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卡车终于驶过了关卡,一直在用屏心咒放慢呼吸减少空气需求的宇文总算可以掀开那些潮湿的卷心菜,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就在车队经过熟悉的大操场时,宇文悄无声息地跳下了车。
这里还是S大吗?宇文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是下午三点,往昔人声鼎沸的大操场此刻竟一个人也没有,四周完全是一片寂静!邻近操场的二教楼里看不到有学生出入的身影,更听不见老师们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只有远处的小路上偶尔能见到一两个身穿白色大褂面戴口罩的医务人员,却也行色匆匆,不知要到何处去……
冷风刮落树上的枯叶,零零碎碎地洒落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就连往日寒暑假的时候,学校里也不会这般冷清。眼前种种景象,与当年“非典”肆虐时期的校园倒是十分相似。
不知道唐考与丁岚现在身在何处?依他们的性子,恐怕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躲在宿舍里。还有博物馆中的那件邪物,他们是否已经找到了呢?宇文习惯性地走到自己平日打公用电话的小店前,想给唐考打个电话,可等他抬头一看,那小店早已经关门大吉。
忽然,宇文听到身后响起一声极为熟悉的犬吠,回头一望,他的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来的果真是玄罡!“嘿嘿……老伙计,你是来为我接风洗尘的吗?”宇文蹲下身子,摸了摸玄罡光滑的脊背。那天夜里警察闯进教工休息室的一瞬间,玄罡就嗅到了警察手中枪支的金属气味,就在宇文冲到门口挡住警察视线时,它便迅速机敏地从窗户跳了下去,逃过了警察的围捕。
“啊呀!宇文老师!你总算回来了!难怪刚才玄罡跑得这么快……原来是闻到你的气味了。”唐考一路小跑追赶着玄罡,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宇文的面前。
“呵呵……跑步还戴着口罩,你也不怕一口气接不上来晕倒在路边啊?”宇文淡淡一笑,唐考这家伙也顺应潮流戴上了口罩,不过那白色口罩上被他用马克笔画上了一副呲牙咧嘴的獠牙,看上去十分搞笑。
“我这段时间经常打电话到公安局问关于你的情况,可他们什么都不肯说,急死我了!今天早上倒是听说了你无罪释放的消息,可现在倒是我们出不去了,不然一定会去接你的!”唐考拉下口罩,有些激动地握住了宇文的手。
“ 其实你们用不着这么担心,我是作为在现场被及时发觉的犯罪嫌疑人而被拘留的,他们一直找不到凶器,也就没法证明我是凶手,我迟早都会出来的。”宇文平静地说道。他伸出右手摁了摁玄罡的脑袋,又顺手拖住它的前爪,将它拉得人立了起来。唐考一眼望去,身形高大的玄罡只用双足站立时,体形竟与宇文有几分相似,过去的这两个星期,一人一狼都消瘦了许多……
“唉……可我们哪里知道这么多,也只能干着急,丁岚都已经在张罗给你找律师了……”唐考苦笑道。
“嗯?丁岚上哪去了?”宇文看了看唐考的身后。
“他……暂时和我分开,现在正留守在工作室里。”
“分开?为什么?”宇文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塞施尔长刀在丁岚的身上……”唐考面带歉意地从身上摸出定灵珠,递到了宇文的面前。
“啊?怎么会这样?是他不小心碰上的么?”宇文十分讶异。
“说来话长……”唐考埋着头,脚一直在地上来回划动着,“温雅老师遇害的那天晚上,丁岚听到外面声音嘈杂,就跑出去看热闹,我则一直留在博物馆做共鸣测试,托你的福,我把那东西找出来了!”
“你找到那邪物了?”宇文又惊又喜。
“ 是的!”唐考忽然转过身来,将身上的夹克一撩,他的背上竟然用细绳捆绑着一把黑黝黝的断刀!只见这柄刀窄刃厚脊,刀形纤直,除去可以双手握持的细长刀柄,残余的刃部不会超过三十公分,而且整个锋刃都已被锈迹覆盖,几乎钝成了一把铁尺。奇怪的是,常见的铁锈都是红褐色,这断刀却不知为何锈痕竟是乌黑色。
作者:纳兰元初回复日期:2007-12-3120:58:00
“这就是那件能和邪兵引起共鸣的东西?”宇文将断刀从唐考背上取了下来,见惯了锋利无匹的邪兵,再看到这其貌不扬的断刀,宇文居然隐隐有些失望,不过从这把刀的刀柄上来看,它的形制确实符合唐代横刀的军制要求,看来从朱执中一直流传到无为子的传言倒也不假。
“ 没错,就是这东西,只要它和那把塞施尔长刀之间的距离小于二十米,就会出现很夸张的共鸣。”说到这里,唐考顿了一顿,“既然无为子老先生说过这东西危险,我放在哪里都不放心,只好学你的样子藏在了背上,也正因如此,我暂时不能靠近丁岚,若不然的话,丁岚也会象当初的柏叶那样被邪兵从体内震伤的。”
“可丁岚这笨蛋怎么会被塞施尔长刀附体呢?普通人被那东西缠上是很难摆脱的啊……”宇文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隋凌大开杀戒的可怕场景。
“ 唉……都怪我不小心,找出邪物之后只顾着开心,就忘了去看管放在地上的邪兵,忽然间丁岚从门外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便一把抓起那邪兵。那刀就像活了一样,“ 铮”地一声钻进了丁岚的体内。被邪兵附体的丁岚先是放声狂啸,然后说要去找柏叶算帐,为温雅老师报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三步并成两步跑出了博物馆。我当时完全愣住了,等我跟着追出门,丁岚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后来我才听说你和温雅老师出事了,而丁岚拿到邪兵后就直奔留学生楼,因为他从方欣口中得知,柏叶就在留学生楼里……不过等他赶到那里,柏叶早就不见了,而且就像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一直到今天,柏叶都没有再出现过。后来还有一个胖警察带着人去过留学生楼,好像也是去找柏叶的,不过他们也是一无所获……”
原来胖警察果真听从了自己的建议来调查过柏叶,只可惜柏叶实在太狡猾,居然先行一步躲藏了起来。宇文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你们都怀疑是柏叶杀害了温雅吗?”
“难道不是他吗?只有柏叶才有理由为了陷害你而布下这个局!只可怜温雅老师,就这样变成了无辜的牺牲品!”唐考情绪有些激动地摊开双手。
“可惜没有证据啊……”宇文一声长叹,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 你被带走后的第三天,警察们在整理温雅老师的遗物时,找到了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代为保管,毕业转交”几个字,而信封里面装的是两个存折,每个存折上有三万块钱,存折上的户名,写的是我和丁岚的名字……后来警察把存折转交给我们,我和丁岚试了一下,存折的密码就是我俩各自的生日……”唐考低声说道。
“她怎么会给你们留下一笔钱?”宇文微微有些吃惊。
“ 我和丁岚曾经帮她翻译了不少英文小说,这些钱大概就是出版商给的润笔稿费吧,可能她怕我们得了这笔钱拿去胡乱浪费,所以帮我们存了起来……温雅老师被害之后,学校里一直传得沸沸扬扬,有些话说得很难听……不过我和丁岚都知道,温雅老师其实是个好人……”说着,唐考低下头,抽了一下鼻子。
听到唐考的一席话,宇文也沉默了。
隔了一会儿,唐考见气氛有些沉重,便岔开话题说道:“那天夜里,我匆匆忙忙地收拾了博物馆,还欲盖弥彰地照着展厅陈列布置图把那些古董文物都按照原样摆放好,嘿嘿……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不敢从博物馆那边过路,也不知道学校发现之后是怎么处理的,不过他们好像没有报警……后来疫情爆发,就更顾不上了吧。”
“你拿到这把断刀,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除了能和邪兵共鸣,这东西一点用处也没有,我还当个宝一样成天背在身上……”唐考苦笑了一下。
“难道是因为弄断了,才失去了往日的力量?”宇文仔细察看那断损处,锈迹已经将横断面完全覆盖,看得出此刀断损的时间相当长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出土的时候被考古人员不小心折断的……
“宇文老师,既然你回来了,这断刀就交给你吧,说不定我们可以用它来偷袭柏叶!”
“ 柏叶心思缜密,上次在博物馆突然晕倒一次,现在肯定已经有了防备,而且让他还在间隔我们二十米的时候就察觉到我们的接近,恐怕只会打草惊蛇,我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另外……柏叶与无为子前辈就是为了这把断刀才决一死战,姑且不管它是否还有用,这断刀还是不要随身带着的好。”
作者:纳兰元初回复日期:2007-12-3121:02:00
“那我找个地方埋起来?”
“埋起来的话,万一被柏叶撞大运从附近经过,不就被发现了?”
“这……”
宇文微微一笑,低声对唐考说了一个藏东西的地方。
“哈哈,好主意,反正现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人来往,我这就去把断刀藏起来!”
“嗯,注意安全!藏好断刀以后,你就去把丁岚找来,我们需要见面商量一下,这件事……该有个结果了!”
“老师的意思是……”唐考隐隐猜到了什么。
“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学校里爆发的这场瘟疫,和柏叶脱不了干系!他受了无为子前辈的雷击,恐怕已无力通过结界监控邪兵的去向,目前这个景况只对他一人有利,学校被封锁,所有可能拿着邪兵的人都出不了S大,同时也为他自己养伤拖延出了时间。这家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对人类这么危险的病毒都放了出来,我不能再让他这么毫无顾忌地逍遥下去了!”宇文的目光扫过空旷的操场,脸上神情又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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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出那记事本,黑色封皮上粗糙的触感让宇文仿佛碰到了凝固的血痕,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地走进操场,在一个篮球架下坐了下来。
翻开第一页,“前尘幻世”四个大字映入了宇文的眼帘,这页白纸已完全被温雅的鲜血沾染,黑色的钢笔字嵌在一片暗红色当中,甚是触目惊心。
宇文不忍再细看,连忙翻到后面几页,两页空白之后,娟秀的颜体小字布满了记事本。
“自从拿到那柄长剑,我就觉得身体里仿佛多了一个“人”,他总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让我看见许多奇怪的场面,面对种种真实的场景,我感同身受,在记忆模糊遗忘之前,我最好还是把我的所见所闻记载下来。”在这里,温雅记下了她所看见的全部幻觉。
“ 这位潜伏于我身躯中的“人”,是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很奇怪,虽然他自称“那撒拉”,而他的朋友无论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却都叫他“铸师邦台”。他是马来西亚人,是乘船从海上来到中国的,海上的那场风暴几乎摧毁了他乘坐的大船,艰难地到达陆地后,他又长途跋涉,经过西南边陲的夜郎古道进入了蜀地。在客栈等待了将近一个月,铸师邦台才与其他三位先后到达的外国人会合,四人会合之后,便一同去见一位被他们尊称为高少监的人。”
“五人的第一次见面,气氛十分融洽,虽然大家分属不同的国家,却难得地都会说中国话,而且有如多年未见的兄弟般亲热。那位高少监似乎官职不低,倒也没有什么架子,驱开一众手下,与这几个外国人饮酒作乐,相谈甚欢。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吧,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位高少监,抬起双手来,都是骨节粗大老茧累累,一看便是曾经长期干手工活路的人。对了,在酒席上,波斯来的壮汉介绍过自己,说他叫卡柯?路西亚,而那位叫井上纪良的儒雅青年,自然是一位日本人,还有一位名叫格鲁索尔的中年男子,长着一副白种人的相貌,却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五个人中,就属格鲁索尔的话最少,但他的酒量却是最好的。其余几人最后都不胜酒力说胡话了,他还依然默不作声地自斟自饮。”
看到此处,温雅通灵的程度让宇文吃惊不小,难道她被邪兵附体之后,竟能比莫菲看到更多的东西?从文字中,宇文终于知道了莫菲留下的画作中那几位外国人的名字,而由此看来,附着于克力士剑上的亡魂,应该就是这柄克力士剑的铸造者,因为在古代的马来西亚,铸剑师都会被尊称为“邦台”。而朝廷重臣高骈之子高芳居然会和几个外国人如此来往,也着实有些奇怪。翻过一页,宇文继续看了下去。
“ 四个外国人似乎是为了赶上一场祭奠仪式而来到中国的,斋戒三日之后,高少监便吩咐手下备齐香火蔬果以及猪牛羊三畜的牲牢,就在那高少监府第的大厅里举行了一场颇为盛大的祭奠仪式。奇怪的是,他们拜祭的既不是佛门菩萨,也不是道家真人,而是两幅白布画像!其中一幅画像上,是一个左手握持石锤的干瘦老人,那位高少监起头颂念的祭文中,称这位画上老人为先师欧冶子!而另一幅白布上,则是个泼墨而就的半狮半虎的巨大徽记。这徽记墨色古朴,笔锋粗砺,在那柄蛇形怪剑上也刻有同样的徽记,不知这是否就是他们相互识别的同门标记……”
这五人竟都是战国铸剑大师欧冶子门下?而那半狮半虎的仁兽驺虞,居然是欧冶子一门所独用的徽章?宇文愕然地看着手中的记事本,一页被时间之沙封存的往事正通过温雅笔下文字再次展现。
“ 高少监的祭文是用文言文写的,我只能听懂前面不多的一部分,大概的意思是说,秦始皇荒淫无道,逼迫先祖门人流亡四方,还好大家都意志坚强,各自在异国他乡扎下根基,现在各家的后人又能重新相聚,实在是一大幸事……后面的祭文极为绕口,我也就无法明白了。祭奠师祖之后,四个老外便都拿出了自己从国外带来的得意作品,进行了一场极为复杂的兵器比试……在经过各式各样斩削劈砍的测试之后,卡柯?路西亚带来的弯刀被一致认为是最锋利的武器,而井上纪良的长枪所展现出的坚韧耐久让大家都赞不绝口,格鲁索尔拿出来的那柄短剑则有着与它的短小尺寸毫不相符的巨大破坏力,至于我体内这位铸师邦台打造的蛇形怪剑,自身的锋利程度虽然不如波斯弯刀,但刃身特意用酸液腐蚀出凹凸有致的“帕莫纹”,特别适合淬毒,虽然此举有些阴险,可若在战场上,这把蛇形怪剑的杀伤力无疑是最厉害的了,看来我还是不要去触碰这把蛇剑的好。作为留守中国本土的锻师代表,那位高少监拿出的是自己亲手锻铸的一把单手宽脊大刀,这把大刀也是难得一见的利器,不过与其他兵器相比却没有特别突出的优点,更在测试的后期不慎与波斯弯刀有过一次正面交锋,刀刃崩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看得出来,高少监对自己得意作品的表现很不满意,以至于在兵器比试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温雅文中的描述,和莫菲画作上所绘的场景大同小异,原来这四位外国人的先祖虽然都是当年欧冶子门下一脉相承的铸剑名家,却因为未知的原因流亡到国外,在术界远东考古中发现的那份唐末文献里提到的五十年一次的聚会,看来就是欧冶子一脉流亡海外的门人所约定的,每隔五十年,便会派人回来祭奠师祖,并在同门间进行铸兵技艺的比试。一千多年过去,身在异乡的中国人已经被当地的生活环境所同化,研究出不同的冶炼锻造技艺,所造出的神兵利器自然也大不相同,各有千秋了。
“兵器比试与锻造经验的交流持续到第七天,高少监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奉其父淮南节度使高骈之令,希望四位国外的同仁都能够留下来,在他的军器监中承担兵器制造的工作。可四位锻师千里迢迢出行多日,都已经思乡心切,现在也差不多完成了师门的任务,更是归心似箭,哪里还愿意留在唐末时局动荡的中国?但当他们婉言拒绝了请求之后,一直以来友善和蔼的高少监忽然翻脸不认人,竟然乘他们毫无防备时派人偷走了四件神兵利器,并将四个人都软禁了起来!事起猝然,四人愕然不已,想不到高少监会使出如此手段。而就在他们被软禁的这天夜里,南方天空中忽然掉下一枚形状怪异的陨铁,恰好砸在驻军营地大帐前的空地上。看着这块嵌入地面数十尺,足有战鼓般大小的天外来客,高少监认为这是天启之兆,暗合当前天下大势,顿时改变了主意,要四位锻师先用这枚陨铁合力为他打造一把绝世神兵,并许诺在绝世神兵完成之后就归还各人的兵器。爱物落在了高少监手上,四人不得不开始考虑他的请求,在一番商议之后,他们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四人在军器监中按照商议的打造方案,将全部精力都投入了这柄陨铁刀的打造上,从前期的冶炼到后期的锻造打磨,无一不是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在第三十五天,他们穷尽精血,终于将这块天上落下的顽铁变成了一件削铁如泥的神兵――并将其命名为“星落”。听说兵器完成的消息后,高少监大喜过望,特意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率领全营士兵进驻军器监,以出征般盛大的仪仗队伍来迎接绝世神兵的降临。”
文章行进到这里,原本娟秀端庄的字体忽然变得有些凌乱起来,看得出温雅写到此处时,内心中开始有了难以抑止的震荡。
“ 为了鼓舞兵将士气,高少监要求星落刀必须与普通士兵佩戴的护身横刀完全一样,当高少监从卡柯?路西亚手中接过那柄黑黝黝的陨铁刀并高高举起时,台下五千将士的欢呼声顿时响彻云霄!其余三位锻师不明白眼前的这些将士们为什么如此高兴,便悄悄询问身边一位情绪十分激动的年轻士兵。这位天平军士兵告诉他们,少主高芳已经宣布,他们将于近期撤离蜀地,并带走近两年来打造的各式军器,与身在扬州拥兵自重的淮南节度使高骈会合,随时准备兼并两浙,割据一方,与混乱的末世唐朝彻底决裂!而陨铁星落刀的铸成,便是上天给予的吉兆,他们一定能在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锻师们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卷入了一场即将来临的叛乱风暴,而星落刀的完成,并不代表高少监会放过他们,为了防止他们几位走漏风声,高芳肯定会将他们全部挟持到扬州去,继续为他打造兵器。刹那间,四位锻师的心情一下堕入了冰谷,看着四周群情激昂的中国士兵,归家之日恐怕遥遥无期了……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高少监命令两个士兵走上点将台,让二人拔出他们的佩刀,置于高少监身前,接着,高少监缓缓抬起星落刀,猝然发力,向两柄平行并列的佩刀斩去。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星落刀并没有如众人想象的那样轻易地削断佩刀,而是当地一声被反激开来!全场忽然变得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愕然的目光注视着星落刀。高少监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对付这种普通的唐大刀,就连格鲁索尔的那柄短剑都可以将其轻松斩断,为何这柄星落刀……他再次鼓起全力向那佩刀砍去,可结果依然不尽人意,竟然两柄刀上都出现了豁口!高少监怒火上涌,便如发狂一般接连砍去,星落刀上就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锯齿。”
“所有的士兵都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少主高芳在台上暴跳如雷。而四位锻师也惊讶无比,为何昨日还削铁如泥的宝刀忽然就变成了一片废铁?一直沉默寡言的格鲁索尔突然冒出了一句奇怪的话:“难道我们沮丧的心情让星落刀的刃纹也改变了走向?”可当时谁也不知道,格鲁索尔的这句话竟变成了他的遗言。他的话音刚落,随着“锵”地一声轻响,高少监手中的星落刀断了!半截刀刃腾空而起,反射出一缕刺眼的阳光,晃花了四位锻师的眼睛……”
后续的文字,宇文不用再详细去看了,莫菲留下的最后一幅画作,已经非常清晰地绘出了当时的场景,又恨又妒的高芳,向四位锻师举起了屠刀……
宇文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屠戮同门的高芳受此事的影响,多少会有些闷闷不乐,而迷信的天平军将士肯定也不会再将此事看作吉兆。既然士气受挫,高芳一定会将撤离蜀地之事延期。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无为子前辈也已说得很清楚了,这块天上落下的陨铁,果真不是凡间之物,四位顶尖锻师用毕生功力打造了星落刀,无意间也赋予了它可怕的魔力。即使星落刀断为两截,它还是替四位枉死的锻师展开了十分恐怖的报复,五千天平军将士和二千多工匠,全都变成了它的殉葬品,包括高芳本人,最后也用星落刀自裁了……
这把断裂的星落刀所带来的历史牵连,并未因所有事件参与者的惨死而告终,作为此事真正的幕后操纵者 ――淮南节度使高骈,在痛失爱子之后,这位曾经“一箭贯双雕”而被称为“落雕侍御”的唐末名将也失去了争夺天下的勇气。广明元年(公元880年),黄巢起义军南征,一鼓作气攻下了广州。当时天下公认只有高骈能阻挡黄巢义军的如潮攻势,可他却任由黄巢回师北伐,渡江北上直捣长安,自己只是退守扬州,偏安一侧。僖宗皇帝几次三番下诏令,要他班师勤王,高骈却都以“甲兵数少,眼前防虑处多,但保淮南封疆。”和“或恐余孽遁逃,最要先事布置。”等等理由拒绝了朝廷的征召。可怜无能的僖宗皇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巢起义军攻克洛阳,拿下潼关,一路逼近了长安古城。宰相卢携因畏惧黄巢而自杀后,僖宗便仓惶弃离长安,逃到了四川成都。而此时的高骈,身为“检校司徒、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使、兵马都统、盐铁转运使”,集军、政、财大权于一身,却没有借此机会自立为王,割据一方,反而整天与道士吕用之混在一起,走上了拜求神仙,炼丹寻长生之道的荒唐路。中和二年(公元882年),僖宗恼怒高骈无情,削去了他的兵马都统和盐铁转运使官职。光启三年(公元887年),高骈手下诸将都已经对他重用几个道士,沉迷于缥缈虚无的修仙之术极为不满。从黄巢那边叛降过来的部将毕师铎奉高骈之命出屯高邮,而毕师铎出行之后,便暗中联合诸将,突然返攻扬州!城池陷落后,高骈被囚禁了起来,没过多久,就被毕师铎杀害。又过了十年,朱全忠逼唐哀帝李祝禅位,改国号为梁,辉煌一时的大唐帝国终于灭亡了……
后世史学家常常困惑,广明二年,黄巢在关中立足未稳,如果高骈、郑畋各率雄兵按原计划夹击关中,当时的唐朝中央政府是完全有可能就此平灭黄巢之乱,末世唐朝或者还可以再多坚持几年。可高骈却在关键时刻,将本已发往东塘的八万雄兵悄无声息地撤了回来,这样的撤兵,怎么会不引起朝廷对高骈忠诚的怀疑?高骈不可能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这时候的他,理应学着黄巢造反才是,可他居然又选择了无所作为,直到被朝廷削权,被部将叛杀……
不过现在宇文终于明白了,是高芳之死,让高骈顿感生死无常,而传闻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死在他手下的那些蜀籍突将冤魂回来复仇,也使他从此看淡了前半生的马上功绩。知晓军器监全营覆灭的那天起,这个曾经“恨乏平戎策,惭登拜将坛。手持金钺冷,身挂铁衣寒”的名将高骈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果没有星落刀之乱,这唐末乱世恐怕又会是另一番格局。想到此处,还真是验应了温雅在记事本上写的“前尘幻世”那四个字,宇文不禁发出一声长叹,轻咏了一首高骈所著的《边城听角》。
“席箕风起雁声秋,陇水边沙满目愁。三会五更欲吹尽,不知凡白几人头。”
恍然间,他手上微微一松,记事本轻轻地掉在了地上。
宇文一低头,却看见微风翻动着记事本,最后几页上似乎有用红笔写的字句。难道温雅还有什么遗漏内容是补写在最后的么?他有些诧异地拾起记事本。
记事本的倒数第二页上,写着这么一句话:“心海中还藏有暗礁的你,哪怕在大笑的时候,眼神也会突然变得深不见底……”
而最后一页上,只有字迹潦草的五个字――“宇文,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啊……”宇文紧紧地攥住那小小的记事本,仰头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口中喃喃地说道。坐立在一旁的玄罡似乎看穿了宇文此刻的心情,也笔直地昂起背脊,向着天空放出一声哀伤的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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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老师好久没和我们在一块儿正经吃饭了吧?上次我们大伙聚餐,还是为刚到学校的莫菲接风的时候。”方欣有些感慨地说道。
听到莫菲这两个字,正往唐考杯中倒酒的丁岚忽然手腕微微颤了一下,啤酒泡沫便从杯口溢出了一些,唐考赶紧将嘴凑了上去,哧溜一下将泡沫吸进了嘴里。
方欣看了丁岚一眼,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天若不是因为张月晨没来,她还不怎么方便提起莫菲这个名字呢。
宇文抿了一小口啤酒,对方欣说道:“我好像还欠你一顿饭呢,只可惜红砖阁关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重新开张。”
“唉……我原来还想借你请客的东风,把温老师一并叫起来吃饭,好等着看你们两人的笑话,可就这么一眨眼,温老师她……”提起温雅,方欣的眼圈就有些红了。
“柏叶那个狗杂种!居然敢对温雅老师下毒手!他最好找条阴沟躲一辈子,不然我一定要亲手剁了这个杂碎!”丁岚突然咬牙切齿地猛拍了一下桌子,自从被塞施尔长刀附体之后,他的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起来。
作者:纳兰元初回复日期:2008-1-622:45:00
丁岚拍打桌子的震响吓了方欣一跳,她的神情变得更加哀伤起来。男生们都不知道,方欣已经为温雅老师的死后悔了整整两个星期,如果那天她没有救柏叶,温雅老师恐怕就不会死了……
唐考连忙拍了拍丁岚的肩膀,劝道:“好了好了,先消消气,报仇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你若是整天这样发脾气,恐怕血浆都要多消耗几包……你那还有剩的血浆吗?”
“还剩六七包吧……”丁岚有些闷闷不乐地答道。
宇文与唐考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担忧,丁岚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象通灵的温雅可以分离意志,主动脱离邪兵的控制。他完全不能克制邪兵嗜血的欲望,无论谁要强行夺去邪兵,丁岚的心智立刻就会被邪兵的血欲所占据,挥刀抵抗妄图夺刀的任何人。他现在看起来还算正常,也只是因为他在封校前就弄来了十袋血浆,被鲜血喂饱了的长刀,还暂时没有刺激丁岚的神经。可若是学校继续这么封锁下去,十袋鲜血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宇文心中早已暗暗下定决心,实在迫不得已,他也只能出手将丁岚打个半死再来夺刀了。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温老师拥有胜过莫菲的通灵异禀,她虽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为我们弄清了关于邪兵来龙去脉的一段唐末旧事……”宇文一仰脖,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又清了清嗓子,把温雅留在记事本上的文字给三个学生说了一遍。
听完宇文所叙,方欣忍不住脱口而出:“啊?这四位铸剑师傅真是死得好冤枉!”
丁岚也听得浑身热血沸腾,忽然从体内抽出塞施尔长刀,声音低沉地说道:“难怪他们的亡魂一直不肯散去,附着在这四柄邪兵上苦待千年,一出土就立刻掀起了血雨腥风。不过倒也想不到我手上这把长刀,竟然还是几位顶级锻师公认的天下最锋利长刀……”言语间,丁岚对长刀流露出无比欣赏的神色。
“锋利到极致,韧性上就会差一些,也更容易受损一些。”宇文凝视着长刀上不是很明显的焊接痕迹,说道:“反倒是十字枪攻用刃,守用棍,刚柔并济,难以制服,如果你与柏叶交锋,一定要小心才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唐考忽然开腔问道:“难得四位锻师都没有忘祖,可为什么欧冶子一派的门人要被迫流亡海外呢?”
宇文似乎对此早有了自己的推断,胸有成竹地应道:“高芳拜奠欧冶子祖师的祭文中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师祖们逃亡的原因,但他提到了秦始皇。秦始皇一统江山之后,施行暴政,又惧怕民众造反,便铁血行令,收缴天下兵器,销熔后铸成了传说中的十二金人。但仅是收缴兵器,还远远不能让始皇嬴政放心,他又下令搜捕所有民间会锻造兵器的能工巧匠,并将这些匠人们聚集在咸阳一概坑杀。销兵坑匠的消息传出来,民间的锻师们定然人人自危。而秦始皇所佩携的护身长剑就是欧冶子当年所铸的那把泰阿剑,他又怎会轻易放过欧冶子一派的后继门人?欧冶子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铸造铁剑的锻冶宗师,他的门下弟子自然也只会将毕生之力用于锻造兵器,厄运猝降,这些只会打铁的男人们自然无法反抗天下无敌的凶狠秦军,只能背井离乡,逃亡到亚洲各地。只是没想到,逃得最远的人,竟然还越过了波斯北方的边境,在古高加索扎下了根。现在高加索古邦曾经发现一批铜剑,制式居然与我们中国发现的周代柄首铜环短剑的形制十分相似,恐怕就是这一段远古历史上的工艺交流的证据了。”
“当年那批工匠中应该也有不愿意流连失所,而选择了隐姓埋名,铸剑为犁,从此不再以锻师身份出现的人吧?这位高少监高芳,恐怕就是拜入了选择隐居的这一脉欧冶子门人中,才继承了欧冶子家的锻师身份。”丁岚抬手轻弹塞施尔长刀的刃锋,一阵龙吟般的颤声便传入众人的耳中。
“嗯,我也是这样猜测的。”宇文对丁岚点了点头,“秦始皇毁掉天下兵器,也阻止不了拿竹子削成标枪的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暴秦灭亡后,汉代武器开始由铜兵全面向铁兵发展,这时候最出名的利器是一种将铁条反复折叠锻打而成的百辟刀,这种铸兵工艺的复苏,应该就是留在中国的欧冶子门人重新出山的结果。这样锻造出来的刀刃上会出现一种漂亮的纹路,但用手去抚摩,会有凹凸不平的粗糙感觉,这种类型的兵刃现在统称为糙面花纹刃。而你这柄塞施尔长刀是用少见的乌兹结晶花纹钢锻造,这些精美纹路用手去摸是不会有凹凸感的,这一类刀剑又被称做平面花纹刃。”
唐考挟起一片肥瘦参半的卤肉放在口中,缓缓说道:“宇文老师提到秦始皇所佩戴的泰阿宝剑,我原来也听说过一些相关的传说,《越绝书》中有记载,战国时的楚王曾经去请欧冶子为之铸剑,欧冶子与弟子干将二人“凿茨山,泄其溪,取铁英”,历时两年,才铸得铁剑三柄,取名“龙渊”,“泰阿”和“工布”。这三把剑应该就是中国铁剑的老祖宗了吧?”
“没错,如果遵照历史记录,这三把神兵既是铁剑之祖,也是邪兵之祖!风胡子取此三剑献与楚王,楚王问:何谓龙渊、泰阿、工布?风胡子曰:欲知龙渊,观其状如登高山,临深渊;欲知泰阿,观其纹,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欲知工布,纹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纴,文若流水不绝。风胡子所说的这番话,是在赞扬三柄神兵上的绝美花纹,有如高山深渊般壮丽,又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这花纹并非只有美观的作用,锋刃中如果暗藏这种极细密的纹路,在斩切之间,就能起到锯齿的作用,自然要比寻常刀剑锋利许多,也只有花纹刃兵器才称得上是真正削金断玉的利器!只可惜这种花纹刃锻造技术,现今都已基本失传,虽然也有高科技仿制品出现,但究其细处,已不能与古剑相比了……”宇文说到最后,语气中颇有惋惜之意。
“再怎么珍贵的古剑,制造出来也只是为了杀人,为了这几柄杀人凶器,已经牺牲太多生命了……易南行、王立勋老师、隋凌、奥斯丁、无为子老先生,还有我们的温雅老师……”方欣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了。
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男人们都喝起了闷酒,方欣并不知道,长长的死者名单中,还缺了个曾经无意接收了她的蓝牙短信的吴维……
见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宇文只好换了一个话题:“这几天禽流感病毒发作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你们周围的同学中有发现病例吗?”
“我们系里还算安全,目前一例都没有发现,但我们隔壁那栋宿舍有个冶金系的男生发高烧,结果一寝室的人都被强制送进隔离区了。”唐考摇了摇头。
“大家现在基本都不再外出了,每天窝在寝室里上网,打扑克的人都没有了,只有网络交流才是安全的……其实我倒觉得,这种时候,大家都应该参加一点体育活动,锻炼身体才能提升自身的免疫力嘛。”丁岚也接腔。
唐考又说道:“每天晚上,各系级都要集中点名和统一测量体温,一旦发现体温异常或者咳嗽什么的,你就等着那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把你押送进隔离区吧,嘿嘿……”。
“集中点名和测体温?这样岂不是更容易交叉感染啊?”宇文有些惊讶。
“没办法啊,学生太多,医务工作人员又不够,只能让各系自己集中管理学生了,而且要说相互感染,肯定是不能完全避免的了,每天去食堂打饭的时候,还不是几千学生凑在了一起?大家各安天命吧。”丁岚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眼圈有些发红的方欣无奈地说道:“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几个就都得去四教楼集中了,我是学生会干部,还得早一点过去呢。”
“如果此事与柏叶有关的话,他身上会不会有这种变异H5N1病毒的抗体呢?”唐考忽然想起宇文曾经说过这场瘟疫可能是柏叶制造的。
“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最早提出H5N1病毒可能跨越物种界限,在人群中引起新型流感暴发的人,就是日本国立传染病研究所的病毒学专家田代真人。现在全世界都在进行防治禽流感的疫苗和药物的研制,防止病毒的危险变异。可也说不定会有人主动去研究H5N1病毒的变异,利用科技手段推动病毒的变异进程,毕竟……这将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生化武器。”
“病毒生化武器……这可比邪兵什么的厉害多了……”唐考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
“如果目前的局面是柏叶造成的,那么他封锁学校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消失了两个星期,恐怕他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丁岚,邪兵在你的身上,说不定柏叶很快就会在你面前出现的!”宇文郑重地警告丁岚。
“哈,我就怕他不愿意出现呢,如果老师有什么计划的话,我愿意担当引蛇出洞的诱饵,让这个家伙知道,诱饵也可能是有毒的,嘿嘿……”丁岚冷笑了一下,无比的自信心明显是缘于他体会到了邪兵的力量。
“计划吗?我现在暂时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计划……”宇文皱着眉头,貌似不经意地看了方欣一眼,“目前这个状况,突发事件随时都会发生,我们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果真如宇文所说,他的话音刚落,一直趴在桌子下面的玄罡忽然叫了一声,紧接着,丁岚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叫什么叫?难道你比我的手机还先接到信号么?”丁岚对桌下的玄罡做了一个鬼脸,才将手机掏了出来。
手机刚一接通,在座的人都听见了张月晨带着哭腔的声音。
“丁岚!快来救我啊!他们要送我去隔离区,我没有生病啊,我真的没有发烧……”
还没等丁岚反应过来,电话又猝然间中断了!
“糟了!莫非张月晨被病毒感染了?可昨天我还和她在一起,怎么一点征兆都没看出来?”丁岚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宇文。
宇文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开口向方欣问道:“张月晨她们系是在哪里集中检测体温?”
方欣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答道:“新闻系好像是在传播学院大楼里集中。”
“走!我们都过去看看!”宇文当机立断地一挥手。
四人带着玄罡一路小跑地赶到传播学院大楼外的草坪前,正看见两个身着白色防护服,脸上戴着医用口罩和防护眼镜的男人押着不停挣扎的张月晨从大楼里出来,而三楼的窗户边都站满了好事的学生,神情漠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他们似乎都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事发生了。
“月晨!”丁岚忽然喊了一嗓子。
张月晨一见到丁岚,挣扎得更厉害了,一头长发甩动得左右飘荡起来,看得出她身边的两个医务人员都使出了浑身力气,才勉强按住了张月晨。
丁岚想跑到张月晨的身边,却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第三个医务人员给拦住了。
“你是她的男朋友吗?你的女朋友体温39度,按规定必须马上转移到隔离区。你去劝她一下吧,进隔离区又不是永远出不来了,只要检测出发烧的病因与禽流感病毒无关,我们会把她还给你的。”这位医务人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丁岚说道。
“我不要进隔离区,我不要和病人住在一起,我会被他们传染病毒的!”张月晨又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月晨,你不要太紧张了!”丁岚将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叫道,“不会有事的,我经常和你在一起,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只是太累了,去隔离区休息一下吧,体温下降了我就去接你出来!”
张月晨怔怔地看着丁岚,突然用力一掀,竟将一个比她高大半头的医务人员给推了个踉跄。那位医务人员吃惊地看着面前这身材苗条的漂亮女孩,不知她怎么会突然有了那么大的力气。
“丁岚!你答应了要来接我的!你可别忘了!”张月晨极为严肃地说完这句话,忽然放弃了反抗,十分主动地往隔离区的方向走去,她身后的两个医生倒好像是被她拖着向前走的。
“对不起,既然你经常与她接触,我可不敢保证你没事,请跟我来,让我给你检查一下!”拦在丁岚身前的医生见张月晨已经平静下来,又用力按住了丁岚的肩膀。
本就心烦意乱的丁岚忽然觉得心头有一股邪火升腾而起,猛地一回头,语气冰凉地对身旁的医生说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那医生被丁岚有如寒风般冷冽的目光扫过,就好像突然被人在后颈窝里塞了一块冰砖,浑身乍起的寒意让他瞬间一阵惊恐,极为机械地挪开了放在丁岚肩头的手掌。
宇文一看丁岚势头有点不对,怕是他体内邪兵又在蠢蠢欲动了,连忙对唐考使了个眼色。唐考会意,赶紧冲上前去将丁岚从医生面前拉开,满脸堆笑地向那位医生陪不是:“医生真对不起,我的朋友没有恶意的,谁看到自个女朋友生病了都不会好受,是吧?”
医生退后了两步,又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们也是新闻系的吗?为什么不上去测体温?”
“我们不是这个系的,我们也马上要集中了,这就走,这就走……”唐考硬拉着丁岚往后退开。
瞅着已经无戏可看,刚才还聚集在窗户边的学生们又呼啦一下尽数散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宇文和丁岚都远远地望着张月晨的背影,看着她越过草坪,走入华灯初上的车行道。
张月晨被人送走,丁岚又险些失控,站在方欣身后的玄罡却完全没有去关注,不知是否是宇文如此指使,它一直在十分警觉地仰首扫望四周,那双泛出异样光彩的明亮眼睛小心地监视着周围的每一栋建筑物。
突然,玄罡往前快跑了几步,对着工商管理学院的楼顶发出一声闷哑的吠叫。宇文一惊,急忙顺着玄罡目光的方向望去,暗蓝色的夜空下,一个轮廓模糊的男人身影出现在工商管理学院大楼的楼顶。
那人此刻正用手攀住楼顶水箱旁的卫星天线,从大楼边缘探出半个身子,似乎也在紧盯着渐行渐远的张月晨!就在张月晨跟随两个医务人员坐上路边的一辆医用急救车时,那天台上的男人也转过头来,远远地,与宇文的目光对接在一起!
宇文忽然浑身一震,抬起手臂直指那男人,高声喊道:“柏叶伸宏!”
与此同时,被玄罡叫声提醒的唐考和丁岚也已认出了柏叶,丁岚立刻条件反射般锵地一声亮出了塞施尔长刀!
柏叶明显已经发现了远处草坪上的几个对手,与宇文对望片刻后,他忽然一转身,模糊的身影一下消失在夜空中。
刹那间,宇文心中的某个担心似乎变成了现实。
“丁岚,快去追那辆车!千万别让他们把张月晨带进隔离区!”神情大变的宇文已经顾不上详细解释,话音还未落地,他与玄罡都已开始撒腿狂奔,象两支利箭一般直奔工商管理学院的大楼而去。
“明白!”丁岚眼中异光一闪,反手将长刀往身后一背,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急救车离去的方向追去。
一脸茫然的唐考眼睁睁看着宇文和丁岚快速离去,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愣立当场的方欣,忽然下定决心,跑上前去拉住了方欣的手。
“我们去哪儿?”方欣一怔。
“去拿我的武器!”唐考语气坚定地答道,“连丁岚都被叫上了场,看来是到最后决战了!”
距离丁岚不远的S大临时疾病控制中心和疫情隔离区是用两栋并列在一起暂时腾空的研究生宿舍楼改造的,不过三天的时间,这里就已经收容了接近三百名疑似病人。疫情如此凶猛,让人感觉隔离区附近的空气都是危险的,两栋宿舍楼四周数百米范围内,除了偶尔有医务人员来往,其余的学生和教师们是绝对不愿意靠近的。
难道张月晨已经被送进去了?丁岚站在冷冷清清的隔离区外围,只怕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他试探着向临时搭建的隔离区大门靠近,却被两名穿防护服的持枪士兵发现了,毫不客气地将丁岚推出了他们的监管范围。面对两名拿着枪的守卫,硬闯无疑不够现实,丁岚正有些束手无策,不远处从隔离楼里走出来的两个护士的谈话却让他暗暗吃了一惊。
“老王刚才不是说马上就有一个女性疑似病人要被送过来吗?怎么还没到啊?”
“就是,刚才还说已经上车了,要我们立刻做好准备,他们自己却拖拖拉拉的……”
两个护士的抱怨似乎证明了急救车还没有到达这里,莫非那辆车在半路上就出了什么意外?丁岚想起刚才张月晨拼命挣扎的模样,心下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连忙顺着车行大道往回走,这一路倒行又来到了化学楼附近。距离尚远,丁岚就发现大道旁的一盏路灯有些奇怪,好像比其他的路灯都矮了一截,待他走近一看,原来那根路灯铁柱下方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弯折了下来!丁岚一惊,赶紧环顾四周,不出所料,那辆急救车此刻已经一头扎进了化学楼右侧的自行车棚里。
“月晨!”丁岚发出一声惊叫,那辆急救车虽然装有防撞栏,整个车鼻却已经深深地塌陷了下去,也不知刚才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事故发生时,急救车在撞弯路灯柱后也没能减慢速度,依然重重地往楼墙上撞去。
救护车的后厢门大大地敞开着,丁岚三两步冲上前去,只看见一张滑出车外的急救床歪倒在地上,各种药物和针剂洒得满地都是,一片混乱之中,竟然不见张月晨的踪影!丁岚一把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可里面只有两个浑身是血的医务人员,在剧烈的撞击下早已经断了气。
丁岚忽然注意到脚下车轮竟被整齐地切去了一半,不但车胎爆了,就连车胎中央的钢轴圈也缺了一大块。能够这样截停半路疾驶的救护车,恐怕只有柏叶才能做得到。可张月晨呢?难道她赶在柏叶到来之前先逃了?
远处猝然响起玄罡的咆哮,惊动了心绪茫然的丁岚,他一抬头,玄罡和宇文一先一后地在远处横向掠过,透过昏黄的路灯亮光看去,转瞬即逝的黑色身影就象两个从虚空中穿越而出的幽灵……
丁岚愣怔了一会儿,也迈开大步追了上去,手中持有塞施尔长刀的他,仿佛体内也拥有了源源不绝的精力,竟然可以一直保持短跑般的爆发速度,不一会儿,他便与宇文并驾齐驱了。
“急救车上的两位医生还活着吗?”看到丁岚从身后超越自己,宇文并不感觉吃惊。
丁岚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
“都怪我没能截住柏叶,又白白牺牲了两条性命……”宇文轻轻一叹,脚下跑得更快了,“柏叶扛着已经昏迷的张月晨,速度不会比我们快多少,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逃了!”
“老师……他为什么要劫持月晨啊?月晨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难道他知道邪兵在我手上,想以月晨来要挟我?可他为什么又要躲避我们呢?”丁岚十分不解。
宇文踌躇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丁岚,我说的话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丁岚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
“曾经被温雅老师带走的那柄克力士剑,恐怕现在落到了张月晨的手上……”宇文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你的意思是……”丁岚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我是说……温雅老师也许就是被张月晨杀害的!”
“不可能!月晨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丁岚一下站定了脚步。
“ 大家都怀疑杀人的是柏叶,可你们也说了,柏叶在最近两周都没有再出现过,如果他能在承受无为子前辈的雷击后还有余力刺杀温雅的话,就没道理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放过你和唐考!温雅被害的那天,曾经托张月晨给我带话,这说明她们两人有过接触,并且张月晨也知道温雅藏在什么地方,与柏叶相比,温雅不会对她有任何防备,她也因此有更好的刺杀条件。”
“为什么啊?月晨杀害温雅老师能有什么好处?”丁岚完全无法相信宇文的话。
“ 我一开始虽然也怀疑到她,但也与你一样,总觉得她没有杀人的动机。可你我都忘记了一件事,温雅手上的那柄克力士剑,正是几个月前易南行用来伤害张月晨的武器,张月晨应该是认得这柄邪兵的!她非常清楚克力士剑的威力。”宇文看了一眼前方,玄罡转了个弯,已经跑得看不见了。
“可你总不能……月晨怎么可能为了一把剑去杀人?”丁岚拼命地摇着头。
宇文有些哀伤地看着丁岚,缓缓说道:“就算我有千般怀疑,我也不敢相信她这样温婉可人的女孩子会动手杀人,直到今天柏叶对张月晨表现出了超常的注意力,我才强迫自己如此去设想。如果柏叶不是发现张月晨与邪兵有关系,他是绝对不会对这么个普通的女生动手的。毕竟只有柏叶自己知道,温雅不是他杀的……误伤也好,有意也罢,恐怕温雅的死都与张月晨脱不了关系,你若不相信,就追上柏叶救回张月晨,自己问个究竟吧。”说完,宇文又迅速地跑开了,只留下满脸惊愕神色的丁岚还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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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叶肩上负着的张月晨虽然是个女孩子,总也有八九十斤,一路急奔下来,他还是有些吃力,不过更麻烦的是,他始终无法摆脱紧追而来的玄罡。
跑到空旷的大足球场时,眼看玄罡越来越近,柏叶索性放慢了脚步,到最后,干脆就停在了球场的中央。他这么一停,玄罡反倒有些顾虑起来,也随之减缓了速度,与柏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柏叶不慌不忙地将依然昏迷不醒的张月晨从肩上放了下来,小心地置于草地上,然后神色平静地等待着,直到宇文和丁岚也赶到了球场上。
“混蛋!快把月晨还来!”丁岚刚才听到了自己无法接受的真相,积聚了一腔无名火正无处发泄,现在看到柏叶就如看见了仇人一般,怒气顿时爆发了,右手一翻,举起塞施尔长刀就要朝柏叶冲去。宇文怕丁岚吃亏,连忙一把拉住了他。
“呵呵,真难得啊,总算邪兵宿主都聚集在一块了,我就连你的塞施尔长刀一起收了吧。”柏叶笑吟吟地将自己的十字枪从体内祭出,并顺手摆了个中规中矩的四平枪势。
宇文见柏叶气定神闲,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竟看不出有任何重伤初愈的迹象,不禁为无为子老人的牺牲感到气苦。他冷冷地说道:“柏叶,你真是福大命大,还不知你上次是如何从尸魔纳什的手中逃脱,这次又侥幸避过了无为子前辈的舍命一击。”
“ 无为子老先生那雷霆万钧的一击,我是万万避不开的,只不过依靠不动明王护符的灵力,勉强拣回半条命来。”说到无为子,柏叶脸上顿时肃然起敬,倒也不去隐瞒自己在崩雷诀下受伤的事实。“至于从尸魔手下脱困,倒真是十分侥幸。”说话间,柏叶从衣兜里取出一个玲珑的金铃。
宇文认得这是奥斯丁的东西,心里一下明白了:“难怪当时你能迅速逃离尸魔,原来你是得到了奥斯丁的遗物!”
柏叶回想起当时的危急时刻,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发怵:“没错,不净人操控尸魔,都是用金铃作为灵媒,奥斯丁虽已神魂俱灭,但未施行净礼之前,尸魔不会离开他的身躯。这一点……宇文老师恐怕比我更清楚!如你所愿,我与式神都被突然现身的尸魔大力制住,险些就被它勒死,还好我在意识模糊之前拼命挣扎,无意间从奥斯丁的尸身上摸到了金铃。我用尽全力拽断连接金铃的细金丝线,总算切断了它与不净人之间的灵能联系,那怪物便一下消失了!”说到此处,柏叶看了宇文一眼,“ 难得你当时没有乘机致我于死地,现在是否有些后悔?”
宇文并未立刻答话,眼神微微飘离了片刻,才又问道:“奥斯丁的遗体,你可曾收拾?”
“古波斯不净人的强大力量着实令人敬佩,我倒想依照他们的古老习俗来为奥斯丁举行葬礼,可眼下实在没有天葬的条件,只好将他火化了,火能焚尽世间一切,也勉强算是完成他生前整日念叨的净礼吧。”柏叶微微低首,有些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金铃。
“渡人者终将渡己,如此,甚好!”宇文低声念了一句佛偈,又抬起头来,“常言云,事不过三。你既然已经两次从死神手中逃脱,今天晚上恐怕就不会再有那么幸运了吧?”
“看来老师是存心想要与我做个了断,嗯……中国人常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吧。”柏叶微微偏了一下头,手上十字枪顿时焰芒大盛。
“男人之间的事,不要牵连无辜,动手之前,还请你把张月晨还给我!”丁岚尽量克制着自己说话的语气。
“还给你?”柏叶哈哈一笑,“这女孩子手上可能藏有两柄邪兵,你说我会不会随便放过她呢?”
“两柄邪兵?”宇文和丁岚都是一惊,不知这是从何说起。
“ 你这女朋友心机缜密,城府颇深,我若不是机缘巧合夺得这东西,只怕也被她给瞒过了。”柏叶摇了摇手中金铃,一阵悦耳的铃声在风中飘荡起来,“最近两周我避世养伤,闲极无聊便把玩这金铃,无意间居然在铃铛内壁深处发现了一枚只有半片阿司匹林大小的微型数据存储芯片,这块MemorySpots上记录了奥斯丁在进入中国后近两年来的所有工作日志,由此看来,琐罗亚斯德教的背后有大型财团支持的传闻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据这份日志上的记载,易南行便是死在奥斯丁的手上。”
宇文和丁岚不禁对视了一眼,杀死易南行的凶手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现在他们终于知道,原来那个一拳击碎易南行胸骨的黑衣人就是奥斯丁。
“ 自从有易南行在学校水吧伤人的消息传出,我和奥斯丁都立刻察觉此事可能与邪兵有关,只不过奥斯丁先我一步,发现了易南行的行踪。关于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日志里写得很详细,奥斯丁一直在暗处监视易南行,所以丁岚和唐考去搭救张月晨,以及宇文老师刺伤易南行的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后来他又见易南行逃到小树林中,从地下刨出其余几柄邪兵,便趁机出手截杀了脚上有伤的易南行!”
宇文这时才明白,难怪奥斯丁一直对自己有些不屑,原来他曾经见过自己与易南行搏斗而被踢得一身脚印的狼狈模样。
“ 之后便有了你我都看见了的那三条划破夜空的蓝光,易南行临死前居然用奇怪的手法将邪兵分别掷向了三个方向!奥斯丁没想到易南行还有这么一手,只好丢下还没断气的易南行去追逐邪兵。关于此事,日志上就记录了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关键细节。”柏叶顿了一顿,才又继续说道:“奥斯丁动作迅猛,竟追上了两条亮光,可取回的却只有一件邪兵,那就是我现在手上的这柄十字枪!易南行是将十字枪的枪刃和枪柄分别掷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至于第三条蓝光,那把塞施尔长刀,应该是被隋凌路过时碰巧拾到。”
“你是说……一直没有露面的第四柄邪兵,易南行其实并没有将它掷出去?”宇文顿时明白了柏叶的意思,可此事也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柏叶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等奥斯丁赶回来检查树林,易南行的尸体却又被宇文老师先一步带走了,他再三搜索,确定了第四邪兵并没有藏在树林中。”
“所以你就怀疑邪兵被易南行交给了张月晨?可张月晨被那混蛋断手断脚,足足在医院躺了几个月,如果被邪兵附体,早就嗜血成狂了!怎么可能会安然出院?”丁岚还是不愿意相信张月晨已经变成了邪兵宿主。
“ 我可没说张月晨在那时候就得到了邪兵……”柏叶冷冷地看着丁岚,“事实上,心存疑虑的奥斯丁比我们都更早一步就调查了张月晨,并且确认了还住在医院里的张月晨不是邪兵宿主。但奥斯丁自始至终怀疑易南行曾经将藏匿第四邪兵的地点告诉了张月晨,所以他便耐心地等待着张月晨的病愈归来,这个关键细节奥斯丁隐瞒得非常严密,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逐渐脱离了奥斯丁的控制,现在……他已经失去了争夺邪兵的资格。至于宇文老师的红颜知己温雅小姐,我猜想你们都会认为是我下的手,虽然我曾经将她列入了黑名单,但她的死的确与我无关……真正的凶手我也很想知道是谁,这才冒着被病毒传染的危险,把一个体温超标的病人从医生手中夺过来啊,嘿嘿……”
“月晨是在回校之后才变成邪兵宿主的吗?如果真是这样,倒还可以解释她为何突然性情大变,竟谋害了温雅老师……可她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邪兵的事?”丁岚的情绪一下跌落到低谷之中,喃喃地念叨着。
“为什么?如果你的女朋友不愿意把秘密告诉你,那就要问问你自己是不是也有秘密隐瞒着她咯?”柏叶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却仿佛击中了丁岚的要害,他顿时哑口无言。
“你还有脸说自己冒着被病毒传染的危险……明明就是你下手用变异的禽流感病毒将全校师生都卷进了危险之中!”提到病毒,宇文一下变得怒不可遏。
柏叶脸色微微一暗,沉声说道:“行了,H5N1病毒亚株在人类社会中逐渐变异只是迟早的事,你们现在有了病毒样本,六个月后就可以研制出病毒抗体和免疫药物。假如以后出现世界性范围的疫情爆发,中国在疫苗开发上便可占得一定的先机!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世界各国对禽流感病毒样本的收集已经变成一种暗地里的竞争。只有收集到足够多类型的病毒样本,才能从容应对将来可能大规模突发的疫情。现在我所使用的变异病毒亚株是日本最近才研制出来的,是世界上第一例人与人之间传播的禽流感病毒,无论是作为生化武器还是进行药物研究,从哪个方面的价值来说都应该当成国家机密来保护,若不是因为温雅毁掉了我的式神结界,我又怎会被迫出此下策?如果不能控制整个校园,把邪兵宿主固定在某个范围之内,若是让邪兵流落到外界去,要寻回来就更不容易了。”
“照你这么说,你给我们带来的病毒还是一份大礼不成?”丁岚觉得面前这日本人的逻辑简直是颠倒黑白。
“ 从一个国家的角度来看,这未必是件坏事啊!虽然世界卫生组织希望国际社会共同分享禽流感病毒的样本,但各国之间多少都有一定的私心,病毒样本的分享一直有所保留。而且……我最先使用的是未变异的禽流感病毒,在激发了你们的疫情应急机制之后,才使用了变异的病毒亚株,这样就能保证将病毒传染限制于一定范围之内。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柏叶一本正经地作答道。
宇文心中虽然也承认柏叶所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他还是满面鄙夷地说道:“够了!不要再美化你散布病毒的动机,不管结果如何,你的所作所为始终只是为了日本的私利。若是真心共享病毒样本,直接给中国卫生部打电话吧,又何必用无辜学生作牺牲品?口口声声都说是为了邪兵,你的真正目的恐怕不是这四柄邪兵,而是那把星落刀吧?”
“星落刀?那把用陨铁打造的兵器名字是叫星落刀吗?”柏叶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兴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已经将它从博物馆带走了吧。”
“ 你们的间谍曾经从伊朗考古学家手中盗得一份文献,这让奥斯丁一直耿耿于怀。也不知道那个跟随着主人与阿巴斯王朝商团一同来到中国的波斯奴隶究竟在文献中如何回忆当年关于星落刀的事,竟会让你们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一般蜂拥而来。可星落刀的可怕之处完全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它就象另一种形式的危险病毒,稍有不慎,只怕历史又会重演。”
柏叶神情肃然地说道:“重演?世界的进程不过是个没有拉开幕布的舞台,至于即将上演的剧本,恐怕早已经写好了。你我都没有力量——也没有必要,去干涉这个剧本吧?”
宇文怔了一会儿,忽然嘴角一扯,淡淡地笑了,“看来多说也是无益,那我们就在这个舞台上,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吧!”语毕,他双手一展,虚灵金枪带着一层青色薄雾,有如一条游龙般从宇文手中探出。
柏叶将十字枪奋力一振,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鲜血与铁锈气息的怪味。“来吧,你们可以一起上!”他竟挑衅地对着宇文招了招手。
面对神情倨傲的柏叶,宇文并没有马上作出回应,他一直盯着那还残留着暗红色斑痕的十字枪刃锋,总觉得上面还沾着无为子老人的鲜血。再加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怪味,他又仿佛看见了死在自己怀中的温雅,以及满手黏糊糊的血迹……
恍惚之中,心神不宁的宇文眼前景象居然起了变化,天地间仿佛垂下一帘灰色幕布,世间一切都变得只有黑白二色,那曾经在梦中出现的一片诡异阴霾,又从他身后侵袭而来,慢慢裹住了宇文的全身,并越收越紧。
站在一旁的丁岚正奇怪,大敌当前,宇文为什么突然没有了反应,他回头一望,却骇然发现宇文竟然表情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连忙伸手摇了摇宇文的肩膀,焦急地低声叫道:“老师!老师!你怎么了?”
猝然间,脸色铁青的宇文猛地睁开双眼,露出一副丁岚从未见过的狰狞面容,牙缝中蹦出一个硬梆梆的“杀”字!
听到一声令下,早已摩拳擦掌等得不耐烦的玄罡犹如一枚出膛子弹般径直向柏叶冲去!
长枪号称百兵之王,优势就在于远程制敌,而这优势却是以与敌人保持一定距离为前提,玄罡似乎对此十分清楚,所以一开始它便全力发挥出自己的速度优势,逼迫柏叶贴身近战。但柏叶终究不是普通人,自从克服对玄罡的莫名恐惧心理之后,他早就期待着与玄罡再次对决的这一天,时常将式神幻化成玄罡的模样进行虚拟演武,琢磨玄罡的各种攻击方式。此刻一击不中,他立即胸有成竹地化枪为棍,大力横扫十字枪的尾柄,快捷凌厉地一打一戳,便硬生生崩开了玄罡的獠牙利爪。
刚将玄罡格开,柏叶忽然感觉脸上仿佛有无数细沙吹拂,空中陡然现出一片黑影。他抬头定睛一看,从天而降的丁岚正高举塞施尔长刀,径直向他天灵劈去。丁岚借助邪兵之力高高跃起,已经突破了常人力量的极限,柏叶见丁岚单手挥刀势大力沉,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塞施尔长刀的锋利,不敢直接用十字枪的铁木枪柄去架挡。眼见长刀就要劈中脑门,柏叶居然将身躯一沉,上半身后仰,双腿直插天空使出一记倒挂金勾,足尖一下踢中了丁岚的手肘关节。
丁岚只觉得臂弯一麻,手上蓄积的力量一下被化解了大半,他勉强借用身躯下坠之势继续将长刀下压,却被身处半空的柏叶从容不迫地反手一抽,十字枪抡起一个大圆,猛地将丁岚连人带刀给砸了下来。
柏叶翻身落地还未站稳,正前方宇文的虚灵长枪又迅猛无匹地直扎了过来,虽然柏叶的空翻落点只是后退了不到两步,落地时还佝着腰,但这已经给他留出了足够的反击空间,反背在身后的十字枪就势贴着柏叶后背向前疾刺而出,顿时与虚灵枪交错在一起。
双方长枪甫一接触,便激起了一簇四处溅射的碎灵火花。仅凭意念生成的虚灵金枪竟象有实体的真实武器一样和十字枪相互摩擦,连带着发出一种怪异的震响。
眼看柏叶的十字边刺钩住了虚灵枪柄,竟一路猛推朝自己握枪的双手划来,宇文轻哼一声,索性双掌一推弃离已被压制的虚灵金枪,身形向右侧晃动之际,再次从手中幻化出第二柄虚灵枪。
十字枪原本钩锁的那支虚灵枪突然失去宇文的灵力支撑,一下转为虚无状态,柏叶只觉得贯注于十字枪上的力量忽然扑了个空,连忙抬腿跨步稳住前冲的身躯,刚保持了身体的平衡,宇文的第二柄虚灵枪又冷不丁从左下角斜刺了过来。
柏叶微微吃了一惊,脚下猝然发力后退,既是为了躲避宇文的虚灵枪,也是为了将刚才用力太猛冲过头的十字枪收回来,那枪刃上的横刺此刻便发挥了力量,在柏叶一拖之下,极快地从宇文腰后平平割来,宇文速度不及柏叶,若要硬往前冲追击,只怕后腰不保,他只好及时收枪回防架住倒刺,让柏叶得以从容后退。
一轮交锋之后,柏叶毫不费力地震开玄罡丁岚,却没料到会被宇文逼退,他不禁有些惊讶。本以为宇文武艺功底有限,与神兽玄罡和邪兵宿主丁岚相比应是最弱的一个,但宇文懂得扬长避短,利用虚灵枪可虚可实的特性进行攻击,就好像一个人同时带了许多柄长枪,一招一式间已经突破了传统枪术套路的范畴,对于只有一柄十字枪的柏叶来说,还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宇文审时度势,眼见己方轮番进击只会被柏叶各个击破,便沉声叫道:“快攻,并肩上!”
玄罡与丁岚会意,各自调整呼吸后,二人一犬竟同时往柏叶扑去,瞬间封住柏叶上中下三路!只见丁岚将长刀舞出一片雪亮刀光,纵身飞斩柏叶颈部,玄罡也张开血盆大口直攻柏叶下盘,宇文则运足劲力一气通贯,虚灵枪在两丈之外便有如奔雷般袭向柏叶胸腹中段。
“好完美的进攻组合!真不像是临时搭档啊。”柏叶沉心静气,将十字枪旋转得有如风车一般,宇文等人有如惊涛骇浪般的几番进攻都被他尽数荡开。
柏叶存心只守不攻,十字枪防护得滴水不漏,宇文一时间也拿他无可奈何。丁岚心中焦躁,便想绕行到柏叶身后,与宇文前后夹击,谁知他刚向侧面移动了几步,柏叶身后就晃出一个幽灵般的人影,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丁岚,似乎洞悉了丁岚的一举一动。
“别怕!那是他的式神,以你目前的力量,式神不会是你的对手。”宇文察觉了丁岚的异动,立刻对他高声指引。
既然宇文这么说,丁岚也一下壮起了胆,手中弯刀一展,便斜斜地向那人影劈去。出人意料的是,那式神不但没有躲闪,却迎面向丁岚撞来。
就在式神离开柏叶身旁的那一刹那,宇文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柏叶原本密不透风的防御忽然空门大开,露出了胸腹间的要害,不出五招,宇文便在玄罡的联手下轻易穿透了十字枪防线,可虚灵枪刺入柏叶身躯时的感觉却象扎进了一团巨大的棉花。
“糟了!”宇文慌忙扭头去看丁岚那边,丁岚却已经和那幽灵般的人影交上了手,原来那直奔丁岚而去的式神才是柏叶的本体,他们都中了柏叶的金蝉脱壳之计。
见对手赤手空拳,丁岚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与柏叶单打独斗,一时轻敌,顿时落了下风,待他看清面前的黑影露出诡异笑容,才恍然惊觉,可还没等到宇文赶来救助,他就被柏叶一记重拳击中了腹部。丁岚何时承受过这样巨大的力量,立刻感觉肚内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疼痛,他浑身剧烈一颤,弯刀也险些脱了手。
但打击并未就此结束,“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随着柏叶口中跳出九字真言,一条细长的火龙猛地从柏叶手臂上窜出,沿着丁岚的腹部向外扩展,瞬间缠绕了他的全身。
“嗷啊!”浑身被烈焰灼烧的丁岚顿时发出一声惨呼,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宇文心急如焚,大喝一声搅动手中长枪,将假冒柏叶的式神给绞了个粉碎,可那式神在消散之前,还没忘记将手中的十字枪往空中用力一抛,长枪高高飞起,又笔直地落到柏叶身前。
也难怪宇文会被误导,他的对手虽是式神,但手中的十字枪却是真货。面对挥动中气魄十足的十字长枪,谁也没想到柏叶会大胆到暂时放开邪兵,再加上夜晚的球场内光线昏暗,就连机敏的玄罡也没能察觉眼前对手已被偷梁换柱。
眼看丁岚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身上的火龙却一直压不灭。宇文连忙飞奔到丁岚身前,单掌一划,一层薄薄的虚灵冰瞬间覆盖了丁岚全身,将那条狂乱肆虐的火龙给扑灭了。丁岚勉强用力挣破冰封,身上立刻飘起一层黑烟,他长吐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叫痛,便昏厥了过去。只见丁岚被烧坏的衣衫下裸露出大片身躯,肌肤上遍布着一条条仿佛被皮鞭抽打出来的细长黑色灼伤。
宇文连喊了丁岚好几声,他都没有答应,似乎刚才的挣破薄冰已经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无奈之下,宇文只好将丁岚从球场中央往外拖。
柏叶颇有耐心地看着宇文所做的一切,直到宇文安顿好丁岚,他才顺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十字枪,面对宇文微微一笑,说道:“难得今天三英战吕布,这么快就倒下一个,让我打得不够尽兴啊。”
宇文冷哼一声,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正要说几句带刺的话,四周突然传来“哐”的一声巨响,原本一片昏黑的球场忽然亮如白昼,不知是谁打开了球场两头的巨型高杆照明灯。
“我没听错吧?居然有人在这里大言不惭,自比人中吕布,可惜我们实在没有他那样的厚脸皮,冒充不来桃园结义的刘关张,不然的话还可以给吕布大人应个景!”唐考的声音悠悠扬扬地从某处传了过来。
“嘿嘿……你小子刚入场就来抢我的台词啊?”宇文朗声大笑起来,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丁岚的受伤而被挫低气势。
“都说踢球要看下半场啦,丁岚的位置就由我来接替吧。”唐考的声音是通过球场广播传来的,但此时的广播台上半个人影也没有,谁也不知道他目前身在何处。
柏叶警觉地看着四周,唐考百步穿杨的箭术让他不得不小心提防。可在四台巨大的照明灯下,柏叶的眼睛始终有些看不清逆光的看台,更别提找到唐考的位置了。
“不过……你们就这么把张月晨扔在球场中央,一会儿打起来踩到人家不太好吧?”唐考忽然扯开了话题,“倒不如我叫个人来先把碍事的都抬下去……方欣!来帮个忙!”
“方欣?”柏叶微微一愣,目光在四周晃了一圈。果然,方欣的窈窕身影出现在球场入口的位置,她抬头看了柏叶一眼,又赶紧低着头快步向昏迷的张月晨跑去。
柏叶眉头一皱,正要往前跨出一步,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支响箭从他身后直直飞来。听到风声的柏叶转身抬枪便挡,截断箭身的同时,也顺手将一道枪劲甩向飞箭袭来的位置。可远处看台上只是传来噼啪几声脆响,锋利的枪劲只不过破坏了几张塑料椅的靠背。唐考曾经见识过十字枪的远程攻击威力,自然早有准备,在射出飞箭的同时就已经跑开了。
“哈哈,打不中我就拿椅子出气啊?你也太没品了,破坏公共财物可是要罚款的!”广播喇叭里又传来唐考的笑声。
宇文见唐考已经出手,也趁机出枪快攻,柏叶刚回身架住宇文的攻势,第二支飞箭又从另一个方向射来了,这一次瞄准的则是柏叶的下腰,他已来不及再用长枪去击落飞箭,只能择机闪身躲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面对看不见来处的冷箭,柏叶顿时感觉自己已被两面夹击,心里不禁隐隐有些不安。
“宇文老师,这家伙好像闪躲得挺快啊,下一箭我要射他的脚板,等我把他钉在地上,你就方便揍他了……”唐考故意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似乎存心要扰乱柏叶的心绪。
暗箭不断地从各个方向飞来,就好似黑暗的看台上埋伏了许多人,柏叶不得不去分心提防,与宇文的交战便有些束手束脚,当玄罡也穿插进来对他猛攻时,柏叶竟被逼得连连后退。方欣也借此机会将张月晨拖到了场外,与受伤的丁岚放在一起。
“ 啊呀,真不知道你平日是怎么做人的,怎么连狗都讨厌你,见你就想咬……”隐藏在暗处的唐考嘴上不断东拉西扯,脚下却一直没有停步。他上窜下跳地在看台上飞奔,再瞅准时机冷不丁地向柏叶射出一箭,十分有效地牵制住了柏叶,唐考从前的一番苦练终于起了作用,他竟能在五十米外精确狙击对手。但唐考心中也明白,自己不过是沾了球场两端高杆照明灯的光,时间一长,等柏叶的眼睛适应了看台的黑暗,自己难免就会露出行踪,眼下也只能希望宇文和玄罡能有所表现了。
忽然,唐考看见玄罡在攻击柏叶的同时把头扭向了自己,脸上居然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情,那表情就好像在暗示自己什么。这条巨狼果然不同凡响,柏叶看不见唐考,它倒看得一清二楚。
机会不多了,唐考极快地思考了一下,决定冒险一试。
一支劲道不是很足的飞箭呈抛物线射向球场中的战圈,柏叶耳中听得真切,立刻察觉这支箭的准头略失,自己不用特意躲闪,他放心地向前迈进一步,抬枪疾刺宇文。那支箭在柏叶肩旁两尺的位置飞过,倒朝着玄罡去了。
突然,玄罡原地起跳高高跃起,用它那有力的钢爪重重地一拍,竟将那支羽箭强行调转了方向,柏叶一愣,却已经晚了。
猝然改向的飞箭力量虽然减弱了许多,但还是深深地扎进了柏叶的右臂,因为被唐考特意打磨过的箭头已经变得十分尖锐。
柏叶闷哼了一声,中箭之处立刻沁出一圈血迹,负痛的手臂无法再使出全力,宇文借机反击,虚灵枪居然掠过十字枪点中了柏叶的右肩,再次扩大了战果。
“BINGO!”眼看自己与玄罡的配合果真奏效,唐考忍不住一挥拳头叫出了声!
“呵呵……你以为你真是金刚不坏之身么?”宇文略带嘲讽地笑道。
柏叶忍痛拔出羽箭,用力掷于地上,抬头对着空中喊道:“唐考,真是好箭法!可把你自己的新运动衣射坏了,就有点可惜哦。”
唐考一愣,目光便死死地盯住了柏叶,今天柏叶穿的是一件耐克黑色运动外套,刚才就一直觉得很眼熟。
“你又在胡说什么?”唐考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欠缺冷静了。
“我身上这件衣服不是你的吗?这帽子里面还绣着你的名字呀!”柏叶冷笑着将外套后面附带的帽子拉过来套在了头上。
唐考带着不解的眼神望向方欣,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他还是看见方欣脸上掠过一阵惊慌。其实方欣在刚才走进球场时就已经发现了,柏叶身上所穿的运动外套正是自己那天救他的时候给他披上的那一件,而那帽子里的名字却是唐考请她帮忙绣上去的。
“方欣,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衣服不是在你那里吗?”唐考的声音被广播喇叭放大了许多倍,语气中隐隐的责怪似乎也被放大了许多。
“唐考……你听我解释……”方欣有些焦急地想要辩解,却一下不知该从何说起。
宇文此刻也迷惘地扭头去看场外的方欣,不知这三人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 方欣……你不会真的……”唐考忽然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雨夜,方欣和柏叶曾并肩在自己面前走过……这个场景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可现在又十分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唐考一边说话,一边走下看台向方欣靠近,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渐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暴露在灯光下。
“原来你躲在这里!”柏叶冷哼一声,忽然抡起十字枪划出两道破空枪劲,交叉着飞向唐考。
“快躲开!”宇文忽然醒悟,唐考是中了柏叶的诱敌之计,他连忙高声叫喊起来。还好唐考反应不错,刚听见宇文的叫喊就脖子一缩,整个人都蹲了下去。可他手中那把名牌长弓却没能躲过锋利的无形枪劲。
眨眼之间弓断弦伤,长弓就象一支试刀的毛竹那样被轻易削成两段,看着残存的弓弦无力地垂在自己的手腕上,唐考一下就愣住了。宇文这时才注意到唐考的打扮,为了腾出双手拉弓引箭,唐考就把一只手机用布条绑在自己的耳边,原来他就是这样用两个互相接通的手机,将声音传到广播室的麦克风旁。
可柏叶并不想就此放过唐考,他发出一声怒喝,手脚并用攀上看台,在方欣的尖叫声中径直向唐考冲去。失去长弓的唐考在手持邪兵的柏叶面前无疑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愣立片刻,才反应过来撒腿开逃。宇文和玄罡虽然也随后采取了行动,却始终慢了半拍,待到他们也跃上看台,柏叶已经高举长枪追杀到唐考身后了。
“给我受死吧!”腾空而起的柏叶眼中凶光毕露,用投掷标枪的姿势瞄准了唐考。
危急时刻,一个速度极快的人影从方欣身旁跃起,抢先落于柏叶与唐考之间,“锵”的一声架住了邪芒暴长的十字枪。柏叶只觉得有一团异常强大的气场堵在了自己的去路,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量,也不能再将十字枪往前推动半分。
“是丁岚!谢天谢地……”距离最近的方欣这时才注意到,原本在自己脚边奄奄一息的丁岚竟不知在何时已苏醒过来,并飞身救下了唐考。
可奇怪的是,丁岚对方欣惊喜的叫喊完全没有反应,只是神情漠然地看着被自己用长刀架住的十字枪,并用一种沙哑怪异的腔调说道:“井上,你的枪该打磨了。”
柏叶一惊,感觉丁岚怎么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他手一松,将长枪收了回来,重新摆了个可攻可守的四平枪势。
“哎!老丁!多谢了,我没武器了,快帮我顶住这家伙!”唐考看清救下自己的正是丁岚,心中十分感激。但丁岚对他的话却充耳不闻,依旧用直愣愣的眼神看着柏叶。
“井上……”宇文皱着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间,他面对丁岚高声叫道:“卡柯?路西亚!”
丁岚居然立刻有了反应,扭头望向宇文这边。
“你面前这个家伙不是井上纪良,他是夺走井上的十字枪的那个人,高芳!”宇文放开嗓门吼了起来。
“高芳……高芳……”丁岚念叨着这个名字,猝然间,他仰首发出震天怒吼,举刀便向柏叶砍来,塞施尔长刀划过的地方,一股森然杀气冲天而起。
“ 难道真是古代亡者的灵魂附在了丁岚身上?“柏叶曾经看过那份波斯奴隶所口述的回忆录,对卡柯?路西亚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因为那波斯奴隶的主人正是卡柯?路西亚。据回忆录中所载,卡柯生前原本是古波斯东北部呼罗珊行省的一位贵族,他既是一位锻艺精良的工匠,又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名将。公元八世纪,卡柯曾经带领着波斯人奋勇抵抗意图统治整个波斯的阿拉伯人,为后来的波斯贵族们叛离阿拉伯人的阿巴斯王朝,建立塔希尔王朝打下了坚实基础。如果不是因为在中国发生了意外,埋骨遥远的异国他乡,回到波斯后的卡柯也应该会成为割据一方的王者,而那昙花一现的塔希尔王朝也不会如此的短命。志在振兴古波斯荣光的奥斯丁不远千里前来取回卡柯的爱刀,其精神层面上的意义恐怕更大于宝刀的锋锐吧……
眼见丁岚苏醒后竟变得更加勇猛,宇文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丁岚刚才受伤昏迷,正是自我意识比较虚弱的时候,潜伏在邪兵上的亡魂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旦长时间没有外来意志干扰,这亡灵的意识便会慢慢掌握丁岚躯体的主导权。
虽然宇文暂时将卡柯?路西亚的仇恨引到了柏叶身上,增加了一位强大的帮手,可他心中却高兴不起来,如果一直让卡柯占据丁岚的躯体,丁岚的意识还回得来吗?但眼下这般局面,也只求能速战速决,解决了柏叶之后再来理会丁岚了。
柏叶右臂有伤,十字枪原本的灵动有力都只能发挥出七成,遇上久经沙场的卡柯?路西亚,顿时陷入了苦战,忽然半路上又杀出宇文和玄罡,柏叶不禁处处受制,被迫从看台上退到了球场中。一旁观战的唐考暗暗捏紧了拳头,只希望可恨的柏叶不出十招就被丁岚斩于刀下,可他瞥了一眼身边的方欣,却见她脸上神情复杂,竟看不出她究竟担心的是谁,唐考心中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柏叶落于下风,但进退有序,防守得法,一时间也还能勉强支撑。可性情暴躁的卡柯在当年的战场上都是横冲直撞三两招就决出胜负,何时打过这样的拉锯战?他终于按捺不住狂性大发,振臂高呼之际,平地上顿时卷起一阵沙尘暴!刹那间,风沙飞扬遮天蔽日,竟挡住了两架巨大的高杆照明灯,所有人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由于看不清对手,激战中的柏叶与宇文也被迫分离开来。
这一手宇文曾在对战隋凌时见识过,可与此刻这股拥有实形的狂沙相比,隋凌不过是小孩玩沙堡打翻了泥桶。
“ 哧……”随着空中传来的一声沉重鼻息,正疯狂扑打众人脸庞的细沙突然停止了窜动,竟然在半空中悬浮静止下来,淡黄色的沙粒充斥了整个球场的空间。宇文伸手去拨动眼前的沙粒,虽然可以将其拨开,但细沙们仿佛都脱离了地心引力,并不往地上掉落。紧接着,清越的马嘶声在柏叶与宇文的耳边响起,二人心中明白,这是卡柯在召唤他的沙漠战马。
“哼哼……波斯铁骑么?”柏叶发出一阵阴沉的冷笑,猛然间单手高举十字枪,一股蓝色波光从枪刃尖端激射天空,并向四周扩散开来。湛蓝色光柱笼罩下,柏叶身边悬浮的沙粒突然全都落在了地面上,逐渐积聚成形,慢慢幻化成一匹高大的沙马。
宇文不禁大吃一惊,柏叶所做的一切和隋凌所为如出一辙,他竟是要和卡柯在马上决一胜负!可为何他也能用相同的方法召唤沙马呢?
沙马成形后,柏叶翻身上马,猛地一拽缰绳,那灰土色的骏马负痛嘶鸣,向后退入细沙构成的屏障之中,转眼间就已看不见柏叶的身影。
宇文看了看左右,视线所及之处只有黄沙一片,也不知柏叶与丁岚都退到了什么位置,他不禁一咬牙,怒道:“难道是欺负我没马,不带我玩不成?”宇文旋即对着空中吹了一声口哨,被骤起沙尘隔开的玄罡听到哨声,立刻闻声而至靠在了宇文脚边。
“老伙计,愿不愿意再玩玩我们小时候常玩的把戏啊?”宇文用半带商量的口气对玄罡说道,并拍了拍它的肩头。玄罡抬头瞥了宇文一眼,眼神渐渐变得苍茫,忽然全身绷紧,将一口钢牙咬得咔咔响。宇文一见,立刻向后退开两步,等待玄罡施法。
转瞬之间,一匹幽蓝色巨狼虚影浮现在玄罡上空,这狼形虚影昂首挺胸地舒展了一下身躯,又陡然下落,与玄罡融合在一起。随着虚影归位,玄罡绷紧的身体一下放松了,那浑身骨骼竟格格作响,饱满的肌肉也缓缓膨胀开来,不一会儿,玄罡的身躯就比先前大了两倍,变成一条两米多高的黑色巨狼!
“过了十岁,我就没骑过狼了……”宇文挠挠了脑袋,“你可得悠着点。”由于不能像柏叶和卡柯那样幻化出马鞍,跨上玄罡脊背的宇文只能紧紧地揪住玄罡颈上的长毛,并放低重心,几乎是伏在了玄罡背上。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悬浮在半空的黄沙触手可及,让人仿佛处身于某个坟墓的深处,情不自禁地想要大口呼吸。唐考与方欣看不清球场内的情况,难免忐忑不安,两人却没注意到,刚才沙暴骤起时,他们都不自觉地牵住了彼此的手,十指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忽然,卡柯身下的骏马打了个响鼻,所有沙砾都在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哗”地一下尽数洒落在草地上,铺满草皮的球场眨眼间变成了黄沙漫野的干燥沙漠。
“都有了坐骑么?”卡柯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便自顾自地驾马后退,一直走到球场中心才又转过身来。柏叶和宇文都明白,这是为了拉开距离便于冲锋,他们也照着卡柯的模样各自退后了三四十米,占据了两个角球点。
三个高大威猛的骑士互成犄角之势,相互对视片刻之后,马蹄声遽然响起!三人几乎同时催动了胯下的坐骑。柏叶与卡柯两人面对面地发起了冲击,宇文则将虚灵枪平挺着挟于腋下,骑着飞奔的玄罡,往二人即将交汇的中点冲去。
两匹沙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卡柯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邪兵,只等两马交错的那一刹那,便要将对手斩于马下。宇文却估计柏叶未必会被卡柯一举击落,便将玄罡驱使到它的速度极限,打算在柏叶与卡柯交错而过之后,再从侧面追上柏叶,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就在三者之间的距离已不足十米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眨眼之间,宇文只觉眼前景象突然起了变化,就好像自己与柏叶的位置瞬间对调了一般,现在竟是卡柯迎面朝宇文猛冲了过来!
变故陡生,已容不得宇文去惊愕与思考,他立刻将手中虚灵枪化为虚无状态,生怕伤到丁岚的身躯,玄罡也犹如条件反射般侧腰倾身,想往一旁闪躲,可卡柯却没有宇文这样的顾忌,他只是恼怒眼前的对手为何突然变换成另一个不相干的家伙,手中的长刀依然平平地向宇文划去。
极快的速度造成了难以控制的伤害,玄罡不能眼睁睁看着宇文被邪兵所伤,它猛地一弓身子,将宇文从身上掀了下去,然后抬起巨爪凌空拍去,竟将卡柯身下沙幻骏马的头颅击了个粉碎!卡柯眼见张牙舞爪的巨狼瞬间击毙坐骑,手中的塞施尔长刀立刻方向一转,深深地插进了玄罡体内。邪兵力量非同小可,玄罡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但它与卡柯前冲的速度都实在太快,巨大的动能使它身不由己地一头撞向卡柯胸前。被卡柯亡魂操纵的丁岚早就是伤痕累累,在刚才对柏叶的追击中又严重透支了这个年轻人的体力,眼下再被铜筋铁骨的玄罡重重一撞,无论卡柯精神力量如何强大,这个普通人的脆弱身躯也已经扛不住了,整个人顿时蜷成一团,从马上倒摔落地。
那匹被玄罡击杀的沙马虽然连脑袋都没有了,但惯性的作用还是让这无头马身继续往前疾冲,被玄罡抛至半空的宇文躲闪不及,只能硬承了这股冲击。人马相撞,宇文顿时痛呼一声,落地后还在沙地上接连翻滚了好几圈,而直到此时,无头沙马才现出原形,散成了一滩黄沙。
眼看玄罡和丁岚都已无法站立,受伤稍轻的宇文刚要忍痛起身,柏叶又如鬼魅般从侧面驾马杀出,用十字枪的尾柄狠狠地抽打在宇文的腰腹处。宇文腰间顿时一阵剧痛,他就像一根折断的小树般弯下了腰,“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细小的血珠撒在沙地上,还来不及向下渗透,那片铺在地上的厚厚一层黄沙却慢慢地变得透明了,看来丁岚的躯体已不足于支撑邪兵的力量,使得卡柯的强大灵力也正渐渐地退去。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宇文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极不甘心地看着柏叶,不知柏叶究竟是玩了什么把戏,竟然兵不血刃就让宇文,玄罡和丁岚三败俱伤!
柏叶跳下沙马,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沙子,平静地说道:“其实很简单,卡柯幻化出来的沙漠,为我制造海市蜃楼提供了条件,我用地火暗中加热了这些地上的沙子,下热上冷,使得接近地面的空气密度和半空中的空气密度出现了巨大差异,光线穿过不同密度的空气层,便产生了折射,让你和卡柯看见了类似海市蜃楼的幻景。”
宇文看了看身旁已经丧失战斗力的玄罡和丁岚,不禁长叹了一声,一番苦战才勉强占据优势的己方,竟被柏叶瞬间瓦解……不过柏叶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造出以假乱真的蜃景,利用外界条件自如地操纵光线,也是极不容易了。无为子第一次见到柏叶,就说他是宇文平生大敌,倒还真是一语成谶。
柏叶见宇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似乎还想举枪反抗,他便又用枪柄重重地砸在宇文的后颈上。宇文顿感天旋地转,啪嚓一下跪倒在地上。
“你要杀我也没关系,不过请你放过这几个年轻人。”宇文用一只手撑住地面,顽强地昂起头,目光投向不远处正惊慌失措而又心急如焚的唐考与方欣。
唐考刚才还对自己的运动衣为何穿在了柏叶身上而疑窦丛生,可后来形势急转,他也顾不上再去追问方欣,待到漫天风沙骤起时,二人相互担心,双手早已情不自禁地牵在了一起。
柏叶抬头望去,视线却落在唐考与方欣紧扣的双手上,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赶紧扭转了头,似乎很不愿意看见这一场景。
宇文却将柏叶这一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数纳入眼中,不禁为唐考极度担心起来。
柏叶寂然回头,语气低沉地对宇文说道:“宇文老师……虽然确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父亲。可杀你又有什么用?对于早已参透了生死的黄泉引路人来说,死,恐怕是一种解脱吧?”
“你父亲的死,我很抱歉……”宇文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沫。
“ 说对不起能有什么意义?我最讨厌中国人的这种虚伪!不过我更讨厌日本人将这种虚伪学到了极致!”柏叶猛地抬腿踢中宇文的腹部,粗暴地打断了宇文,顿了一顿,他又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杀的,偏偏就是你身边的人,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体会什么是真正的痛苦!”说完,柏叶就径直往倒在地上的丁岚走去。
“你已经伤害了许多我身边的人,难道还不够吗?”宇文望着柏叶的背影,注视柏叶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刚才那一撞,撞断了丁岚的两根肋骨,剧痛之下,本我的意志强行镇压了邪兵上的卡柯亡魂,倒让丁岚的意识复苏了。丁岚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走到他身旁的柏叶,他本能地举起了塞施尔长刀,想要阻挡柏叶的接近。可柏叶只是抬手给他脸上来了一拳,就顺手夺去了丁岚手中的长刀。丁岚此刻过于虚弱,已经无法为自己保留邪兵了。
“失而复得,可喜可贺!”柏叶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仔细看着手中的塞施尔长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就在此时,宇文把耳朵贴在了地上,似乎在仔细倾听着什么,然后他再次挣扎着站起身,对场边的两个年轻人招了招手。唐考一怔,用手指了指自己,宇文却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唐考身旁的方欣。方欣迟疑了一会儿,见柏叶依旧背对着宇文,便赶紧跑了过来。
“方欣,对不起,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宇文的脸色十分苍白。
方欣微微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
宇文便把头凑到方欣耳边,轻声地说了起来,渐渐地,方欣的眼睛睁大了。她神情惊恐地扭头看着宇文,“老师……真的要这样做吗?”
宇文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事态紧急,现在唯一能阻止柏叶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可我……”方欣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求你了!方欣!”宇文焦急地望着面前的女孩,“如果你不肯帮忙,玄罡,丁岚,还有唐考,他们一个也逃不出柏叶的魔掌啊!柏叶为了折磨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方欣眼里衔着泪花,把目光再次投向了远处的柏叶。
“第一个需要解决的,是谁呢?”柏叶将夺来的塞施尔长刀挂在腰间,左手提着十字枪,在倒地不起的丁岚与玄罡之间来回走动了几次,最后选择停在玄罡的身前。
玄罡的身躯已经恢复到正常大小,刚才刺入体内的那一刀,不但切断了它的肩骨,刀上迸发的罡劲也严重震伤了玄罡的内脏,就算玄罡能够自愈,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恢复。
“唉……还是先从你开始吧。”柏叶冷笑着踢了玄罡一脚,“虽然你不过是萧别离那老东西的一条狗,可我的父亲,毕竟是死在你的尖牙下……”他竟然蹲下身去,伸出两个手指用力捅进玄罡的伤口中。
强忍剧痛的玄罡大口地喘着粗气,用刚烈的眼神死死盯着柏叶。
“嗜血的野兽……我父亲颈上动脉涌出的鲜血会让你更加兴奋么?”柏叶收回手,神情冷漠地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鲜血。突然,他抬腿踩住玄罡的头颅,将枪刃缓缓地插进了玄罡的后颈!
“我欠下你的情,一定会还你!”宇文神情极为严峻。
方欣忍着眼泪,脱下身上的短夹克,露出一件湖蓝色的真丝衬衫。
“来不及了!”宇文猛地冲上前来,拉住方欣的衣领用力一撕,随着崩飞的纽扣,少女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身躯。
“啊?宇文老师,你……你在干什么?”不远处的唐考惊呆了。
“快去吧……”宇文三两下扯坏方欣的衣衫,又用力将她往场外推了一把,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自己的力气,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方欣抬手捂着胸口,有些羞愧地看了唐考一眼,快步跑出了球场。
“救命啊!有流氓!”很快,校园上空开始回荡着方欣的尖叫声。
宇文并不担心没人来搭理方欣,当他将耳朵贴在地上听见远处隐隐有密集的震动时,就知道附近将有大批的学生经过。最先被方欣的叫声引来的,是刚从计算机系里出来的一大群男生,众目睽睽之下,方欣更加哭得梨花带雨。漂亮的女同学在校园里遭遇流氓,顿时激起了男生们的义愤,而当他们听说干坏事的居然还是日本人时,便如一支火把扔进了晒干的草垛,所有人都在刹那间燃烧起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在好事者的推动下,有日本人非礼中国女生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学校。不出宇文所料,刚才四周十分安静,只是因为全校的学生们都被集中到各自的系级大楼中做当天的统一体温测试。而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差不多做完了检查,正要从楼里出来回到各人的寝室里去,此时的校园里,正是一天之中户外人员最多的时候。
正在折磨玄罡的柏叶听见方欣的喊叫,不禁愕然地回过头来,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喊声究竟意味着什么。等到柏叶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时,一群人数众多的男女学生已经涌进了足球场。
“就是他,他不但非礼我,还打伤了来救我的老师和同学!”在方欣的义正词严的指证下,受伤的丁岚和宇文也是柏叶罪行的铁证。
“方欣……你为什么……”柏叶目瞪口呆地望着方欣,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人群愤怒了,“狗日的日本流氓!打死他!”类似的谩骂声掺杂着各地方言此起彼伏。
“我没有对她做过什么!”柏叶本能地想尝试辩解,但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人能听得见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冲在了最前面,准备让这个日本色狼尝尝苦头。
眼看向自己走来的学生个个都是气势汹汹,柏叶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略显痛苦的眼神却一直追随着方欣的身影,面对表情复杂的柏叶,方欣心中颇为矛盾不安,但她很快便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道:“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然后,她决然地避开了柏叶的目光,退到了人群后方。
“别靠得太近!小心他手上有武器!”宇文怕那几个不知深浅的学生受到伤害,连忙高声提醒,可那些血气方刚的男生们哪里听得进劝阻,脚下更是没有半点犹豫。
手上虽然提着十字枪,但柏叶并没有打算将矛头对准这些普通的学生,可他还没有退出几步,身后又响起了巨大的喧哗声,柏叶一回头,球场的另外几个入口也被激愤的人群堵塞了。
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柏叶没想到竟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集了这么多人,饶是他艺高胆大,面对一片汹涌的人潮,他还是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人群组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已将柏叶团团围住,有几个自忖勇猛的男生几乎冲到了他的面前。为了防止形成围攻之势,柏叶不得不杀一儆百,他单手抡起十字枪,在自己身前荡出一个半圆,枪芒极快地向那几人的下盘划去,锋刃扫过之处,几个男生的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划伤,一时间血如泉涌,惨叫连连。但即便如此,柏叶也已是手下留情,若换是奥斯丁在场,只怕这几个男生的大腿全都要被连根卸下来。
没想到这日本流氓居然还敢动手反抗,本已收拢的人群立刻惊叫着急速向外退开,柏叶索性操起长枪一轮空舞,又将包围圈逼得扩大了许多。
“快!趁着场面还没完全混乱,去把玄罡和丁岚拖回来。”宇文暗中拽了拽唐考的衣角。
可唐考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宇文的暗中指示。在唐考的眼前,不断有人涌入球场,场内逐渐站不下人,更多的人就开始爬上看台,很快,整个看台也完全被学生所填满,但还有无数刚刚赶来的人看不见场内的情况,只能聚集在球场外围的附近,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而站在球场看台最高处的人则自发地将身子探出场外,向球场外围的人群高声喊叫,不断转叙场内此刻正在发生的情况。
宇文扯了好几次唐考的衣角,他都毫无反映,宇文终于忍无可忍地在唐考腰上打了一拳,他才蓦然醒悟,想起了还躺在球场中央的玄罡和丁岚。“兄弟,来帮忙搭个手!”唐考顺手拉住身旁一个膀大腰圆的男生,“我们去把受伤的人救回来。
乘着柏叶空舞长枪逼退人群的时候,唐考与那男生急速冲进场内拖回玄罡和丁岚,柏叶虽然看在眼中,倒也没有出手阻拦。唐考见柏叶没有动静,又顺便将那几个被划伤大腿的莽夫也拖回人群之中,只是黄绿色的草地上留下了几条长长的斑驳血迹。
学生们先是为唐考的勇敢发出欢呼,但当他们看见地上的血迹时,又变得更加群情激愤起来。“干掉日本猪!为受伤的同学报仇!”开始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
可面对不断挥舞长枪的柏叶,并没有谁能真正接近他,在柏叶与人群之间,出现了一个十多米宽的真空地带。
场面尴尬地进入了僵持状态,柏叶没能预料局势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在宇文的操纵下,自己竟变成了众矢之的,虽然这些普通人组成的包围圈不足为惧,但要想在不伤害这些人的前提下突围,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柏叶心中反复斟酌,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可供选择,一向沉稳的柏叶,也开始焦躁起来。
站在人群前端的宇文一直紧盯着柏叶的一举一动,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中猜测着柏叶的心理变化。眼前的情况虽然都还尚在宇文的预料之中,但柏叶究竟会作出何等应对,宇文心中也全然没有把握。将如此之多的凡人卷入这场术界争斗,实在是冒险之极,这场用无数生命作为赌注的博弈,也是被逼无奈的宇文孤注一掷了。宇文现在只希望自己在与柏叶有限的几次交手中,对柏叶的性格分析没有发生太大的偏离。
“用石头砸他!”不知是谁大喊着从人群中扔出了第一块碎石头,那块毫无准头的碎石距离柏叶还有四五米时就落在了地上,不过它依然向前滚动着,直到滚到柏叶的脚边。
但这块石头却是一个提醒了众人的信号,场内微微安静了一下,便有更多的人在自己的脚边寻找可以投掷出去的东西,并将它用力地掷向柏叶。
面对凌乱飞来的杂物,柏叶很轻易地就能躲闪开,但他的脸上开始出现愤懑的神情,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羞辱。忽然,柏叶微微一跺脚,手上邪兵再次隐隐现出蓝芒,宇文顿时明白,柏叶已经动了杀机,意图用邪兵开道突出重围了。
宇文连忙将双掌覆于地上,暗中运起残存不多的一点灵力。一簇普通人无法看见的虚灵沙悄悄地洒在柏叶面前的草地上,并组成了一行字——“你是想踩着尸体出去吗?”
柏叶不经意地一低头,看见那行文字后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宇文一眼。
“你应该能够看得见,现在我身后的人群已经完全堵死了所有的出路,并且前方的学生也已被后面的人流堵住而无处可退了,如果你想依靠十字枪杀出一条血路,你的枪下至少要增加上百个无辜亡魂,才能够打开这血肉通道……”虚灵沙灵巧地游动着,不断变换着显示的文字。
柏叶开始犹豫起来,十字枪上的蓝芒也随着他的呼吸闪烁了两下。
“我当然知道你完全有能力冲杀出去,但你若是对这些普通民众大开杀戒,又有无数的目击者,你还想能有机会走出中国国境么?一旦警方正式对你进行搜捕,你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是逃不出去的!”
足球场中并没有多少可供投掷的石头,学生们又将一瓶瓶没有喝完的矿泉水砸了进去,过得一会儿,就连几个钢质的水壶也飞了进去!
柏叶一边动作轻盈地左躲右闪,一边用长枪将那些飞来的异物一一挡开,忽然,他把十字枪用力插在面前的虚灵沙上,与此同时,宇文面前也出现了一团虚灵沙。
“你不要逼我!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把这里所有的目击者全部杀掉!”虚灵沙构成了只有宇文才看得见的几个凌乱的大字。
宇文苦笑了一下,重新排列了柏叶眼前的文字——“想要把学校变成修罗道场吗?还请你仔细考虑一下目前的中日关系!僵化多年的政治局面正处于破冰之际,在这样的敏感时刻,你是否要撕破脸皮,替你的主子挑起新的争端?而且无论此刻你如何抉择,你这次潜入中国的任务都已经失败了,今夜一过,S大将没有你的立足之地,恐怕你再也没有机会拿到此行的最终目标——星落刀。就算你能把这里所有的目击者都干掉,也能躲过国家机构的重重追捕而逃回日本,可指派你前往中国的那些人呢?他们恐怕不会容忍一个失败者的回归吧?等待你的,只会是一把锋利的胁指!”
胁指,是一种日本武士切腹自尽时使用的短刀。当柏叶看见这些文字时,他的目光一颓,神情顿时变得无比萧索。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么?”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简单的文字交流,竟似将柏叶逼入了绝路。
“石头不够了,我们需要更多的石头!”当场内的学生向场外如此高喊时,场外顿时聚集了一群自告奋勇的人。“那边不是有工地吗?我们马上就去搬运石头!”
陷入狂热状态的人群是非常可怕的,工地大门被学生们强行撞开,一辆接一辆的双轮小推车将工地上的石块运送到球场外围,很快,就像战场上分发弹药一般,几乎每个男生的手上都分到了两块石头……
柏叶吃惊地看着人们相互传递石块,每一张戴着口罩的脸,此刻仿佛都变成了蒙面的凶徒,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让他们如此疯狂?作为一个日本人,柏叶恐怕永远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你真的是黄泉引路人……”柏叶传来的文字中终于透出一股绝望。
“若要保留一个术者的尊严,你……还是自裁吧……”宇文犹豫片刻,还是用虚灵沙将这行字显示了出来。
柏叶若有所思地望着虚灵文字,突然神情平静地盘腿坐了下来,仿佛完全放弃了抵抗!
人群微微停滞了一下,又遽然骚动起来!宇文神色严峻地望着柏叶,忽然后退了一步,融入即将沸腾的人群之中。
“砸死他!”随着某人一声愤怒的叫喊,铺天盖地的石块如飞蝗一般砸向了柏叶。漫天飞舞的无数碎石瞬间遮挡了照明灯光,一片巨大的阴影覆盖在球场中央!
就在石块即将击中柏叶前的那一刹那,柏叶忽然圆瞪双眼,就如一头猛虎般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的两柄邪兵被他挥舞得有如风车一般,竟从密集的飞石间强行穿越了出来!
“宇文树学!我不服!”随着一声冲天长啸,柏叶踩踏着地上迅速堆叠起来的碎石凌空飞起,在半空中用犀利的目光极快地扫视着包围自己的人群,当他陡然发现藏在人群前端的方欣时,柏叶便如一只大鹏般在空中翻了个身,直直地向方欣扑去。
虽有邪兵护体,柏叶还是没能完全躲避开那集结了众人力量的飞石,被石块击中而在眉骨和额角留下的几处挫伤此刻已是鲜血直冒,渐渐糊住了他的眉眼。
看到那手持利器的日本人从天而降,学生们全都吓得四散开来,唯独满脸惊惧的方欣没能迈开脚步躲闪,似乎已经被满脸是血凶神恶煞的柏叶吓呆了。
柏叶身形一闪,落地瞬间已将塞施尔长刀架在了方欣的脖子上,然后左手一振,将十字枪平平地指着前方,高声怒吼道:“全部给我闪开!不然我就先动手杀了她!”
眼看这日本人竟然冒着石雨冲到人群之中,而且还劫持了一个人质,手中仍拿着石块的学生们都愣住了,方欣附近的人群顿时不由自主地向球场中心退去,给柏叶面前留出了一个空档。
柏叶十分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学生,小心地防范人群中可能出现的一切异动。当他的眼角余光扫过方欣惊恐的面容时,柏叶心中忽然莫名一痛,不由轻声说道:“无论是谁这么做都可以,可我实在不愿意看到陷害我的人是你……”
可刚说完这句话,柏叶就发现了一件让他极为不安的事情。
宇文不见了!在周遭的人群中竟然看不到宇文的身影,但在投石之前,宇文分明就在人群前端的!柏叶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难道这个让人无法捉摸的黄泉引路人又在使出什么古怪的手段?
就在柏叶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包围自己的人潮中时,一阵猝然升起的胸闷感觉覆盖了柏叶的中枢神经,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掌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心脏!柏叶一低头,却看见一截带着古怪铭文的青色枪头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柏叶伸宏……你分心了……”身旁的方欣忽然开口说话,发出的却是男子的声音。而那半截枪刃,就是从方欣的手掌中现出的。
“嗬……嗬嗬……”柏叶口中响起沙哑的嘶喊,脸上带着无法置信的神情望着方欣,原本一脸惶恐神色的方欣此刻却不再害怕,只是脸上神情变得十分疲惫。她从容地一低头,在柏叶的刀锋下绕过,并向后退了两步。
刺入柏叶胸膛的枪尖左右摇动了两下,然后“嚓”地一声抽了出去,鲜血一下从伤口汹涌而出,在柏叶胸前浸润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血红玫瑰。
从柏叶身旁走开,方欣的身形一下伸长了许多,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用力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部,一捧细沙哗地一下尽数流淌下来,虚灵细沙尽数散去,露出的却是宇文瘦削的脸庞。
柏叶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一时疏忽所造成的后果已经无法再挽回了,宇文用虚灵沙幻术伪装成方欣的模样,也只有天生就能看见虚灵的柏叶才会上当,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柏叶劫持的是宇文,而柏叶竟然在贴身劫持之后也没能察觉……他到现在才看见,真正的方欣早已遵照宇文的吩咐躲到了唐考身旁,用一件外衣遮住了自己的脸。
一切都没有脱离宇文的预料,在宇文设下的局势逼迫下,不甘心被学生围攻的柏叶只能选择劫持人质这条路,而一旦他如此选择,所挑选的人质也只会是一个人,那就是他心中一直挂念而又伤害了他的方欣!
孤注一掷终于迎来了险胜,就如古代那些名垂千古的刺客一样,在刺出那猝不及防的一枪时,宇文已经下了同归于尽的决心,因为柏叶架在他脖子上的弯刀也随时可能会划出一段死亡的弧线。但面对着宇文幻化出来的方欣面容,受到致命一击的柏叶并没有选择挥动弯刀……
心脉已被虚灵枪截断,柏叶只能体内灵力苦苦强撑,但这样也维持不了多久了,用十字枪撑住身体才勉强站立的柏叶,目光正渐渐地失去了焦点。
想起柏叶误以为自己是方欣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宇文不由轻轻一叹,操控虚灵沙在柏叶眼前的地面上组合起来。
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
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
看到宇文留下的文字,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的柏叶嘴角轻轻一牵,握紧十字枪的双手鼓起了自己最后一点气力。
宇文眼前也最后一次出现了虚灵文字。
生死去留,棚头傀儡,
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宇文所写的,是六祖惠能圆寂前所说的四句佛偈,而柏叶所回的,则是日本能剧大师世阿弥所著作品《花镜》中的名句。
“善哉!”宇文闭上眼睛,轻轻抬起手来,将地上那簇虚灵沙抹散了。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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