技不如人,难道你们这些当后辈的就要死缠滥打?”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归元寺老祖宗的挂名弟子了,当然说话要偏着自家人。

    “并非如此。”秦梓微微一笑道:“这不是私仇,而是公事。”

    “公事?”易天行本是装糊涂,这时候却是真糊涂了。

    “上三天开派祖师,只是昆仑派的一个小弟子,为什么短短数年,他就能成为中原道门法术最为高强之人?”秦梓轻声说道:“我下山之前才明白,原来是有仙人下凡授他法术,所以我上三天才能在修道门中独树一帜,无人能抗。”

    “仙人?”易天行头中嗡的一声。

    “不错。”秦梓苦笑道:“仙人抚我顶,多么有浪漫色彩的传说,可惜仙人也是讲条件的。”

    易天行看见她唇角的一丝苦笑,知道必有蹊跷,皱眉问道:“这条件难道和归元寺有什么关系?”

    “佛道两家向来交好。”秦梓道:“只是不知为何,我上三天历任门主都会往归元寺一探,而每次均是重伤而回。”

    “去归元寺打架,难道这就是仙人的指示?”易天行隐约觉得捉摸到了事情的关键。

    “人神相隔,我也不是很清楚。”秦梓面无表情,想来是不愿意就此事与易天行讲的太过清楚:“我只知道前两任门主都是因为归元寺内的某人而死。而如今……门主是我父亲。”

    “于是你一定要想办法将归元寺里的那个人杀死?”易天行静静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有这么重要的缘由,我自然也不能说你什么,只是觉得……”忽然讥讽一笑,在心里想道:“原来赫赫大名的上三天,也不过是仙人不方便出面时候的打手罢了。”

    秦梓道:“我没有想过能够杀死归元寺里的那人。”她凝重说道:“门中的小册子上讲:此人当年犯下滔天大罪,被佛道两家镇压,而佛宗讲究渡化,所以只肯将这大妖镇压在金刚伏魔圈内,而仙家认为这大妖应该被诛,所以……”

    “所以天上的神仙不好意思不看佛爷的面子,便在凡间喊些人去做这件事情。只是仙人和归元寺里的那个人有什么瓜葛?”易天行问道。

    秦梓摇头无语。

    易天行忽然打了个呵欠,“估计你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其实……”

    “其实什么?”

    易天行脸色有些古怪:“为什么你们不干脆把上三天散了去?这样和仙人的约定也就不算数,你的父亲也就不用再亲探归元寺,岂不皆大欢喜。”

    “建一座城池容易,要想毁去,却又牵涉到太多的人和事,不论是内在还是外部的原因,都不会允许上三天的门主如此作法。”秦梓静静道。

    易天行笑道:“忽然想到了金庸写的长乐帮,真像是要接赏善罚恶令的人们啊。”

    “仙人?真有仙人吗?”易天行有些神游物外,“秦梓姑娘,你见过仙人没有?”

    秦梓微微摇了摇头。

    “上界的烦恼,何必让我们这些小人物争来杀去?秦梓姑娘,我劝你放过归元寺一马。”

    秦梓坚定地拒绝:“事关家父生死,虽然他肯定不会赞同我的做法,但我还是要试一试。”

    易天行皱眉说道:“我对归元寺比你熟悉,你可承认?”

    “不错。”秦梓应道:“归元寺后园,我们道家人极难进入,而易兄在后园生活了一段时间,自然比我熟悉,敢问何以教我?后园里住的那人,是什么模样,你可曾清楚?”

    易天行低头斟酌半晌后道:“那人很强,和你我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存在,你最好不要动他的心思,最终还是会铩羽而归。”

    秦梓微笑道:“我不是莽夫,仙人都有所忌惮的人物,自然不是我们这些修道人能对付的。”

    易天行奇道:“那你还要进后园?”

    “不错。”秦梓静静道:“我吉祥天最擅长法器,用了几名弟子的性命才弄清楚,原来归元寺后园里有一个伏魔金刚圈,这是佛家禁锢大阵。我不求败了那人,只求通过调动伏魔金刚圈替我父亲看看那人究竟有多厉害。”

    “原来是个孝女。你们想进后园,就是想用方法去触动伏魔金刚圈?”易天行微微咪眼。

    秦梓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易天行曾经一头撞上过那道淡青色的伏魔金刚圈,在阵法尚未发动的情况下,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堪比天地造化的雄浑力量,如果吉祥天真能想出办法发动伏魔金刚圈,那自己的老祖宗变态师父……能顶得住吗?想到这节,他不由有些拿不准。

    “为什么不和归元寺的大师们说清楚?两相参详,说不定能够解开这个谜团,知道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什么。”易天行为了掩饰自己心中惊惶,转而问道。

    “这些胡教和尚怎么可能相信我们的话,更何况我才不信斌苦老和尚不知道归元寺后园之人的身份。”秦梓冷笑一声,接着问道:“易兄听完我的解释,可否愿意不再插手我门与归元寺的争斗。”

    易天行微微一笑,明白这是要自己做答了:“七眼桥下便和姑娘说过,我最重然诺,自然要慎重一些。这样吧,只要姑娘答应不会伤害到我的亲人,我便不理会这椿事情。”

    秦梓微微一笑,似乎舒了口气。

    “那我这便回省城了。”女生笑的很甜。

    “一路回吧,我也想坐坐直升飞机,开开洋荦。”易天行笑的更甜。

    推门而出,却不是原来的那间道观,而一间极富丽堂皇,极宽大气派的殿宇。

    易天行愣在原地。

    秦梓微微笑道:“一门入而百门出,正是武当的移势大阵,此处便是金殿,易兄可以多欣赏一番。”

    易天行心中生出不祥的感觉,便听见小公子冷冷说道:“易兄今日与往常不一般,身上多了丝不一样的气息。”

    他眉头一皱,后颈那一根毛发又开始微微痛起来。

    “好强的妖气。”秦梓叹道:“叫我如何敢信你。”

    易天行正欲发难,便听见金殿之外,一片嗡嗡然地道士礼颂声响起:“德者道之符,诚者法之本,道无德不足为道,法非诚不足言法……”

    “景霄大雷琅书!”博闻强识的少年郎大惊失色,却根本不及反应,便感觉身旁一座高大如山的塑像以一种不为人察的方式轻轻颤动了起来,空气中礼颂声往复遁环,带来一阵无由纹动,一股宛若天神般的气势将他死死压在地板上。

    他用尽全身真元,强强扭动脖颈,向塑像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颇为狰狞的龟蛇相缠景像。

    原来是真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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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31 22:56:00

朱雀记 第二部 省城 第八十五章 大光明
有这样一尊神:混元六天传法教主;三教祖师;三元都总管;九天游奕使;元天上帝;荡魔天尊……这么多的封号,一百多个字的封号,只是用来形容他一个人。

    那就是玄天真武上帝。

    就是那个披发跣足、脚踏龟蛇、发祥于武当山、以扫妖除魔为乐的真武大帝!

    “本不指望你能守约,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蠢到上这么弱智的当。”易天行冷冷望着小公子秦梓的清洌背影。

    “我有恶念,却无恶意。”秦梓幽然叹道:“今天的事情,我向你说声抱歉。上三天传承七十年,表面光鲜,谁知道我们的头上悬着一柄大剑,事涉家父性命,我不得不如此。”

    易天行散坐于地,手结莲花印,勉强稳住自己心神,眼光再也不去看这女子,冷冷道:“原来所谓促膝谈心,只是为了把我诱到金殿里面来。”

    秦梓幽然叹道:“这里只是残留着真武上帝在凡间的最后一丝气息,淳和中正,一应妖物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你做错了一件事情。”易天行摇着头。

    “什么事?”

    “如果把我留在武当山,是为了你要进归元寺后园行险。我不以为你有这种实力,所以我在不在省城,本来就不是关键,不然你以为我会和你废话这么久?”

    “我不会说你会后悔这一类废话。”易天行的身体已经被这金殿内的气息压往地面,:“因为你必定会后悔的。”

    小公子并不回头,缓缓走向殿门,忽然在殿门口处停住身形:“我的真名叫秦梓儿,多个儿字。易天行,今次事情如果有个好结果,我会来找你下象棋。”

    一句话含着几分意思,告诉易天行真名,多一个儿字,便是多添了一分亲密,这里面可能含着姑娘家欺骗色狼的一丝内疚。“今次事情如果有个好结果……”一句又给易天行一点儿希望,至于下象棋一语,又不知含了多少未尽之意。

    易天行像青蛙一样狼狈趴在地上抵抗真武大帝残留气息的威压,心里还在赞叹着这姑娘心思剔透玲珑,一句话竟能复杂到如斯地步,细细品着里面的意思,不由有些恍惚了,连先前对秦梓欺骗自己的怒意也减了两分。

    可毁约于前,受骗于后,少年郎心中早积起十二分的愤怒,此时纵少了两分,亦是十足之数。

    只是转眼间,强大的威势不停压榨着他体内每一分寸,让他经脉欲碎,血肉欲撕,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

    ……

    金殿内真武大帝法相庄严,龟蛇盘于下,浑身上下仙光四射,直彻天地。而像一只蚂蚁般站在塑像前的易天行,此时却浑身笼罩在一股极嚣张的气势中,他的后脑某处,一根头发钻心般的痛,这种痛却让他浑身激发起了无比雄浑的力量。

    传说中能生小猴子的妖毛?

    易天行震惊着,他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在后园老祖宗传给自己的法宝。

    真武大帝像似乎感觉到了面前这个人类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一个小小的人类也敢在在自己面前挑战自己的权威,真武大帝像如漆双眉隐约间不可捉摸的动了一下。

    便是这一动,身处场中的易天行感受到一股堪比天地的力量向自己压了来。

    易天行明明知道自己面前的只是个塑像罢了,但不知为何,仍然能感受到那股来自远古神兽的巨大力量,或许这一丝力量真只是真武大帝残留在人间的一丝气息,却仍然是那样的惊世骇俗,叫人无法抵挡。

    ……

    ……

    省城,归元寺内。

    当易天行在后颈那一根毛发妖力的刺激下,全身散发着如神魔般的气势,与真武大帝残留在人间的气息进行着势场上的较量时,这种贯彻天地,凛凛然的气波,终于传到了归元寺内。

    归元寺后园那间茅舍内,圆滚滚的小朱雀正在穿着破烂袈裟的老僧身旁打滚消食,忽然感受到老爹的气息,倏地一声站了起来,两只细细的小脚丫子支撑着它圆滚滚的身体,看着可笑无比。

    “咕咕咕!”小朱雀感受到易天行的不甘,愤怒地鸣叫起来。

    旁边的老和尚轻轻用手指点着它额上的那撮银羽,呵呵笑道:“想去吗?那就去吧,反正都是你的老相识,俺那根毛好象也快不行了。”

    话一出口,小朱雀的身体便缓缓变大起来,原本柔顺无比的绒毛化作了鲜艳无比的新羽,整个身体涨大了约一倍有余。

    它蹒跚走到茅舍的门口,看了看西方的天空,鸟喙微张,一声极尖厉极愤怒的清鸣响彻寺院。

    “呜!”

    随着一声清鸣,长大了的小朱雀振翅一飞,化为一团红火便高飞入天,直上九霄云外。

    ………………………………………………………………………………………………………………………………………………………………

    秦梓头夜已经回到了省城。此时日当正午,归元寺外的森森林木化作的阴影笼着她的全身。她换了一身衣裳,脱了那身一黑到底的行头,却还是冷冷地站在归元寺门口,想到易天行此时正在武当山金殿里吃苦头,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小女儿家的心思,和天分这种事情是扯不上什么关联,也是最捉摸不透的。

    ……

    ……

    过了许久。

    在归元寺大殿之外,竹叔站在秦梓身旁,微一躬身道:“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手。”

    “再等一等。”不知为何,秦梓心神有些不宁。

    竹叔手上的竹杖顶端有一块青黄色的竹皮,约摸有三指宽半掌长,便在此时,这块竹皮渐渐变幻着色彩,不同层次的青色渐渐叠加,最后显出几行字。

    秦梓眼角余光扫过,微微皱眉。

    竹杖上武当山传书。

    “金殿失火,易遁。”

    秦梓一惊,微微侧着脑袋想了半晌,始终想不明白易天行怎么能跑出依附着真武大帝气息,又被武当山道人景霄大雷琅书护持的金殿。这也不能怪她,纵她如何策无遗算,可唯一知道易天行有只小朱雀的宗思如今不知去向,若她早知道易天行身边带着这么一位小红鸟,那她一定不会把禁锢少年郎的地方选在武当山上。

    ——朱雀真武,那是有裙带关系嘀。

    此时的秦梓儿,自然是不知道事情的原由,但如今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也不理那小子赶回省城后会出现什么问题,抬步便往归元寺大殿内走去。

    斌苦大师却不在大殿之上。今天省政协八届二次会议预备会召开,在水果湖旁的政协礼堂开完会后,他带着叶相僧去了宝通禅寺用斋饭。叶相僧坐在他身旁无语,心想自己的师父虽然兼着省政协的副主席,但极少去参加这些例会,今日不知为何,从清晨便离寺来了这里。想到如今归元寺外的情形,叶相僧略感烦闷,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绪不宁,斌苦大师腕间的檀香佛珠缓缓释放着淡淡光芒,令睹者心生宁和之感。

    “不知易护法现在如何了。”

    “吉祥天已经入寺了,主持,我们何时回去?”

    斌苦大师的淡淡白眉微微动了一下:“上三天的身后是如今这三千世界的真正权力者,小公子这数月来一直谋着要进本寺后园,佛宗如今势微,你我如何应对?”

    “弟子愚笨,请师父指点。”面相俊美的叶相僧一合什,恭谨问道。

    斌苦大师轻轻拔着虎口中的念珠,轻声道:“佛无常性。明月大江,清风山岗,朝露晚雨,一应自然而行,小公子要进后园,那便进吧。”

    叶相僧一愣。

    “只是进了还能出来吗?”斌苦大师幽幽道:“天才如小公子,也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而没有大智慧,只看见事物一角,却不知道事情本由。”

    “易天行还一直没有消息。”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斌苦大师叹道,“不应此劫,如何修成正果?冥冥中早已注定,他这趟武当山,是一定要去。”

    斌苦大师脸上的皱纹仿佛在同一时被抹去,露出难得的凛然之像:“不是所有的佛都不会发火的。”旋又微笑道:“何况易护法也快赶回来了。”

    …………………………………………………………………………………………………………………………………………………………

    当易天行被真武大帝气息快压成肉干的时候,心里忽然涌起来了这样一个疑问。前日在归元寺后园里与老祖宗师父的一番交谈,让他略略有些了解。可是这真武大帝的气息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敌对?难道妖气真的与一般力量有这么大的差别?

    他知道问题出在老祖宗给自己扎的那根毛发上面,这根毛发上的力量比他自己的力量不知要强上多少,也正是因为这根毛发,他才在和秦梓之间的较量里多次险里逃生,也正是凭着这根毛发的力量才能勉强抵抗住真武大帝淳和雄浑的气息。

    可惜毛发无根,易天行无法回头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脑后这根毛发已经开始渐渐变的无力,渐渐有了要被真武大帝气息炼化的迹象。

    嗤的一声轻响。

    老祖宗种在易天行脑后的那根毛发终于化为一线青烟袅袅升到半空。

    而如今与真武大帝气息直接对抗的,已经换作了易天行体内的火元之力。

    易天行体内真火命轮急转,将自己的火元输送至自己的四肢及胸腑间,抵抗着那份仿佛来自远古的无孔不入的气息侵入,只是甫一接触,才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平日里引以为豪的丰沛火性真元,此刻却是显得那么的微弱渺小,甚至连先前自己后脖颈的那根毛蕴含的力量都远远不如。

    金殿外不知有多少道士正在齐声吟唱着“景霄大雷琅书”,咒语阵阵,催动着真武大帝金身威势。

    金殿内真武大帝的气息四处纵横,充溢全殿,但殿内别处事物却是纹丝不动,仿佛无风无痕一般,但身处其间的易天行却是有苦自己知,那股充溢四周的力量像水压机一般压榨着自己的身体,而每当自己提起火性真元与之相抗时,这股气息传来的力量更是像洪水一般涌来,似乎自己的真元有一种奇异的味道,让真武大帝这位龟儿子蛇孙子馋上加馋……

    在小县城的时候,易天行因为自己妖异的体质而不停地尝试过在寻常人人是自杀的种种举措,比如从五楼往下跳,比如拿刀子在自己的咽喉上像割牛排一样地割来割去,但对于真正的生死分际的感觉,他尝试的极少,因此完全养成了不在乎生死的人生态度。所谓不在乎,其实也只是生死对于他而言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在归元寺后园被天袈裟罩在雪亭中时,他想到死亡。

    此时被真武大帝残留人间气息压榨着,他又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已经无法呼吸了,身体四周的空气似乎都畏惧于那种力量而与他的皮肤产生了隔绝,如此一来他呼吸不到任何氧气,渐渐感觉头有些晕眩,四肢渐渐冰凉。

    恍惚中,易天行下意识地自嘲想道:“悔啊!打不过那阴险丫头,自己就该跑路,还妄想学张无忌和赵敏在陷井里面谈什么心……愚笨如斯!”

    “出息入息时,正观无常相。息法次弟生,展转更相因,乃至众缘合,起时不暂停……”

    他轻轻在脑海中念颂着禅经的止观法门,稍微感觉好受了一些,只是四肢仍然不听使唤地被死死压在地上,竟感觉有些扁了。

    石板好凉。

    啪的一声轻响,金殿内的青石地板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大力的压榨,易天行身下的石板微微寸裂,便依着他的人形被压进去了浅浅的一层,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巨人的手掌啪的一声打进石板里面一样,看着怪异无比。

    恍惚中,易天行似乎感觉到先前被植在自己后脑的那根妖毛炼化后并没有消散在空气中,而是袅袅化为青烟,淡淡扬扬地从自己的鼻端钻了进去。

    他的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然后便似乎听见很多人在不停地说话。

    “师父,弟子在此跪候多时。”

    “这猢狲!你不在前边去睡,却来我这后边作甚?”

    “师父昨日坛前对众相允,教弟子三更时候,从后门里……”

    “这厮果然是个天地生成的!不然,何就打破我盘中之暗谜也?”

    ……

    ……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生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这段秘藏在易天行的脑中响起来,本有些浑浑噩噩的他顿时醒了过来。如果换成别的人,当此危局定是想不明白这说的是何事,但他这个读过万卷书背过万卷书的脑子,却一下记起来了。

    “吴承恩的段子啊……”易天行呻吟着,灵台深处似乎隐隐要抓住些什么东西。

    窗外夜色渐浓,殿内暗烛渐弱,他终于脑中嗡的一声,身体晕了过去,神识却进入了一种飘忽的状态,体内每一细微处都在经受着真火粒的洗涮。

    而在此时,武当山峰顶之上传来一声极尖厉的啸声,一团如赤如金的朱红色光影飞啸而来。

    金殿外的道士们被这啸声所慑,身畔长剑通灵,嗡嗡作响中齐齐自己伸了出来,露出了明晃晃的剑身,像是在迎接什么样的贵客,显得畏惧之极。

    只可怜这位贵客没有和被自己的老爹教过作客之道,朱红的羽翼一展,鸟喙轻吐,一道火焰便化为铺天红浪向着峰顶夜色中反着微暗金光的正殿喷去。

    而似乎受了这道九天玄火的感应,正以奇怪身姿于殿内挣扎的易天行忽然双目一睁,黑黑的双瞳平静异常,双臂如疾鸟投林般向后一展,整个人的身子便用两只脚尖踮着,而胸膛一挺,整个人反弓向着金殿宇顶,便在霎那间,一道洪流如金如玉,有如火山爆发般从他的胸上喷薄而出,如同朝日跃过地平线的那瞬间般,美艳不可方物。

    这道火柱从他身上喷薄而出,直直打在金殿的屋顶,轰的一声巨响,击出了一个浑圆之极的创口,直直向着夜空画去,与朱雀鸟由空而至一道九天玄火在武当山的夜空里不期而遇,迅疾散开,化为满天火势将武当山峰顶罩入其中。整个金殿是用黄铜所作,此时竟也燃了起来,熊熊火焰好不骇人!

    其时夜空中一轮明月,月中可有玉兔?朱雀破天而至,大放光明。

    而武当的真武……

    “日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若易天行这个时候仍然醒着,一定便明白射阳山人在几百年前说出的话,终于在今天应着景儿了。

    (笑着说句话,昨儿那章出来前就知道一定会让一些看书的朋友很不爽,批评的意见俺是虚心接受,虽然不见得会改:P所以取章节名儿的时候,就取了真石剑,用谐音让诸位消消气。不过虽然俺不是死不悔改的那号人,但有些朋友要求男猪动辄灭人满门,这个……咳咳,确实在下能力不足,自我一百遍啊一百遍。不是说什么矫情话,至于说到过渡过快,我承认是我的问题,朱雀中间这段儿是有些问题的,虽然有一丝丝客观理由,但总归是我的不是,日后有机会详说一下吧,以后争取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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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31 23:09:00

朱雀记 第二部 省城 第八十六章 跳台纪事
北京西山,很多著名的权力人物及不著名权力人物都习惯在这里疗养。

    “余极不忘龙泉也,不忘龙泉,尤不忘松。”

    “这是清代龚定庵《说京师翠微山》里的句子。”

    “能在松下对上一局,也算雅事。”

    “我是工作人员,陪老师下棋也是工作,杀人作保镖也是工作,和雅字儿可沾不上边。”

    西山麓里,有一泉,泉畔有四松,松旁有一小屋,屋内有两个人正在下着围棋。其中一人赫然是当今世上享有大名的国手,而与这位国手对局的,只是个打扮委琐的年青人。这年青人面上漫不在乎,身上穿着件油污洗之不褪的夹克,夹克的领子上还有一个晾衣服用的夹子,看模样是这年青人收衣服时,竟忘了取下来。

    好马虎大意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马虎大意的人,此时却是气定神闲地望着棋盘,而盘那面的著名国手已经是冷汗渐下。

    半晌后,那位著名国手推坪认输,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笑道:“周逸文,你如今棋艺大进,我可不是对手。”

    穿着夹克实用的年青人便是周逸文。他呵呵一笑道:“老师过奖。”

    国手无奈笑着摇头道:“天天陪那几位下棋,想赢想输都不大合适,这身棋艺倒是有些荒废。”

    周逸文挤挤眉头笑道:“既然老师觉得下棋无趣,下次那几个老头子再要下棋,你不去不就成了?”

    国手哈哈大笑道:“你当我是你们这帮子怪物?”袖子一拂棋坪出门而去。

    便在这时,周逸文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起来,侧头微微听着东南某个方向,许久以后才缓缓开口道:“武当山方向有事。”

    此时小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说话。

    便在下一刻,屋内一处角落里的空气渐渐流动起来,射经此地的光线都被某种力量变的有些摇晃灵动,光线渐渐地暗了起来,形成一个人形,缓缓的,终于

    看清楚了,是一个看着朴实无华,却给人一种凝重之感的男人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打坐。

    那人约摸三十岁左右,微闭着眼,感应着南方某处,半晌后轻声说道:“好强的妖气。”

    周逸文眉头微皱:“大师兄,武当山有真武大帝分身,何方妖孽竟敢前去滋事?”

    这位大师兄应道:“我也不知,不过武当山道门前日便来过信,说今日武当山有事,提前向我们报备。”

    周逸文想了想后说道:“北京城最近一直比较太平,要不然我去武当看一下?”

    大师兄微微笑了,道:“如果你知道是谁在那里,估计你就不会想去了。”

    周逸文一愣,旋即面上露出古怪神情,讷讷道:“不会是小师妹在那边吧?”

    大师兄笑道:“梓儿最近一直在省城里读书,最近却是不停有动作。希望她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周逸文吐了吐舌头道:“小师妹那种变态天才,就算惹什么事也不用怕的。”

    “她性情其实清朗,若不是为了必要之事,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只是你也明白,归元寺后面对于本门而言意味着什么。”大师兄叹了口气,仰首望天:“清静天的长老们一直催促着父亲对归元寺下手,说是上面有法旨下来。而父亲自从十年前重伤而回后,似乎对事情都看的淡了,何况如今太平盛世,我们怎好胡乱行事……哼!”

    他冷笑道:“仙人无凭,你我修行数十年,哪有见过?那些长老们仗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令旨,便要我们行这些无谓之事,实在是令人恼火。”

    周逸文面色也有些黯淡:“我从来没有去过清静天,听说长老们都在昆仑呆着,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和佛宗起冲突。”

    “上三天建立的目的是什么?”大师兄冷笑道:“从第一代祖师开始,便被迫着去归元寺面对不可名状的危险。幸亏父亲当年心思动的快,把门下的我们分了出来,立了浩然天的牌子,跟着政府做些事情,这才能脱了清静天长老的束缚。”

    “归元寺后面到底是什么?”

    大师兄皱皱眉:“父亲一直也不肯说。你我只求守着这世道便好,不要搀到这些事情里面来。只是梓儿……我怕她,我怕她又去归元寺。

    大师兄平静望着他说道:“你隔些时间还是去看一下,如今我执掌着浩然天,虽然阿梓是我亲妹妹,但不方便轻离北京,梓儿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勘不破一个孝字。执念会害人的。”

    “明白。”周逸文点点头。

    北京东南方向又传来微微气息波动。

    “这般强大的妖气,究竟是谁?”浩然天中最出类拔萃的两个高手互视一眼,眼中充满疑惑和遇见好玩事情后的兴奋。

    ……………………………………………………………………………………………………………………

    武当山金殿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才停下来,金殿上的黄铜有些竟已被溶了,像冬天的冰棱子一样垂头丧气地挂在殿檐边沿,贵气无比的金黄此时变作了黯淡无神的土黄色,一排子铜水化作的刺尖,有气无力地诉说着这一夜自己惨被一人一鸟焚化的悲惨境遇。

    金殿外的道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先前大火起时,众人结了剑阵,靠着景霄大雷琅书的真经威力勉强结了个结界,这才活了下来。众人只是依着秦梓的吩咐将金殿守住,根本不知殿内关的是何等人物,此时见着天火猛烈如斯,不由都愣了,一时间也无人敢进这座快要被烧化了的金殿里瞧瞧。

    不知过了多久,在金殿香火气息浓厚的包围中,易天行缓缓醒来。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在确认自己没有见到牛头兄马面弟后,第一个念头是:“活着的感觉真好。”然后看见了已经变得不大一样的朱雀鸟,虽然眼前这只朱雀鸟个头比他的鸟儿子大了不少,羽色也更加鲜红,缘尖也渐渐突了出来,但易天行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是连血带肉的存在,那种与生俱来的气息是变不了的。

    因为他醒来的晚,所以没有机会看见朱雀鸟在武当山金殿里大展神威的一刻。

    自然,也无法知道自己刚才天火喷薄的凛烈模样。

    现在整个金殿就像是被一个玩火的劣童玩耍了大半年一般,处处可见焦黑的火灼痕迹,但凡木制的事物都被烧的一干二净,就连神威凛凛的真武大帝塑像,也被薰成了黑脸的厨夫……易天行强忍着身体的酸痛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道袍早已经被烧的一干二净,而自己又回复了光溜溜的滑稽模样。

    “刚才是怎么回事?”易天行轻轻摸着朱雀鸟的额头,心中充满疑惑,感觉自己体内真元充盈,但火轮于中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小朱雀或许真的长大了,竟然不大愿意让老爹摸自己额头,而是一扭脖颈,骄傲地在金殿正中的石板地上走了几步,嘴里咕咕咕咕叫个不停。

    易天行心中一动:“朱雀、玄武,你和这里的龟蛇好象有些亲戚关系?”搔头道:“难道就因为这样,所以这位伏魔真君就由着你瞎来?”

    他忽然想到小公子秦梓已经往省城回了,站起身来,便往殿外行去。

    他担心很多,就是不会担心自己那位变态大妖师父的安危,书上面,这位可是怎么都杀不死的人物,在见识过了真武大帝的厉害后,终于明白了修行中人与这些传说中的存在,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那么简单,自然也就联想到,秦梓虽然被称为修行道中的天才,可如果要和自己的变态老祖宗师父比起来,那叫一个仰之弥高。他只是担心归元寺里的小和尚们……

    推开殿门,易天行并不意外地看见十几位背负长剑的道士。这些道士们年纪有长有幼,白发银须者有之,年青有为者有之,只是个个身上气息缭身,都有不低的境界,只是身上的道袍却是焦糊一片,破破烂烂……

    此时晨光熹微,轻轻照拂在易天行的脸上。金殿外的道士想不到这样一场大火之后,还有能从金殿里活着出来,且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郎,不由皱眉轻噫讶叹一片,更是齐齐戒备起来。

    “诸位有礼了。”易天行眼中平静异常。

    他话一出口,这些道人齐声道:“无量寿佛。”一位道人剑决一领,腰畔长剑倏然脱鞘而出,在峰顶外的天空画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然后很奇妙地飞到易天行面前垂然悬空而立,飘飘然渺渺然,发着嗡嗡的声音……

    “请小友暂请留此地三日。”一位老道士有些不安地说道。

    易天行微微一笑,知道这柄飞剑算是示威来着,若换作前日的他,此时可能会惊叹于飞剑这种仙术玩意儿的好玩,或许会口花花地和这些道士们开开辩论会,但经历昨夜生死之劫后,他的本性已经渐渐地显了出来。

    “我忙。”

    说完这两个字,易天行脚尖在地上重重一踏,借着反作用力,腾空而起,咯嗒一声,折下殿檐边被烧熔后的黄铜凝成的铜枝。铜枝在手,整个人的身体刚要落地,他的脚略微前踮一步,用脚尖在殿外石板上一点,借着这下落之势,转化成了奇快无比的速度向道士们攻去。

    不料这些道人又是齐声一句:“无量寿佛。”便闪开一条道路,似乎是让易天行出去。

    来不及思虑,高速奔杀中的易天行眉头一皱,身体却已化为一道灰龙从道人们中间让出的空间里冲了过去。

    然后戛然而止。

    因为前面是万丈深渊。

    再回身时,身后的道人们已经结了个剑阵,明剑亮晃晃地看着颇有气势,奈何这些道人们身上的衣衫有些破烂不堪,所以整个剑阵看上去不免有些滑稽——武当派什么时候变成丐帮了?

    “挺阴险的。”易天行手中黄铜枝一振,身前一片黄影,当当一阵碎响,不知挡住了那柄飞剑多少次攻击。

    他不会道术,只修佛法,不识以法门杀敌,但却有物理优势。飞剑来势刁钻,也钻不过他以怪力不停舞动的黄铜枝,反正也不会觉着累,只是看着武当山的道士们剑阵已成,景霄大雷琅书又起,渐渐感觉一股压迫感正向自己袭了过来。

    不能老在这里呆着,但……身后是万丈悬崖。

    武当山的道士们自然也是这般想的,看着这赤身裸体的少年郎似乎无处可遁,满面紧张之色也渐渐转成德高望重的模样。

    一个老道士轻轻说道:“易先生既然能通过真武上君的考验,自然不是妖类,您与小公子的赌约,从您踏出金殿门口起生效,只求先生再盘桓数日便好,本山定当以礼相待。”这位道士是武当隐门门主,依着吉祥天之请,要将易天行困在此处,哪料到竟生生赔了一座金殿,本就心疼,加上昨夜异象迭起,隐约间看见那只喙尖喷火的红鸟,却想起道门里的那位圣兽来,想到此节,这位门主对易天行的身份更是猜摸不透,言语间自然是好生客气。

    易天行自嘲一笑,心想如果自己还相信什么赌约,那才真是可笑之事。

    这时候胖乎乎的朱雀鸟也迈着小笨步从金殿里慢慢踱了出来。这些境界颇高的道士们看见这鸟,却像是看见了祖宗一般,吓得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易天行有些奇怪,旋即想到,朱雀神鸟可是道门圣物,这些道士如此恭敬也算正常。他看着现如今已经有小臂长短的朱雀,叹口气,心想这位既然在人间现了踪影,今后的麻烦事情只怕更多。

    晨风袭来,易天行站在山顶闭目良久,旋即双眼一睁,一丝胡闹的意味在眼瞳中显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体内真元充盈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于是决定赌一赌。

    “告辞。”他微笑说道。

    武当山众道人一愣,心想剑阵已成,唯一的生门也由那道万丈深渊封住,纵使上三天门主亲至也不敢轻言能脱,这位少年似乎竟不将这剑阵放在眼里,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易天行不是神仙,不是天下第一高手,自然知道自己冲不过这个森森剑阵,但他何时想过去冲?

    “走吧。”他对着金殿门口正用喙尖梳理着殷红羽毛的小红鸟说了声。

    朱雀听见老爹吩咐,骨碌碌的眼珠子转了转,竟似极轻蔑地看了众道士一眼,便振翅一飞,向着东边天上那轮刚刚探出头的朝阳处飞去,留下武当山一座烧烂了的金殿和振翅起时的遍地灰尘。

    见着鸟儿子飞走了,易天行微微一笑,脚尖一弹,一个反身跳水转体一百八十度向后翻腾……123456789……数不清多少圈的超难度姿式,向着悬崖的方向跳了下去!

    跳了下去!

    道士们看着面前悬崖边空空荡荡的石板,不由面面相觑,一会儿后终于醒过神来,冲到悬崖边探头望去。

    只见武当山孤峰之壁,有一团黑影正急速向下坠落,而一边往下掉落,一边有些奇怪之极的喊叫声传了上来。

    “呜……呜……呜……好刺激啊……妈亚……!”

    ……

    ……

    不知过了多久,山脚下终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纵使晨光暗淡,站在悬崖边的道士们也能清楚瞧见这一次撞击所震出的满谷尘土,尘云渐歇,似乎看见一个黑影站了起来,摇了摇脑袋,便往山外的道路狂奔了过去。

    道士们你看我来我看你,目瞪口呆地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就这么散了。

    就在易天行离开武当山后不久,一道轻轻缈缈浑不似人类的声音在金殿内幽然响起:“早知道是这玩火的不讲理小祖宗的宿主,我这是何苦来着。”

    小公子秦梓儿为了进后园发动金刚伏魔圈,而动用武当山隐门力量,妄图将佛宗护法易天行留在武当,这件事情在日后的修行界里成了件名人逸事,此事最终的结果是:

    武当山金殿被焚,日后耗资千万重修。

    山谷中天然形成一巨坑,坑为人形,后人传说乃仙人降世时形成,有好事者在旁立牌,上书:“九天仙女落凡尘”又有小孩子在旁涂鸦:“脸着地了。”一时间成为旅游热点,又为武当山带来收入若干。

    另:武当山外某卖香火的小道士被狂徒剥光道袍一件,后事云云……上了某某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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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31 23:17:00

朱雀记 第二部 省城 第八十七章 拳拳之辛
“我前两天在做什么?”

    “你在打架,不停地打架。先是和一个丫头打,结果很华丽嘀败了;然后和一个看不见的神仙留在人间的一个屁斗,斗了半天,糊里糊涂嘀赢了;最后是被一帮老道士围了起来,你很彪悍嘀逃了。”

    “为什么我要打架?”

    “因为别人要把你关在武当山当小牛鼻子。”

    “那为什么关我?”

    “因为你很强,确实很强,对方怕你留在省城归元寺对他们的计划有太大的影响。”

    “这样说自己会不会显得太自恋了一些……那对方的计划是什么?”

    “嗯……据说是想杀进归元寺后园去对付你的师父大人。”

    “嗯……你说对方想干这件逆天的大事,是不是有些找死的嫌疑?”

    “嗯……我也这么认为的……但,你认为秦梓儿智商像古伦木一样吗?”

    “她如果是古伦木,我就是欧巴!”

    “那看样子,她真有把握进归元寺后园逆天。”

    “难道就是那个伏魔金刚圈?虽然很厉害,比长城拐弯还要结实,但想不明白能对那猴子有什么用。”

    “猴子是你师父,尊重些。”

    “别,我还是当不知道这事儿的好,免得吓得自己尿床,将来师傅事弟子服其劳,万一要我去找佛祖翻翻旧帐,我还活不活了。”

    “无耻的易啊。”

    “伟大,光荣,正确的易啊。”

    “既然你怕事,干嘛还往省城跑?”

    “这个……万一师傅真出了点儿啥事,我往后一靠也就没山了。”

    “你准备咋办?”

    “继续打架呗,这事儿我虽然不擅长,但知道也就是个熟练工种,秦梓儿这两天把我练的差不多了,正好试试。”

    “可你是个顶讨厌打架的人啊。”

    沉默良久。

    “可能我还是比较喜欢归元寺的那些和尚,而且你知道我喜欢看西游记的。”

    ……

    ……

    肥红鸟在天上飞,苦小易在地上跑,由武当往省城去的路在他眼里虽不算远,但路上寂寞却是难挡,于是乎开始自己和自己进行思辩对话交流答疑座谈会,便在这般极没有营养的自言自语中,奔跑着的小易奔跑回了省城。

    进了市区,降了速度,拦了个计程车,坐到归元寺大门口,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在武当山山谷外边抢劫的道袍里面一张钞票也没有。

    “很失败的发现。”

    易天行微微笑着,看样子像极了个善仁可爱的小道僮:“司机大哥,忘带钱,就当是您施舍的香火钱吧。”说完这句话,便丢下目瞪口呆、不及醒神索要车钱的计程车司机向归元寺门口走去。离归元寺大门十米左右,他发现了极大的异常,寺院的竖匾之下泾渭分明地站着两队人。

    不是修行者,是官兵,也就是现在人们说的国家暴力机关。

    一队是军人,满面肃然;一队是特警,满脸煞气。

    易天行脑中微微一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秦梓与自己赛跑时既然能调用军用飞机,那么上三天一定与军方有很深的联系,而斌苦大师极轻松地便把自己从公安局里捞了出来,看样子与省城的警方关系也是不错。只是看如今双方连世俗力量都动用了,真不知道里面已经打成什么样子。

    他心急如焚,也顾不得那多,脚尖一点地面,便在两队士兵警察未及反应之前,化为一道挟着灰尘的人影冲进了归元寺里。

    这两队人马显然已经被特意招呼过,遇见这种莽撞人也不吃惊,也没有动手。领头一位中尉和一个警长还互视一眼。警长走上前去,给那名中尉点了根烟,小意问道:“兄弟,今儿咱们这任务可有些奇怪。只准和尚道士进去,不准游客进去,里面有啥事儿?”

    中尉皱皱眉:“不大清楚,可能是有什么重要人物进归元寺数罗汉?”

    警长弹弹烟灰,忽然说道:“那刚才那人进去,我们还没有问他姓名。”

    “不怕。”中尉宽慰他道:“看清楚了,那是个小道士。”

    “那就成。”警长目的达成,笑的格外轻松,“先前说好的,和尚归我查,道士归你查,这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

    出乎“换装道士”易天行意料,归元寺里很安静。

    甚至还能听到如往常一样的佛谒之声。

    来到后园,湖上的荷叶仍然略显颓败,湖心亭依然六角窄檐,只是原本清静无比的茅舍四周正远远站着数位高手。

    真正的高手。

    隔着老远,易天行都能察觉到这些修士身上澎湃的气息威势。

    而易天行刚认几天的变态师父,那位在归元寺里住了几百年的老祖宗,却是安静地呆在茅舍里,没有出声,更没有什么反应。

    一身淡蓝衫子的秦梓背负双手,隔着一大片湖面看着茅舍的方向。

    一直拱卫在茅舍之外的那道伏魔金刚圈在往常的白昼里是隐形不见,而此刻,却在吉祥天高手们的功力轻触下,显出淡淡青色来。

    而在整个归元寺后园上空,则是一个更大的视听结界,显然是为了防止此间的异动惊吓到省城普通的百姓。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归元寺的僧人不拦着你是为什么。”易天行走到秦梓的身后。

    没有归元寺的僧人出来,整个后园竟成了吉祥天的天下。

    秦梓也不回头,轻声道:“看过苏三起解吗?洪桐县里,是没有好人的。”

    “那你还执意进此后园?”

    “在这个世上,总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做的。”秦梓的侧脸让易天行感觉到一种宁折不屈的坚毅。他原本无比愤恨,但此时再看这小女子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恐怖的存在,却仍然坚持做着,这份坚持背后的孝心让易天行隐隐有些感动,如今这世道,缇萦救父的事情确实不多见。

    但只是感动罢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先前对付我,我不怎么生气吗?”易天行将自己的道袍宽袖撕去一角,露出自己平平常常的一个拳头来。

    “因为打小我就死不了,也受不了伤,没有生死之惧,没有伤痛之惧,所以一般对世人而言的伤害,我自己并不觉得是一种伤害,即便你在石梁之上对我痛下杀手,我也并不觉得如何,因为我知道你杀不死我,最多只能吓吓我。”他翘起唇角一笑,“对于一个漂亮姑娘,她吓吓我不是什么很难以忍受的事情。直到你又骗我,我才开始有些愤怒。我是妖怪吧?妖怪的情绪总是来的有些缓慢,或许这叫做迟钝?”

    “抱歉。”秦梓儿肩头微动,却没有转过身来。

    “但你不该坚持进归元寺闹事,这事情你占不得一丝道理。”易天行摇摇手指头,旋又将手指合拢,紧紧握住,显出指节上的苍白色来。

    “事涉家父,请多见谅。”似乎是惧怕易天行扰了吉祥天门中高手触动金刚伏魔圈的气势,秦梓儿语意软弱。

    “那你就能借着强索天袈裟,故意与佛宗结衅?我打赌,你门中长辈一定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易天行带着一丝怜悯看着他。

    “在武当山上,你也说过,你向来信奉目的正确论,手段没有道德评价的必要。”

    “目的正确,确实没有评价手段的必要。但现在的问题是,你的手段让我很不高兴,最关键的是,你的目的和我的目的有根本的冲突。”

    秦梓儿霍然转身,“那你有父亲吗?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因为一个很荒唐的理由便要永远离开你时,那种难受的感觉吗?”

    “我没爹没妈。”易天行静静应道,忽然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但我有家教!”

    秦梓儿气的浑身发抖。

    然后她看见迎面而来,竟比子弹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的一只拳头,拳头上淡淡佛光微耀。

    ……

    ……

    秦梓儿长睫微抬,洁莹如玉的双手一合,在胸前结了个紫微诀:小指从无名指背过,中指勾定.大指掐无名指第三节,中指掐掌心横纹,便这般轻轻沓沓地挡着了。

    一声闷响。

    一个人影飞了起来。

    秦梓儿飘然落地,才发现自己的紫微决根本没有起到效果,等于胸口生生受了一记重击。

    “不是大手印!”秦梓儿淡丽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诧异莫名。

    易天行向自己的拳头上吹口气,咧嘴笑道:“蛮力而已。”

    他不是傻子,经历武当之败,他怎么会想到和这位道术精湛的小公子比拼什么修行法门?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而小易同学最强悍的,不正是那身蛮力吗?自然他要选择物理攻击,而非法术了。至于先前拳头上的佛光则完全是个幌子,在归元寺那夜缠着叶相僧,也就会了个大手印的皮毛,没想到果然起了作用。

    而另一边,吉祥天的高手们神色凝重地小心操持着伏魔金刚圈,淡青色的光芒在一瞬之间变浓了不少,而金刚圈的威力也开始渐渐显现了出来,那四位将手掌轻轻抵着金刚圈的高手们面上皱纹齐显,而在身后督战的竹叔则是不安地侧着脑袋,监视着小茅屋里的动向,似乎根本不在意秦梓儿受伤之事。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向前冲去,在冲的过程中,他垂在身畔的左手拇食二指搭了个意桥,右手先平伸为掌,迅疾合拢为拳,一拳向着秦梓儿击去。

    秦梓儿眉头一皱,身子向左一飘,右手领了个剑决,那柄易天行已经眼熟到厌恶的大剑又凭空出现,砍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是被我熔了吗?怎么又出来了?”易天行只来得及想这么一句,便被大剑横生生砍在肩上,微微吃痛,重重倒地。

    便是这电火光石间的较量,他那记以施甘露手印运出来的拳头,便击在了空中。

    击在了空中,并不等于击空。

    易天行算计的便是如此,身子还在斜斜倒下之际,体内坐禅三味经疾运,将体内真火沿着手臂尽数逼了出去,那记拳头,那记击空了的拳头,却成了一只火拳。

    天火离体而去,竟在心经的微妙控制下保持着拳头的模样,赤红苗苗,狰狞的火拳破空而出,生生击在淡青色的金刚伏魔圈上。

    一声巨响从那一处传了开来,被笼罩着归元寺后园的结界一阻,声浪又传回园中,此起彼伏,缭缭不绝。

    天火与那道淡青色光圈一触,便迅即涣散开来,而那道青色光圈却显得异常明亮了,那四位吉祥天高手受了反震,不约而同的,齐齐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喷在那道青色光圈上,竟是没有渗进去,反是鲜红映着浓青,更显凶怖!

    秦梓儿寒声道:“好莽撞的少年,你可知道这个阵势有多凶险?即便你出了真武大殿,脱了妖人的身份,我依照赌约不寻你麻烦,请你也遵守你的承诺。”

    “你要我死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易天行冷笑道:“我劝你还是罢手,据我所知,里面那人,不是一个伏魔金刚圈就能困住他的。”说来也是,老祖宗可以传声入耳,可以隔空摄雀,还能把天袈裟和自己的天火一古脑就收了,哪里见他有半点被金刚圈困住的模样?

    “是吗?”秦梓不为所动,反手捏了个剑诀。

    而那四位高手也忍住伤势,将自己的右掌轻轻搭上了金刚伏魔圈,这四人所处的方位也很奇特,与秦梓所在的阵眼恰恰形成了一道极完美的弧形。秦梓剑诀一捏,便只觉天地间的真元便被那四位高手齐齐吸拢过来,然后汇聚到秦梓的身上。

    “斩!”

    秦梓一声清喝,归元寺后园上空突兀出现一道闪电,直直劈在伏魔金刚圈上。

    没有出现易天行意料中的巨响,反而淡青色的伏魔金刚圈缓缓运转起来。

    “糟糕了。”正在归元寺外某处茶楼里逍遥自得品着茶的斌苦大师惊道:“老祖宗为什么还没出手?这金刚圈的力量弱了这么多,怎么遮得住他的气息?”

    伏魔金刚圈一转,原先一直隐蔽在其间的老祖宗的气势终于觑了个空儿散发出来,那种毁天灭地的睥睨气概虽然只露出了少许,也让小公子秦梓大为动容。

    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股气势甫出后园,便遇着了极大的障碍。

    ……

    ……

    归元寺的秘密是什么?易天行曾经以为是那本血书楞枷经,后来才明白是后园这位被关了五百年的老祖宗,而老祖宗能被关在这里,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器物能降住他——易天行想到此节,冷汗涔涔而下。

    在高阳县城里面,他在图书馆里曾经翻过省城的旅游指南,上面提到归元寺的时候,除了说罗汉像之外,还记了一笔归元寺建筑的特征。归元寺的的殿宇全部成散品字状排列,若有人能飞,从半空中往下看去,这些殿宇看似零乱建着,其实模样非常有意思——就像是一张袈裟一般。

    而此时,归元寺所发生的异象,让易天行很轻松地想起来了旅游指南上的话。

    金刚伏魔圈稍有松动,老祖宗的气息一渗了出来,似乎被他上天下地的威势所感,归元寺所有殿宇的屋顶都与伏魔金刚圈遥相呼应,散发出淡青色的光芒,而这些光芒有若实体一般地飘到屋顶上方一丈高处,渐渐连成一大片,细细察看,竟像是一大片五彩斑驳的袈裟在归元寺的上空飘浮。

    易天行曾经险些被归元寺的天袈裟活活冻死。

    而此刻归元寺的这些殿宇……不就是一个大版的天袈裟!

    这般恐怖的大阵,能蕴含多大的能量?

    易天行伸掌吐出天火之刀,声音微颤道:“你还是骗了我,你根本不是想触动伏魔金刚圈,而是想削弱伏魔金刚圈,让老祖宗的气息散出,然后让外面这不知名的大阵取他的性命。”

    秦梓面上也有着难以抑止的紧张:“你终于明白了。”

    易天行冷冷道:“原来这金刚圈本来就不是用来关老祖宗,而是用来遮掩老祖宗气息,以便让他躲过外面大阵威力。”

    秦梓美丽的脸颊微微透出一丝苍白:“你明白的也晚了,此时真正的天袈裟大阵已经发作,你若再不出去,呆会儿可能会送命。何况你我的赌约里说明了,你不得插手我与归元寺之间的事情。”

    易天行摇摇头,坚定无比道:“至于赌约,你骗了我两次,我也会在言语上打些埋伏。我说过,只要你不伤害我的亲人,我自然不会阻你,但老祖宗有危险,我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秦梓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似乎正在控制着削弱金刚圈的力量,颇为吃力:“这茅舍里的人是你什么人?”

    易天行手握天火刀,静静道:“是我师父,是我前两天才认的师父。”

    话音一落,他半跪于地,一拳向着地面用力砸去,青石板被这一拳之威震地离地半尺,拳中火元尽吐,由地下反串而起,化为数道火龙,便向金刚圈外站着的四位吉祥天高手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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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1 22:29:00

朱雀记 第二部 省城 第八十八章 天!袈裟!
老祖宗的气息一破伏魔金刚圈而出,躲在归元寺外小巷里的斌苦和尚,和他那位白衣飘飘的叶相徒儿惧是一愣,老和尚是脸色煞白,手中握着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小和尚满脸惘然,不知所谓。

    “走!”

    “去哪儿?”

    “当然不是天竺,快随为师回寺!”

    ……

    ……

    归元寺的后园里那面佛光湛湛的大袈裟仍然在上空飘着,煌煌然,赫赫然,真应了前人那首诗赞:“诗曰: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而袈裟之下,后园里已经是打的不可开交。易天行锤地一拳,震起四道火龙向着吉祥天的那四位高手轰了过去,火龙身上泛着金光,内里却有些炽白,任谁也能瞧出温度极高。纵使那四位是修道高人,又哪里敢轻碰?赶紧一纵躲开,而随着这四人手掌与浓青色的伏魔金刚圈脱离,经此一滞,金刚圈转动的速度也就缓了下来,老祖宗的气息也淡了许多。

    秦梓一皱眉,左手无名指轻轻一弹,一柄大剑便又破空而至,对着易天行展开了追劈。

    易天行像只加装了火箭喷射器的猴子一样,灵动无比地闪躲着,手上却是一转腕,弃了施甘露手印,以心经控制着体内火轮,从肘间化出一道火苗,凝形为刀,毫不犹豫地杀向那四位吉祥天高手。

    他这招是学得笑傲江湖里龙泉一役的令狐冲,杀伤对方最弱的有生力量先,但……可惜他的身后不是学野狐禅的嵩山派编外高手,而是上三天门主的亲生女儿,吉祥天中实力最为精妙的小公子。

    秦梓儿如葱食指轻轻在自己的虎口上一按,一枚兰草凭空出现在她的手掌上空。

    兰草渐渐飘下,便在十多厘米的距离间,渐渐枯黄,干萎,最后粉碎成空,只余下一道青色烟氲轻轻扬扬地浮在她的手中。

    真兰弦!

    易天行余光里瞥见,知道这道术厉害,右手指尖喷出天火,往自己眼瞳中一抹,隐隐看见真兰弦袭来的大致轨迹,赶紧身子一扭,险险躲了过去。

    便是这一躲,那四个吉祥天的高手,又将手掌贴上了金刚伏魔圈,青色的光圈转动的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而法阵本身的淡青色转为浓青后,此时又转淡了。

    “我干!”虽然一直以为天底下没有什么事物能真正要了自己老祖宗师傅的性命,但不知为何,易天行今日总是莫名紧张,有些不大妙的预感。

    气急败坏中,他坐禅三味经疾运,手中天火之刀骤然间大放光明,一记勇不可挡地横劈,空中一阵嘶啦啦的奇异声音响起,秦梓真兰弦缩了回去,二人分地而立。

    一络烧黄了的发丝从秦梓儿的额头上缓缓飘落。

    “这少年修为增进好快!”秦梓儿有些讶异。

    便在她讶异的时候,归元寺的斌苦大师终于领着叶相僧来到了后园。

    “阿弥陀佛。”老和尚满脸慈悲:“小公子,贫僧只是答应阁下来后园一观,可不会允你在此胡作非为。”话音一落,他腕间的檀香佛珠盘旋着升至半空,便向秦梓当头罩去。

    秦梓傲然则立,单手在胸前,食指微翘,如兰花花瓣一展。

    凝结着偌大念力的佛珠便这样被兰花般的一指定在了半空之中。

    趁着她分身乏术,易天行狂吼一声,火元绕过全身,急急向四位吉祥天高手攻去。

    那四位高手站着五象缺一之势,互为犄角,见着易天行攻来,却是不闪不避,头先一人肩头一缩,接着后面的三人依次将肩头一缩,竟像水波一般缓缓流转起来。

    易天行的天火刀,便劈在这宛如实质一般在四人肩头流转的气流上。

    噗的一声。

    这四位高手生挨一刀,肩上嗤嗤焦糊一片,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受伤不浅,却也借着这流转之势成功将易天行的真元渡到金刚伏魔圈上,让那道淡青色的光圈更薄上了一分。

    “我再干!”易天行万万想不到这些吉祥天的老家伙竟然如此顽固。

    他轻咬下唇,脚尖一点石板,余光里瞥见斌苦大师正满面肃穆地控制着檀香佛珠与秦梓对阵,把心一横,右手倒提天火刀,倏忽飘至一位吉祥天高手身边,左手按出一记燃着火苗的“虚有其表佛家大手印”,挡住从斜侧方袭来的竹叔灵动杖影,提肘轻挥,便要将艳红刀锋往那位不能动弹的高手咽喉上割去!

    易天行心忧茅舍里老祖宗安危,此时已顾不得那多,要下杀手了!

    见到局势紧迫,秦梓本来就有些微微苍白的丽颜显得更加幽然,她左手五指如兰花瓣轻轻绽放,柔柔托住斌苦大师蕴含着至上佛力的檀香念珠,右手尾指轻轻一抖,一道闪着暗光的风刃凄厉无比地出手,向着易天行的耳根射去。

    啪的一声轻响,却是一位白衣年轻僧人满脸凝重地一合什,左手二掌大手印相合,生生将这道风刃险之又险地拍散在掌心。

    此时再无人能阻易天行杀人,耀着殷红如血的天火刀锋离那位满面惊骇却动弹不得的吉祥天高手咽喉只有一丝距离。

    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连串霹雳,响声直震人耳,最后一声,更是宛如一个炸雷般响在众人耳旁。

    包括秦梓儿和斌苦大师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天地至威一声惊跌于地。而只有肉体无比强横的易天行勉强站着,但他往吉祥天高手咽喉割去的一刀,也被这一声震的有些偏了,向那位高手的左肩画了过去。嗤的一声轻响,那位高手左臂齐生生地被斩落于地,但易天行手中之刀乃是天火之刀,遇血则封,这只断臂的创口却没有流血,整个场景看上去就像是木偶被人拉断木臂一样诡异。

    易天行也被这声音和面前这景象唬了一跳,停了动作,浑身火元含而待放,比周遭略高一些的体温让空气有些变形。

    不知道为何,斌苦大师轻叹一声,收起佛珠,携着叶相僧退出后园。

    秦梓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她知道真正的天袈裟大阵终于启动了,而归元寺后园里的这人……这位一直悬在自己家族头顶的利剑,或许会被除去吧?

    省城金秋无云的天空,飘落下了一滴雨,恰恰滴在易天行的脸上,嗤的一声,化为轻烟散入空中。

    很怪异的下起雨来。

    瓢泼大雨从万里碧空无缘而下,将呆呆站在伏魔金刚圈旁边的易天行淋了个浑身湿透,而他异常高温的身体迅即将这些雨水热成水蒸气,浑身上下仿佛包裹在白色雾气中。

    秦梓也摸不准这天袈裟大阵有多大的威力,脚尖在地板上一滑,轻轻离远了一些。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易天行的心里也越来越惊,他隐隐猜到这大阵是针对金刚圈里的老祖宗,自己一干人只是沾了些边罢了。

    这场大雨不知道下了多久,戛然而止。

    接着归元寺的后园里狂风大作,飘浮在半空中的宛若遮天浮云的袈裟佛影轻轻摆动着。

    风速奇快,吹的后园里花草残伤,飞沙走石,小湖中的水被吹的如同沸腾一般。易天行咪着眼,双足往地上重重一顿,整个小腿深深插入地下才勉强稳住身形,而一直站在金刚圈旁的那四位吉祥天高手,受力最大,更是被吹的东倒西歪,脸上的皱纹都几乎要被吹成摊开的煎面皮,看着狼狈不堪。

    站的较远的竹叔将竹杖插入土中,暗施法术,杖根生出一大片根茎生生扎进土里,所以站的比谁都要稳。他右手轻轻扶住秦梓,秦梓皱眉看着死硬不肯退出的易天行,面上表情有些奇异地闪了下,反手一掌将竹叔击出阵外,开口说道:“易天行,你快出去吧,你承受不住。”

    风虽然很大,但她的声音仍然传到了易天行的耳里。易天行冷冷一笑,也不回答她。

    秦梓黯然一叹,身形从他身旁掠过,便待接四位长老出来,不料暴雨狂风之后,便是闪电袭来,无数道细细麻麻的闪电布满了归元寺后园狭小的空间外围,竟似有灵性般地封住阵内中人的出路。

    如此一来,谁也退不出去了。

    电势渐猛,无数道粗如儿臂,声势骇人的闪电从浮云袈裟的深处袭来,向着淡青色的伏魔金刚圈劈去,啪啪巨响之中,淡青色光圈摇摇欲坠,而在光圈附近的诸人更是被震的远远摔倒,口中鲜血溢出。

    易天行没有受伤,只是被震的仆倒在地,吃了一嘴灰尘混水而成的泥浆,他呸了一口,感受着这些闪电所挟着的无穷威力,不由心惊胆颤,再看光圈内茅舍虽然一如平常,但自己的师父大人却是无声无息,不知这些闪电究竟伤到他没有。

    仿若老天变脸,闪电连续不断地落了大半个钟头,将整个后园里的突起之物全数劈的粉碎,好在电劈的中心是老祖宗所在的茅屋,而茅屋似乎被老祖宗的气息所护,竟是一点损伤也没有。易天行和吉祥天的众人虽然受伤不浅,却还没有殒命之虞。

    这佛家大阵果然古怪,易天行暗自心惊,难怪斌苦老和尚一早就知机退了出去。

    狂风、暴雨、闪电……后面还有什么?

    不需要多久,易天行便和身周的吉祥天高手一同感受到了。这一次不是大自然的可怕力量,而是仿佛来自人心的感受。

    酸,很酸,似乎整个后园的小湖里被灌满了山西陈醋,空气中弥漫着酸到极致的味道,易天行鼻子一阵抽搐,险些被这难以忍受的感觉逼晕了,而离他最近的一个吉祥天高手已经忍受不住,哇哇呕吐起来,秦梓脸色苍白,手上不停捏着静心法决。

    接着是辣,就好象老天爷是个川爹湘妈的厨子,这时候正在往后园里面撒辣椒面。

    空气中全是辣味,让人避无可避。

    抹掉眼角被辣出来的眼泪,易天行对着天上遮云蔽日的袈裟大阵,破口大骂道:“干你娘的,做饭啊你!”

    接着是苦,苦到让人撕心裂肺,苦到让人全不想活,这苦该怎般形容?便有若宇宙超级无敌青涩小苦瓜被人剁成末抹在你的舌面上,又像是黄莲泡水让你当可乐喝。

    直到很多年以后,易天行还记得这个滋味,他曾经向邹蕾蕾描述半天,却也不能说明其间难过,只得长叹一声:“那叫一个……苦哇!”

    这真正的天袈裟果然不是个好玩的主,事情还远远没完。苦后是甜,甜本来是人人喜欢的感觉,但没有人知道甜到极至,却是最难忍受的事情。归元寺后园的天空刚刚被天雨洗刷过,被天风吹刮过,被闪电劈成碎片的物什也被堆到了阵角,整个场子干干净净,如水洗般明净,只可惜空气中四处飘拂着糖精的味道,甜到发腻,甜到发苦,众人的味蕾被这味道无孔不入的恶心感觉侵袭着,直欲作哎。

    易天行精神恍惚中只想到,省城有名的小吃,就在七眼桥旁边的“三合泥”——“三合泥”是用糯米、黑豆、芝麻、猪油加大大大量白糖做成的,以甜腻之名煞倒无数省大情侣,唯苦丁茶方可送下——他下意识地干呕了一声,双眼微闭,轻声呻吟道:“老子再也不吃三合泥了!”

    ……

    ……。

    最后是咸,咸如盐块,咸如老腌肉,咸的就像年迈的阿妈做菜放了五道盐,咸的就像打死私盐贩子后盐粒狂欢。

    有一个年纪稍轻一些的吉祥天高手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神识上的折磨,狂叫一声往小湖中扑去,大口灌着湖水,想冲淡自己嘴里的咸意。

    但这些味道全是来自天袈裟大阵在神识上的侵袭,这位高手纵使饮下水去,却像是在喝咸咸的死海水一般,更是难受,不由就在湖中大口呕吐了起来。

    经过这一波味觉上的可怕袭击,场中诸人能站着的已经很少,易天行凭着自己的变态身体和强韧神经,勉强扶地而站,而秦梓面色苍白,靠法决勉强遮蔽住自己的五识,度过此劫,而那几位吉祥天的高手早已瘫软在地,没有动静。

    易天行只担心自己那位变态师父,他处于大阵的中心,想来所受的苦楚比自己一干人要大上许多,不知他能不能熬过去。

    便在此时,老祖宗的声音响了起来。

    “行者系心身内虚空,所谓口鼻咽喉眼胸腹等,既知色为众恼,空为无患,是故心乐虚空。若心在色,摄令在空,心转柔软。令身内虚空渐渐广大,自见色身如藕根孔。习之转利,见身尽空,无得有色。外色亦尔,内外虚空同为一空。是时心缘虚空,无量无力,便离色想,安隐快乐;如鸟在瓶,瓶破得出,翱翔虚空,无所触碍。是名初无色定……”

    如黄钟古吕般的声音在后园里渐渐响起,击打在狼狈不堪
众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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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第二部 省城 第八十九章 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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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