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形的鄯阐城,寂寞的东西寺塔,美绝美涣的古幢,还有大理崇圣寺三塔,管渡的妙湛寺双塔,金刚塔,昆明大德寺双塔,金马寺塔下面,一定都镇着那些当度未度的龙。成百上千年过去了,这些龙难道还有那么大的怨恨?
地藏菩萨发大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我能做什么?
世人又能做什么?
恶龙尚可用塔镇,人心岂能用物镇之?
积善成德。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如此而已。
小小见我又在发呆,过来拉拉我衣袖,说:“小晨,是不是找到什么方法了?”
我突然道:“小小,今天是农历几号?”
青峰老人在一旁说道:“农历八月二十一,后天就是秋分。”
我向老人说道:“老人家,今天就此别过,后早请到双塔,我知道怎么把经文给那老龙了。”
青峰老人不再询问我,只是赞许点点头,转身飘然而去。
小小问我:“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神秘道:“后天你就知道了。不过,我也没太大的把握。”
回到家,我把《妙法莲华经》一字一句抄完,又细细查了一遍,见没有错误后,将经文卷起,放到我找来的一根竹筒里。
小小见我神秘兮兮地自己在捣鼓,便问道:“小晨,你这是在做什么?也不和我说说,你当我不存在啊?”
我见小小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笑道:“是这样的,今天在博物馆说起小时候去过,便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来。”
小小道:“肯定是坏事。”
我又笑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个坏人哪!我想起小时候有次在双塔下玩时,发生了件怪事。那天我和一个小伙伴约好到双塔下捉一种很奇怪的虫子,这种虫子也只有双塔下才有。于是我们早早便出发,到了双塔太阳才刚刚出来、”
小小忍不住问:“什么虫子要双塔下才有?”
我说:“我也不知道那虫叫什么,只是长得很漂亮,现在好像已经见不到了。我们正把竹竿上的小网绑好,就看见一个影子朝我们慢慢扑了过来。我和小伙伴抬头一看,原来是太阳光把东寺塔的影子照了过来,我们在塔下,自然感到暗了下来。不过那东寺塔的影子却继续前进,慢慢向西寺塔方向延伸,成一条笔直的影线,而后就停住了。我们那时小,便开心地追着影子跑,影子停下后我们便也停下,没想到,在影子停下的地方我真的找到一只那种虫子。”
小小道:“那虫子和东西寺塔的秘密有关吗?”
我说道:“没有,不过虫子让我们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随后我和小伙伴就在双塔之间玩耍,小时候没什么时间观念,一玩就是一天,当傍晚时,同样的事又发生了,不过这次是西寺塔的影子向东寺塔方向延伸,我和小伙伴一见,自然是高兴不已,以为在影子停下的地方又可以捉到虫子,于是便又追着影子跑。”
小小道:“捉到了没?”
我道:“没有,这次没有虫子,我和小伙伴自然有些沮丧,于是便向前走了几步,希望前面会出现虫子。但虫子没出现,倒是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小小示意我继续说下去,看来她终于学会让性子不再那么急了。
“我和小伙伴向前走了几步,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在影子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小团七彩的光,好像上面有个透镜将阳光透下来,晶莹剔透。我看得呆了,四处寻找光的来源,却无法找到。太阳落山后,那七彩的光圈就慢慢消失了。但是,我旁边的小伙伴却没有看到那个光圈。”我回忆道。
“那后来呢?后来你就再也没有去看过那个光圈?”小小不解道。
“去过,还不止一次,但始终没再见过。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其中的缘由。有次我向家人提起过这件事,还是我外婆告诉我的,说是这叫双塔交辉,要每年农历的春分和秋分时才能见到。日出时阳光将东塔的影子笔直地照往西塔,而到日落时又将西塔的影子笔直地照向东塔,双塔的影子互相辉映,蔚然成趣。但外婆也没见过那个光圈,说是我可能眼花了。”我又说道。
小小不解道:“那么你后天去东西寺塔就是为了找这个光圈?即使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这光圈能把佛经带给那恶龙?”
我听了小小一连串的提问,笑道:“你真是十万个为什么,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小时候在我眼中,那光圈只是七彩流转,十分好看,昨天我想起来才知道,我小时看见的那光圈,其实是个七彩的莲花形状。”
小小惊喜道:“莲花!”
“对!还是七彩的莲花。如果我没猜错,这朵怪异的七彩莲花和《妙法莲华经》有莫大的联系,如果老龙在东西寺塔下,这朵莲花会不会是它显现的?”
小小说:“难道那老龙已经痛改前非,自己就想皈依了?”
我说:“我想是这样,在我小的时候它就知道二十多年后我会去找它,所以它告诉了我它的想法。”
“现在机缘到了。”小小道。
“不错,它是该出来了。”我看着湛蓝的天,幽幽说道。
这千年的禁忌,是否即将破除?
第二天,我和小小又去了东西寺塔,我们要确定一下,那个点出现的大致方位,也好到时不会手慌脚乱找不到地方。
以前我见到七彩莲花的地方早就不在了,不过大致应该是现在近日楼所在的方位。我和小小走进近日楼里面,是个宽宽的小广场,左右两边各有朱红的大门,大门两侧,可以从楼梯上到城楼之上。
我和小小上到楼上,小小自是高兴不已,吹着微微的风,感受着昆明最好的季节。
我却四下张望,心里一直在想,以前那口井倒底去哪里了?
从我小时候见到那七彩莲花的位置来看,那里的确没有口井,本来我的想法是通过找到那口井再想办法下去,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
我和小小当时也分析过,如果那口井已经被填掉,那么后人一定找到镇龙的其它方法。
会是什么?
我曾经有个想法,会不会是那颗‘金刚琉璃心’?
在近日楼里绕了几圈,还是找不到,变化太大了,看来我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太阳出来时才能大致确定。
如果明天是个阴天怎么办?
什么都是未知的。
走的时候,我看见地上有个小小的虫子在爬,浑身上下闪着光芒,小小也看到,跑过去一把捉住。
我说:“你不怕虫子?”
小小笑道:“这么好看的虫子谁会害怕?”
小小摊开手掌,我愕然,这就是二十年前的那种虫子。
虫子从小小手中突的飞走,在我们头上绕了又绕,渐渐飞远,直到变成一点,直到再也看不到。
青峰老人已在月色下,早晚的昆明,寒气袭人,老人却悠然自得,慢慢打着太极。
我和小小没有惊动老人,直到他打完,天空中已有一片淡红色的微光,月已西下。
老人回身一收,目光炯炯,见我们在身后,笑道:“要不要我教你们?”
我笑道:“我还比较合适,小小性子急,估计学不了。”
小小瞪我一眼,对青峰老人说道:“等我们全部事情做完,我就来和您学,还要和您学周易八卦。”
老人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我一定倾囊相授!”
说笑间,红光满地,太阳已升了起来,我对青峰老人道:“老人家,时候到了,不过今天您得陪我们一天,我还要等落日。”
老人点头,不再说话,和我们一起等着东塔身影。
影子越来越长,待太阳完全出来时,停在了近日楼城门前。
看样子,我没记错。
我们还要等日落,时间充裕,小小便拉了我和老人找了个茶馆进去坐下了。
青峰老人问我:“想好了怎么破解地藏寺经幢的办法了么?”
我摇头道:“还想不出来,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青峰老人道:“我从和你们分手后,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有一点很重要,当年高升泰找到的两位高僧,为什么要高升泰建地藏寺而不是别的寺庙?如果是这样,那么这里面是否又包含了更深的意义?”
我沉声道:“难道只有地藏菩萨才能镇住此蛟?还是只有地藏菩萨才能开度此蛟?”
青峰老人道:“我也想过,或许是后一种的可能较大,因为从整个经幢上雕刻的塑像来看,似乎过于强大了,而且经幢属佛教密宗,镇妖似乎更加有效。所以我认为,当时永照和尚和云晤和尚建了地藏寺,但地藏菩萨慈悲太盛,那恶蛟才将石碑撞裂,欲冲出围困。后来建了经幢却又过于压制,那恶蛟便永无出头之日了,但在地藏菩萨眼里,却是想将它解脱的。如果都龙王要你去做这件事,我想应该是想让你找一个比较合适的法子
青峰老人的话很有道理,如果是这样,那么还是要靠这枚墨舍利,不过我实在想不通,难道还是一样要给那恶蛟写一部《妙法莲华经》?
小小在一旁说道:“或许是从别的方面入手?”
我笑道:“现在就是这个想不到了,你有什么想法么?”
小小说:“佛告诉我们,在每个众生本性里,都具足佛性,每个众生,性德也都是圆满的,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众生,地藏菩萨就是如此,‘心如大地,能安一切’。心如大地一样,一切法、一切众生,赖以住持、生长、荷担,地是我们的心地,心地平等,载荷诸法,载荷一切众生,你喜欢的、爱的人也住在这个地上,你讨厌的、怨恨的人也住在这个地上,地不分亲怨、没有好恶,如果你的心分了亲怨,分了好恶,便不是你心地的真心了。而在每个众生心里,又都有一笔丰富的宝藏,就是法身、般若和解脱。法身就是你本来的面目,般若就是你本来具足的智慧,解脱就是明了,觉悟。那就是说,你本来就具足圆满的智慧和觉悟。可众生都在妄想、分别、执着中迷失了,把自性里最好的东西都忘记了。菩萨也是人,菩萨就是‘觉悟的有情众生’,我们其实就是迷失的有情众生。恶蛟和我们一样,都是迷失的有情众生,那么,只要它是众生,那么它的本性里一定具足圆满的智慧和觉悟,那么我们只要找到它迷失的根源,便一定可以度它了。”
我和青峰老人听得发呆,我问小小:“你什么时候也开悟了?”
小小红着脸道:“我还差得远呢!和你在一起这妄想分别执着就放不下,怎么可能开悟?只是这几天我在家的时候都听净空大法师讲经,才想到这一点的,这些都是净空大法师讲的呢!”
我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其实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可像你说的,要放下这妄想分别执着又谈何容易?我们放不下,那蛟也不一定能放下。”
青峰老人突然说道:“觉悟,也许就在一刹那。”
双塔的影子渐渐在变化,太阳一定会落下去,明天也一定会升起来。双塔等了上千年,只在等这一刹那。
佛说: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
一念三千。
或恶或善,只在一念间。
西寺塔的影子朝我们移动过来,也在城门前停下。
我们在等,那七彩的莲花。
城门前有个瞎乞丐在傻傻地笑着,嘴里啃着半截烤的焦黑的玉米。
小小低声问我:“你说会不会出现?”
我没有回答,我也不知道。
那瞎乞丐吃完玉米,将玉米棒子朝我们扔过来,我躲闪不及,玉米棒子砸到了我的脚背,滚落在地。
我正要发火,却听小小一声惊叫,指着我的脚说不出话来。
我低头一看,正是那朵七彩的莲花。
玉米棒子不见了,乞丐也不见了。
这是男女猪脚结识
第一章 前世今生
这就是白绢上所记载的故事,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原来我有幸获得的竟是墨仙潘谷的舍利。而且,在卷帘老人之后,我是唯一一个得知这墨舍利真相的人了。
一晃儿十数年过去了,在纷杂的人生经历中,这枚墨舍利几乎已经被我完全淡忘了,直到两年前,一段可遇而不可求的浪漫奇缘再次将它带进我的生活。
那时,我从缅甸赌石归来,厌倦了家乡的事态炎凉,孤身去丽江经营起一家不大的客栈,尽日里享受着丽江的柔软时光。有闲时独坐酒吧一隅,听听流浪歌手苍凉的歌声;冬月夜和素不相识的游客围坐火堆,说说那些爱情的传奇。
然而,爱情是别人的,传奇也是别人的,只有孤独与我相伴。
那是一个樱桃满枝的五月的晚上,我应邀去朋友的酒吧庆生。“庆生会”的主角也是我在丽江新识的朋友——一位来自新疆的流浪歌手,他叫阿坤,生着一张英俊得连男人都会心动的脸孔,然而,那张俊朗的脸上却写满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可是,就是这份沧桑迷住了一位名叫桃子的北京富家女,桃子为了阿坤,将丽江三天的短暂行程延长到一月,又将一月延长到若干个月份,只为能时时对着恋人那张迷人的脸庞,常常聆听那副饱含磁性的嗓音。阿坤和桃子书写了丽江新的爱情传奇,也让我和所有在丽江孤独着的青年黯然落寞。谁知道,属于我的爱情究竟会在哪里?
夜色阑珊,不胜酒力的我提早离开了属于别人的热闹,身后的阿坤拨动琴弦,轻轻吟唱:桔子红了吗?可以摘了吗?挠一挠你的手心,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走过空寂的“五一街”,穿行在人头攒动的“大石桥”,繁华和孤寂竟会有有同一时空形成如此鲜明的对照。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忽然涌起一阵异样的悲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将我瞬间击倒。
就在这时,一簇簇跳动的烛光突然间照亮了我的眼眸。
许愿灯。
丽江的“许愿灯”正如它的“大水车”一样,几乎已经成了它独有的标志。每个来丽江的游人,也几乎都会情难自已地在古城清澈的小河中亲手放入一盏点燃蜡烛的“莲花灯”。点燃的是希冀,漂行的是心愿。
然而,身居丽江近一年的我,却从未染指过这些红红绿绿的跃动着的“莲花”,不是不想放飞希望,而是害怕随后而来的失望。
可是,这一夜,我却身不由已。
“这灯多少钱?”我低声询问面前那位衣裙鲜丽的纳西族女孩。
“十块。”
我没有还价,直接递过一张钞票。
三十秒后,我虔诚地放落了一盏粉红的“莲花灯”。
几乎就在同时,小河对岸的一盏明黄色“莲花”也摇晃着入水。
很快,问题就来了。
“快找根棍子把它们拨开呀。”卖灯姑娘善意地提醒。
我依言而动,急忙在四周寻找木棍。
就在这时,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我猛然抬头,只见几米外河水边一个红色的身影正将极度前倾的身子回收,摇摇晃晃得险些掉落河中。
我不及多想,抢上几步伸手将对方扯了回来。
“你探出去干嘛?会掉水里的!”尽管河水不深,但我相信谁也不愿意在如此冷凉的水中“失身”。
“它们绊在一起了,我想……我想把它们分开。”一个轻柔娇弱的声音伴着一张缓缓回转的脸庞怯怯地响起。
随后,我看清了那张脸。
尖尖的下巴,小小的嘴巴,白晳的皮肤和大大的眼睛。
的心猛地一阵悸动。我见过的美人多了,本不至于如此缺乏定力。可是,她的眼睛实在让我无法不为之动容。那双眼睛,清清亮亮,但是,却太过清亮了,因为,里面浮动着一汪晶莹的泪水,那泪水中隐含着太多哀伤和太多忧郁。
这张脸,这份忧伤的感觉,为何竟让我感觉似曾相识?为何好像我早已见过她?
“那盏黄灯是我的。”
女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对方的小手,慌忙中我匆匆放手,嗫嚅着说道:“哦,让我来,我会把它们拆开的。”
谁知,就在我想大显身手的时候,那两盏缠绵牵绊的小河灯竟然相依相偎,双双顺流而下了。
“好了,灯漂走了。”红衣女孩似乎松了口气,淡淡对我一笑,转身独自没入人流之中。
而我,望着那抹艳红,怅然独立。
次日下午,阳光很暖,暖得我在客栈的藤椅上昏昏欲睡。忽然,我听到了扣打门环的声音,嘭嘭嘭,很轻,但很有节奏。我慌忙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站起身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我顿觉眼前一亮。
红T恤,马尾头,尖下巴,大眼睛。
怎么如此面熟?
“请问,有房间吗?”声音水样轻柔。
是她!
“是你?真巧。你要住店吗?”我的笑容分外热情。
红衣女孩诧异地望着我,迟疑地问道:“你认识我吗?”
看来昨夜的我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印象,略显失望的我讪讪地笑道:“你忘了?昨晚放河灯……”
“哦,是你?呵呵,还真是巧,你也住这家客栈?”女孩不好意思地微笑。
“不是,这客栈是我开的。来,快进来。我帮你选间好房。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女孩轻声回答。
“你……一个人来丽江?”我难掩声音的惊诧。
“是啊,怎么?有问题吗?”她还是那么娇怯,问话时眼睛惊奇地大睁着,显得很单纯。
“没问题,没问题……”我急忙说道,心里还在好奇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独自旅行。
我带着她看了看房间,她好像很满意,轻声问我道:“如果我住一个月,可以便宜一点吗?昨晚我住那家太贵了。”
我先是一愣,进而爽快地答道:“当然可以。一定会很优惠的,你不用担心。”
她问话的声音是那么温柔,我敢说是个男人都不好意思拒绝。只是,我实在奇怪,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但只身来到丽江,还一住就是一个月,这种事对我来说,的确还是前所未闻的。
她微微一笑,说道:“那好,我明天就搬过来。”
“怎么!你今天不住吗?”我着急地问道。
“哦,我现在在另一家客栈住着,今天的房钱已经交了,不能去退的。”她还是那么温柔。
正说话间,我请的小工小梅从外面回来了,放下东西就跑过来沏茶。我递了杯茶给那女孩,关切地说:“先喝杯茶,小心烫。你坐着,我给你摘点樱桃。”
“不用了吧。”她很紧张,看得出她是个很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好女孩。
“没事,这樱桃很好吃的。”我踩着凳子,给她摘了一小碗樱桃,洗干净了递给她。
“好甜啊!谢谢你啊。”她吃樱桃的时候小口小口地,斯文而秀气。
我好奇地问她:“你怎么会一个人跑来丽江?我很少见到女孩子一个人来的。”
她默默地咬着樱桃,眼神又一下子黯淡下来,缓缓道:“我……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地呆上一段日子,听说丽江不错,就来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有着烟一样的轻愁,牵动着我一颗心,跟她起起落落。
我又忍不住问她:“古城里这么多的客栈,家家都比我的漂亮,出去逛又方便,你怎么会想到这里来的呢?”
“古城里的客栈要么人多,要么价钱贵,我走着走着就到你这里来了。”她慢声道。
“那你觉得我这里怎么样?”我急问道。
“我挺喜欢的,这小院子很漂亮也很安静,就是……”她咬了一口樱桃,轻声道。
“真的不用担心,你今天就搬过来好了,我不会多收你的。”我说是如此说,其实那一刻,我只想她过来,钱,我早就不想收了。
“我明天就过来,今天是不行的了,何况我的行李还在那家客栈呢。”她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
“没关系!我过去帮你拿过来,那房钱就算了,不就几十块钱吗?”我着急地说道,只因我怕她再找别的客栈,明天不一定会来了。
不要以为我是个色狼,见到美女就虎视眈眈了。其实我告诉你,我真的不是,我一见到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亲切,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也许这就叫一见钟情吧
我明天一定来,你放心。”她很肯定地说道。
我不能再逼她了,只好把话题岔开,和她聊点别的。
没想到我们从古龙聊到王家卫,从余秋雨聊到沈从文,竟是如此地投契,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聊到这些,而且是初次见面的女孩。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小时。
她看了下表,对我说道:“好啦!我该走了,明天过来。”
我不舍道:“真的要走了吗?要不……吃了饭再走?”
“真的走了,不麻烦你了,明天见。”
“你明天一定要来啊!”
“一定来。”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着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想来想去,竟连她的名字都没问,手机号码也忘了留,住哪家客栈也不知道,她明天如果不来,古城几百家客栈,叫我到哪里去找她!我气得骂了自己几句,忿忿地睡了。
我记得,第二天的阳光很明,天空也很蓝,因为她真的来的。
不过,她人虽住了进来,却还是和我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她的话很少,除了礼貌地打打招呼,几乎不再多言。她也不喜欢交结朋友,每天都是独来独往,去古城转上两转,解决一下吃食,就会在下午两、三点钟早早地回房了,每次还无一例外地拉上窗帘,随后就再不下楼,而她房内的灯光却往往燃至夜深。
“这女孩好怪啊,别人来丽江都是标准的‘夜猫子’,天一黑就往河边的酒吧钻。她怎么一天酒吧都不泡啊?大半天地把自己关在房里,神神秘秘地都不知在做什么?”小工小梅只有十七岁,说话还是有口无心地没有遮拦。
“管人家做啥,洗你的被单去吧。”我虽然轻描淡写地打发走了小工,自己却在心里堆积起一个大大的谜团。
这天我做了菜正准备吃饭,看见她下来,便热情地招呼:“来,和我们一起吃吧!外面的又贵又不好吃。”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算了,老板,我还是去外面吃去,不麻烦你了。”
我笑道:“是不是嫌我的菜不好啊?不信你尝尝,我以前也开过馆子,手艺还不错呢!”
她被我说得不好意思,只好坐了下来。
“哎呀,老板,这炒鸡蛋真香!是和什么一起炒的?”她一下子变得孩子样开心。
“是用金雀花炒的,云南人喜欢用鲜花配菜,玫瑰、茉莉,还有这种叫金雀花的小黄花,都可以用来炒蛋,怎么,你喜欢吃炒鸡蛋吗?”我诧异地笑道。
“只要是鸡蛋我都喜欢,这几天在外面吃的不是太好,没想到你炒个鸡蛋都这么好吃。”她眯着眼笑道。
“那你就在我这里吃好了,何必天天跑出去。”我诚心诚意地邀请她。
“那……也行!不过你要算我的饭钱,不然我可不吃。”她正色道。
“行行,等到时一起再说吧!”我笑道。
看她吃得很香,我趁机问她:“天天住着,总是指名道姓的也不好,都不知道怎么叫你。”
她笑笑,说道:“叫我小小好了,你呢?”
“我叫唐晨,你也叫我小晨好了,别老是‘老板,老板’的,我还年轻呢!”话一说完,我们相视而笑。
她笑时,我看见她左眼睛里有一点红,就像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我很奇怪,总觉得那颗红点好像和我有关系,但我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关系。
小小每天都下来和我一起吃饭,但她吃得很少,而且经常会托着碗发呆,那眼睛一下子就雾蒙蒙的。我知道她还是不开心,很想问她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忍住。别人的隐私,我实在不好打听。
我每天都变着花样地给她做鸡蛋,我非常惊讶她对鸡蛋的热爱,以至于我的冰箱里随时都有鸡蛋的储备。我开始戏称她为“鸡蛋小公主”。
同时,我每天还会摘一小碗樱桃给小小吃,而我心中也对她有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真爱会在哪个季节来临,可我为什么会在五月樱桃红满枝头时看见她如水的明眸?
接下来的时日,小小更是很少出去,至多会到古城走走,可对于那些游客热衷的泸沽湖、香格里拉和虎跳峡,她好像丝毫不感兴趣。她几乎整天呆在房间里,有时下来和我聊上两句,过不多久又上去看书了。说到那些书,还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交给她的。我知道她看书的时候会开心一点。
那天我做好了饭菜,见她还没有下来,便上去叫她。
我轻轻走到她门外,却见门半开着,小小痴痴地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当她抬头见到我时,便慌忙背过头去。
我也自觉堂突,顿时慌了神,连忙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小缓缓转过头来,那张美丽的脸上放肆地爬满泪水。
我吓了一跳,心疼地问道:“到底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你。”
小小泣声说道:“我……你还是别问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我知道,小小现在虽然已经把我当成了朋友,但她还是没有和我熟到可以交心的程度。我心底划过一丝失望,却依然微笑着拿了纸巾递给她:“别哭了,先下去吃饭吧!你这林妹妹一下雨,我的心也被浇湿了。”
小小听了,扑哧一笑,随即又嗔道:“谁是林妹妹,我……”
“好了好了,走吧!”我见她笑了,轻轻拉了她的手,她犹豫了一下,也没太躲避,便听话地随我一起下了楼。
那天晚上,小梅回家了,只留下我和小小两个人吃饭。我在院子里放了桌子,点亮了纸灯,顷刻间,小院顿时弥漫了温馨的气氛。
柔柔灯光下,我呆呆望着小小,她已洗了澡,换了一袭淡蓝色的长裙,头发直直地垂在腰际,两汪秋水,一唇含笑。
小小平时总是扎个马尾,我早觉不顺眼,今天见她长发落下,长裙飘飘,我立时想起徐志摩的那一句诗: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见我在一旁呆看,小小有些不好意思,微愠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妖怪。”
我连忙打着哈哈:“哪有。来,我给你倒酒。”我拿起桌上已洗好的酒杯为小小倒上一杯“糯米酒”。
小小微征了一下,讶然道:“要喝酒吗?我可没有酒量的。”
“这是米酒,像甜水一样。”我连忙解释。
小小尝了一口,惊喜地叫道:“呀,真好喝。”说着就喝光了一杯。
我忙告诫她:“别喝急了,这酒会上头的。”
可是小小很任性,像小孩子一样,贪图米酒的香甜,连喝了几大杯,就像她对鸡蛋的感觉一样,再多都不嫌多。
“其实,醉了有什么不好?你还记得《东邪西毒》里那坛酒吗?”小小有些微醉,眼波越发迷离了。
“你是说那坛‘醉生梦死’?喝了之后,以前做过的事,认识的人,全都忘了,每天起来,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下意识地回答她,感觉此时的小小和往日大不相同。
“对,全新的开始。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那么以后每一天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小小在说台词。
“其实醉生梦死只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你越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越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我背台词背得更熟。
我话音刚落,小小的眼泪突然间迸发出来,她把头枕在手心里,埋头哭了起来。
我一时有些失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柔若无骨。
小小没有拒绝,她哭得很忘我。
我柔声对她道:“小小,有什么对我说说好吗?”
小小缓缓拭去那无声无息的泪水,沉吟片刻,幽幽地说道:“其实人是一种最最奇怪的动物,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也不知为什么不爱。明明爱他,还是要离开他。明明不爱他,还要和他在一起。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啊?”
我点头无语,耐心地等待她的故事。小小是个有故事的人,这在一开始我就已经发觉了,只是她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藏得很深,让我始终无法探求。
小小深深地叹了口气,抬头仰望满天的繁星,语意悠长:“缘起缘落,缘聚缘散,就像这些星辰的日坠月升,为什么寻寻觅觅,最终总是冷冷清清?”
“你……是不是失恋了?”我犹豫着开口。
小小淡然一笑:“是我自己放弃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爱我的和我爱的,糊里糊涂就错过了。”
“错过的是不属于你的。来,让我们跟往事干杯!”我举起酒杯,微笑着劝酒。
小小笑了,笑中有泪,却不再是忧伤的泪。
六月的丽江,阳光比五月更辣,也更热烈,枝上的樱桃虽然落了,却以惊人的速度疯长着鲜嫩的绿叶。束河的扎染房、拉什海的大草场、古城的石板桥,处处留下我和小小的足迹。那些日子真的是阳光灿烂。
然而,走得最急的总是最美的时光,转眼间,一月的期限已经到了。
“我该回广州了。”小小一边打点行装,一边轻声说道。
“真的要回去吗?”我的心中一片荒凉。
小小回转头,大大的眸子似有泪光点点:“那里有我的工作和朋友。”
“不能……留下来吗?”我直视着她的双眼,似乎要望到她的心里去。
小小慌乱地垂下头:“如果你想,可以到广州来的呀。”
我无语。
我知道,丽江就像一棵大树,失恋的人们像鸟儿一样飞来,伤好后又将陆续地飞走了。当然,小小也不会例外。
我沉吟半晌,猛吸了一大口香烟,用力将烟蒂踩在脚下,抬起头,我满脸笑容地说道:“那好,我们今晚去酒吧喝个痛快,明天我去机场送你。”
那一夜,酒吧朦胧的灯光下,我们慢慢地喝酒,慢慢地聊天,只是全都有意无意地故意回避那些敏感的话题。流浪歌手阿坤慵懒地弹着他的那把旧吉他,英俊的脸庞长出了一围浓密的胡茬。他的歌声沧桑中透着悲凉,一首接一首唱着忧伤的情歌。人群中,我一直没有找到桃子的身影。
看来,别人说的真的不假,丽江是个催生爱情的地方,丽江也是个制造传奇的地方,但是丽江却不是能够留住永恒的地方。
夜,已深了。
深夜,古城一片静谧,月光如水倾泻在古老的青石板路面上,我和小小相互挽扶,脚步轻飘,小小在笑,我也在笑,古城的幽静,便被这笑声打破。
我们摇摇晃晃走到四方街,小小突然放开我跑到街中心,坐在地上大哭,哭得那么凄凉,那么伤心,那么孤独。
空空旷旷的街中心,只剩一个无助的女孩。
我慢慢走过去,轻轻从背后抱住了小小。
她使劲挣扎,我的双臂却越收越紧。
挣扎间,我的嘴吻上了她冰凉的唇。
小小一惊,更加用力要推开我。
可她怎么推的开?她又如何能推开?
我叹息着在她耳畔低吟:“小小,有些事是注定的,就像我们最初的许愿灯,就像你偶然来到我的客栈,没有偶然,一切都是命定的。我知道,我来丽江就是为了等你,你来丽江又何尝不是要来寻我?小小,既已相逢,何忍分离?留下来吧,为了我,留下来。”
我不管小小的反抗,继续吻着她,良久,小小不再挣扎,开始回吻我,我感觉她的身子像落叶般颤抖,她的手也紧紧抱住了我。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我在想,许多年之后,会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古老的四方街的深夜,有一对恋人曾忘情相拥地热吻,犹如一幅定格的油画。
丽江就像一棵大树,失恋的人像鸟一样飞来,伤好后又陆续地飞走了。可是小小没有飞走,她留了下来,做了我的女友。
我们,终于打破了丽江情深缘浅的禁忌,也同时创造了崭新的爱情童话。
又是一个明朗的夏日,小小在房间里为我清理杂物,我则在清扫院里的落花。突然,她怀抱着一个东西急急地跑来找我,惊奇地问道:“小晨,这是什么呀?”
我回身一看,原来她怀里抱着一个小铁盒子,盒子已经打开,里面有个金属项链,此外,还安静地卧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黑东西,这东西光滑莹润,两头浑圆,不时散发出幽幽的香气,这香气不是檀香,它比檀香更浓也更香。
顷刻间,记忆的闸门骤然打开。
于是,我接过盒子,环着小小的腰一道在藤椅上坐了下来,向她缓缓讲起“墨舍利”的来历……
听完我所讲的这个漫长的故事,小小拿起墨舍利仔细仔细前前后后端详了起来,许久,才对我说道:“没想到这小黑东西竟然这么神奇,我更没想到你还经历过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你知道真相之后,又有什么奇遇了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9/15 19:01:2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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