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墨仙传奇 第六章 三千烦恼
却说唐贺潘谷二人几日后到周流寺随众僧安葬了老方丈,便到藏经阁查看经书。一青衣僧人打开经阁,只觉一股霉味迎面袭来,原来这藏经阁经书因年代久远,大部分都已长出霉斑,若不及时抄写更换,只怕再过几年都已腐烂。
唐贺见状便对潘谷说道:“大哥,要抄完这些经书,非我一人之力可为。抄经所需宝墨须由大哥亲制,才能确保墨色千年不褪,而所用纸张,也须确保千年不被虫蛀,还要能够防潮才行,只是名墨易求,好纸难寻啊!”
潘谷沉思一会儿,对唐贺说道:“贤弟不用担心,贤弟只知我会制墨,却不知我对造纸也有些研究,或许我可以造出更好的纸,以保贤弟顺利抄写经书。”
“啊!想不到大哥还有这般手艺,那我就可以安心抄经了!”唐贺大喜过望道。
“嗯,说起这好纸,当数‘凝霞’,产于六朝时期,但写经却不大适合;还有‘金栗山藏经纸’,适合书写经书,不过它却不耐磨损;要说能长久保存的,还数唐代的‘硬黄’,不过纸质过于透明,需再再加工方可使用。这样吧,待我回去想一想,能否制成一种更好的纸,使其兼具几家之长;另外墨也须特制,恐怕一时半刻不能定度。你先回去照顾好老父,等我琢磨出来再告诉你。”潘谷道。
“大哥这段日子实在是累坏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几日,造纸制墨的事不用着急,等我们商量好再做不迟。”唐贺道。
离寺之后,潘谷拜别唐贺,先行回家了,而唐贺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紫蝶家门口。
唐贺抬头见张员外家的府门已重新修过,不知比起十年前又扩大了几倍,想当年自己随父亲到张员外家游玩时初见紫蝶,后两人日久生情,互吐爱意,谁知如今却被这高墙生生隔断,想到此处,唐贺不免发出一声长叹。
唐贺正要离开,却听见后面有人叫道:“唐公子留步!”
唐贺转身,见紫蝶的贴身丫鬟小红向他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圆圆的小脸红扑扑地冒着细小的汗珠,她一见唐贺,便急不可耐地说道:“小姐有东西要我交给你,去你家又找不到你,你跑哪儿去了?害得我一阵好找。”
“我到周流寺安葬老方丈去了,小姐要你给我什么东西?要是银子就别给我,我是不会要的。”唐贺诧异地答道。
“去!上几次被你骂得还不够啊?小姐听说你这样,气得哭了好几天。诺,小姐给你的东西。”小红拿给唐贺一个长盒子。
唐贺打开一看,竟是十多支毛笔,惊奇地说道:“小姐给我这毛笔却是为何?”
小红笑道:“小姐听说你要去为周流寺抄写经书,特地托人从诸葛高那里给你买了十支笔供你抄经使用,还说如果不够,再给你去弄一些来。”
唐贺一看那笔,果是出自名家诸葛高之手,人称‘无心散卓笔’,为文人墨客之争相追捧,价格颇高。甚至连大文豪欧阳修都曾赋诗赞叹:“宜人诸葛高,世守业不失。紧心缚长毫,三副颇精密。硬软适人手,百管不差一。”
唐贺失声道:“这如何使得?快拿回去!我不能要的。”
小红笑道:“小姐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哼,我告诉你,小姐说了,这笔不是给你的,她只不过是要为抄写佛经做点功德罢了,不过借你一用,等你抄完了,就是笔头秃了也要还来,她拿去烧了祭奠笔仙!”
唐贺听小红这么一说,便是有千张嘴也说不过她了,回头想想也就作罢,千恩万谢的收下毛笔,那小红这才饶了他。
小红笑着跑开,回头对唐贺道:“笔杆有字,自己看吧。”
唐贺拿出笔一支支看过,只见每只笔杆上都刻有一枚小字,合起来便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唐贺心头一热,顿时百感交集,紫蝶的这份爱,自己怎会不知?可又有谁看得见他心底的哀伤?不觉间,竟自痴了。
唐贺正发楞间,只见张员外的轿子已落在府门口。轿帘一拉,张员外迈步走出了他的蓝呢小轿。一出轿子,他就看见一个年青人望着他家大门发楞,本想训斥几句,一看却是唐贺,便装作不识,也不理睬,竟自走进了府中。
那张员外本对唐贺十分喜爱,当年也想把紫蝶许配于他,但唐父突遭变故,家业破败,如今已是穷的叮当乱响,要是还把女儿嫁过去,一是怕爱女受苦,二是怕别人笑话,所以再也不和唐家来往,只当从不相识。紫蝶和小红口风甚密,几年来,张员外也不知道紫蝶和唐贺私下往来,便想为女儿找个婆家。可偌大个县城,硬是找不出一个入得了眼的女婿,那些公子不是纨绔子弟,便是酒囊饭袋,爱女要嫁给他们,自己定是放心不下,因此,这择婿一事也就暂时搁下了。
“父亲回来了,事情可办得顺利吗?”紫蝶正在花园里向小红询问唐贺的状况,抬头却见父亲走了过来,忙对张员外请安问候。
张员外见小红神色不对,慌里慌张,又见紫蝶满脸红晕,心里便起了疑,故意说道:“刚才我见那穷小子唐贺在门口发呆,莫不是在等什么人吧?”说着,便拿眼去觑着女儿。
那紫蝶二人闻听此言,早就花容失色,面白如纸。这一下,张员外更是疑心。当即声色俱厉地指着小红骂道:“说!那穷小子是不是和小姐私下来往?你快给我说实话!若有半句虚言,小心我打断你的骨头!”
小红吓得慌忙跪下,口中勿自否认:“没有的事啊!我整天陪伴小姐,哪里见什么唐贺李贺的?”
“还骗我!我刚才见那唐贺在门口流连忘返,呆若木鸡,要不是为着小姐,怎会如此?你还敢哄骗我,看我不打死你!”张员外怒气冲天,拿起个扫把就欲打小红。
紫蝶一见,连忙拉住父亲,随即跪下说道:“父亲息怒!孩儿确是没有去见唐贺,只是叫小红给他送去了一些笔。”
“送笔?为何?且说来我听听,不可有半句隐瞒!”张员外道。
紫蝶自是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的将唐贺抄经以及自己为积功德送笔给唐贺的经过说了一遍。
“积功德?我看是托笔传情!不可再有下次,否则我立即把你嫁给那李家公子!”张员外甩头就走,竟不容许紫蝶再行辩解。
紫蝶一想起那李公子鼠眼猪鼻,象腿桶腰,一张大蛤蟆嘴满嘴臭气,便觉心下一阵恶心,气恼之下,拉着小红回房去了。
这紫蝶琴棋书画,女工针指,无不精通,更生得肌如白雪,口若含朱,眼横丹凤,精妙无双。也难怪那些公子哥儿趋之若骛,惊若天人。可才貌双绝的她偏偏对这唐贺是柔肠百转,情思深种。任这深宅大院,却也锁不住这思念之心。
紫蝶回屋把门关紧,回身便问小红道:“他说什么了吗?他可曾问起我来?”
“哼,他呀,就是个死榆木脑袋!推三阻四地,要不是我灵机一动,还不是像上次一样给骂回来?”小红嘟起红艳艳的小嘴,假装生气地说道。
“不许你这样说他,他呀……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然不屑要别人的东西。”紫蝶说起唐贺,脸上一片红云升起,甜蜜之色溢于言表。
“我就知道,你的宝贝,是说不得的。你看看,还没说他什么呢,你就心疼了不是?好了,我的好小姐,唐公子是个大大的好人,我求神拜佛祝你们早日终成眷属……”小红先是噘着嘴巴,说到后来竟嘻嘻笑了起来。
“你这小鬼头,又拿我们取笑,看我不打你……”紫蝶一张粉脸早像一株红透的牡丹,追着小红打闹成一团。
第二卷 墨仙传奇 第七章 双鬼拍门
话说被周流寺赶出的那两小和尚,果真是心术不正,从周流寺出来后,不思正道,偏偏与些流氓地痞交往,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久而久之,竟躲进深山里强抢钱财,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不想唐贺当初一番好心,如今却种下了祸根。
这边潘谷造纸已是颇有成就,他集各种名纸之长为一身,制出了仿南唐的“澄心堂”纸,比“澄心堂”纸质略薄,用黄檗溶液染过后,再加入他制墨用的一种独门鱼胶,这纸便真的防蛀防潮,久折不坏,可保千年。
潘谷纸成,唐贺大喜过望,二人随即商量起抄经一事。
潘谷慢声道:“贤弟先不要高兴,纸虽已成,但奇墨还未制好,要想墨迹永不褪色,我还须想个法子,再容我几天吧。”
“大哥费心了,小弟这几日先去周流寺把经书整理整理,以便抄写,如大哥墨成,就来寺中找我吧。”唐贺起身说道。
“也好,贤弟先去准备,潘谷这就回去制墨。”
唐贺到了周流寺,叫寺僧在藏经阁安排了床和桌子,以便他在藏经阁里日夜抄经。那寺僧知老方丈托付唐贺大任,自是不敢怠慢,把藏经阁早早打扫干净,准备了起居用品,等唐贺来住。
潘谷回去后冥思苦想,也无法制就奇墨,不想一天制墨时不小心将手划破,血滴入墨中,想要清出,却已来不及了,索性也不去管它,调合制成成墨,哪知那墨一成,竟透朱红之光,奇香扑鼻,点纸如漆,润亮无比。潘谷于是大悟,只因血中融合了制造者的精气,死物中若注入制造者的热血便形神合一,于是便成神品,否则那干将莫邪也不会以身铸剑。此后,潘谷便天天割腕滴血制墨,不消几日,便已神形憔悴。
此墨后世仅留半块,人称“滴血奇香”,民间传闻落入朱元璋之手,死后被其带入墓中,再也未曾得见。
既已成墨,潘谷便赶到周流寺与唐贺会合,唐贺见潘谷形容消瘦,大惊道:“大哥怎会如此?莫不成病了?我去找郎中来给大哥看看。”
潘谷一把拉住唐贺道:“不碍事的!可能有点累了,休息两天就好了,你不必担心,赶快开始抄经吧!”也不等唐贺答话,便把纸铺开,把墨磨好,将唐贺摁到了座椅上,令其抄经。
唐贺拗不过他,也只好听命,一心一意地抄写起经书来。如此十多天,寺中僧人给他送饭端茶,潘谷每隔五天便送来纸墨,因此,唐贺毫无后顾之忧,抄经更是专注。
再说那唐父大病已好,也不管年事已高、病后神虚,即刻便联系了以前的老主顾,借了些银两,将原来的生意渐渐的做了起来。虽说小打小闹,却也足够家中用度。
这天傍晚,唐父和一行商贩从外地回来,在岔道口恰好遇见张员外和两个随从。即是同路,唐父便主动上前拱手道:“张员外一向可好?老朽久病,多日未曾拜谒,谁知今日竟在这里偶遇。张员外去哪里发财?”
张员外见唐父衣着朴素,神采奕奕,虽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富贾商人,但却依然气宇不凡,便道:“哦,刚刚去东乡把王财主的田地收了,看你现在好像气色不错,是不是要东山再起啊?”
唐父见张员外话中有刺,也不理会,只是微微一笑,道:“素闻员外财大气粗,这几年更是如虎添翼,想必已成本县第一首富了吧?以后还请员外多多照顾,小老儿这边先谢过。”
张员外见唐父态度谦和,言下竟是对自己颇为敬重,心中更是得意,笑道:“好说!好说!”便和唐父一道同行。
哪知刚刚走到山谷,突然听见谷中呼哨一声,抬头一看,只见几十人如饿虎扑食般从山上直冲下来,挥刀就向一行商人砍来。
唐父见状大惊,想跑却已来不及,那张员外更是躲在唐父身后吓得瑟瑟发抖。张员外只见那些山贼也不管青红皂白,见人就砍,见包裹就抢,想自己身上虽无多少银两,却有那几十亩地契,一时忧惧难安,惊得尿都出来了。
两个为首的山贼就是那两个小和尚,如今他们已召集了一批贼人,专门在此地抢劫路人,从不放过一个活口,极是凶残狠毒,是以商人过此山谷都结伴而行。哪知这贼人队伍日渐扩大,日前已有几十人之众,所以,纵是结伴,也已无用。
唐父见天色昏黑,身旁恰巧有个土坑,便把张员外扑倒在坑中,自己倒身上去,压在了他肥胖的身躯之上,闭目吸气,只作死人状。本来此计本可蒙混过关,那知张员外那两个随从见状,也如法炮制,扑地装死。
这时,那伙贼人见人已杀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在死人身上乱搜,谁知当搜到那两个随从时,他们竟因害怕而猛跳起来,撒腿就跑。几个贼人见状,追过去一人一刀便把他们杀了。
且说,一群贼众搜完财物已欲回山,谁知,那两个小和尚贼首狡猾多疑,生怕还有人装死逃命,便双双折返回来,举刀对着地上的死人逐个儿乱砍。唐父看得明白,料想今日大限已到,乘贼人还没到近前,便悄声对身下的张员外说道:“你千万莫要作声,待我来救你,但我有一事相求,望员外答应。”
那张员外见贼人连死尸都不放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时听唐父说能救他性命,简直像天上掉下个金元宝,连忙说道:“唐兄请讲,若是我能活命,别说一件事,一千件我也照办!”
唐父道:“我儿唐贺和你家紫蝶情投意合,本是一对,如员外能成全他们,老夫死也无撼了。”
张员外道:“唐兄放心,如能活着出去,我一定替他们择日完婚,你放心好了。”
正说着,只听那两人已走至近前,挥刀就往唐父身上砍下!
张员外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出,一身冷汗早已湿透衣服,而身上的唐父被砍数刀,竟然一声不吭,生生的承受下来。
那两个贼人见人已杀完,天色也已全黑,便不再久留,趁着夜色溜走了。
张员外听外面全无声息了,才慢慢从唐父身下钻出,见唐父身中数刀,早已气绝,摸摸自己身上的地契,鼓囊囊的还在,便飞快地跑出了山谷。回到家中,仍是惊魂未定,将此事向夫人说知,喝了几碗参汤这才睡下。
等张员外第二天醒来,城中已是大乱,县衙门口早已挤满人群,全是昨天被害人的家属前来报官的,哭天喊地,一片混乱。
那新任县令刚刚走马上任,一切还不熟悉,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忙不迭地升堂接状,一看之下,义愤填膺。原来竟是一伙强盗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越货,真是岂有此理!连忙派谴官差调查。然而,一时间,那里去找凶手?
唐贺正在藏经阁抄经,突然寺僧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唐公子,你家里出事了!”
唐贺一听,心中慌乱,握笔的手猛抖了一下。心想,家里除了老父再无别人,难道是老父又病了?可前几天还好好的呀。那僧人也不多言,拉着他就往县衙奔去。到得县衙门口,唐贺一见地下满地的尸身,就是一阵眼冒金星,只见那些尸身都用白布盖着,只露个头,以便亲属相认。唐贺一个个看过去,行到最后一具尸首面前,登时如五雷轰顶,天啊,那不是老父是谁?随即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贤弟!醒醒!”伴随着一个熟识声音的呼唤,唐贺缓缓睁开了眼睛。抬眼一看,面前一人长脸高鼻,青白面皮,双目含悲,神情忧戚,不是潘谷是谁?唐贺心头一热,眼泪便流了下来,颤声道:“大哥,我父亲他,他被贼人害死了!”
潘谷也流泪道:“贤弟莫要悲伤,大哥一定给你报这个仇!我就是死了,也决计不会让贼人逍遥法外!”
唐贺挣扎着起身,和潘谷一起将父亲的遗体抬回家中。潘谷拿出银两给唐父购置了一副棺材,陪唐贺一起守灵祭奠。过了数日,见唐贺心情平复,潘谷才略松了一口气,可不曾想这潘谷最近因挂念唐贺而过份忧惧,加上前段日子以血制墨,身体已是灯枯油尽,竟猛地吐出几口血来。
第二卷 墨仙传奇 第八章 墨仙舍利
潘谷悄悄用手抹去嘴边血迹,生怕被唐贺看见。尽日里他仍然强打精神,帮着唐贺处理事物,不觉已到了唐父下葬的日子。
说来真是凄凉,唐父无兄无弟,无亲无故,早些年的朋友如今也不见踪迹,下葬那日,除了请来的几个抬棺材的劳力,便只有唐贺和潘谷了。
二人将唐父葬下,烧了些纸钱,供了些米饭瓜果,便回家去了。不想第二日唐贺再去上坟,却见那坟前已换了供品,更多了几束鲜花,香还未燃尽,显然是有人来拜过。可回头一想,父亲哪里还有什么朋友?心中大为奇怪。
一连三日,唐贺都见到坟上有新置的供品,便很想看看究竟是何人祭奠。于是,第四天他一早就偷偷躲在坟后,待到中午时分,却看到紫蝶和小红缓缓走来。小红把竹篮里的新鲜饭菜一一取出,又将昨日的收回,而紫蝶则在一旁点了香,跪在唐父坟前拜了几拜。
唐贺躲在坟后早已心潮涌动,忍不住跑出来将紫蝶紧紧抱住。那紫蝶突见坟后跳出一人拥抱自己,还以为见了鬼,吓得一声尖叫,差点没晕死过去,好在那小红虽也被吓到,但定睛一看,原来是唐贺,便将唐贺拉开道:“小姐莫怕!是唐公子!”
紫蝶先前吓得脸色煞白,却听小红如此言语,回过神来一看,竟真是那魂牵梦萦的唐郎,刹时脸色由白变红,犹如春桃一般,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那唐贺一见,心神荡漾,魂飞九天,只是痴痴看着紫蝶,嘴角傻笑。
小红看着他们二人如此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唐贺紫蝶这才回过神来。
“蝶儿......你怎么会来这里?”唐贺问道。
“我听说你父亲路遇贼人,身遭惨祸,立时便潸然泪落。我虽只在幼时见过唐世伯几面,却因他老人家学识渊博,待人宽厚,对我更是疼爱有加,故此,对他极是敬重,后来和你有情,我就......”紫蝶脸红道,话竟说不下去了。
“你就怎样?”唐贺不解道。
“我就把他当作是自己的父亲了!”紫蝶声细如蚊,羞得低下头去。
声音虽小,但唐贺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紧紧地抱住了紫蝶!真爱又何须掩饰!一个人的感情是压抑就能压抑得了的吗?就像火山里的熔岩,迟早是要爆发的!
紫蝶流泪道:“我们这样下去,终是没有结果,若是我爹爹非要我嫁人,我就死在他面前。你不如带我走吧,那怕千难万苦我也不悔!”
唐贺颤声道:“我何曾不想!只是要让你受苦,我怎么舍得!”
“只要和你在一起,受再多的苦我也愿意。”紫蝶眼神坚定,柔柔地说道。
唐贺又何尝不愿与紫蝶双宿双飞?只是要带她走,那可并非易事,不但被人骂做私奔,还要让紫蝶在人前抬不起头,虽说自己现在已无牵无挂,但毕竟紫蝶父母健在,又是独女,张员外视她做掌上明珠,要是真带她私奔,那她家人如何承受得了?
唐贺心下懊恼,眉头紧皱。
“唐郎,你不必多虑,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等到你抄完经书再说吧。父亲那边,我会好言相劝,希望他能成全我们。”紫蝶怅然道。
“也好,待我大功告成,必会亲自登门向你父亲求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唐贺心里虽然难过,但还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我是偷跑出来的,要赶紧回去了,你尽快回寺抄经吧,完了记得要来找我......”紫蝶想到这一别,又不知何时能见,心中不免凄然,眼泪又掉了下来。
“蝶儿,你放心,就算天要我们分开,我做鬼也陪着你。”唐贺对紫蝶一揖到地,深情地说道。
“好啦,好啦,别卿卿我我了,再不走,让老爷知道就遭了。”小红有些着急,担心地叫道。
“那我先走了,你的笔够不够用?过后我再叫小红给你拿点来。”紫蝶道。
“大概够了,快回去吧。”唐贺道。
“走了,你好好保重,我等你。”紫蝶依依不舍道。
“你也一样,等着我。”唐贺也情深意切地说道。
一句我等你,一句等着我,其中包含了多少浓情和多少辛酸?
唐贺回寺中整理了一下书案,正准备抄经,却发现墨只剩最后的一块,他担心墨不够用,便到潘谷家去取墨,顺便去看望潘谷。
一进潘谷家,唐贺就见潘谷喝得大醉,斜斜躺在床边,似已睡着,便轻轻走过去想为他盖个被子,谁知才碰到他,潘谷立时就醒了。
“贤弟,你终于来了!”潘谷激动万分。
“大哥怎么喝成这样?你身子不好,不是叫你不要再喝酒了吗?”唐贺责怪道。
“唉!要是今天不喝,我想我就一辈子就不能再喝了。”潘谷叹道。
“大哥什么意思?”唐贺心里一阵异样,惊问道。
“贤弟!大哥对不住你啊。”潘谷泣声道。
“大哥何事如此悲伤?快和小弟说说!”唐贺道。
“唉!你大哥我为了制出天下第一奇墨,好让你抄的经书万年留香,永不褪色,所以以血制墨,然而没做多少,身子已经撑不住了。今天早上起来,我便觉周身无力,气喘如丝,自知今日便是我的大限。我死无妨,可我这一死这墨便无人能制,而你若用别的墨代替,这抄出来的佛经怎能一致?何况父亲大仇还未曾报得,我岂不是要愧对自己许下的诺言?所以我......”说话间,潘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大哥!是小弟对不住你呀!你何苦如此自残?你死了,小弟如何独活?”唐贺一见潘谷吐血,失声哭道。
“贤弟,听我一言,我死后你把我烧了,我自会留下东西给你。”潘谷气喘如牛地说道。
“你不会死!我现在就去给你找郎中!”唐贺边说边向门外跑.
“贤弟!你回来!”潘谷一把拉住唐贺道。
“大哥......”唐贺不解。
“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再去,已经没用了。来,你帮我把那柜子打开。”潘谷用手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木柜。
唐贺打开木柜一看,里面全是一叠叠的纸张,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只有一点相同,上面都写了字。
“你帮我把这木柜和那些纸抬到外面烧了。”潘谷道。
“为什么?这些是什么?”唐贺问道。
“你不用问了,快!”潘谷道。
唐贺拿出一张来看,只见上写:“今借潘谷二两墨两块,下月按市价归还银两,谢某。”再拿出一张,也是如此,密密麻麻整箱竟然都是穷书生的借条!
“快烧了它们吧。叫他们不用写,可他们非要留下借条,其实他们尽皆落魄之人,哪有闲钱来还呢?我烧此借据,也免得他们再去悬心。呵呵!”潘谷笑道。
唐贺明白了潘谷的心意,点一把火把那些借条烧了。
看着熊熊火光,潘谷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尽显喜悦之色,犹如新生的婴儿般纯净。他一步步走向火堆,在火旁坐了下来,孩子一样开心地将双手伸到火前取暖,笑道:“好暖!好暖!”
唐贺怕他烧到身上,便去拉他,潘谷却不动,伸手一摸,潘谷竟已坐化!
“大哥!”唐贺嚎啕痛哭。
火已慢慢熄灭,风却依然肆虐,犹如一把把刀子,剜在唐贺心上!
怀中是自己最亲爱的大哥,他面带微笑,身子温暖,却已是阴阳相隔!
唐贺含泪通知了县衙,等来人验过潘谷尸身,便把潘谷背回了家中。
在家里为潘谷设了灵堂,唐贺便一心为潘谷守灵,待到晚上,却见潘谷从门外走了进来,唐贺见到大哥,极是高兴,上前便要去拉,只见潘谷怒道:“叫你将我尸身烧掉,你拿来这里供着做什么?快去!”
唐贺哭道:“大哥为何如此恼怒,小弟不过是想要大哥有个好归宿罢了,”
“不用不用!我自有去处!你快快去烧,不然我拿什么给你写字?”潘谷推了一把唐贺,怪怪地说道。
被潘谷一推,唐贺立即惊醒过来,原来竟是一梦。不过既然潘谷托梦如此,自然是要照办的了。
唐贺只好将潘谷尸身从棺材里抬了出来,一时却找不到那么多木柴,索性把棺材劈了,又找了些家里的柴火和破门板,一条条堆了起来,竟有三尺多高,便把潘谷的尸身放到上面,哽咽着对潘谷说道:“大哥,从今一别,不知何世再见?如有来生,唐贺还做你的小弟!”
那火烧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熄,唐贺记得潘谷说要留东西给他,就在收集骨灰时留了心,没想到真的让他找到了一段黝黑透亮的舍利子!
第二卷 墨仙传奇 第九章 灵蛇听经
唐贺流着眼泪将潘谷的骨灰拾起,装进小罐子里,埋在了父亲的墓旁。想着接连失去的两个亲人,心如刀割的唐贺只叹人生苦短,造物弄人。
唐贺拿出潘谷的舍利仔细观看,只见这舍利黑亮如玉,状如拇指,闻上去竟然和潘谷所制血墨一般香味!心想:难道大哥眼见无法再为我制作血墨,死后竟为我留下一块舍利?定是大哥心念所至,方才将精魂融在这小小舍利之中,那这舍利中岂不是蕴含大哥的万般情义!
对着老父和潘谷的坟拜了再拜,唐贺才红着眼回到了周流寺。
那周流寺僧众见唐贺回来,忙上前安慰,主动提出愿为唐父做场法事,唐贺听闻,自是含泪谢过。
等法事做完,已是过了三天,唐贺再次谢过众僧,便回到藏经阁静心抄经。
这藏经阁虽已被僧人打扫干净,但年久失修,很是破旧。唐贺住了这些日子,每天都有老鼠光顾,不是来啃咬经书,就是来偷唐贺的口粮,唐贺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根除,只好半夜起来拿棍棒驱赶,可不过多久,那老鼠又都回来了,弄得唐贺疲惫不堪,却无计可施。
那天唐贺整理好已抄完的经书,用油纸包好,叫寺僧找来几口大箱子装了进去,实是怕那些大老鼠把他辛苦抄写的经书啃坏。事后,又搬出一堆经文,准备继续抄写,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桌上的血墨只剩下半块了。
唐贺心中一凉,想这血墨是潘谷用自己鲜血所制,这所余半块血墨已是唯一的半块了,除此之外,世间再无觅处。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半块血墨保存下来。那么,现在墨已用尽,该如何将这佛经抄完?一般的墨是不能用的,否则大哥当初又何必以血制墨,以至于竟然血尽人亡?
想到这里,唐贺才觉得这实在是个极大的难题,自己该如何是好?
正为难间,忽然想起潘谷对他说起的话来:把我烧了,不然我拿什么给你抄经?
唐贺心头一震,莫不是那舍利是大哥留给我抄经用的?忙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揭开塞子,倒出那枚黑亮的舍利来。
舍利一从瓶中倒出,但闻墨香扑鼻。唐贺奇道:莫不成这是大哥留给我的墨?唐贺不假思索,立即拿到砚台上研磨,只见那砚台里的水顿时黑了,竟和那血墨一样!只是那香气更加浓郁。唐贺用笔一蘸墨水,在纸上写了个“妙”字,只见那墨迹鲜亮之极,和唐贺的字浑然一体,有如神来之笔!
唐贺大喜,遂研磨抄经,奇的是那舍利无论如何研磨也不会少了半分,比那血墨更胜一筹!唐贺喜极而泣,对舍利跪下道:“大哥,你这番情义叫小弟如何承受?你至死还不忘帮我,唐贺无以回报啊!”
自从有了墨舍利后,唐贺再不必为墨发愁,整日抄写,不觉已抄了十五万份。见数已过半,唐贺心中甚是欢愉,只是那老鼠作怪,着实烦恼。
那日深夜,正在休息,忽听悉悉梭梭一阵声响,唐贺料想又是那老鼠来袭,便起身拿了棍棒去打,刚将油灯点亮,只见一条白影在面前倏忽游过。
唐贺一惊,定眼看去,吓个半死,一条水桶粗的白蛇盘在书案旁边,正抬着头看着桌上的墨舍利,见唐贺点灯过来,也不逃走,也不咬他,只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尽管这白蛇眼神温柔,但身形实在巨大,把唐贺吓得不敢动弹,只好和它对峙,只怕一动,今天就要葬身蛇腹了。
小小的藏经阁已被那大蛇占了四分之一,但门窗都紧紧关闭,也不知它从那里爬进来的。
未几,那白蛇不再和唐贺对峙,慢慢地朝唐贺游了过来。唐贺一见,毛发皆立,拔腿便欲夺门而出,哪知双腿犹如铅坠,竟是一动也不会动,背后一身冷汗早已把衣服打湿。
事到如今,唐贺心念一转,也就听天由命了。他索性把眼一闭,心中暗道:也罢!让我早点和父亲大哥他们团聚去!也免得阴阳无期!”事已至此,倒也不再惧怕,他只感觉那蛇贴着他身子蹭了蹭,冰凉冰凉。过了一会,唐贺仍感觉不到蛇来缠他,心里奇怪,便睁眼来看,却见那白蛇已无踪迹,方才长嘘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唐贺便急匆匆跑去找寺僧询问,那些寺僧竟是一个也不知道这寺里还有如此大的白蛇,只当唐贺做了个梦。唐贺心想,可能真是南柯一梦吧,可那蛇贴身而过那冰凉冰凉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难道这白蛇真的来过?
到了晚上,唐贺把门窗死死关紧,还用一根木头顶住,心想管它到底有没有蛇,先防着要紧。躺了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干脆起来抄经。
唐贺将灯点上,拿出墨舍利研磨,才研了一半,只感觉背后发凉,忍不住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那大白蛇盘在房柱上,头伸在唐贺背后,唐贺回头时差点没碰到它那艳红的舌信!
白蛇还是静静地动也不动,只是看着唐贺,不时伸出火红的长舌,和它那纯白的头颅形成强烈的反差,白的如雪,红的似火。
唐贺再见白蛇,而且距离又是如此之近,他便把蛇瞧得更加仔细。那白蛇虽然吓人,但唐贺却发现它的眼睛神光流动,极是善良,而且它并没有想来伤害他,好像还有和他亲近之意。唐贺壮着胆子伸出手去摸了摸那蛇的额头,白蛇不躲反而歪过头蹭了蹭唐贺的手背,神态亲昵,像是认识他一般。
“你是哪里来的?差点把我吓死,下次可不要这样了啊。”唐贺不再害怕,也不管白蛇能否听懂,自顾自向它说道。
那白蛇却似乎听得懂唐贺说话,从柱子上游了下来,盘在唐贺脚边,静静地趴着。
唐贺见白蛇通人性,心中更是畅快,一时睡意全无,便研磨开始抄经。只见那白蛇一见唐贺拿出舍利研磨,便抬起头来,看着那舍利,眼神中满是狂喜之色。唐贺顿时明白,是墨舍利将这蛇招来的,这白蛇如此通灵,定是神物,只是不知这它为何如此喜爱这枚舍利?
自从这白蛇来了以后,藏经阁那些大老鼠就再也没见踪迹,唐贺也再没将白蛇之事和僧人们提起,怕他们将它捉了去。白蛇每晚必来,陪着唐贺抄经,唐贺和它说什么,它也能听懂,极是乖巧。
没有了那些老鼠烦人,唐贺精神自是好转,经书也越抄越快,不知不觉间,已到次年春天。
唐贺抄经日久,早已将经书背得精熟,到得后来,已不用看经,自己边诵边写,竟深得佛经要义,心中的智慧逐日加深,而每每当他念经之时,那白蛇都在一旁全神贯注地聆听,时而沉思,时而竖立,时而欢喜,时而感伤,仿似悟道一般。
唐贺心下颇为奇怪,便对白蛇说:“你可是喜欢听我颂读佛经?要是喜欢我从头给你吟诵可好?”
白蛇闻言,扭动身形,目光如炬,不住点头。
于是唐贺就把每部经书从头至尾一字不差给那白蛇一一吟诵,见白蛇听得饶有兴致,他读得也越发认真。
一人一蛇诵经听经,一个读得高兴,一个听得兴奋,这日子倒也快活。转眼间,唐贺的经书竟抄了一大半了。看着满屋子的大箱子,唐贺心中却不免感伤,这经书一完成,我就该去找紫蝶了,可她父亲能让我们如愿吗?
白蛇仿佛明白唐贺心思,游过来用头轻轻摩擦唐贺的身子,似乎在安慰着他。唐贺看着白蛇,说道:“你可知我心意?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唉!紫蝶也是命苦,偏偏看上我这个穷书生,真是难为了她!”
唐贺心中苦恼,只有念经解忧,这样又过了几日,才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写经。
这天唐贺正在写经,只见白蛇又向他游来,那蛇眼神精光闪烁,似有欣喜之色,对唐贺又蹭又磨。极是调皮。
唐贺见状,便拿起手中毛笔在它额头上一抹,笑道:“看你如此欣喜,莫不是要成龙了?”
白蛇一楞,眼神似有哀伤,伸出舌头舔了唐贺几下,额心就带着那点墨迹慢慢游走了。
这天晚上竟不见白蛇过来,唐贺心中奇怪,便走出藏经阁寻找。刚出门口,便见风云突变,电闪雷鸣,大雨刹时倾盆泼下,又见周流寺四围河水翻滚不止,一声炸雷响过,风云即止,雨势也慢慢小了。
唐贺跑回房中,身子早已淋湿,只有脱了衣服晾着,早早睡下。
第二卷 墨仙传奇 第十章 浮生若梦
却说紫蝶许久不见唐贺消息,而那张员外又像防贼一样严加看管,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唐贺相会,故此,饮食难安,忧心重重,人也一天天消瘦下来。丫鬟小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惜也是苦于暂时没有妙法,便只好私下安慰小姐。
这天,紫蝶喝了小红为她精心熬制的莲子汤,心气稍稍平和,愁眉深锁地对小红说道:“你可有法子出去吗?我想唐贺的毛笔也快写秃了,总要想个法子给他送些过去才好。”
小红一听,便抿嘴笑道:“小姐又挂念我们的唐公子了?小姐对唐公子真好,也不知他哪辈子修来的福。”
紫蝶斜倚窗棂,轻叹一声道:“我和唐贺心意相通,今生是再不愿分开的了。倘若父亲逼我和别人成婚,我也只有一死了之,只是可怜唐贺孤苦伶仃,留下他一个人怎么独活?”
小红道:“你要是死了,我看他自然也活不成了。如果老爷真来苦苦相逼,我就帮着你们逃走。两人找个地方躲起来还不是快活一生?何必如此烦恼自己?”
“话虽如此,可父母健在,我要是和他私奔,又怎对得起他们?”紫蝶苦笑一声道。
小红一听,鼻子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哦,你跑了就对不起父母了,那你死了岂不是更对不起?”
紫蝶一听此言,不禁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哭道:“那怎样都不行,叫我如何是好?你快给我想些法子啊。”
小红道:“要成也不难,如那呆子考上个状元,做个大官,那你们要在一起还不容易?不如你劝他去考功名算了,你就在这等着,等他做了状元郎再来接你。”
“我深知唐贺性格,纵是他真的考取功名做了官,那也做不长久,说不定还要得罪许多奸人,落个可悲的下场。也罢,事已至此,我看还是和父亲说明白了好,是福是祸,我也要和他在一起。”紫蝶站起身来,好像已下定决心,断然说道。
“那好!小红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哪怕为小姐去死!”小红收起她一贯的顽皮模样,决然地说道。
“小红……谢谢你。”紫蝶流泪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小红问道。
“好。”紫蝶答道。
二人说罢起身往张员外的屋子走去,行至屋外,却听张员外和夫人在里面说话,话语间似乎说到唐贺。紫蝶和小红对视一眼,便偷偷躲在窗下细听。
只听那张员外说道:“夫人,儿女的事自然是我们当父母的做主,哪能由别人决定?”
夫人忧心重重地说道:“可你曾答应别人,现如今又怎能反悔?”
张员外强辩道:“危急之下说的话,哪能做数?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罢了。”
“老爷,俗话说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不用来教训我,如依你所言,难不成我们还要把女儿嫁于那唐贺?那穷小子能做什么?还不是让女儿受苦!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你难道想把咱们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吗?最近京城的四王爷托人给我带信,说是他的小儿子上次在这边游玩时巧遇咱们蝶儿,见她天姿国色,貌美如花,顿时爱慕不已,近日回京更是茶饭不思。因此,王爷想要和咱们结成亲家,你说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我昨日已托人送信过去,这婚事我已应允了。”张员外摸着稀疏的胡子,哈哈大笑道。
“可这唐父救你一命,你却如何报答于他?”夫人心下不忍,再次进言道。
“那还不简单,到时我给唐贺些银子,教他做点小买卖也就是了。”张员外轻描淡写地说道。
“夫君,你如此做法,就不怕天怒人怨?人家唐贺的父亲拼死救你脱险,咱们怎么可以背信弃义呢?”夫人动容道。
“你别再说了,我意已定!当初又不是我要求他来救我的,活该他倒霉!要知道,多少人挤掉脑袋想攀上王爷这根高枝啊!现在人家主动屈尊来巴结我们张家,我们岂能如此不识抬举?何况,若是有了王爷这个靠山,那我以后的买卖不就更会做得顺风顺水吗?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张员外面有怒容,拂袖说道。
张夫人听到这里,便不再说话,心想自己人老色衰,那张员外早已有纳妾之意,要是得罪了他,他娶一偏房,自己肯定要受气,搞不好他一纸休书,那自己以后依靠何人?于是便把道义放下,不敢作声。
躲在窗下的紫蝶早已听得泪如雨下,想这唐父原来竟是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他不惜抛却性命,只为能让她和唐贺二人成就良缘。可不想自己父亲竟然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甚至还要把自己作为他追逐名利的棋子。紫蝶忿忿不平,当时心下一横,冲进了屋子。
“蝶儿,你来做什么?”张员外见紫蝶进来,惊问道。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我竟会有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父亲!”紫蝶哭道。
“你听我说,这事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张员外见事已败露,还想狡辩。
“父亲,女儿非唐贺不嫁,如果父亲硬要把我嫁给那小王爷,女儿无法,只有对不住父亲了。”紫蝶声色俱厉,一字一顿地说道,说完,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张员外看着紫蝶的背影大吼道。怎奈这苍白的吼叫,又怎能挡住真爱的脚步?
紫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更是对唐父感念非常,对唐贺的思念也与日俱增。怎奈那张员外心如铁石,那夜之后,便将紫蝶独自锁在小楼之中,连小红也不得进来,只是派个老婆子每天送水送饭。
却说那四王爷收到回信,自然喜上眉梢,派人送了几车聘礼给张员外,便在王府张灯结彩,准备迎娶紫蝶。
而张员外这边一见聘礼,当时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这么多奇珍异宝,他生平还没有见过!登时高兴得是眉开眼笑,于是加紧为紫蝶准备嫁妆,同时让夫人天天去劝说紫蝶。
婚期,一天一天逼近。
紫蝶每日见到母亲,眼皮都不抬一下。不管夫人怎么劝说,她都是一言不发,不理不睬。夫人也是无法,但想那婚期已近,若是不把紫蝶的心意回转,如何向那王爷交代?
这天王爷府的赵总管突然莅临张家,张员外诚惶诚恐,帽子都没戴正就跑出来迎接。原来皇后知道小王爷要大婚,所以赐了一对金钗给紫蝶,要她在成亲时佩戴。王爷大喜,便急催赵总管亲送金钗给紫蝶小姐,顺便和张员外做一下有关事项的沟通。那张员外受宠若惊,对赵总管是大献殷勤。
“张员外,你这次可是走了大运了,王爷对你好生看顾,不用多久,我看你这家业就要扩大几倍了!”赵总管喝了口龙井,傲慢地说道。
“赵总管取笑了,这次劳动赵总管长途跋涉,张某实感不安。来人哪!”张员外对门外喊道。
只见四个家丁抬了两口箱子上来,脚步极是沉重,显然那箱子里装的都是贵重物品。
“总管大人多劳了,一些小玩意,请赵总管笑纳。还望赵总管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张员外谄媚地笑道。
赵总管一见家丁吃力的样子,便知那箱内金银珠宝自是不少,大喜道:“好说!好说!张员外为人爽快,老夫自当尽力!”
“那我可要先谢过赵总管了,这边酒菜已备好,赵总管您先请。”张员外施礼道。
“不急,不急。王爷交代赵某一定要将那金钗亲自交给你家小姐,还要劳烦您请小姐出来一见。”赵管家笑道。
“这个……”张员外犹豫道。
“怎么?小姐不在?”赵总管问道。
“在!在!夫人,快叫女儿出来见过赵总管!”张员外对夫人使眼色道。
那张员外夫人点头会意,匆匆上了紫蝶的绣楼。
紫蝶见母亲上来,还是不理。张夫人也无法,只好将赵总管一事和紫蝶说了。不想紫蝶竟一反常态,答应去见赵总管。
张夫人一听,喜不自胜,以为女儿已经想通,便帮她梳妆打扮。片刻之后,紫蝶便是艳光四射,仪态万方。
紫蝶随张夫人走到客厅,刹时蓬荜生辉,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那赵总管盯着紫蝶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我早先只当紫蝶小姐美貌如花,今天一见却是倾城倾国啊,王爷见了必定喜欢,张员外,恭喜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张员外喜道:“多谢赵总管夸奖!小蝶,还不来拜见赵总管?”
紫蝶慢慢走到赵总管跟前,盈盈拜下,柔声道:“紫蝶参见赵总管。”
“莫拜莫拜,折杀老夫了。这是皇后赐给你的金钗,请紫蝶小姐过目。”赵总管边说边从身上拿出一个黄绸包裹。
紫蝶接过,打开一看,只见金钗上镂空刻着两只凤凰,嘴里叼着硕大的明珠,金光灿烂,神态逼真,有翩翩欲飞之势。
“多谢王爷千岁,不过我想托赵总管问王爷一句话。”紫蝶慢声道。
“哦?紫蝶小姐请讲。”赵总管道。
“请赵总管替我问问王爷,这世间的男子最看重的是什么?”紫蝶问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个‘信’字。”赵总管答道。
“对!是个‘信’字,都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我再请问赵总管,倘若有人不惜以死救你性命,临终托付你一件事情,你当如何?”紫蝶追问道。
“紫蝶!不可对赵总管无礼!还不给我住口!”张员外在一旁怒道。
“张员外!且让紫蝶小姐把话说完!”赵总管动容道。
赵总管转头对紫蝶说道:“如被救之人已亲口应承,自当照办,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紫蝶一听此言,随即跪拜于赵总管面前,泣声道:“紫蝶跪谢赵总管,请总管转告王爷,这小王爷,紫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的了,若王爷怪罪下来,紫蝶愿一人承担!”
说完,紫蝶抓起一只尖利的金钗,向自己左眼狠狠戳了下去。
小红在一旁失声惊叫,张员外和夫人也是接连惊呼,赵总管拦阻不及,眼中满是怜惜之色。此刻,只见那紫蝶已拔出金钗,左眼血如泉涌,对赵总管颤声道:“麻烦赵总管回去向王爷回话,就说紫蝶心意已决。个中缘由,请问我的父亲吧!”
赵总管哀叹道:“你这又何必……”
张夫人抱住女儿是放声痛哭,小红则慌忙拿出手帕,替紫蝶按住伤口,大哭道:“小姐……你何苦如此啊!小红……这心都碎了!”
张员外见此突变,吓得已是面如纸色,慌忙遣人去传郎中替紫蝶治伤,对赵总管更是忙不迭地赔礼谢罪,一脸惶恐。
赵总管冷冷道:“张员外,这其中的缘由等王爷来问你吧,老夫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张府,竟连张员外送的东西也没拿。
张员外一见,便知闯了大祸,这王爷如何得罪得起?要是一发怒,那我的项上人头哪里还保得住?一想到这里,浑身冷汗直冒,战战兢兢的回了屋,一宿未眠。
第二卷 墨仙传奇 第十一章 天作之合
郎中看过紫蝶伤势,已是复明无望,只好清理了伤口,包扎起来,开了些药便走了。
小红见紫蝶一目已瞎,心中甚是悲痛,天天服侍紫蝶起居饮食,比先前更是体贴。但见那紫蝶左眼眼珠已干瘪,伤口虽渐渐好了,但那容貌,却已不复从前了。
那张员外天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就怕那王爷来找他麻烦,谁知过了半月也不见动静,便差人去京城打听风声。
不想差人未到京城,那王爷却已先到了他家。
张员外一见千岁驾到,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只见王爷带了赵总管和一干随从,面色阴沉地进了张府。虽说王爷身着便服,但他那高贵的气质却无法掩盖,张员外跪到在地,不敢抬头,身子勿自筛糠般乱抖。
王爷看都不看张员外一眼,一进门,就直接问道:“紫蝶姑娘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张员外哪敢怠慢,便在前带路,将王爷领到了紫蝶的绣楼。
张夫人将紫蝶带下来,自己先向王爷请了安,退在一旁。
紫蝶也向王爷深深道了个万福,抬头去看这千岁,只见他面如玉润,长髯美须,龙眼阔口,不威自怒。
王爷道:“紫蝶姑娘伤势如何?我这次带了宫内上好的金创药来……唉!只可惜姑娘这眼睛却任是华佗再世也医不好了。”
紫蝶见这王爷气宇轩昂,对她也并无恶意,便多了些好感,婉转说道:“多谢王爷,小女子伤已快好,虽一目已瞎,但索性日常生活一些无碍,请王爷不必挂心。”
王爷叹道:“唉!如此好女,可惜我儿无缘啊!倘若现如今我再要你嫁与我儿,你可否愿意?”
紫蝶道:“王爷,别说我现在这般摸样,就是好时,我也是断乎不肯的,否则也不会自伤己目了。”
王爷突然转过头去,声言厉色地对张员外说道:“张员外,你将这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讲来我听,不得隐瞒,否则我叫你小命难保。”
张员外哪敢怠慢?便从张唐两家的渊源说起,一直讲到唐父临终嘱托。
王爷听完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张员外!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别人舍命相救,你却反复无常,背信弃义!连你的女儿尚知‘信义’二字,你竟如此轻诺寡信!真是个无耻之徒!”
张员外吓得面如土色,嘴唇发青,哆哆嗦嗦地跪下道:“王爷,小人实是罪该万死!我现在已懊悔不迭,请王爷高抬贵手,饶过小人一命。”
王爷叹道:“你这条贱命我还不稀罕呢!但你如此可恶,不加惩戒怎消我心头之恨?来人哪!把张员外家产尽皆查抄!”
张员外听说王爷不杀,已是大喜过望,哪里还管得什么家产?连忙磕头跪谢道:“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小人自当听从王爷吩咐。”
王爷道:“你去把那唐贺找来,今日我要主持公道,为他们二人玉成好事。”
张员外遂派人去周流寺找唐贺,唐贺不知何事,心下有些忐忑,但又想丑女婿总要见岳丈吧,便坦然地随那人到了张府。
一进张府,只见人人神色凝重,张员外和他夫人站在一旁,当中坐着一个威风八面的陌生人。
唐贺低头又见一女子背对他跪在那人面前,那背影不是他魂梦相牵的紫蝶吗?当下忘情叫道:“蝶儿!”
紫蝶正在回王爷话,一听唐贺的声音,急忙转过头来,见到心爱的情郎,登时落下泪来。
唐贺一见紫蝶左眼包着白布,惊呼道:“蝶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紫蝶一见唐贺,心下一酸,失声哭道:“你可来了!我只当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呢!”
唐贺跑过去,轻轻揭开紫蝶眼上白布,只见紫蝶眼窝深陷,眼珠已不见。唐贺哭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紫蝶哽咽道:“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弄瞎的。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要我么?”
唐贺哭道:“紫蝶!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还是我的蝶儿!唐贺一辈子都会照顾你!”
说罢,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张员外见状,又羞又气,恨恨道:“成何体统!还不拜见王爷!”
王爷笑道:“不碍事,老夫看他们二人情深意重,似这般真情流露有何不可?“
唐贺紫蝶听闻,这才觉得失礼,连忙分开来。
张员外对唐贺道:“你过来,这是当朝的四王爷,快快跪下。”
唐贺一愣,慌忙对着王爷拜下道:“晚生唐贺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道:“你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唐贺一听此言,缓缓抬起头来。
王爷笑道:“不错不错,比我那小儿更显俊朗!紫蝶姑娘好眼光!你二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唐贺乍见王爷,本有些敬畏,但见他几番话语,甚是随和,不觉对他生出几许好感。
正沉思间,唐贺只听那王爷对张员外说道:“你现在就让他们成亲,我今天就来做个证婚人!”
张员外道:“好好,小人这就叫人准备灯烛喜案。”
王爷哈哈大笑。
唐贺一听之下,真是喜出望外。却不知这王爷非亲非故,为何要来管他和紫蝶的闲事?心下疑惑,面上便显现出来。
王爷看出唐贺心思,用手一指紫蝶,笑道:“你可能不明就理,你能有今日之喜,实该好好谢谢紫蝶姑娘。若非紫蝶姑娘毁容拒婚,深情动天,我又怎会仗义主婚?”
唐贺脸一红,答道:“多谢王爷成全,唐贺无以为报。”又转身向紫蝶一揖到地,说声:“多谢娘子。”紫蝶更是羞色动人,急忙躲进去换吉服。
王爷笑道:“老夫听说你在周流寺抄写佛经,现在可抄完了?”
唐贺道:“现已抄经二十余万卷,不消几日,便可抄完了。”
王爷讶然道:“哦!竟这么多?要是我那夫人知道,还不高兴坏了?唐贺,你要报答老夫,就送我那夫人一卷经书罢!”
唐贺喜道:“多谢王爷!明天我就回周流寺取经书过来!”
王爷道:“那最好不过了!我那夫人每天念佛,家里的佛经都快翻烂了,今日有此新经,她自会欢喜。”
唐贺道:“这可好了,我抄的那些佛经大都是孤本残卷,夫人可能都没见过,要送给她几卷,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爷喜道:“那好,明天带我去拿,张员外!准备得如何了?”
张员外早准备好了鞭炮花烛,唐贺也被带进去换了衣服,出来一看,紫蝶头盖红帕,身着喜服,正被小红搀着站在大堂,只露出一双纤纤玉手。
唐贺恍若梦中,只听得鞭炮响起,方才如梦初醒。
王爷道:“你二人乃天赐良缘,虽经历百劫千惊,可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唐贺,若他日荣华,切莫忘紫蝶刺目拒婚之情啊!”
唐贺正容答道:“唐贺不敢辜负紫蝶情意,自当衔草相报,王爷请放心。”
二人拜了天地,喝了合欢酒,那王爷心花怒放,一时高兴,便收了唐贺做干儿子。张员外一见,甚是欢喜,想起前后经过,又是感慨万千。
小红见二人终成眷属,不禁欢喜得落下泪来,想这命运真是变幻莫测,凡事莫要强求,姻缘自由天定。
王爷高兴,张员外自然陪着多喝几杯。酒过三旬,王爷对张员外言道:“如今他们二人已成连理,唐贺我也收做了干儿子,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呢?”
张员外惊道:“小人奚听王爷发落。”
王爷笑道:“如今我们也算亲家了,我也不想把你怎样,你只替我做一事便可。”
张员外大喜,急忙道:“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小人也当尽心照办。”
王爷道:“我那夫人乐善好施,平日最喜接济穷人。日后你自当救世济人,广结善缘。若如此,也可减少你先前的罪过。“
张员外大喜道:“小人遵命!”
洞房花烛下,唐贺揭起了紫蝶头上的红帕,虽见紫蝶左眼蒙布,但仍是娇美动人,一如往昔。
紫蝶含羞带怯,转身去拿酒杯,道:“夫君,奴家替你把酒。”
二人交杯对饮,相视一笑,眼中竟有泪光闪动。今日红烛照璧人,怎知多年苦相思?
有诗赞道:嫁女须求女婿贤,贫穷富贵总由天,姻缘本是前生定,莫为炎凉轻变迁。
第二卷 墨仙传奇 第十二章 风云惊变
第二天一大早,唐贺就早早起身,和紫蝶温存了一会儿,便到王爷的寝室外静立等候。
王爷起身,出门就看见唐贺在门口站着,笑道:“新郎馆,怎么起得那么早?我当年可是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的哦!”
唐贺脸红道:“王爷取笑了,唐贺不敢让王爷等着,便早早过来了,王爷休息的可好?”
王爷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是沾着枕头就睡,一睡就呼噜震天,我那夫人一直都说我有福气,哈哈!”
唐贺也笑道:“王爷自是有福之人,宅心仁厚,善恶分明,老天自会格外看顾。”
王爷哈哈一笑,扬手道:“咱们走罢,去周流寺取了经书我便要回京城了,皇上那边我还要解释一番。”
唐贺和王爷一行数人一起来到周流寺,那些僧众见王爷驾到,慌乱至极。好在王爷随和,说了几句安抚话,大家这才安静。
唐贺精选了一些经书给王爷,王爷打开来一看,但觉奇香扑鼻,心旷神怡。王爷不禁惊问道:“为何这经书如此之香,你究竟是用什么奇墨写成的?”
众人也上前来闻过,赞不绝口,纷纷称奇。
唐贺遂将大哥留下的最后半块血墨拿出来交给王爷。王爷见了,惊喜之极,道;“此墨是谁所制?怎会如此奇特?”
唐贺道:“是我结义大哥潘谷以血制成,大哥也因此病重不治,前不久已病逝了。”
王爷连道婉惜:“原来是他,我在京城早有耳闻‘墨仙潘谷,价一不二’。没想到竟和你是兄弟,可惜了,无缘和他一见。”
唐贺哀叹道:“大哥为了这经书,可说是呕心沥血,王爷您就留下这块血墨做个纪念吧!”
王爷道:“哦,我昨日听紫蝶姑娘说起你和潘谷仗义疏财,救济灾民。此举真是义薄云天。张员外,你今天就去外省采购粮食,只可多,不可少,建粮仓囤积,若再有灾情,你务必开仓放粮,否则我要你好看!”
张员外道:“王爷放心,小人已派人到各省去采购了,家中财物,多半已捐出,钱财对于小人来说,此刻已不再重要了,不过小人还有一事要请王爷帮忙。”
王爷道:“很好!你但说无妨!”
张员外道:“唐父被强盗杀害,至今凶手仍未归案,我想请王爷派兵把这山中隐匿的贼人剿灭,以绝后患,也好让过往商人平安出入。”
王爷道:“此言极是!待我回到京城奏明皇上,把这伙强盗统统捉住,以保一方安宁。”
王爷动身之前,拿出银两为唐贺和紫蝶购置了一个小小庭院。本来王爷还想要唐贺夫妇随他回京,给唐贺个一官半职,但小两口说什么也不愿意,只想过点清贫日子。王爷无法,只好作罢。
唐贺等王爷走后,回到周流寺将最后一些经书抄完,仔细整理好,竟有三十万卷,遂叫来了寺中僧人,将所有经书用大箱子装好,后来分发到各个寺院。同时,集资修葺藏经阁。诸事皆毕,唐贺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家叫上紫蝶和小红,一起到老方丈的佛塔前拜祭,才算完结一大心愿。
话说王爷回到京城,将经书交给夫人,那夫人见了喜不胜收,看那经文字迹工整,笔走游龙,经书还带着异香,再看那些孤本残卷,更是高兴,大大称赞了王爷。王爷见夫人高兴,便将唐贺紫蝶一事告诉了夫人,夫人听罢,唏嘘不已。说话间,不觉天已大亮。
次日早朝,王爷将强盗横行一事禀告皇上,皇上龙颜大怒,遂下道圣旨,勒令歙县县令一月内清剿强盗。那县令先前对捉拿强盗一事本是敷衍拖沓,而今一见圣旨,哪里还敢拖延,立即调兵进山围剿,不出半月已将贼人清理大半,剩下的跑的跑散的散,虽未捉到贼首,但已是不成气候。
却说那两个小和尚做了强盗首领后,天天吃香喝辣,巧取豪夺,如今突遭围剿,喽罗散尽,自觉大势已去,遂乔装改扮溜进县城,本想探听风声,以期东山再起。谁知却听说唐贺和紫蝶的一段佳话,再追问下去,才知这次官兵剿匪也和唐贺有大大的关系,顿时新愁旧恨尽皆涌上心头,恨得牙痒,心想:此仇不报,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但如今官府查得甚严,二人只好躲回山里,等待时机再行报仇。
如此过了一年,紫蝶生下一子,王爷正忙公务,不能来贺,但却叫人送了些银两和礼物,并给孩子取名“唐敬”。唐贺夫妇喜得娇儿,开心之极,每天喜笑颜开,日子过得更是欢乐。
张员外现如今已被百姓称作“张善人”,虽家财已近用完,但却深受穷人爱戴。他自己在集市上开了个小店,做些衣料生意,交朋结友,生活过得倒也充实。直到此时,他方才恍然大悟,自己做了半世“铁公鸡”,今日方知真正的快乐岂是金钱买得来的?
这天紫蝶带小红到父亲店里想拿些衣料为孩子做点衣服,那张夫人一见爱女,一把拉住便聊个没完,等二人离店,已近黄昏。
却说唐贺在家抱着唐敬玩耍,却总也不见紫蝶回来,于是抱着儿子到门口张望。
王爷替唐贺和紫蝶买的房子就在半山坡上,只因小两口喜欢清静,不想这却成全了那两个贼人。
紫蝶走到山下,天色已暗,远远却见唐贺抱着孩子在家门口伸头张望,立刻笑逐颜开。小红见了却在一旁取笑道:“看你们两个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呢!才分开几个时辰就这样,简直就是同命鸳鸯一般。”
紫蝶微笑道:“那是自然,倘若他死了,我是一定要去陪他的。”
小红一听,慌忙去捂紫蝶的嘴巴,气道:“别整日家浑说!什么死了活了的,多不吉利!”
紫蝶接口道:“我是说真的,我和他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只愿天可怜见,让我们做一对共命鸳鸯。”
两人说说笑笑间离家越来越近了,唐贺此时已迈开大步抱着孩子向她俩奔来。
紫蝶见相公奔来,也紧跑几步急着和他相会。谁知,脚下一绊,跌倒在地。小红慌忙上前搀扶,谁知一抬头,忽见唐贺背后闪出两条黑影!
与此同时,小红还看见那两人手中提着两把白亮亮的钢刀!
小红一声尖叫,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唐贺身后不住颤抖。
紫蝶此时已站起身形,顺着小红手指方向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对着唐贺大叫道:“相公!小心后面!”
唐贺听说,急忙回头一看,那两个黑影的刀却已向他砍来!唐贺大惊,双手护住孩儿,背转身形,那刀锋,重重的落在了唐贺背上!
紫蝶一声惨呼,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只见唐贺已被砍倒在地,但双手仍紧紧抱着孩子,把孩子死死地护在身子下面。
那两个黑影仍不罢休,又狠命地朝唐贺砍了几刀,忽见紫蝶小红过来,便提刀向她二人冲杀过来。
小红一见不妙,拉起快要昏死过去的紫蝶就跑,怎知那贼人脚步甚快,转眼已到身后。
正在这危急时分,只听空中一声炸雷!
两个贼人吓了一跳,抬头往空中看去,只见乌云翻滚,狂风大作,云中一条白龙破云而出,转眼就到了两人面前。
两贼人吓得屁滚尿流,正要逃走,只见那白龙双爪一抓,两贼人的头就被生生扯了下来!
那白龙飞到唐贺面前,俯下身子向唐贺深情凝视,接着,便将头来来回回刮蹭唐贺的身子,而唐贺却俯伏在地,一动不动。白龙围着唐贺不住悲号,眼中竟滑出两行清泪。它徘徊顾盼,哀鸣阵阵,久久不愿离开。良久,才一声长啸,破空而去。
紫蝶和小红等白龙走后,扶起唐贺,却见唐贺早已气绝,只有那敬儿尚在怀中啼哭不止。
紫蝶悲痛万分,左眼已流出血来,小红抱住敬儿,也不住流泪,良久,紫蝶过来抱起孩子,亲了又亲,哭了又哭。之后,流着眼泪对小红说道:“小红,帮我照顾敬儿,大恩大德紫蝶永世不忘。”
小红一听不妙,正要去拉紫蝶,紫蝶却将孩子硬塞到她手中,随后跑到那贼人尸首旁拿起钢刀向颈上抹去!
小红一声惨呼,放下孩子上前拦阻,那紫蝶却早已扶在唐贺尸身上香消玉殒了,脸上尚带着一丝微笑。
山风肆虐,愁云压顶,暗黑的苍穹下,只听得小红和敬儿的哭声绵绵不绝……
王爷闻此噩耗,悲痛不已,命人将唐贺夫妇二人合葬,后赐张员外白银千两,嘱其好生带大敬儿。
那唐敬长大后性情和唐贺一般无二,二十岁上考取功名,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可惜后来得罪朝中奸臣,遂弃官归隐。但那墨舍利,却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后记:唐贺夫妇下葬当日,只见空中飞来一条大龙,周身雪白,只额上一抹乌黑,两爪各提一头,有人认出,那两个人头正乃当年周流寺的两个和尚。)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一章 前世今生
这就是白绢上所记载的故事,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原来我有幸获得的是墨仙潘谷的墨舍利啊。而且,在卷帘老人之后,我是唯一一个得知这墨舍利真相的人了。
后来,经历了高考的重压、异地的求学、生意的失败、缅甸的赌玉,让我渐渐淡忘了这枚意外获得的“墨舍利”。
直到两年前,当我在丽江开客栈时,遇见了我现在的女友——小小。
小小来自广州,孤身来丽江是为了逃情,谁知却又跌入了我精心编织的情网。丽江就像一棵大树,失恋的人像鸟一样飞来,伤好后又陆续地飞走了。可是小小没有飞走,她留了下来,做了我的女友。
一个艳阳似火的夏日,小小在帮我打扫房间时,突然发现了盛有墨舍利的铁盒子(那个檀木盒子被我摔坏后,我就将“墨舍利”移到了一个小铁盒里,还有那个金属项链。)于是,我向她讲起“墨舍利”的来历……
听完我所讲的这个漫长的故事,小小拿起墨舍利仔细仔细前前后后端详了起来,许久,才对我说道:“没想到这小黑东西竟然这么神奇,我更没想到你还经历过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你知道真相之后,又有什么奇遇了吗?”
“哦,那可多了,以后再慢慢和你说。”我答道。
“这墨舍利真香,你随时都带在身上的吗?”小小把墨舍利凑到小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啧啧称奇地说道。
“没有,带着它太引人注意了,而且还怕不小心弄丢了,就一直藏在家里。”我说道。
“我觉得这墨舍利既然是个神物,随身携带应该会保佑你的,你还是带上吧。”小小一边说着,一边把墨舍利箍在金属项链上,然后再将项链戴在我脖子上。她晃着头看了一下,连连称赞:“好看,真的蛮好看哦!”
我低头抚摸了一下那枚墨舍利,竟还是那么温润光滑。
“照你这么说你家的祖上是歙县,那不是安徽那边吗?怎么会跑到昆明来呢?”小小的问题又来了。
“不奇怪,很多昆明人的祖上都是北方或是中原人,古时云南本是偏远边陲,尽是些少数民族。后来朝廷把许多犯了事的官员或者平民流放到这边,这里就成了流放之地。那些犯民到这以后繁衍生息,这边的汉人就逐渐多了起来。”我答道。
“哦,怪不得你不是少数民族呢!”小小笑道。
“其实后来我找到那白绢看了后,才记起其实我曾祖父早就告诉我这东西是墨舍利了。”我说道。
“哦,是你曾祖父在梦中说的那句话吗?”小小道。
“对,其实‘墨魂香魄,仙缘难求。舍生取义,利在千秋。’是一首藏头诗。把这四句话的头一个字连在一起念念,你看是什么?”我边说边拿起笔来写给小小。
“墨仙舍利!”小小惊道。
“曾祖父可能是怕我无法找到那白绢,所以才对我说了这句话。”我思考着说道。
“但是这四句话好像也不是专为凑这四个字才这么说的,我觉得他好像是要让你去做一件利在千秋的大事。”小小先是点头后是摇头地说道。
“我也有感觉,可这些年始终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我梦中的白衣人对我说过的话,我也很想知道,那究竟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梦,还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隐意?”我说道。
“那白绢在盒子里吗?”小小突然问道。
“在,就在里面,我拿给你看。原来的檀木盒子被我砸坏了,我就换了这个小铁盒。”我把盒子里的垫布拿出,白绢就露了出来。
小小拿过白绢,仔细的看了半晌,问我道:“那这个卷帘老人又是谁呢?”
“不知道,我家的家谱已经遗失,我问过我四伯,他也没听说过,但肯定是我家的先人。”我很有把握地说道。
“这卷帘老人说这墨舍利‘其中隐意,无人能破’到底有什么隐意呢?还要叫后人潜心修佛,你修了吗?”小小问道。
“我哪有时间,不过我对佛教一直是很崇敬的。”我很认真地说道。
“唉,没想到紫蝶和唐贺最后还是没能好好在一起。”小小叹道。
“是啊。”我叹了口气,抬头正碰上小小那对清澈的眸子,见小小左眼里那红点一动,我心底一个念头登时闪过!
“小小,为什么你左眼里会有一个红点?是颗痣吗?”我问道。
“哦,我生下来就有的,小时候经常痛得厉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也看不好,痛起来就像针戳一样,后来长大了稍好一些,有次和朋友去广州的观音山许愿,寺里的一个老和尚见到我,便给了我一个小木人,说是叫我带着,以后眼睛就不痛了。”小小道。
“什么小木人?快给我看看!”我一惊,急问道。
“你等等,我拿给你看。”小小见我一脸惊鄂,忙跑回房间里去。
“你看,就是这个。”小小又折返回来,从她贴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木人。
“天哪!和我的那个简直一摸一样!”我大惊道。
“怎么?你也有?”小小也很惊讶。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将小木人抖落出来,和小小的放在了一起。
“真的很像!不过……你的好像是男的,我的是女的。”小小说道。
我仔细对比了一下,两个木人的大小、形状、都差不多,只是能分辨出我的是个男孩,小小那个是个女孩。
“对,他们好像是……是一对!”我惊奇道。
“你在哪里得来的?”小小急问我。
“这个是我在缅甸时,一个白眉老和尚给我的,但是我听不懂他对我说的话,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这个。”我答道。
“你在缅甸?你什么时候去的?你去那里做什么?”小小又来了兴趣。
“这个……以后我再和你说,对了,我想问你件事。”我岔开小小的问题。
“什么?”小小又瞪大了眼睛天真地问道。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看着小小的眼睛说道:“你不觉得你眼睛里的红点有些奇怪吗?还有,我们俩的相遇也并不是偶然。”
“好像是……那么多的客栈,我为什么偏偏来到你这个不起眼地方呢?而且,我记得那个大师和我说过的话……”小小也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大师?说过什么?”我问道。
“就是那次我去观音山时给我木人的大师啊。他算了我的生辰八字,就说,你现在的感情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只有等到来年农历四月时,你的真命天子才会出现。”小小回忆道。
“我们不就是农历四月认识的吗?”我接口道。
小小眼神里也透出一丝异样,说道:“对啊!你不说我还忘了,我们的确是农历四月认识的!”
“那个人莫非就是我?”我惊喜地问道。
小小脸一红,娇嗔道:“你别孔雀了!“
我正色道:“你别不相信,你看这白绢上写着的,紫蝶是用金钗把眼睛戳瞎的,而且,是左眼!”
小小脸色微变,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说话,小小也没再说话,我们就这么对望着。桌上一对小木人静静地躺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你前世的恋人,你会是什么感觉?
是高兴?是惊讶?还是感动?
你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你前世做过什么,爱过谁,但是,有一天你突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茫茫人海苦苦寻找另外一半,而你碰到的人不是性情不合,便是机缘不够,又或者只是一时冲动,但都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于是,你一直寻找下去……
有的人很幸运,很快就找到了,而且从始至终,不离不弃。
而有的人找不到,婚姻多变,良缘难求。
就是这么简单。
我现在的感觉应该和小小一样,我很感动。
因为我很幸运。
我轻轻拉过小小,抱在怀里,柔声说道:“他们,终究是没有分开的,对吗?”
小小温柔的看着我,眼波流动,喃喃道:“紫蝶……我好喜欢她的名字。”
我看着小小的眼睛,突然发现,她左眼里的红点竟然一下子消失了!
我正惊异间,只听到大门被“啪啪啪”地敲响了。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二章 南柯幽梦
小小急忙离开我的怀抱,拿起桌上的木人和铁盒便快步跑进屋子里去,我则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七八个人,年纪都已不小,但样貌却都和善。只见几人全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袍,头顶戒疤,身背褡裢,原来竟是几个和尚。
我一愣神的工夫,其中一个长脸的中年和尚先开口了:“请问,有房间吗?”
我连忙回答道:“有!有,这几天游客不多,我这里全都空着呢。”
“太好了!这下我们可以清清静静地呆几天了!”那长脸和尚欣喜地答道。
这时,正中一个方面大耳、满目慈悲的老和尚突然双掌合十,一脸祥和地对我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修佛之人?”
“不是啊,大师何出此言?”我惊奇地问道。
“我们一行佛友刚从鸡足山朝圣回来,路过丽江,想在这里休息几天。可我一进古城,就看见这个方向佛光涌动、紫气弥漫,便寻了过来,原来那佛光竟在你客栈的上空。但施主既然不是修佛之人,那家中怎会有如此强盛的佛光?实在奇怪的很。”那老和尚眉头紧锁,面露疑惑。
“哦,可能是……”我正要说,却见那老和尚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暂时不要讲。
“你有多少间房?够我们住吗?”那长脸和尚又问道。
“足够了!若大师要清净几天,我这里最好不过了,这里偏僻,这个季节几乎没什么生意,应该不会有人来,我这个小客栈就算你们包了。”我说道。
“那太好了!我们还愁找不到这样的地方呢!”几个和尚面露喜色,异口同声地说道。
“哎呀!光顾说话了,快请进!”我笑道。
我的客栈虽不豪华,但草木清幽,干净雅致,大师们一见都很高兴,找了几间屋子住下了。
小小过来悄悄对我说道:“你觉得是不是墨舍利把他们引来的?”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一定是。”
我觉得,这几位大师来的并不是偶然,我到丽江来,不仅是在等小小,也是在等他们。
听说大师们刚从鸡足山回来,我便想起了小时候做的那个梦来,梦中白衣人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要我去鸡足山,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白衣人话中的含义也就一直无法破解。
看来,我必须去一次。
“小唐,你身上的香味是墨香吗?”那个方脸老和尚微笑着问我。
和他们相处了几日,我和这几位大师也熟识了,这位台湾来的大师为人谦和,双目炯炯,可谁能想到,他原来竟是台湾的一个大富商!他曾于一夕间得高人指点,参悟前世今生,于是,散尽家财,飘然而遁。
“没错,大师居然闻得出来,当年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这是什么味道。”我诧异道。
“你可能不知道,你和佛有缘。”大师说道。
“我也有感觉,但是一直想不透其中的深意。”我皱眉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戴的这个应该是一枚舍利吧?”大师审视地望着我项链上的墨舍利。
“是啊,大师好眼力。”我钦敬地对他说道。
“我想,我们所看到的佛光应该就是这枚舍利发出的,这舍利大有来历,说不定将来还会大显神通呢。你能得此宝物,已说明你慧根非浅。而且,小小和你有夙缘,注定会做几世的夫妻。她的佛缘也蛮深的。”大师颇有深意地说道。
“是啊,小小的外婆就是一位吃斋念佛几十年的老居士,前年往生了,听说还烧出了几颗颜色鲜艳的舍利子呢。他父母和她都是居士。大师,那您说这墨舍利会有什么功用呢?”我好奇地问道。
“不久你就知道了。你最好过几天去一趟鸡足山吧,在那里你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大师的话颇有玄机。
他既不明说,我也不好再问,但心里已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几天后,那几位大师告辞离去,临走,那位台湾大师又特意嘱咐我们:“记住,一定要去一趟鸡足山啊。”
送走大师,小小回头对我说道:“其实,我也很想去鸡足山还一下愿呢,不如,趁这些天游客不多,我们去一趟好了。”
我略一迟疑,马上点了点头,道:“好,说走就走,明天就动身。”
那天晚上,我觉得很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恍恍惚惚地,我又见到了那个白衣人,他又跟我说了同样的一段话:“待到农历七月三,选胜登临鸡足山;若是风吹云淡时,自有怀中佛光绽。”只是,他在我床前徘徊良久,最后还说了一句:“此去仙山,路途多艰。先得菩提,后入幽洞。白云洞中,玄机深种。”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那白衣人早已踪影皆无。看了看身边的小小,她正像婴儿般睡得正甜,长长的睫毛在白晳的小脸上投下两道阴影,就像美丽的洋娃娃。
又是一个梦?怎么会梦到同样的人和同样的话?难道这里真的有奥妙吗?
我翻身下床,跑到桌前打开台灯,就开始“劈里啪啦”翻起台历来,今天是阴历初几?今天是……我一下子愣住了。阴历七月初二,明天正是七月初三啊!
我顿觉后背一阵发凉,脑子一阵眩晕。那白衣人!那白衣人说的竟是真的。那么,我此去鸡足山,真的又会有一番神奇的经历吗?
次日,晨,红日初升,霞光万道,院子里的花叶上全都跳跃着晶亮的露珠。樱桃已落了,但那棵大大的樱桃树却还是青翠欲滴,郁郁葱葱。
我和小小早早地梳洗完毕,随身背了些食物和衣服,留下服务员小梅一人看家,我便牵着小小的手,一起赶赴汽车站。丽江到鸡足山没有直达车,必须先到宾川再转小巴,全程大概要大半天的时间。
“小晨,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鸡足山呢?”小小靠着我的臂膀,随着车子的颠簸断断续续地和我说着悄悄话。
“你真的没听说过?鸡足山可是中国第五大佛教名山啊。相传,它是摩诃迦叶尊者的道场。”我爱抚地刮了小小的鼻子一下,微笑着说道。
此去鸡足山,我知道会有很多艰险,因为白衣人在梦中已给我警示,但我却还是没有料到,竟会碰到那么凶险的际遇,竟然和死神擦肩而过……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三章 古松骷髅(上)
在茫茫云岭高原之巅,在红土蓝天间悠悠飘荡的白云之外,矗立着一座伴日月、擎青天的巍峨青峰。鸡足山,山是灵山,自有灵光。举头望去,群峰竞秀,危崖参差,云缠雾绕,重岩迭翠。山中藏山,峰里含峰,沟壑纵横,涧水奔流。
好一座雄奇险峻的高山!我由衷地赞了一句。小小顾不得旅途劳顿,拉着我就往山门处跑去。
“要坐车吗?包车40块,送到半山腰,这段路也没什么景致和寺庙,还是坐车上去吧。”一个穿着土灰色线衣,蓝黑色布裤的农民向我们打着招呼,一辆灰头土脸的小面包车就停在他身边。
“不坐了吧,我们想爬上去。”小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摇动着小手表示拒绝。我很喜欢看小小的肢体动作,每次她说“不”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反复摇着那只小手,表情很急切很严肃的样子,很可爱。
“哎哟,你们还不知道吧,从这爬到半山腰的客栈,至少要用三个小时,你们看看现在的天色,到上面天都黑透啦。黑灯瞎火的,你们到哪里找客栈去?”那农民眨巴着一对三角眼,很有些诚恳地说道。
我抬头看了看这座巍峨的高山,只见落日的余晖中,万道霞光流光溢彩,山顶紫气冲天,云雾缭绕。此时,已是黄昏。
“那好吧,我们坐你的车。反正也有点饿了,早点上去吃饭才好。”说着,我一拉小小,迈步向那辆小面包车走去。
“你们是第一次来吧?如果没有相熟的客栈我帮你们介绍一个。”这个农民还挺健谈,一边开车一边还不住地和我们聊天。
“好啊,那你就帮我们找一家吧,一定要干净安全啊。”我嘱咐他。
“没问题。晚上山上凉,要穿长袖衣服才行。还有啊,天黑了别在外边瞎转,小心碰着些怪东西……”那农民司机好心地告诫我们。
“怪东西?什么怪东西呀?”小小一听,就来了精神。她最喜欢鬼鬼怪怪,整天看鬼片,胆子却比蚂蚁都小,上厕所都要我在门口站岗。
“那可说不准,这山通灵呢,难保不出怪事!”农民司机絮絮叨叨地说着。
小小一下子抓紧了我的手,我发现她的手心凉凉的,有细小的汗。
“到了,就这家,晚上早点休息,可别乱跑啊。”那司机临走还是很不放心地叮咛一句,眼神却是针对着小小的。
这家客栈是一座孤零零的二层小楼,就在半山腰的一棵老树下面,周围没有房子和寺庙,而小楼背后都是形态各异的参天古木。
“这房子倒是挺幽静的,可是是不是太静啦?这房子后面的树,总让我觉得怪怪的。”小小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闷声说道。
“怕什么,有我在呢,我阳气这么盛,什么邪门歪道也不敢招惹咱们。”我拍拍胸脯,为小小打气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威猛,就怕真碰上什么妖怪,你早把我丢一边,借俩腿逃跑了。”小小葱葱玉指直点我的前额,笑嘻嘻地说道。
“我哪有?真见着妖怪,我宁可牺牲自己这140斤破骨烂肉喂妖怪,也要救你逃走。”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哼,那我还舍不得呢。不过你小心,妖怪可最喜欢吃你这‘唐僧肉’哦。走吧,吃饭去。”小小皱着小鼻子,拖着我去饭堂。
山上菜肉不算丰富,但可喜尽是山珍土产,就吃一个鲜。我们要了一盘炒冷菌,一盘煎土鸡蛋,一盘油炸清溪鱼,店主的手艺虽说不敢恭维,但这原料本身的鲜香已足以让我们大块朵颐了。
入夜,月华如水,清冷的月光中,地上有昏黑的树影摇曳。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突然发现身边的小小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屋子中间,她披着一头水瀑般漆黑光亮的长发,长长的白色睡袍一直拖在地上,她没有穿鞋,就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她背对着我,低着头,一动不动。
“小小!”我吓了一跳,慌忙滑下床想起身去拉她。奇怪的是,小小竟像没听到一样,迈开步子,袅袅婷婷地向门口走去,一拉门,消失在门边。我急忙蹬上拖鞋,衣服都来不及披就追了出去。
夜色凄迷,鸡足山道路蜿蜒,林黑夜谧,一豆萤火恍如慧灯,闪闪烁烁,引人前行。远处,树高数丈,拔地参天,泉声细处,林壑幽深。山风起时,乌波翻卷。那枝叶摇动的声音,像怒涛,更像是野兽的低吼。
小小那白色的身影就在我前面飘动,我不停地呼喊,不停地奔跑,可她却充耳不闻,继续游走。我担心她那双赤脚会不会被碎石针叶扎戳,因此,心下发急,脚下越发加了力。
真是奇怪!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小小,竟然有这么好的冲刺能力?我一个短跑宿将竟然都追她不上。她就像个影子一般,始终在距我十米左右的前方摇摆,那头齐腰的长发,随风飘舞,竟有些鬼魅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也不知我们在树林里奔跑了多远,反正我已累得弯下腰呼呼暴喘,可是,当我再抬起头来,小小,小小竟然不见了!
“小小!小小!……”我大声呼唤着小小的名字,在枝杈纵横的密林里四下里乱找,可是,小小不见了,小小真的不见了……
突然,在我左前方的一棵古松下面,蹲着一团白白的影子,“小小!”我兴奋地欢叫一声,便径直跑了上去。我搭上她的肩头,顺势将她扳转过来。可是,当我一双手碰到她身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
这哪里是小小?这分明是一具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骷髅!我的手指触及的不是温软的弹性的皮肤,而是……而是冰凉冰凉的硬生生的骨头!那具骷髅,被我自己的双手扳转过来的骷髅,直挺挺地坐着,两个本应是眼睛的黑洞里放出两点赤红赤红的幽光,它……它那颧骨高耸的骷髅头,竟然……竟然在对我暧昧地笑着……
到底了
HOT DEA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