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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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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26:00

  这女人一身水红色的轻纱襦裙,身量苗条,五官端正,颇有几分姿色;脸上搽着厚厚的脂粉,头上手上叮叮当当地戴着各种首饰,满身珠光宝气,比起钱氏看起来要阔绰多了。
  文清和沫儿都有些不知所措。这女人叉起腰,恶狠狠地俯身瞪着两人,头也不回地喝道:“死女子!你给我出来!”竟然是骂钱氏。皱眉之间,脸上的脂粉扑扑簌簌往下掉,浓重的香味熏得沫儿透不过气来。
  说话间,钱氏已经慌慌张张走出,满脸尴尬地朝文清和沫儿点点头,嗫嚅道:“来了客人了。”回头看婉娘跟在身后,更羞得满面通红,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文清见状,结结巴巴道:“姑娘……大娘……”不说还好,那女子一听“大娘”二字,顿时暴跳如雷,也不管有客人在场,劈头盖脸地对着钱氏一顿臭骂:“瞧瞧你没出息的的样子!榆木脑袋,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亏我还精心培养你读书识字,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孝敬老娘,不听话的东西!咋还不死呢!”这话骂得没头没尾,越往后骂得越难听。钱氏一句也不还口,垂头不语,偶尔朝婉娘三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婉娘似乎也被这女人的样子给惊住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口沫飞溅。沫儿原是不怕的,骂人的话儿张口就来,但转念一想,如今来老四家做客,还不知道这是老四的什么人,只好硬生生收住了不说。
  那女人骂了一长段,见文清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钱氏,跳过来一把推开文清和沫儿,自己大摇大摆坐了下来,挽起袖子,呼啦啦一连吃了十几颗葡萄,又喝道:“谁让你动我的葡萄的?你这死女子,跟你那个死爹一副德行,看着腼腆,心里主意正着呢,你巴不得我早死了是不是?”
  钱氏小声道:“娘,你说哪里话?”她竟然是钱氏的娘,三人都大感意外。若是乍然一看,说她是钱氏的姐姐都不过分。而且钱氏黄脸浓眉,与她一点都不像。
  钱氏低眉顺眼地将葡萄盘子往她身边推了推,道:“我这儿有客人呢。”
  她娘鄙夷地扫视了一眼婉娘等人,大声道:“又不是什么尊贵的客人。无非就是老四的狐朋狗友罢了。”一边吃一边啰嗦者骂钱氏。钱氏脸色绞着手指,一脸哭相。婉娘这时却来了兴趣,笑眯眯的看着她娘发怒。
  她娘吃完了葡萄,搓了搓手站起来,妩媚地抚了抚鬓间的一朵娇艳的月季,一言不发地往上房走。
  钱氏隐隐地松了一口气。婉娘却突然笑道:“钱夫人,我带了上好的胭脂水粉,质地绝对好过你如今用的香云阁的东西,你要不要看一看?”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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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27:00

   婉娘伶俐地从包裹里拿出几瓶子香粉来,笑道:“钱夫人想来对香粉有研究,您过来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将一瓶普通的蔷薇粉打开。
  钱夫人用指甲挑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在手背上揉了揉,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明显缓和。
  钱氏不安地站在旁边,低声解释道:“这位是闻香榭的老板娘……”钱夫人喝道:“要你多嘴?站一边儿去!”钱氏满面羞惭,尴尬地杵在原地。


  婉娘莞尔一笑,对钱氏道:“好姐姐,我有些口渴,麻烦给我斟杯茶来。”钱氏如同大赦,慌忙走了。
  婉娘扭头对钱夫人道:“觉得怎么样?”钱夫人凤眼斜睨,轻蔑道:“不过细滑些。好得多可称不上。”
  婉娘笑吟吟道:“其实钱夫人该知道,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最难做好。我这款蔷薇粉看似普通,却有延缓衰老、除皱祛斑的效果呢。”又打开另一个瓶子,道:“要不你再试试我这款血泪胭脂?”
  殷红的胭脂在白色玉瓶里闪出水润的光泽。婉娘殷勤地用簪子挑出米粒大小放在她手心里,钱夫人也不拒绝,慢慢揉开轻拍扑在脸颊上,果然嫩滑伏贴,颜色柔美。


  婉娘道:“怎么样?”钱夫人哼了一声,并不言语。婉娘抿嘴一笑,收了胭脂,正要放进包裹里,却被钱夫人一把按住:“这个我要了。”拔下头上一只珠钗丢给婉娘。
  婉娘道:“钱夫人,我这里还有好的呢。您看看这款香,比那个血泪胭脂更好。”拿出那瓶幽冥香,道,“这是我新做的一款香料。本来是送给姐姐做礼物的,不过我看您更适合呢。”
  钱氏早端了茶站了一旁,低着头像个木头似的不声不响。钱夫人手上已经接了过来,嘴上却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婉娘劈手夺过,冷笑道:“我卖香粉做生意,你不愿要我也不勉强。我不过是见钱夫人美貌不减当年,想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转手丢给了钱氏,犹自怒气冲冲道:“我不过是看老四的面子来回个礼。你道我闻香榭的香粉是你们使用的那些劣质香粉吗?”拉起文清沫儿作势要走。
  钱氏蜡黄的脸儿涨得通红,眼睛里闪出亮晶晶的光来,将茶盘往桌上重重一放,沉声道:“娘!回你的房间去!”
  沫儿还以为钱夫人定要撒泼大骂,哪知道她看看钱氏,往后缩了一下,眼现恐惧之色,抓起那盒胭脂,飞快走回房间,啪地一声将房门用力地关上。


  沫儿望着房门若有所思,再看钱氏,又恢复了刚才的低眉顺眼,满脸无奈。
  钱氏叹了一口气,朝婉娘深深施了一礼,歉然道:“家母脾气不好,请婉娘不要计较。”又换了新茶过来,邀请婉娘三人重新坐下,赌气一般,剪了十几串儿葡萄请婉娘等品尝。不过这次却不见钱夫人出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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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28:00

  钱氏小名玉屏,其父钱忠明在世时,在神都做些倒腾玉器的生意,置下几处房产,日子尚可,对玉屏也甚为疼爱,还专门请了个先生教她读书识字。可惜天道无常,四年前钱忠明突患重病离世,留下玉屏和其母吴氏二人,日子便紧巴起来,只能靠着微薄的房屋租资过日子。
  钱夫人吴氏容貌姣好,年轻时也算上一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儿。但吴氏性格乖张虚荣,除了吃穿打扮其他一概不放在心上,对女儿关心甚少,钱忠明去世后,她悲痛了一阵子,便仍旧打扮得花枝招展,每日挑吃挑穿,招蜂引蝶。偏偏玉屏长相性格都随了其父,性格和善害羞,对母亲为老不尊的样子虽然不满,却无可奈何。


  随着玉屏一天天长大,自己也有了主意,不如几年前那样听话,两人便生了间隙。特别是几月前媒婆提亲,将玉屏说亲给老四,吴氏极其不满,玉屏却又铁了心要嫁给老四,两人关系更加恶化,吴氏动不动便找机会对玉屏一阵臭骂,所以便有了今日婉娘等所见的一幕。
  钱氏含羞带愧讲了大概,垂头叹道:“玉屏与母不睦,实在惹人见笑。”
  婉娘忙道:“人与人不对脾气,可不因做了父母子女就能改了秉性的。你这般让着她、敬着她,便是做到了女儿的本份。”
  沫儿本来怀疑吴氏是钱氏的后娘,听了这话方知猜错了。


  三人闲聊片刻,婉娘又取出幽冥香道:“我看姐姐气色不太好,便做了一款安神调息、排毒养颜的香炉,特地给姐姐送了来。”
  钱氏慌忙推让:“这怎么好意思?”
  婉娘一笑道:“姐姐这两个月受了惊吓,原该调养一下,就不用客气了。”
  一股香味从上房飘来,显然吴氏躲在房门后面偷看。婉娘略一沉吟,笑道:“令堂喜爱装扮,如此,正好还有一瓶,就送给她吧。”从包裹中又取出一瓶幽冥香来。
  钱氏更加惶恐,起身道:“这可不敢……”话音未落,吴氏从门后冲出,喝道:“人家这是给我的,你不敢什么?”一把抢过,蝴蝶一般飞走了。
  几人啼笑皆非。婉娘掩口笑道:“其实令堂可爱的很。”钱氏只好尴尬陪笑。
  婉娘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钱氏送至街口。待看不见钱氏,沫儿才道:“婉娘,你看钱氏怎么样?”
  婉娘悠然道:“好的很啊。”
  文清道:“我看她手腕脖颈雪白,但脸色蜡黄,如同覆了金纸一样,别是撞邪了吧?”
  沫儿咬着嘴唇,不住回头凝望钱家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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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28:00



  沫儿一想到半夜一睁眼看到一个通体瓦蓝的娃娃站着床边笑眯眯地打扇子,真觉得比见了鬼还可怕,一个激灵跳开道:“我不要这么渗人的东西,你自己留着玩儿吧。”
  婉娘嘲笑道:“胆小鬼——不过这个木魁娃娃还真不错呢。”
  原来这叫做木魁。文清向来胆大,歪头看着木魁的后脑勺,道:“这个东西,是人雕刻的还是自己长成这样的?”沫儿躲在黄三身后,看木魁的眼睛反射着点点灯光,心里顿感不适,低头去看地上那堆黑色的破包裹。


  不料这一看,还真给他发现了些东西:包裹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布条,二指来款,一尺来长,上面隐隐有些字迹。
  听到沫儿的惊呼,婉娘将木魁细心地用白色细棉布包好放在一边,过来捻起布条对着灯光看,只见上面用写了血红的四个字:勿管闲事!
  好好一个夏日夜晚就这么被毁了。沫儿心情极差,看着布条猛皱眉头。文清迟疑道:“这谁这么大胆,威胁到闻香榭头上了?”
  婉娘只管盯着布条沉思,也不答话。沫儿拉拉黄三的衣袖,苦着脸道:“三哥,怎么办?”
  黄三拍拍沫儿的肩膀,打手势道:“不用怕,婉娘有办法。”——黄三的哑病早已治好,但他习惯打手势,轻易不开口说话。
  沫儿心中忐忑,仔细想了下,这几天似乎除了移植幽冥草和去看望钱氏之外,并无其他事件发生。这个“闲事”指的是什么?难道神都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涉及闻香榭?
  看婉娘嘴角弯起一抹浅笑,沫儿不安道:“我们得罪什么人了?这个红色的字……是血字?”
  婉娘随随便便将布条抛到一边,笑道:“不是,朱砂而已。想必是我们的香粉卖的好,惹同行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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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28:00

 (五)
  似乎要下雨了,天气异常闷热,阴沉沉的天空,一点星光也不见。黄三斜靠着石凳沉思,文清端了一盆凉水清洗今日从园子里捡的花籽。沫儿偷懒,躺在梧桐树下的青石条上,烦躁地摇着扇子,听到耳朵边蚊子的嗡嗡声,便闭着眼睛胡乱猛一阵乱扇;过会儿听到晚蝉吱吱啦啦地叫,又起身拿了石块去投掷,一会儿便折腾出一身臭汗,连声叫热。
  婉娘悠然地晃着摇椅,道:“心静自然凉。你看文清怎么不热?”
  文清老实道:“我也热,不过将手放在水里就凉快些。”沫儿宁愿热着,也不想做活,又不愿承认自己懒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故意道:“是不是有卖桃子的?我请大家吃桃子,每人——半个。”
  正支着耳朵听,忽见墙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带着风声呼呼飞了过来,差一点砸到沫儿的脚上,四人吓了一跳。
  文清将门口的灯取来,沫儿凑近一看,一个黑色的包裹打着个死结,带着一股汗酸和腐土味儿,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
  沫儿嘟囔道:“还以为谁这么好,给我们送桃子了呢。”用手指捣捣,感觉有软有硬,上面的结又死活解不开,便四处捏捏,惊奇道:“怎么感觉里面有手有脚的啊?”还要再捏,黄三早拿了剪子过来了。
  婉娘本来正懒洋洋闭目养神,一听什么有手有脚,顿时一跃而起,拿过剪刀将包裹剪了开来。
  一个胖乎乎的抓髻娃娃,约尺半高,眉眼栩栩如生,笑眯眯坐在包裹里;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摸起来同人的皮肤一样有弹性,而且通体发蓝,在灯光下发出一种瑰丽的蔚蓝色。
  文清和沫儿倍感好奇,想伸手去摸那个娃娃,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看看娃娃,又看看婉娘。


  婉娘接过灯,对着娃娃的脑门。灯光从脑门处透了过去,隐约间似乎能够看到他体内流动的血管和脉络。婉娘抬头望望黄三,两人交流了下眼神,黄三点点头。
  文清和沫儿不明就里,看的莫名其妙。婉娘又查看了片刻,突然笑道:“文清沫儿,你看这个娃娃好不好玩?”
  文清见婉娘神态轻松,也放了心,道:“这个……是玩具不成?”
  沫儿对一切不知道来历的东西都心存顾忌,看着这个精致的娃娃,哼道:“女人才喜欢娃娃玩具。”
  婉娘将灯递给文清,带上手套小心地将娃娃捧起来,笑嘻嘻道:“这个娃娃会陪你玩儿的,还可以在晚上帮你打扇子,捉蚊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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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29:00

  沫儿一想到半夜一睁眼看到一个通体瓦蓝的娃娃站着床边笑眯眯地打扇子,真觉得比见了鬼还可怕,一个激灵跳开道:“我不要这么渗人的东西,你自己留着玩儿吧。”
  婉娘嘲笑道:“胆小鬼——不过这个木魁娃娃还真不错呢。”
  原来这叫做木魁。文清向来胆大,歪头看着木魁的后脑勺,道:“这个东西,是人雕刻的还是自己长成这样的?”沫儿躲在黄三身后,看木魁的眼睛反射着点点灯光,心里顿感不适,低头去看地上那堆黑色的破包裹。
  不料这一看,还真给他发现了些东西:包裹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布条,二指来款,一尺来长,上面隐隐有些字迹。
  听到沫儿的惊呼,婉娘将木魁细心地用白色细棉布包好放在一边,过来捻起布条对着灯光看,只见上面用写了血红的四个字:勿管闲事!
  好好一个夏日夜晚就这么被毁了。沫儿心情极差,看着布条猛皱眉头。文清迟疑道:“这谁这么大胆,威胁到闻香榭头上了?”
  婉娘只管盯着e25u5E03条沉思,也不答话。沫儿拉拉黄三的衣袖,苦着脸道:“三哥,怎么办?”
  黄三拍拍沫儿的肩膀,打手势道:“不用怕,婉娘有办法。”——黄三的哑病早已治好,但他习惯打手势,轻易不开口说话S002


  沫儿心中忐忑,仔细想了下,这几天似乎除了移植幽冥草和去看望钱氏之外,并无其他事件发生。这个“闲事”指的是什么?难道神都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涉及闻香榭?
  看婉娘嘴角弯起一抹浅笑,沫儿不安道:“我们得罪什么人了?这个红色的字……是血字?”
  婉娘随随便便将布条抛到一边,笑道:“不是,朱砂而已。想必是我们的香粉卖的好,惹同行嫉妒了。”
  一直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婉娘的文清长吁了一口气,道:“他们不好好做香粉,却来弄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真可恶。”
  沫儿用眼睛的余光瞟着那个诡异的木魁,心里犹自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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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32:00



婉娘双眼放光,喜笑颜开道:“这么大的木魁果,真是少见。”
  沫儿正心里别扭,看她的样子不由得火大,不满地瞪了一眼,心想:也不问人家送的是不是不怀好意,就只管乐呵。
  婉娘眼睛并不看他,却嘻嘻笑道:“怕什么,有我呢。”
  文清好奇道:“这是果子?不是传说中的人参果吧?”
  婉娘道:“世上有没有人参果我不知道,但木魁可是有的。当然了,人们不认识木魁,见了木魁将其叫做人参果,也是可能的。”世上人形植物其实有多种,除了常见的人参、何首乌,还有幽冥草和木魁等。只是人参和何首乌常见,而幽冥草和木魁就不常见了。特别是木魁,只能长在地脉相宜、风水灵动之处,而且整株儿长在地下,就更为少见。
  听说这个只是植物的果子,沫儿终于放下了心,兴趣盎然地围上来看。文清挠头道:“别人送个木魁,还带着一张字条来,到底是威胁我们还是提醒我们啊?”
  沫儿一愣。说文清大智若愚还真是的,这层关系沫儿可没想到——也许人家并无恶意,而只是提醒呢。
  婉娘道:“这个我哪里知道?嘿嘿,反正掉到我闻香榭的东西,就是我的。”
  沫儿正要说话,只听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婉娘麻利地将木魁收好,这才努嘴巴要文清去开门。
  来的却是老四。老四穿着官服,看样子是当值期间偷空过来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满脸焦急。婉娘笑道:“你不好好巡逻,来这儿做什么?”
  老四喘了一口气,急促道:“我说完就走。婉娘,我家娘子出事了。”
  婉娘让沫儿去倒了一杯茶,道:“不急,你慢慢说。”
  老四端起茶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我不该瞒着婉娘的。其实上次我带她来时,她已经不对劲儿了。”


  钱玉屏第一次遇袭后的一日夜间,老四起夜撒尿,发现玉屏不在床上,到院中一看,见钱氏半夜三更的赤脚站在院中,手中那个剪刀凭空剪来剪去。老四以为钱氏梦游,也不敢惊动,只好站一旁等着她自行回屋歇息。
  第二天天亮问她,她果然一无所知。老四也不在意,只当是受了惊吓,好好安抚便罢了。哪知道从那之后,钱氏慢慢变得不同寻常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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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33:00

  第二天天亮问她,她果然一无所知,连做什么梦也一点不记得。老四只当她受了惊吓,好好安抚罢了。哪知道从那之后,钱氏慢慢变得不同寻常起来了,她常常在夜间独自一人站在院中,拿着小刀或者剪子来回比划,第二天却一切如常,只是气色渐渐变差。


  钱氏与老四新婚燕尔,两人一直互敬互爱。特别是老四,老大不小了才成家,自己是个粗人,娶了钱氏这么个知书达理的小家碧玉,自然对钱氏疼爱有加。见她这样,看着眼里疼在心里,又不敢当面质问,唯恐钱氏有了心病更加憔悴。正在担心,恰巧又发生了第二次遇袭事件。老四留心查办,除了那个陈旧的小玉瓶,也没查出什么眉目来,但钱氏的症状却一天比一天严重。
  老四找了机会委婉地询问钱氏是否有梦游的习惯,却被钱氏断然否认,问丈母娘吴氏,吴氏嘲笑老四疑神疑鬼;无奈只好留心每天天黑便将家中的菜刀小刀剪刀等所有刀具藏起来,免得钱氏误伤自己。可奇怪的是,不管老四将刀具藏得多么隐蔽,夜间钱氏梦游时总能找到,并能在梦游结束之前将刀具放回原位。
  最后没办法,老四只好说服钱氏一起拜访婉娘,希望婉娘能指点一二。但从闻香榭回去之后,钱氏不仅梦游更加频繁,连性格也变了。原本胆小害羞的她会突然之间变得眼神凌厉,口气凶狠,犹如换了个人似的;转瞬之间又恢复正常。
  婉娘咬着团扇,道:“会不会还是受到惊吓的缘故?”
  老四烦躁地猛抓头皮,皱眉道:“惊吓是一定的了,只是她越来越异常。特别是昨晚,若不是衣袖被剪破,我都以为自己是做梦了。”
  昨晚老四巡街回来,已过子时。因留心钱氏,便特地放轻脚步,慢慢开了门。果然钱氏又在梦游,穿着一件白色长袍,黑发散乱,拿着剪刀站着葡萄树下。趁着月亮的微光,老四见她面如金纸,身体单薄,一时心疼不已,加上着急,竟然忘了她在梦游中,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道:“玉屏你到底怎么了?”
  钱氏慢慢抬起头,表情木然地对着老四,无意识地将剪刀往前一送,咔嚓一声将老四的一个衣袖剪了一道口子。老四横下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夺了她的剪刀,横抱起她往房间里走,怜惜道:“别害怕,有我呢。你放心,那个袭击你的小子,我一定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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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33:00

  钱氏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咯咯一笑,跳着打开院门跑了出去。老四大惊,慌忙追赶,很快便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叫道:“玉屏,快跟我回家!”
  钱氏回过头来,金色的脸颊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一双眼睛不见眼珠,满是眼白。饶是老四胆大,也不由得松开了手。就这一晃神的功夫,钱氏跑的不见了。
  老四急的半死,回到衙门叫了其他兄弟,顺着钱氏可能走的道路在附近坊间寻了几个时辰,也不见钱氏踪影,直到天亮才垂头丧气回了家。本想喝口水就接着去找的,谁知道打开房门,竟然发现钱氏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老四讲完,满脸愁苦道:“她胆子最小,这两次遇袭,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竟然得了这么个症状。”


  婉娘又给老四倒了一碗茶,突然道:“她的娘,是和你们一起住的吗?”
  老四一愣:“那院子本是岳母的。我们原本不住在一起,只是为了照顾玉屏,才搬过来半个多月。”
  沫儿忍不住道:“你那个岳母,是婶子的亲娘吗?”
  老四不好意思道:“是亲娘。只是我岳母的脾气古怪了些,玉屏又内向,两人一向没什么话说。”
  沫儿突然想到钱氏眼神里那一抹亮光,心中一动,追问道:“那株葡萄树,是什么时候种的?”
  老四还以为沫儿惦记着成熟的葡萄,随口道:“听说有几年了。下次再来我带一些给你。”
  沫儿被误解,很觉得扫兴,悻悻道:“不要你的破葡萄!”
  老四慌忙道:“你别生气,我这次来得匆忙,下一次一定带来。”沫儿百口莫辩,气急败坏地走到一边去。
  婉娘忍住笑,对老四道:“我去看过了,姐姐这是重度惊吓导致的。我前日刚送了一款安神镇惊的幽冥香过去,可能她还没用。每晚亥时使用,连续一个月,我保证姐姐的梦游症再不会犯。”
  老四大喜,乐颠颠地作了一个大揖,道:“果然还是婉娘有办法。我正在当值,过后再来拜谢婉娘。”一溜烟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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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9 06:34:00

  (六)
  一连过了半个多月,天气渐渐转凉。后园的桂花香飘满园,龙吐珠、蛇吻果、曼陀罗等硕果累累,一片丰收景象。婉娘忙着做桂花油,文清沫儿将各种果儿籽儿采摘了,或晾晒或研磨,也忙得不亦乐乎。
  这日吃过早饭,婉娘要和文清去北市购买香料,沫儿非要跟着一起去。天气晴好,三人心情都不错,婉娘精心打扮了一下,身着一件新做的紫罗兰襦裙,臂间轻挽一条淡紫色披帛,头上梳了个时下风行的青螺髻,上面插着一个紫水晶的簪子,十分清丽脱俗;文清和沫儿也换了长衫,三人赶了马车,一路说说笑笑,十分惬意。
  中秋将至,北市周边愈加繁忙,街上行人如织,驴马嘶鸣,成堆的货物堆砌在码头街边,拥挤不堪。婉娘见马车难以通过,便吩咐文清将马车寄存在附近的驿馆,自己带了沫儿从旁边的街道先行进去。
  如今走的这条街是批发衣料布匹的,各色绸缎、布锦、云纱、棉布整齐悬挂而下,按照分类一字排开,在街上搭起了一条绚丽的长廊;早起的布商们早已挑好了货品,正口沫飞溅地同伙计讨价还价。比起城中的布庄,这里的价格自然优惠不少,那些会过日子的媳妇太太们也早早地来到布商中间,试图蒙混着用批发价格扯那么一两件衣料,送到布廊后面的裁缝铺子去。
  女人对于逛街看衣物,永远不会觉得厌烦。婉娘早就忘了今天来买香料的初衷,只顾看着各色衣料流连忘返,一会儿拉起紫云锦在身上比划一番,一会儿又扯起月光纱在脸上摩挲;一会儿喜滋滋地问沫儿:“这件好不好看?”一会儿又惋惜道:“还是刚才那款好。”
  刚开始,沫儿还打起精神,勉强表达一下意见,走了十几家家店铺,回答婉娘的就剩下一个个哈欠。到了最后,文清也回来了,两人索性前面大树的花基上坐下来,等她一家一家地看。
  眼见整条街已经快走完,婉娘还兴致勃勃,沫儿烦了,进去拉她出来,道:“你买就买,不买就走。”


  婉娘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衣料,竖起一个手指敷衍道:“最后一家,最后一家。”一头扎进了旁边一个大铺子。
  这家铺子相当气派,整个铺面装修极好,锃亮的红木柜台整齐地码放着各种上好的衣料,一端是各色锦缎,一端是各色轻纱棉布,质地细密,图案新颖。铺子里客人甚多,几个大老板模样的客商正指挥着伙计往门口的马车上装货,还有几个小姐夫人带着伙计正在挑拣衣料。
  沫儿见旁边摆着几个木墩子和整条树根沤成的茶几,一屁股做了上去,两人倒了茶慢慢喝着等婉娘。
  婉娘犹如看到了土财主看到了金银财宝一般,上前去拉着一件百合花图案的暗纹丝光锻衣料两眼放光,啧啧有声。旁边一个一袭紫衣的年轻女子带着两个小伙计也正看这个衣料,见到婉娘的样子,鄙夷地撇了撇嘴,优雅地走开了。
  婉娘也不在意,拉起披在身上,热切道:“这个怎么样?做一件小袄不错吧?”


  沫儿懒得答应,文清连忙道:“不错。”
  婉娘又拉起一件藕荷色的府绸,惊喜道:“这个做个襦裙好不好?”
  文清道:“好。”
  婉娘转眼看到一件湖青色的华文锦,道:“这个呢?”
  文清答道:“好。”
  婉娘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皱眉道:“哪里好?”
  文清忙改口道:“不好。”
  婉娘气急,顿足道:“哪里不好了?”
  文清瞠目道:“不是你说不好吗?”
  婉娘摔了衣料,几步走过来,扯着文清和沫儿的耳朵道:“你们俩过来瞧着!还是给你们挑的呢,还想不想要新衣服了?”
  沫儿揉着耳朵,呲牙咧嘴道:“不管给谁买,随便挑一块就得了,瞧你费那功夫!”
  婉娘竖起眉毛,正要骂他,突见门口闯进来一个又高又壮的妇人,提着一个形容猥琐奴才模样的男子,指着婉娘十分威严地问道:“旺福,你看清楚了,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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