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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求助
听见白姨娘有事求教,宁欣眉头微微拧起,掂量着手中的砚台,这位白姨娘倒是真真的不客气,以后是不是碰见什么难事都会上门?
宁欣对她是有些许的好感,然宁欣根本不想再同王家长房有任何的牵连。
“你去回白姨娘,说我才疏学浅,不敢指教她。”
“小姐?”
“去。”
“是。”
抱琴悄悄的离去,看样子主子不会再理会白姨娘母子了。
也是,主子最不耐烦得就是小妾,帮了白姨娘几次大多也是看在她懂分寸且不容易的份上,同时王季珏少爷也是个出息的,主子才会一次次的破例。
眼下,主子一心都在李公子的前程上,一旦再被王家拖住,没准会牵连到李公子。
“白姨娘,你且回去吧,主子不会再轻易的见你了。”
抱琴到底是心软,好言好语的送失魂落魄的白姨娘,“主子常说,求人不如求己,今儿主子帮了你,明儿呢?奴婢看白姨娘自己想办法更为妥当,您总不能指望主子一辈子。”
白姨娘一脸的苦涩,她不敢怨恨宁欣,“抱琴姑娘,若是我有哪怕一丁点的办法也不至于来求宁小姐。我并不是为了自己脱身,是珏哥儿,我也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可表小姐是脱了苦海的,我的儿子怎么办?我纵是死了,也不想儿子因为孝道被王家人摆布。“
她越说越悲伤,眼里的眼泪就没停过,“抱琴姑娘是不知,方才王老爷和太夫人起了争执,我看王家这次即便过关也得脱层皮,珏哥儿没没享受王家的风光。我不愿意他被王家的丑事弄得身败名裂。因此才厚着脸皮求求宁小姐,只要能救出儿子,我怎样都行。”
“当年我为了白家做了妾,这辈子就没想过再能洗干净自己,可我的儿女是无辜的!”
白姨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期盼一般的看着抱琴,明显希望她再去宁欣跟前说说情,白姨娘娘家不给力,又不想儿子在科举前分心。如今唯一有指望得也就是宁欣了。
抱琴咬了咬嘴唇,在白姨娘期盼的目光中摇头,”主子一旦说不见,谁说都不成。”
白姨娘长长的叹息一声,露出比哭还难看的一抹笑意。“不管怎样,我和儿子会永远记住宁小姐好处的,抱琴姑娘,求你提醒宁小姐一句,小心二少爷,他对宁小姐是贼心不死的。”
送白姨娘上马车时,抱琴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主子不大喜欢你,为何你不找个主子喜欢的人来?”
白姨娘死寂般的目光一亮,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多谢!
宁小姐在意的人很少。白姨娘是见不到宁老太太的,而且那位老太太比宁欣还倔,一直视小妾为路人。
她可以让儿子过来,可惜王季珏在宁欣面前的分量不足。至于同宁欣有过交往的命妇或者平王世子,白姨娘是想都不想的。
马车骨碌碌的行驶在街道上。听着接道的动静,有人高声谈论科举...白姨娘心底一动,李冥锐!
听儿子说过,宁欣和李冥锐极有可能定下婚约,因此儿子才反对她开始将女儿嫁给李冥锐的打算。
李冥锐性情忠厚,知恩必报,王季珏同他也说得上话,韩地来的人大多古道热肠,求李冥锐比求宁欣会容易许多。
白姨娘挑起车帘,想了想道:“去学子会馆。”
王季珏提过一嘴,李冥锐已经搬到学子会馆去了,因为李冥锐还没科举就为国立国功劳,进过皇宫,又同平王世子交好,所以李冥锐的名声是这届举子中最最特别的一个。
任谁都知道,李冥锐只要正常发挥,他是必中的。
有举子想巴结李冥锐套些科举的内幕,也有人借着李冥锐刷些声望,自从李冥锐住进学子会馆中后,他每日不得消停。
后来宁欣看不过眼儿,在学子会馆中给李冥锐包下了单独的小院,并且在院门口留下了一个绝对,言明,对上对子的人可见,其余人等一概不见。
由此李冥锐才能安静的读书。
如果宁欣不出手的话,李冥锐也会想办法避免热闹,可是,宁欣从来都能想到他前面去。
别人或许会觉得伤自尊,或者觉得夫纲不振,李冥锐面对宁欣时单纯的脑子只有高兴,喜悦,夫纲什么的哪有宁欣的关怀重要?
李冥锐每天都是神清气爽的,独居于小院读书,感受宁欣对他的关怀。
平王世子来过一趟,果断的再没到访,去齐王堂哥处诉苦,“李冥锐中毒了,中了宁欣的毒,他只有在宁欣面前才是韩地人!”
平王世子受到了齐王秋风扫落叶般的对待,可他还是乐此不疲的在齐王面前提宁欣和李冥锐的甜蜜。
“什么?王家的白姨娘?”
李冥锐放下了书卷,清澈眸子闪过一抹的深思,“不见!对了,你转告白姨娘,我不仅不见他,王季珏我也不会见,我现在一心都在读书上,一切等科举后再说。”
“是。”
平王世子送得小书童墨言躬身领命。
李冥锐敲了敲额头,“什么事情都找宁欣,宁欣是我的好不好!凭什么你以为求我就能影响宁欣?”
他从不是烂好人,也不会为了旁人为难宁欣,其实在他心里,恨不得宁欣的关心,体贴,聪慧都凝聚在他身上。
齐王已经很让李冥锐很无奈了好不好?
白姨娘又问了一遍,才相信李冥锐不见她!
这...李冥锐什么时候也如此的不近人情了?跟宁欣相处太多了么?
怀着失落的心情,白姨娘回到了王家,细细打听她走后的动向,王大老爷到底还是从楚氏手中抠出了一点打点官司的银子。
白姨娘敢给王大老爷出招,一是为了脱身,二她也算到王家如今最有钱得人是谁。
楚氏这些年不显山不漏水的没少划拉私房银子。
眼下官司缠身,楚氏不出银子是不行的,楚氏也怕上公堂对峙,同时一旦她获罪,王季玉的解元名头也就保不住了。
白姨娘顾不上高兴,也顾不上王大老爷出门应酬是不是去喝了花酒,她只想到一点,儿子!儿子的功名!
彷徨无助的白姨娘最后决定还是同儿子商量一下的好,听了白姨娘的担心和复述,王季珏无奈的叹息:“娘为儿子好的心思,儿子明白,可是娘为何去找宁表姐?”
“我是看宁小姐心善又聪慧,许是能帮你出个脱离苦海的主意。”
白姨娘讪讪的说道:“娘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您也晓得王家是苦海?”王季珏变了变脸色,后想到白姨娘一心都是为了自己,放缓了语气:
“宁表姐好不容脱身,她怎会再插足王家?借着圣旨讨回嫁妆财产,宁表姐实际上已经同王家恩断义绝了!王家富贵也好,落魄也罢,她都不会再回到王家来。你拿王家的事情求她,你想她怎么做?”
“娘,您不能把宁表姐对我的情分看得太重,也不能将我同她紧存的情分磨没了。”
“我这不是为你着急么?”白姨娘辩解:“除了她之外,我想不到谁能帮你。”
王季珏淡淡的说道:“求人办事,也得考虑所求之人的难处,娘,您这可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您这样只会让宁表小姐为难,您最糊涂的一点是又去找了李大哥。”
“我以为李公子是个善良厚道的人,古道热肠,可谁知他也是一点情面不讲。”白姨娘多了几句埋怨,“他也变了,想他刚来京城的时候,哪是这样的自私?”
王季珏道:“以后娘这话还是少说,李大哥...他比很多人都危险,只可结好,不可与恶。“
“什么?”白姨娘少见王季珏脸上露出这种凝重认真的神色,拽了衣襟,“他很厉害?用得上这么严重么?”
“娘,这事你不用管,交给儿子处理。以后您再碰上李大哥,一定切记一点,将他当作同宁表姐一样的人看待就成。“
“他比你还本事?”
“娘,我同李大哥没法比。”王季珏卷了卷书,眼底闪过一抹的羡慕,‘他的机遇我不如,他的本事心机我亦不如,娘,不出五年,李大哥必然名扬天下,我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我不过是脚踏实地的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
白姨娘见他说得慎重,不由得点点头,儿子的身影高大了一些,他变得也不一样了。
翌日,王季珏收敛了几本书卷出了王家直奔学子会馆,对守门的墨言道:“我有几个问题请教李大哥。”
墨言面无表情,“等。”
转身进了小院,走到在树下读书的李冥锐身边,墨言道:“有客,王季珏公子。”
李冥锐弹去落在书上的落叶,“墨言,我见还是不见?”
...
墨言继续面无表情。
李冥锐无奈的叹道:“真不该给你起这么个名!墨言,你请他进来。”
王季珏的资质实在是不错,李冥锐本心上说不想他被王家毁了,不请教麻烦宁欣,李冥锐一样可以帮王季珏解决难处。
将当作书签的燕国公亲笔信塞进书里,李冥锐微微抬头,“过继?我有爹!”
第二百三十七章 狠招
王季珏迈进幽静的小院,墨言在后关上院门隔绝会馆的喧嚣。
在学子会馆单独有个院落是极难的。
王季珏见树下站着的李冥锐.
他麦色的脸庞比初到京城时消瘦了,可他也更精神,黑亮沉稳的眼眸,俊朗深邃的面容,宽肩蜂腰,他颇具威势。
虽同时下的美男子观念不符,但李冥锐很难让人遗忘。
他唇边挂着的憨直笑容,很容易引得旁人亲近。
亲近李冥锐的人会少了许多的戒备,憨直的人需要戒备么?
不需要么?
王季珏拱了拱手,亲近的笑道:“李大哥,我来了。”
李冥锐坐在树下的石凳上,随手一指:“今儿太阳好,在外面谈,屋里太闷。”
”好。”
王季珏坐到了李冥锐的对面,目光扫过随意放在石桌上的书卷,论语小结...王季珏微微皱眉,科举会试题目会出论语?随即他暗自摇摇头,李冥锐怎会晓得考题?
“按照计划温书,莫管旁人的节奏。”李冥锐笑道:“你昨儿来会看见我瞧着中庸,前儿,我看得是尚书。”
“多谢李大哥。”
王季珏再一次起身谢过,将带来的书卷转交给李冥锐,“李大哥也看看,这些是我课业上的师傅亲自圈定的。“
“多谢王小弟。”李冥锐也没客套的翻看着王季珏带来的书卷,“嗯,不错,不错,王小弟对圣人明训的理解比愚兄强不少,咦。还可以这么破?”
王季珏见李冥锐手指的位置,凑上前去道:”是,师傅也说我这句破题精妙,若是能将这状态用在科举会试上,三甲可期,可惜得是,灵光一闪不常有。”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李冥锐拍了拍王季珏的肩头,安慰道:“有灵光固是好。王小弟基本功极是踏实,这届科举的主考也是个踏实的人,文章太过精妙反倒不容易入他的眼儿,座师的喜好,王小弟也不能忽略。”
“王小弟能得京城名师指点功课。这些事怕是早就心中有数,轮不到我多嘴。”
“李大哥对我好,小弟铭记在心。”
王季珏眼底闪过一丝的感动,抿了抿嘴唇,“李大哥,我怎么办?”
突然转移的话,使得李冥锐一愣。万万没料到王季珏会如此的诚恳,诚实。
“我不瞒李大哥,我家眼下乱成了一锅粥,二哥哥被父亲命令必须将二嫂子接回府来。他整日的去庆林长公主府陪伴二嫂子。听说他在公主府很是受刁难,二嫂到现在也没清醒,庆林长公主将火气都发泄到了二哥身上。”
王季珏重重的叹息,“如此二哥哪还有心思读书?学业怕是也耽搁了。京城王家最近丢死个人!父亲忙着上下疏通摆平官司。可我却知道,折进去再多的银子。杨青天杨大人也不见得会放过王家!”
京城百姓看热闹看得很过瘾,杨青天打坐刑部大堂,丝毫的不近人情。
王大老爷银子没少花,可到现在还没在杨青天耳边递上过一句话,平白让旁人看笑话,嘲弄王家今不如昔,偏偏王大老爷还不自觉,王季珏是即伤心又羞愧。
李冥锐凝了一眼王季珏,“你怎么想得?”
“若说父子之情,我对父亲还是有一些的,我为庶子,他对我和我娘着实不错,可这份情,也是我娘如履薄冰换来的,我分得清楚最应该对得起谁!”
王季珏绷紧了下颚,脸上的线条冷冽了几分,”以前父亲不是这样的,可惜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迷失了本性,看不清前路。李大哥,我并不是不顾父亲家族死活的人,可也不想让自己沦为家族的棋子,而且还是个无法挽救的家族。如果父亲能有决断,让我当家作主,我愿意重振王家,可惜我是庶子,上面还有个凤凰蛋一样的兄长。”
“若是我跟王家再继续熬下去,我的前程,我的志向,我想保护的人都会毁掉的。”
“我娘找过宁表姐,也找过李大哥,她的苦心我做儿子怎会不知?李大哥,我...我代我娘说句对不起,她关心则乱,自私了一些。”
提起白姨娘,王季珏眼眶微有湿润,眼圈微微泛红,“我娘过得很不容易,她全部的心思都在我身上,我...想保护我娘,不愿她战战兢兢,绞尽脑汁的过日子,做妾...太痛苦,太无奈。”
李冥锐长叹一声,让墨言给王季珏倒上热茶,“宁小姐那里王小弟不用担心,她不会怪白姨娘不懂事,光冲王小弟这份心思,她会认你做表弟。可是你想过没,即便你将来再出色,白姨娘也永远不可能摆脱王家,你若是脱离了王家的泥潭,白姨娘的处境只怕是更艰难。”
王季珏脸色一下子煞白,捧着茶杯的手臂颤抖着,茶水晃动,热茶驱散不了他心中的寒意,“李大哥, 我娘她会...她会?”
“王四小姐再过两日就嫁了。”
“不行,我不能让我娘,让我娘死。”
李冥锐拽住王季珏的胳膊,劝道:“她存了死心,你现在冲过去,只会让她为难,坚定死心,若是她的念头不绝,谁说什么都没用。”
“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王季珏眼泪落下,“总不能看着她...看着她死呀。“
“你娘是贵妾对吧。”
“嗯。”王季珏点点头,“当年王家一贵妾之礼聘得我娘,可做了妾哪有贵贱之分?都是伺候老爷夫人的。”
李冥锐对墨言道:“把大唐律例取来,还有那本勋贵列传。”
不打一会功夫,墨言将书交给李冥锐,他退到了一边。
“王家现在正热闹着,想来不介意让官司更热闹。“李冥锐将大唐律例翻开递给王季珏看,”若想白姨娘活下去,最最关键得一点是让她看到希望!她体面的脱离王家的希望!“
王季珏仔细读了一段,眼睛亮了,“这...”
“操作起来并不难。”李冥锐缓缓的说道:“可这事你不能出头,让汪夫人娘家去做。“
“汪家会听我的?”
王季珏一头雾水,”汪家恨不得我娘去死!“
李冥锐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穷则思变,审时度势,王大老爷最近挥金如土,一看就是很有家底银子,汪家眼下都快穷疯了,就指望王家的汪夫人,你娘留在王家对汪夫人掌家是最大的威胁。”
“可他们不知,父亲上下疏通只是为了摆脱官司,并非是王家发了大才。”
“汪家人若是明白究竟的话,汪家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李冥锐抿嘴一笑:“知己知彼,王小弟,你要明白,有些人天生愚蠢短视,他们永远只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像他们这样的人是最好的棋子。”
抹去了眼泪,王季珏对李冥锐郑重的行礼,呜咽道:“多谢李大哥指点。”
“是你聪明,一点就通。”李冥锐拽住王季珏的胳膊,“王小弟,不必如此,以你的资质并非想不到,而是关心则乱。”
王季珏对李冥锐更为敬佩,连这么偏的大唐律法都读过了,李冥锐果真是做大事的人,也是开创大场面的人!
李冥锐被王季珏炙热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是看宁欣通读大唐律法,他也不会...艺多不压身。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
李冥锐将王季珏安坐下来,面色带了些许的为难:“你若是不脱离王家,白姨娘不会走。”
“我...我...”王季珏张了张嘴,“我何尝不想,可父亲会放过我么?”
“为此,王小弟可愿意忍一忍,压一压?”
“愿意,我愿意。”王季珏面容坚定,“受些委屈没什么。”
李冥锐思量再三,在王季珏耳边低声道:“装病,克亲眷,最好趁着科举前搞定这些事儿, 否则你只能名落孙山才有可能脱离王家长房,不过这事操作起来大为不易,需要很多的人手,我怕你耽搁了这届科举会试,我更怕你将来怨恨我...”
“我今年不过十五,中了举人已经很显眼了,三年一次的科举,我等得起。”王季珏光棍的说道,“这届科举被称为二十年间竞争最为激烈的考试,我即便高中也不过末榜相陪,若是能有三年充足的看书功夫,下一次许是我有可能高中三甲。”
“李大哥救我们母子于水火之中,我若是抱怨李大哥,不配为人!”
耽搁科举王季珏并非不遗憾,可比起李冥锐对他们母子的救命之恩,科举实在是算不得上大事.
原本王季珏执意科考就是借此离开王家,如果能达到离开王家的目的,科举...耽搁就耽搁了。
见李冥锐还在深思踌躇,王季珏单膝跪地对天盟誓,“将来一旦我蒙了良心责怪李大哥,我愿意受天打雷劈之苦,人神共弃!”
李冥锐看了王季珏一会,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说给你参详参详,行于不行,你自己考量。”
低声嘀咕了一阵,王季珏心满意足的离开学子会馆。
李冥锐按了按额头,“你说,他会做吗?”
墨言低声道:“王季珏公子会不会做,奴才不知,但奴才知道宁小姐一准生公子爷的气。”
...
李冥锐嘶了一声,“你太多话了,墨言!”平时也没见他这么能说,宁欣会生气么?会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纳妾
燕国公府邸,正堂传来一阵阵的难以压制的咳嗽声,沉闷的咳嗽似重鼓一般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庭院里,被打得下不了床榻的二老爷让人搀扶着跪在正堂门口,声泪俱下的哭诉:“大哥,我错了。”
在他身后跪着燕国公府各房头的主事人和燕国公一脉最最出色的年轻人,他们或多或少的都露出些许的期盼来。
燕国公听闻二老爷和萧欢的丑事后,吐了一口鲜血,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可他愣是强撑着,将二老爷暴打了一顿,一顿家法下来,二老爷老实上许多,再也不敢嚷嚷寻找谁陷害他了。
昨儿燕国公又咳了血,并且晕倒在主持家祭上,任谁都清楚燕国公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二老爷败坏了燕国公府的名声,引得原先没什么希望的人蠢蠢欲动,可以说争夺燕国公爵位进入了白热化。
二老爷的嫡长子含泪呜咽道:“伯父,国公府离不开您,侄儿也离不开您。”
他比死了爹哭得还难过悲伤。
如果不是怕自己主动提出过继到燕国公名下引人误会,他早就开口管燕国公叫爹了。
对二老爷,哪怕亲生儿子都觉得不齿,年纪一大把,却没有长进的勾搭小姑娘?寻花问柳不说,还弄了一身的脏病,如今他出门会觉得身后有人指指点点,他真心想重新认个爹。
二老爷脸皮再厚,也隐约觉得有些挂不住。
本来他不想再提同萧欢的事儿,可昨儿萧欢让人送来了一封决绝书,他也打听到萧欢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想到千娇百媚的小美人,二老爷无法眼看着佳人落入火坑。
“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二老爷龇牙咧嘴忍着身上的伤痛。向门口跪扒了几步,最后几廷杖是燕国公亲自动手打他的,所以他身上的伤非常的重,一动弹身体集疼,为了她同萧欢的情意,为了不辜负美人恩,二老爷拿命在拼!
“燕国公李家不能出言而无信的浪子!求大哥成全我同萧欢。”
“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再一次传入门外众人的耳朵,“成全?让一个败坏燕国公府的贱人入门?老二,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屋子里。躺在床上的燕国公握紧拳头锤了一下暖炕,病态般苍白的脸庞多了一抹愤怒的红晕,深陷的眸子亮得惊人。消瘦佝偻在一处的身体突然间挺直了腰杆,对着门口怒骂:“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那贱人进李家门!”
“大哥,事情已经这样了,您若是拦着。让我如何见人?”
二老爷苦苦的哀求,萧欢唤醒了他苍老的心,萧欢表现得又好,二老爷深深得觉得若是不将萧欢带进府,他不算个男人也无言面对美人,萧欢也是有自尊的女子。她一定不肯屈居于外室!
燕国公命不久矣,即便二老爷得不到爵位,可他还有嫡子在。儿子继承燕国公府爵位,他依然是燕国公府的老太爷。
由此判断,二老爷壮着胆子继续苦求:“大哥,我实在不忍旁人说咱们燕国公李家男人没担当!”
屋子里,燕国公被自己的好二弟镇得说不出话来。气愤,愤怒。失落,后悔一时间齐齐涌上,他不该忽视了对弟弟们的教育,不该将最优秀的小弟逐出家门...
燕国公眼眶泛红,捂着胸口喘息着,胸口的阵阵刺痛让他明白,他真没几日好活了,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怎么到地下见列祖列宗?开国第一公就这么落魄下去?
”滚,你们都给我滚!”
“大哥!”
“滚!”
声嘶力竭的吼声让门外的一群人打了一个哆嗦,屋里的燕国公虽然病着,可他在府邸里的威势不容任何人忽视,不消片刻,庭院里的人走得一个不剩。
二老爷的嫡子李承业不是不想留下来,方才屋子里面的堂侄女冒了头,让他们尽快离开,燕国公生气了。
李承业此时也不敢再撸燕国公的虎须,搀扶着父亲二老爷离去。
“爷爷,您消消气,消消气。”
劝走了李承业的小姑娘轻轻拍打着燕国公的后辈,“二爷爷只是一时糊涂...”
“他这辈子就没明白过!”
燕国公笑容苦涩极了,满是失落的说:“他是蠢货,是一头猪!是我自作聪明的将燕国公一脉彻底的断送了,老四,说句软话又能怎样?”
他成亲多年无子,又因为同幼弟年岁相差太大,他将幼弟当成儿子养,教他识字,教他练武,教他做人的道理,也养成了幼弟耿直倔强的性格,后来他好不容易得了儿子,可人近怎中年,儿子身体孱弱,不像燕国公李家的后代,对儿子反倒没对幼弟看重。
儿子果然没养成,十四岁上勉强娶了个妻子,留下个遗腹女就去了。
孙女再好,也不能承爵位。
李妍儿今年不过十二岁,她很懂事,也知道燕国公的心思,“爷爷,要不,我去找找堂叔?”
燕国公晦暗的眸子微亮,燕国公的爵位只能交给李冥锐,别人承担不起破败的燕国公府。
原本他还有点时间劝李冥锐回心转意,可被二老爷丑事一气,他自知命不久矣,没功夫再同李冥锐耗下去。
“李冥锐脾气太倔,我的话他都不听,妍儿见不到他的。”
燕国公惋惜的拍了拍李妍儿的手臂,“可惜,可惜。”
李妍儿十分的聪慧,如果她是个小子,燕国公倒也不用只想着李冥锐。
李妍儿没有再说多说什么,扶着燕国公躺下,轻声道:“爷爷,您歇息吧,燕国公府不能缺了您,也许四堂叔会突然间想明白呢,科举会试后,四堂叔一准会来拜见您。”
“科举,等他高中,想让他入燕国公府就更难了。”
燕国公苦笑:“眼下的燕国公府就剩下一具躯壳,一副烂摊子,他年少得意,前尘似锦,他又岂会在意燕国公府?岂会甘愿接下这烂摊子?而且我只怕是等不到他科举会试那一日了。”
“爷爷,您不能这么说,若是您撑不过科举会试,四堂叔怎么科举?”
“咳咳,是啊,我不能拖累他。”
燕国公合眼道:“你去同你二爷爷说,我准了他纳萧欢进门,只让他别再来烦我!”
“是。”
李妍儿悄声的退出屋子,眼底满是对燕国公身体的担忧,爷爷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
“妍儿。”
“娘。”
李妍儿迎向了懦弱沉默的母亲,为母亲华氏整了一下斗篷,”外面冷,娘怎么站在这?”
“我担心你爷爷。“华氏动了动嘴唇,“方才你大堂叔来过,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过继,我也以为过继最好,他过继承爵位,将来可以将二老爷分出去,你是名正言顺的燕国公长房嫡女,你将来也好借此议亲,若是让别的房头得了爵位,只怕会影响你...娘没什么本事,当初也是为了冲喜嫁进来的,娘家借不上力,妍儿,娘只盼着你好好的,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为此,娘愿意斗胆同你爷爷说过继的事儿。“
一惯懦弱沉默的华氏像是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李妍儿拽住华氏的胳膊,摇头道:“娘,您想差了,您说我是以燕国公府小姐出嫁好,还是以平头百姓出嫁好?或者以破落勋贵出嫁。“
”怎么会?”华氏着急的说:“燕国公怎么会没?”
“丹书铁卷都没在祠堂供着,陛下夺爵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李妍儿唇边多了一抹的嘲讽,“无论是哪个堂叔都无法让燕国公爵位传承下去,娘若是同爷爷说过继大堂叔,只会让咱们的日子更难维持。”
“那你说怎么办?”
“我一会出趟门。”李妍儿咬了咬嘴唇,“爷爷说,李冥锐才是燕国公府的救星,我相信爷爷不会看错人!”
“你四爷爷的儿子?”
“嗯。”
李妍儿点点头,“就是他!如果能让他来看看爷爷,哪怕陪爷爷说句话,爷爷也可以继续撑下去,娘,爷爷同我说过,能夺回丹书铁卷的人,只有他!”
“他有那么大的能耐么?丹书铁卷皇上已经收走好几年了,你爷爷费劲心思都没能再让皇上发放回燕国公府。”
“娘,不管怎样,事情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剩下的几位堂叔,不说爷爷看不上,就算是我...”李妍儿摇摇头,”燕国公府不能毁在他们手上。”
李妍儿出门前,将燕国公准许二老爷纳萧欢入门的喜讯告诉给二老爷听。
老二爷很是高兴,忙打发人给萧欢送消息,并且让他的夫人准备聘礼,等双方下过定,二老爷会让人去衙门里报备,萧欢为良家妾。
二老爷的子女和夫人在李妍儿走后,同二老爷吵了起来,其夫人更是咒骂二老爷不老不修,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你纳了她我随你,但想大操大办,没门!”
李妍儿趁着二房纷争,轻轻松松的出了燕国公府,她直奔学子会馆。
光听爷爷说过李冥锐,她这位排行在四的堂叔到底是怎样的人?听说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岁。
第二百三十九章 偷窥
马车前行,离学子会馆越近,李妍儿越觉得不安,别看她在母亲面前很自信,可心里对见李冥锐很没底。
“小姐,李公子回见您么?”
“不要叫李公子,叫四爷。”
“哦。”丫头平儿点点头,“四爷从小在外,听吃了很多的苦,四老爷和夫人又早丧,四爷心里能不怨恨国公爷?奴婢担心小姐受委屈。万一四爷说得话很难听,小姐...”
李妍儿听了平儿的话反倒镇定了许多,摇头道:”不会的,四叔断不会在我这个晚辈面前耍威风,他的品行不至于欺负我。爷爷常说把四爷爷驱逐出宗族是他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爷爷他一直等四爷爷回来的。我想,四爷爷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
“四爷爷有祖上遗风,英勇,正直,忠诚,因此,他不想因为旧案将燕国公府牵扯进去,让燕国公府被人议论。”
李妍儿眼底闪过好奇,四爷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当年的贪墨案子他是被牵连的,可从没见他喊冤。
从前程似锦的名门公子沦落到乡野村夫,这其中的落差他怎能受得了?莫非他身上真有那笔银子的秘密?
可当今皇帝不会不知道四叔的身份,李妍儿听爷爷提起过,爷爷牺牲了燕国公世代掌控的神机营换得四叔李冥锐不为皇帝的鹰犬。
神机营——是燕国公府最后的尊荣了,眼下也失去了。
如果四叔不肯回来,爷爷闭不上眼睛的。
李妍儿白净的俏脸上带了一抹的倔强,为爷爷,为自己,她非得劝四叔回心转意不可。
“小姐,您看。那是不是四爷?”
小丫头指了指街道上的人儿,”奴婢看着像,四爷这是去哪?怎地没在学子会馆读书?”
李妍儿向外张望,她没见过李冥锐,可燕国公早就请人画过李冥锐,如今在燕国公的书桌上,床头摆放着好几个画轴,里面画得全是李冥锐,有他读书的时候,有他练武时。亦有他同平王世子谈笑时。
有好几次,李妍儿偷看到爷爷摸着画上的人垂泪,嘴里念叨着。“像,真像,老四啊,你儿子真是像你。”
李冥锐昂首阔步,身影挺拔。英伟不凡,在人群中,他显得高人一等,莫怪只见过画轴一面的平儿一眼就能看到他。
买东西?
他在买东西?
李妍儿早就悄悄的人马车停在了路边,透过撩开的车帘向李冥锐方向张望着,皱了皱小鼻子。李妍儿有些吃惊:
“栗子?糖炒栗子!王记的糖炒栗子是最地道的。四叔喜欢吃栗子?爷爷说过四爷爷不喜欢啊。”
燕国公李家的男人喜欢吃零嘴的不多,莫非在李冥锐身上有了意外?
他不仅买了糖炒栗子,还买了果子。点心驴打滚,还有云糕,瓜子,榛子。李妍儿看他双手都提不下了,笃定的说:”这不是买给他自己的。”
“奴婢看许是买给他心仪的人吧。”
平儿都嫩看出李冥锐脸上的喜悦之色。只有面对心爱的人,男人才会这样的。“不过,四爷为何不买脂粉和头饰,买一堆的小吃,她能高兴么?”
李妍儿悄悄的下了马车,“走,跟上去。”
她也想见见让四叔魂牵梦萦的小姐到底是哪一位,听爷爷说过一嘴,那位小姐出身不凡,聪敏过人,四叔对她情根深种很让燕国公不满。
燕国公府的男人大多妻妾成群的,李妍儿的父亲因为身体不好才只娶了一个。
即便历代燕国公妻妾成群,子嗣也不旺,大多时候一脉单传,直到爷爷的父亲那一代才有了四个儿子。
其中三嫡子,一庶子。之所以会这样,据说是第一代燕国公杀戮过重所致。
李冥锐并不知身后有小尾巴,他提着手中的吃食快步在人群中穿梭。
他脸庞上的笑容和幸福的神色,让见过他的人会心的一笑,亦隐约觉得甜蜜,想起年轻时候见心爱人儿的窃喜。
在道路另外一旁,也停着一辆马车,撩起的车帘里透出一双木讷的眸子。
李冥锐迎面走来,有个小男儿撞了他一下,李冥锐抓住了他的手腕,将小男孩扯到一边,低声交谈了几句,李冥锐将手中的点心分了他一半,并且掏出几两散碎银子给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男孩。
“烂好人!”
马车里的人和跟在李冥锐身后的李妍儿同时撇嘴,明明是个偷儿,他却给偷儿银子,不是烂好人是什么?
李冥锐耳聪目明,回头看到了身后站着个陌生的小姑娘。
她长得很白净,穿戴也很好,不知怎么李冥锐心底涌起了一抹对她的亲近,“小姑娘,你遇难的时候,是想碰到烂好人,还是想碰到冷漠无情的人?”
李妍儿扬起脸庞,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明亮极了,“你怎知他没骗你?”
李冥锐笑容越发显得憨厚,”行业秘密,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告诉你!”
他的笑容温暖且真挚,让人心底涌起一阵阵的幸福感,本算不上英俊的脸庞,因为他的笑容俊秀了许多。
总有人说,宁做毒妇,不做圣母,可世上如果都是毒妇,一旦你落难了,又谁会伸出援助之手?
你今日不帮别人,还能指望来日别人帮你?
停在道路旁边的马车重新启动,马车里的人的目光一直凝在李冥锐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为止,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诚实的男子,要嫁人就要嫁他那样的,安心,可靠。”
“他就是李冥锐,李公子。”
“我见过他?”
“县主,您曾经很看不中他,觉得他没出息。”
“可我现在很喜欢他,不知是不是来得急呢,太聪明的男人靠不住,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我眼下只想找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
马车从庆林长公主的侧门而入,王季玉的声音飘荡得很远,”让我见娘子,你们不能这么霸道,我要见娘子,只有我才能唤醒娘子!娘子,娘子。”
长公主府的下人纷纷做头疼状,每日长王季玉都会来长公主府闹上一次。
庆林长公主让他签字和离,他死活不肯,并扬言要告上金殿去,庆林长公主被弄得没法子,只能对他避而不见,对外宣称昭容县主尚未苏醒。
不是庆林长公主不敢用强硬手段,王家最近太热闹,不说无辜杖毙十几条人命的官司,就是汪夫人娘家人去王家门上闹的事情,也足以吸引京城人的眼球。
大唐律例规定,不准纳贵妾!王家已然不是勋贵了,白姨娘这贵妾本就不该再存在。
白家虽是商贾,可也是清白的人家,女儿做勋贵的贵妾还好点,若是白姨娘成了平头百姓的贱妾,白家丢不起人!
王季珏按照李冥锐出的主意,趁着王家官司缠身时,说动了汪氏的娘家和自己的舅父,两家人一起上门向王家讨个说法,白家人只求带走白姨娘,求王家出一份放妾书。
如今王家真可谓鸡飞狗跳,荒唐的名声响彻京城、
庆林长公主不愿意再同名声臭极了的王家在此时掰扯,想等着王家的案子落幕后再提和离的事情。
左右她不会再将薛珍送回王家去,而且此时她有更要紧的事情做,薛珍醒了是醒了,但薛珍却忘记了王季玉,忘记了很多的人,脾气秉性也变了。
庆林长公主愁白了头发,同时她还要应付即将出嫁的萧欢,总之,她最近也很忙的。
李妍儿被李冥锐说得俏脸一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李冥锐笑道:“小姑娘,快些家去,街上很危险。“
“我才不会被人骗了呢,你小看我!”李妍儿撅起小嘴,瞪了李冥锐一眼,四叔莫非做过偷儿?
李冥锐无所谓般的耸了耸肩,转身快走几步进了一间客人不是很多的茶楼。
李妍儿整理了袖口,”走,我也讨杯茶喝。”
就要看看,四叔的心上人到底是哪一个!
别看李冥锐在外面很有男子气概,在王季珏面前为其出谋划策很有些老狐狸风范,在士子面前谈笑自若,肆意挥洒着才情,可在宁欣面前,他很老实,可以说老实到极致。
“宁欣。”
叫出这两个字,李冥锐的脸已经红了,将手中提着的零食打开,向宁欣解释:“晓得你爱吃,随便买了点。“
宁欣手指摩挲着白玉般的茶杯,目光扫过点心,果子,榛果,糖炒栗子,最后落在了李明瑞身上,”你还记得?”
李冥锐坐下,剥开栗子,“从不曾忘记。”
心底酸酸涩涩,又有几分不曾有过的甜蜜,宁欣眼看着他笨拙的剥栗子,清澈水蒙蒙的眸子折射出一抹的笑意,“想用零食收买我么?”
“不是,不是。”
李冥锐连连摇头,将栗子放到宁欣唇边,沙哑的说道:“只因为你爱吃,宁欣,我知道你不会生气的。“
宁欣从他手中拿过栗子,转身道:”狡辩!自作聪明!”
见她白皙的脖颈染上一抹绯红,李冥锐心底一荡,忍住想要亲上去的冲动...李冥锐转身来开了茶室的门,“谁在偷窥?”
第二百四十章 责任
“是你?”
李冥锐对门外站得人很吃惊,皱紧了浓眉,疑惑的打量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你怎么在这?”
小姑娘头上带得簪子像是星星一般的闪烁着,她姣好的脸庞没有任何被抓到偷听的迥然,点了点脚尖打算越过李冥锐看看茶室里的小姐,板着小脸道:“我担心你被人骗了。”
“谁?”
宁欣的声音从后传来。
李冥锐道:“不认识!”
他直接拽上了茶室的门。
李妍儿目瞪口呆,四叔,别这么有性格好不好?
“小姐。”平儿红着脸拽了拽李妍儿的衣袖,尴尬的眸子四处瞄着,“让国公爷和夫人晓得,您会被罚的。”
有哪家名门贵女做这种偷窥得事儿?
李妍儿握住了门把手,使劲一拽,李冥锐近在眼前,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李妍儿抬起脑袋,倔强的说道:“四叔!”
李冥锐眉头皱得更紧,四叔?是认错人了么?
“燕国公府的小姐?”宁欣抿了一口茶水,剥好的栗子在她手中把玩着,“李冥锐,她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说话。堵在门口,于你脸上不好看。”
李妍儿听到的女子声音很甜,很柔,四叔,看似憨厚耿直的四叔会喜欢柔美的女子?
四叔身体很强壮的,一旦他将来的妻子太娇弱了,四叔过不好日子的,而且燕国公府需要一个强势,坚强的女主人,否则镇不住国公府里的那群极品亲戚。
她眼前一亮,李冥锐向旁边闪开身体。“进来说话,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我将你扔出去,我可不管你是哪家公府的小姐!”
李妍儿嘴角微微翘起,四叔威胁人还是蛮有意思的,一点都不觉得吓人。
“有很多公府来找四叔么?”李妍儿倔强的抬了抬眼睑,盯着李冥锐的脸庞,“若是的话,四叔得小心点。除了我之外,他们没安好心。”
宁欣唇边的笑纹更浓,进来的少女面容清丽,水眸晶亮漆黑,颇为讨人喜欢。“燕国公长房小姐?”
“李妍儿。”
“宁欣。”
李妍儿行礼,宁欣笑着点点头,“坐下说。”
看了宁欣的全貌,李妍儿很是惊讶,她绝对没想到四叔钟情的女子竟然是在京城颇有名声的宁欣!
今日她第一次见宁欣,同传说中的一样,宁欣很娇软。很柔美,宁欣那幢眸子总是雾水濛濛,看似没有人保护宁欣活不下去,可李艳儿却知道宁家在京城闯出一番天地。靠得是很好‘欺负’的宁欣!
她也随着母亲出门应酬过,因为她年岁小,大人们谈话大多不大避讳她,在名门命妇眼中。宁欣是值得注意的人物。
起码她听过小道消息,有好几家勋贵望族打算用嫡子同宁欣联姻。
李妍儿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四叔钟情宁欣,而且看样子,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
这怎么可能?宁欣看上了四叔什么?燕国公府么?没有丹书铁券的燕国公府能入宁欣的眼儿?
而且...李妍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冥锐,同皇帝抢女人,四叔,您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宁欣进宫的事情是瞒不过权贵朝臣的,同时皇帝有意纳宁欣为妃也在私底下流传很广,正因为有这条似真似假的流言,命妇们才绝了同宁家联姻的想法。
“你听说过我?”宁欣笑盈盈的看着李妍儿,“很困惑?”
李妍儿虽是女子,可她一直想要振兴燕国公府,母亲华氏暗弱,李妍儿早早立事,护着母亲,同各房头亲戚周旋,维护燕国公嫡长房的体面,她要比同年龄的小姑娘成熟稳重许多。
今日在宁欣面前,她感觉到一丝丝的压迫感。
宁欣明明什么都没做,李妍儿不敢忽视她,亦不敢将宁欣看作柔软可欺的女子。
慢慢的坐在宁欣对面,李妍儿手放在膝盖上,名门淑女的风韵尽显,添了一下嘴唇,“我知道你。”
宁欣将茶盏推给李妍儿,用眼神示意李冥锐不准上前帮忙,“在京城我还算是有名。”
李冥锐赌气般的坐在了另外一边。
“我能问一句,你看上我四叔什么了?”李妍儿说完后,听到了李冥锐像是被噎到一样的咳嗽声,“堂堂清贵宁家的小姐嫁给什么都没有四叔?”
现在的宁家小姐可不仅仅只有名声,昭容县主的嫁妆,王家偿还宁欣的银子,有这两样,满京城的闺秀没谁敢说,自己的嫁妆比宁欣丰厚。
名门望族嫁女也不会搬空所有的家底,而且宁欣背后那位宁老太太也非寻常人,能轻易的甩出一百万两银票的人,谁也不敢忽视。
而财大气粗的宁老太太只认宁欣一个!
宁欣眼下在京城还有一个别名,金人!用真金白银浇筑的金人儿。
燕国公不擅庶务,府里各房头整日想着掏空燕国公府,可以说曾经财大气粗的燕国公府家底已经被掏得差不多了。
李妍儿不信宁欣没有听过燕国公府勉强支持的传闻,就算宁欣提前投资,也不一定投在她的四叔身上,宁欣有很多更好的选择,还有皇帝...李妍儿见到宁欣后,确信传闻属实,皇帝看上了宁欣!
宁欣笑道:“他有心,有功名。”
他有这些足够了,宁欣本身不缺别的,这辈子求得就是一颗真心。
李妍儿眸底闪过些许的深思,“我没料到宁小姐也相信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句话。”
“没错,我相信。”宁欣嘴角翘得高高的,目光同李冥锐交缠在一处,自信的说道:“而且我也能做到,无价宝我有很多,不需要舍弃追求。”
李妍儿有点丧气,是呢,起码两百万银子的嫁妆,可以搬空整个宁家,宁欣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你能顺利嫁给四叔么?”
李妍儿长翘的眼睫忽闪着,在宁欣和李冥锐身上有着难解的牵绊,如果没有皇帝,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对。
李冥锐道:“我不是你四叔,别叫得太亲近。”
他站起身,走到宁欣面前,快速的将桌上的点心零嘴收拾好,道:”我送你回去。”
宁欣笑着点了点头,李冥锐一手提着零嘴,一手从衣架上取下锦缎绣白牡丹的斗篷,盖在了宁欣身上,“外面凉,以后出门多穿些。”
“这是科举应试前,我最后一次见你。”
宁欣记好了斗篷,斗篷边缘的容貌拂过面颊,软软的,毛茸茸的,让宁欣神色更为柔和。
李冥锐恨不得搂住她,醉死在她的柔软中。
“科举会试,纸张都是统一的。”
从旁边取来一个盒子,宁欣递给李冥锐,“但是笔墨可以自带,我给挑了两块砚台,几根狼毫。”
李冥锐打开盒子一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被忽略的李妍儿嘟着嘴,张望了一下,“砚台是用过的...”
宁欣笑盈盈的说道:“我爹用过的。”
李妍儿捂着额头,宁三元,真是好吉利啊!宁欣还没成她四婶呢,就欺负她了。
“这块砚台适合你的笔锋,上宣纸不化。”宁欣看李冥锐惊喜的摆弄着砚台,笑道:“而且砚台底部是堵死的,毛笔也是实心的,这个盒子我检查了很多遍,没有任何的藏垢之处。”
宁欣将盒子的底层打开,“去贡院考试,就不能太讲究,买几个抗饿的干粮放在这里,等你考完了,我请你吃好的。”
李冥锐心底甜甜的,宁欣一切都帮他提前想到了,抱紧盒子,“我只带这个去贡院。”
真听话啊,李妍儿吐得一口好槽,喃喃的说道:”至于么?”
“至于。”宁欣抬手帮李冥锐整理了领口,柔声说:”科考陷阱说穿了,怪没意思的,你自己小心些,防患于未然,自然立于不败之地。这次科考太受瞩目,各方风云际会,你太显眼了。”
“长乐公主给你送消息了?”
“没呢,不过,我知道贤妃娘娘的人最近很忙,她不会错过这届抢才盛会。”
李冥锐点头道:“我会小心,贤妃娘娘....”
“你不能恨你的敌人,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宁欣缓缓的说道:“若是有可能,科举前去见见燕国公。“
李冥锐抿着嘴唇,神色略显得悲怆木讷。
李妍儿借此机会,含泪说道:“四叔,不管你认不认爷爷,你都是李家人!爷爷连最最在意的神机营都舍了,四叔还不明白么?爷爷对四爷爷很愧疚,可四爷爷也没给爷爷后悔的机会啊,四叔,爷爷很想你,他活不了多久的,难道您非要用无视爷爷证明你不慕权贵?万一爷爷去了,你将来会后悔的!”
“四叔。”李妍儿抹去眼泪,“在爷爷心里燕国公府虽是重要,可比不得爷爷从小带大的四爷爷。爷爷摸着你画像的样子...太心酸了,他想得最多得就是四爷爷。”
宁欣从李冥锐手里接过零嘴,拍了拍他的胳膊,“不是只有你才能继承燕国公的爵位,燕国公总是你的亲人,莫忘了你父母的遗愿。”
拉开茶室的门,宁欣悄悄的离去,将茶室让给李冥锐和李妍儿。
坐在马车上,宁欣揉着额头,在她膝盖上放着零嘴,”麻烦,真真是麻烦。”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李冥锐认亲,但燕国公府是李冥锐无法摆脱的责任!
第二百四十一章 传承
只要这次秋闱李冥锐高中,宁欣有财有貌,她嫁与李冥锐后,他们夫妻二人足以在京城开府顶门过日子。
李冥锐父母早丧,宁欣只有一个开明干练的故祖母,他们两人上面无刁蛮的长辈,中间无极品亲戚,只要夫妻两人同心同德,他们婚后日子会过得很顺心。
寻常人家选夫择婿大多选家族鼎盛,父母姐妹俱全的望族。
宁欣想法不同,她和李冥锐又不是没本事需要兄弟相助的,她宁可选家庭简单的,如此也可少些争斗。
宁欣从膝头拿起一块云糕,放到口中是甜的,此时她心底却甜中带涩,千选万选,李冥锐哪都合心意,如同姑祖母说,李冥锐就是老天爷特意设定给她的佳婿,宁欣不否认李冥锐做什么,她都喜欢,可是...他偏偏是燕国公府的人!
燕国公府在京城风评一般,以前有多风光,眼下就有多落魄,这样破败的家族是一副沉重的担子,宁欣不想背上肩。
重振燕国公府的声望,让曾经的第一公爵重现荣光,只怕不容易。
“人身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宁欣吃了点心,笑容微有苦涩:“我的想法也要不得,燕国公为了他舍弃了神机营,我曾想过让他得到燕云飞骑的阵图...总不能好处都得了,却不想承担责任!世上没那么好得事!”
“小姐的意思,李公子会继承燕国公?”
抱琴,弄月两人不由得咂舌,对她们来说,燕国公那是最最顶尖的开国功勋,同大唐开国皇帝是一个祖宗滴。说燕国公有皇家血统也不算是过分,燕国公和韩王明标史册的辉煌战功极多。
李冥锐竟然可以继燕国公的爵位,这让她们吃惊不小。
宁欣吃着云糕,舔了舔手指上的点心碎沫,水濛濛的眸子闪过一抹纵容,”随他!”
随他的选择, 如果他回归燕国公府,宁欣总不会为了怕麻烦而阻止他,更不会逼着他在自己和燕国公府中选一个。
抱琴想到一事。犹豫的开口道:“奴婢听说,萧欢同燕国公二房老爷定亲了,三日后她会以妾入门。”
“哎。”宁欣重重的叹息,郁闷烦躁的心情写满了脸庞,早知道会同萧欢一个锅里吃饭。她不应该手下留情得看热闹。
原先想着恶心恶心薛珍,没成想兜兜转转的,她同萧欢又碰到了一起。
以燕国公二老爷的糊涂性子,燕国公又有心传位李冥锐,李冥锐和二房的仇是化解不开了,可偏偏燕国公府又有祖训,不得分家!
宁欣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在江南弄死萧欢多好!
这也证明宁欣是人,不是神。她算不到以后会发生的事儿。
宁欣皱了皱眉头,薛珍大费周折的将萧欢弄进京城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二老爷么?还是为了破败穷得勉强过日子的燕国公府?或者二老爷是萧欢不得已得选择?
诸多的谜团,只能一项一项的解开了。
宁欣回到宁家后,没有按照平时的规律去书房处理事情。反倒在自己的屋子,拿起绣针绣起了男子的衣裳。
宁老太太进门后。揉了半天的眼睛,宁欣的绣功倒也说不上是惨目忍睹,只是相比较她出色的方面,女红只能说一般般。
“你这是怎么了?”
宁老太太语气里略带着几许的担忧,见宁欣甩了甩手,她心疼得不行,“府里少了针线上人?”
“我想亲自给他绣一件衣服。”宁欣手指被针扎了好几下,“他科举会试的东西,我不亲自给他准备,我不放心。”
“你这是什么毛病?”宁老太太异常无语得抚了抚鬓角,“他是不懂事的孩子?非要你扶着才会走路?欣丫头,你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啊,他也不是没有用处的男人。”
“欣丫头,你不是太紧张这次科举会试了?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消息?”
“不知道。”宁欣咬了咬嘴唇,”我只觉得心慌意乱得难受,姑祖母,除了我自己外,在他科举上,我不信任任何人!”
所以她亲自挑选笔墨纸砚,挑选盒子,亲自给李冥锐做衣服,交代他在进贡院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宁欣不怕李冥锐不能高中,她担忧得是李冥锐被人陷害。
如果不是因为她,李冥锐会是最最寻常的举子,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受人瞩目!
宁老太太握住宁欣微凉的小手,叹息道:“关心则乱,我倒是一点没说错你!好了,我会让人看着点他,欣丫头,你少想一些,他既然是你选定的,你应该相信他,相信他不会轻易的落入别人的陷阱中去。”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思虑过重,总是想着面面俱到,可欣丫头你也得仔细身体。”
宁老太太摸了摸男式长衫,“我同你一起做,你总不会连我也不信吧。”
“不敢...”
宁欣笑道:“好啊,我也想跟姑祖母学一手呢,我的绣活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你把心思都用在别处去了,哪有空儿练女红?”宁老太太宠溺的笑道,“你真当老天爷一天给你四十八个时辰不可?人无完人 ,你呀,就是太好强了。”
燕国公府门前,李冥锐站了好久,高悬的匾额上上书赦造燕国公府的字样,落款是大唐中兴之主。
那位因为风云签继承皇位的大唐中兴之主是个极为低调的人,一生极少给朝臣赐字,更别说亲笔所写的匾额了。
在所有人都忽视他的时候,以为他不过傀儡皇帝,他不动声色废了二十年的功夫剿灭了大唐复国后的许多诸侯,并且让民不聊生,山河被鞑子践踏过的大唐恢复了生机,给先帝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他当政五十年。也是大唐休养生息的五十年。等到他驾崩,人们才明白他不愧是老天爷给大唐选中的皇帝,他的庙号百姓很少记得,但提起大唐中兴之主,却无人不知。
李冥锐能感受到大唐中兴之君对燕国公府的重视,亦能从略显得破旧的墙头感觉到燕国公辉煌的过往。
他能承担起得起这副重担么?
如果燕国公府注定落魄,他不希望毁在自己的手上。
“四叔,爷爷还在等你。”
李妍儿不懂李冥锐为何没见爷爷先红了眼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因为匾额么?
李妍儿也多了几许的压抑,这块匾额许是燕国公府最后的脊梁了,若是再被皇帝摘了去,燕国公府就彻底的完了。
“爷爷心心念念得就是丹书铁券和重树神机营!”
李冥锐高大的身躯僵硬如铁,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燕国公府的兴衰。直到来带此处,他才明白,他的血是热的,血脉的传承容不得他拒绝振兴燕国公府的责任。
“等科举会试后,我再拜见燕国公大人,你...让他保重身体。”
李冥锐低垂下脑袋,不让任何人看到他此时的神色变化。声音略带沙哑,“如果他病得厉害,你可以去找宁欣!她是我心仪之人,也是我的未婚妻。她会尽全力救治燕国公,嗯,她的医术要比太医好得多。”
说到最后,李冥锐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四叔!”
李妍儿眼见着李冥锐转身离去。虽然他没能见爷爷,可李妍儿觉得自己肩头的重担轻了许多。
她头顶上的天也高了许多。蓝了许多,心情愉快的李妍儿哼了一声,“真是头倔驴,宁小姐怎会看上四叔勒?”
“妍儿,方才那人是谁?”
打扮整齐且富贵的二老爷被人搀扶着出了燕国公府门,瞄了一眼李冥锐的背影问道:“哪来的野小子?妍儿,你得注意身份!”
李妍儿抚了抚身,“见过二爷爷,多谢您的提点,他...像是来京城寻亲的。”
“是么?”二老爷略觉得李冥锐很眼熟,和蔼慈爱的看着李妍儿,“大哥只留你在床前尽孝,妍丫头,大哥万一有什么事,你且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是。”李妍儿低头恭敬的应了。
二老爷脸上的慈爱更浓,保证道:“以后妍儿的终身大事由我帮你操持,我一准给你选个体面富贵的好人家,给你准备一副丰厚的嫁妆,妍儿,我把你当成亲孙女一样的疼惜,你可懂?”
“多谢二爷爷垂爱,妍儿明白。“
“好,好,好。”
二老爷对李妍儿放心了许多,命人将他搀扶上马车,李妍儿退到一旁,直到马车远去,她才撇了撇嘴,爷爷就算是自请除爵也不会将燕国公的爵位传给你!
伤还没好,就赶着去见没皮没脸的小情人,真真是丢尽了李家的脸!
李妍儿平复了好一会,才勉强压住心底的怒气,转到燕国公屋里,又见到爷爷看着李冥锐的画像,心中一软,“爷爷,四叔说科举会试后,会来拜见您,祭拜祖宗。”
哐当,画轴落在地上,燕国公双目赤红,“什么?他真这么说?你没骗爷爷?”
李妍儿握住爷爷干瘦的手臂,眼圈微红,“孙女哪敢骗您?四叔不是没良心的人,他不会眼看着燕国公府破败下去的,四叔的本事可大了, 我看一准高中。”
“撑,我也要撑到他回国公府的那一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世子
燕国公本已到油尽灯枯之时,但为了心底的执念,他除了向天祈求多给自己点时间外,不再想丢人的二老爷,不在想燕国公府的将来,一心只想支撑下去,熬到李冥锐认祖归宗。
他趁着精神状况较好时,将请封世子的折子写了一遍又一遍,折子上面只求皇帝恩准册李冥锐为世子!
李妍儿在一旁照顾侍奉他,原先她是不愿意爷爷劳心劳力的写乞骸骨的折子,但她发觉爷爷写完折子后总会很开心,李妍儿也就顺了燕国公的心意。
至于李冥锐说过燕国公病重让她去请宁欣,李妍儿将话记在心里,但却不敢同燕国公说起,毕竟宁欣被皇帝惦记的事儿爷爷还不知道,万一...爷爷不一定喜欢四叔同皇帝抢宁欣。
燕国公祖上是有过同皇帝抢女人的丰功伟绩,可那时燕国公的威名哪是此时候能比的?
李妍儿只求燕国公省心的多支撑一段日子,对二房老爷种种荒唐行为,她能瞒下也就瞒下了。
二房夫人也被二老爷气得够呛,几次想要找燕国公诉苦,李妍儿插科打诨的将她关在了门外。
“是二老家的?”燕国公深陷的眼睛锃亮,虽是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但他显得极是精神,“告诉她,说不动老二,就别来找我诉苦!”
“爷爷,二奶奶也不是诚心拦着二爷爷,眼下看二爷爷对萧欢的劲头,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的。”
李妍儿撇嘴,“爷爷为这样的事生气太不值得了。”
二老爷最近好事将近,遂显得春风得意,走路的脚步都是飘着的。
萧欢仿佛给了老二爷新生一般,由此二老爷对萧欢疼到了心坎上,不舍得她受委屈。硬是逼着老妻筹备给萧欢的聘礼。
二太太孙子都有了,对风流丈夫纳妾的事情本来看得很淡,可二老爷这劲头,让多年不曾硬气过的二太太心底泛了酸水。
燕国公嫡妻早逝,又娶了继妻,可燕国公不是很喜欢继室,对她颇为冷淡,在他后院里也是妻妾成群,自打燕国公确认自己再也弄不出儿子来后,又因为想念被逐出家门的幼弟。他对妻妾淡了许多。
燕国公夫人是个乖觉的,知道无子无宠的她在燕国公府没有分量,遂很少在燕国公面前晃。经常去寺庙里烧香拜佛,即便在国公府内,她大多时候也在佛堂里修行。
燕国公的儿媳出身小门小户,性情又怯懦,拿不起事儿。于是燕国公府的庶务一直由二房打理,这也是二房的人将燕国公府的一切视为自己的原因之一。
“同老二较劲?”燕国公嗤笑道:“还不如想想你四叔能考中第几呢。”
燕国公摸了摸稀疏的头发,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世人都当燕国公一脉是武夫,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嘿嘿,有了你四叔这颗读书种子。看他们谁还敢这么说,你四叔想得对,文举后从军。文官们也少些唧唧歪歪。”
李妍儿捧着茶盏,好奇的问道:“爷爷,您猜四叔会考第几?”
“嗯,我估摸着三甲里必有你四叔的名字。”燕国公笑纹越深,“他科举前就为皇上出过力。皇上赏罚分明,不会不关照你四叔。况且皇上给他十足的好处,才能防止旁人笼络住你四叔。”
“旁人?”
“妍儿,你不懂,朝中的事儿,你别问了。”
燕国公没有再说下去,在他的观念里,女人就是生孩子的,大事上听男人得就是了。
李妍儿大大的眼睛闪烁了两下,想到宁欣和四叔,嗯,宁欣那样的媳妇,一准不得爷爷喜欢。
燕国公府,幽僻的佛堂,一阵阵的敲打木鱼的声音传得很远,清雅佛堂倒也多了几许寺庙里的肃穆。
”主子。”
在旁边侍立衣着素雅的四旬左右的妈妈上前一步,壮着胆子拽住了跪在佛像面前的人儿,“您可不能再这么自己折磨自己下去了,您就算是不想着自个儿,也该想想宁姐儿啊,您就眼看着她在李家受人搓磨儿?”
木鱼声顿了顿,敲打木鱼的人面冠如玉,她显得年轻,但周身上下暮气沉沉,“我...我能怎么办?除了念经为宁姐儿祈福,我还能怎么办?”
说话的妈妈向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前两日儿,老爷书房的小厮偷偷告诉我一个消息,老爷准备请封世子了,那个小厮受过我大恩,这才冒死告诉我的,消息应该很准,主子,您可是燕国公明媒正娶的夫人,一旦燕国公故去,你就是老封君啊,继承燕国公爵位的人一旦对你不好,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左右不过是二房的人,谁在意我这个名存实亡的燕国公夫人?李妈妈别再说了,你别耽搁我赎罪。”
“不是。”
李妈妈眼里闪过一抹火热的光亮,“国公爷怎会将爵位交给二房?国公爷若是早想抬举二房还用等到今日?况且眼下国公府的状况您也不是不知,国公爷心心念念得是恢复祖上的荣光,不是我看不起二房,都算上,他们哪个都承担不起这担子来。“
穿得素雅的女子古井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的鲜活,”那是谁?“
“您可还记得国公爷亲自养大的四老爷?我得了消息就让我家那口子查了,四老爷有一独子,眼下正在京城准备科举会试,他是堂堂正正的考出来的举人老爷,这届科举据说高中的机会很大,他又同平王府,齐王府有交情,甚至听说,当今陛下也对他另眼相看。”
“无论从亲厚和前程上看,他都是国公爷最好的选择,被立为世子是板上钉钉的。”
李妈妈眸底一片狂热,说了李冥锐的近况,”依我看,他继承燕国公的爵位,即便无法恢复祖上的荣光,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国公爷久经世故,临老选嗣子总不会出错的。”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是他继承了燕国公的爵位,也不会不给我一口饭吃。”
李妈妈见主子还想敲木鱼念经,急得直跺脚,“主子,宁姐儿,宁姐儿!”
燕国公夫人脸一下煞白,嘴唇哆嗦,声音沙哑:”同她有关?“
”主子就不想让宁姐儿陪着您?李家如今是舅老爷做主,宁姐儿在李家指不定多遭难,舅太太尖酸刻薄,对她能好了?”李妈妈压低声音,在主子耳边念叨:“眼下燕国公立了有锦绣前程的世子,国公府复兴有望,等到燕国公故去,主子完全可以以老封君的身份将宁姐儿配给李冥锐!如此一来,她不就从李家火坑跳到国公府?她也可以长长久久的陪着主子您啊。”
“能行么?”
“怎么不行?”李妈妈见主子动了心,道:“您可是国公府的太夫人,将来国公爷对您不好,外面人定会指责他没良心!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还想在朝廷上立足?真当御史都是哑巴?”
“他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吧, 万一定过亲,还能因为他成了燕国公悔婚?”
李妈妈兴奋之情听闻此话稍微冷却了一些,转念一想到:“定亲也不怕,以国公也对四老爷的疼爱,以李冥锐的耿直,定是不肯过继国公爷名下的。可长房只有一个妍姐儿,国公爷总不能没后人供奉香火吧。”
“你是说肩挑?”
“对的,虽然在大唐律法上只认一个嫡妻,可在律法不外乎人情,在国公府里,谁还能多说什么?”李妈妈道:“您也别以为只能委屈了宁姐儿,即便李冥锐定过亲,那女子娘家也是低微的,能嫁进国公府都是抬举了,到时候谁是嫡妻,谁是贵妾还在两说的。不管名分怎么定,宁姐儿总好过在李家!”
“主子,这会儿,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别再同国公爷拧着来,软一点,温顺一点,国公爷也不是没有心的,故去前一准会交代世子多多照顾孝顺您。国公爷说一句,比旁人有用得多。您本也有柳絮之才,何苦自己苦熬着?你想给宁姐儿积福,总是念经也不当事儿。”
李妈妈苦口婆心的再劝,“这是您的机会,也是宁姐儿的机会!以后您还是避世而居,万一您将来有个好歹,不是我非议舅太太,她指不定怎么折磨宁姐儿,舅老爷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宁姐儿将来是生是死,全在主子您啊。退一万步说,咱们的心愿落了空,您将娘家侄女宁姐儿接到燕国公府,谁还能说不行?就近照顾宁姐儿,总好过落在舅太太手里。”
燕国公夫人垂下眼睑盯着敲打了十几年的木鱼,喃喃的说道:”宁姐儿...我最对不起就是她,当年我走错了一步,这次我...不能再错下去。”
李妈妈长出了一口气,废了半天口舌,主子总算是想通了。
只有主子硬气了,她身为主子心腹才能在燕国公府硬得起来。
庆林长公主府,一抬抬的聘礼铺陈开来甚是可观。
萧欢面带喜悦羞涩,庆林长公主疏懒的摆手,“本公主也不是刻薄的人,这些聘礼本公主一纹不取,都给你。不过,你且记得,嫁出长公主府,你就是二老爷的人了,是生是死,是落魄还是富贵,都同本公主无关。“
萧欢泪盈盈的说道:“女儿知晓母亲说得是气话,女儿将来会加倍孝顺您。”
庆林长公主被萧欢的无耻堵得不行,她总是低估了萧欢的无耻,听闻薛珍回来了,不耐烦的站起身走人。
“本公主可没做妾的女儿!你好自为之。”
第二百四十三章 脱身
秋风瑟瑟,寒气袭人。
庆林长公主迈进安置薛珍出阁前所住的闺房,一进门,凉气直扑她的脸庞,屋里比外面还阴冷一些。
抬眼看去,薛珍站在敞开的窗户旁,秋风卷起她鬓角的垂发,显得她身影孤寂又悲凉。
庆林长公主心酸得紧,快走几步握住薛珍的胳膊,拉近怀里,薛珍已然是红着眼圈,泪流满面,庆林长公主打了薛珍后背两下,“你这要做什么?好端端的糟蹋自己的身子?”
“薛珍,你...你是想让娘心疼后悔死么?”
庆林长公主拽着薛珍离开风口,厉声道:“来人,端火盆,往后她再任性不肯取暖,你们立刻告诉本公主。”
“喏。”
火盆早就准备妥当了,深秋虽是凉,但用不上燃烧地龙,不大功夫,装满一等银炭的火盆被安置在屋子里,灌进凉风的窗户也关上了,屋里热乎起来。
庆林长公主接过薛珍奶娘递上的热茶,放到茫然的薛珍手中,晓得薛珍伤心无措,不敢逼她太紧。
在庆林长公主看来,薛珍对王家的记忆模糊,未尝不是件好事,她恨不得薛珍永远想不起王季玉来。
同王家那样的破落户纠缠,没由得跌了身份,同时庆林长公主也领教了什么叫做无耻,不要脸!
她被王家的种种作为,气得胃疼。
暖茶温暖了薛珍冰凉的双手,窜起的白雾显得薛珍双眸越发的迷蒙,“娘,我真的那么蠢么?”
庆林长公主张了张嘴,见女儿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忍,”又是哪个多嘴的人乱说话?珍儿。你不蠢,只是魔怔了,受情所困罢了。”
王家如今正热闹,王季玉又每天来公主府深情的呼唤妻子,如此,整个京城对王家的事情议论纷纷。
薛珍又不能圈养在公主府里,她外出行走定会听见以前的事情,庆林长公主仔细的看着薛珍,“左右你想开了,娘绝不准许你再回我王家去。”
“我也没打算再回去。”
薛珍好看的眉头皱在一处。神色困惑,“我怎会选王季玉那样的丈夫?明明...明明...我发过誓的。”
“发誓?”庆林长公主愣住了,“你什么时候发过誓?”
薛珍捂着脑袋。痛苦的说道:“疼,好疼!”
“好了,好了,你别想了。”庆林长公主抱住了薛珍,心疼的揉着女儿的额头。“过去的事了,娘将来给你选个妥当的人。”
被薛珍怀疑的目光吓到了,庆林长公主问道:“怎么?娘说错了?”
薛珍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娘选得人好像也不怎样。”
......
庆林长公主一时无语,对‘诚实’的薛珍是又爱又恨。不服气的说道:“那你说谁会选丈夫?娘豁出这张面皮,为你求她,求她指点迷经。珍儿,娘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你过得不好,再被无耻的小人缠上了。”
“宁欣!”薛珍口中冒出这个名字,庆林长公主吓了一跳,声音多了一分颤抖:“宁欣?你说得是宁三元的女儿.”
薛珍眸色空洞。喃喃自语的说道:“宁欣,她给她的闺蜜们。丫头们选得丈夫都很好,虽然她的闺蜜很少,可她们嫁得都很好,夫妻和美,日子越过越红火,明明以前不显眼的男人,娶了妻子后,怎会那么大的变化?”
“珍儿,珍儿。”庆林长公主很担心薛珍此时的状态,薛珍这不是在说胡话么?
宁欣除了长乐公主外,哪还有别的闺蜜朋友?
宁欣的性情会让人敬畏而远避。
薛珍被庆林长公主摇醒,茫然的说道;“我说了什么?”
庆林长公主心想,女儿是魔怔了,看来安神的汤药不能停,“没事,珍儿,宁欣看上的人,不一定适合你,娘这回一准擦亮眼睛,给你选个好人家。贫富暂且不论,最重要得是人品...”
“嗯,老实的,可靠的,能护着妻子,也不是过于迂腐的人。”
薛珍脑海里有了一道即熟悉,又觉得陌生的男人影子,”娘,您若是真疼我,这会儿,您一定要给我选个老实人。”
他看起来很老实忠厚,但并非不懂得人情世故的一味的老实,他宽厚的肩膀依靠上去很有安全感,同时他...他好像是宁欣关注的人,是宁欣给谁选得么?长乐公主?
薛珍死寂般的眸底多了一抹的光亮,长乐公主身份贵重,没谁敢亏待她,这人...薛珍是可以争取的。
“至于宁欣?她不是甘于平淡的。”薛珍轻声低咛,眸色颇为复杂,似困惑似笃定的皱紧了眉头,“她应该有个盖世英雄做丈夫,我...我应该记得,她是摄政王妃!”
庆林长公主刚刚放下的心,重新被薛珍的话提起来,忙捂住薛珍的嘴,虽然她只听到一句摄政王妃,可这一句话会要了很多人命儿,有摄政王妃,摄政王还会远么?
可当今圣上龙体康泰,独揽朝政,怎会容许朝中出现摄政王?
“薛珍,你糊涂了,此话不能说!”
“嗯。”
薛珍靠在长公主怀里,倦怠的垂下眼睛,“我只记得一处孤寂的小院里,有个可悲的女人发誓报仇...可是她最想要得只是个体贴专一的好丈夫...我怎么把最后的遗愿忘了呢。”
薛珍的痛苦,薛珍的悲伤,庆林长公主是能感觉得到的,同时她亦有几分的束手无策。
她本就是不是个果决狠辣的,面对王家这样癞皮狗死的纠缠,庆林长公主很烦,却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若是对王家赶尽杀绝,她又怕京城的人多嘴,可薛珍同王季玉还是夫妻关系,她怎么让薛珍另嫁?
“给王家点好处。”薛珍此时反倒精神了许多,“王家现在官司缠身,白姨娘的娘家又闹着王家出放妾书,即便王大老爷舍不得,汪氏也愿意白姨娘早早离开王家,王季玉还是解元高中后不愁找不到妻子。眼下主审官司的杨青天,别人拿他没办法,可娘应该能同杨青天说上话的,不过是十几条下人的性命,娘帮王家说说请,让这桩官司了了吧。”
“我帮王家说情?”庆林长公主怎么想怎么恶心。
“王大老爷只是个闲职,遂只有紧紧的把着您。”薛珍握住了庆林长公主的胳膊,“娘,王家祖上是从军的,在京城除了神机营归燕国公调派外,五城兵马司等等衙门,主官不能是世袭勋贵,更不能同皇族联姻。”
如此安排,也是怕皇族掌握兵权动摇皇帝宝座。
薛珍眼睛亮亮的,说道:“王家想要恢复爵位的心思很重,可是不立功劳如何恢复爵位?娘可以将王大老爷安排进五城兵马司做个提督,他为了前程着想,必然不会违背祖训要我做儿媳妇,权衡轻重之下,王家人自然知道放我离开对王家更有益处,况且,王季玉心里也有别人的...他应该不会反对。”
“给王家好处,我不甘心!”
“娘。”薛珍勾起嘴角:“您看似给王家一块肉,其实是一块带毒的肉,以王大老爷为人他能做好提督?五城兵马司是个什么地方,同锦衣亲卫一样,是当今陛下的自留地,那里升官快,死人更快,真正能从那里熬出头的人有几个?每日都有从那里抬出来的棺材!王家根子已经烂了,又无强势人物,对他们来说,这是一道催命符,不出三年,王家会在京城彻底的除名。”
“到时候,我什么仇恨都报了!”
薛珍咬了咬牙,“我就是太蠢了,怎么忘了自己幸福让仇人哭呢?怎么会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呢?王家哪个人值得?王季玉么?”
“可是五城兵马司那里我哪说得上话?就连贤妃娘娘轻易都不敢插手的。”
“娘先求贤妃,再找太后娘娘。”
薛珍思路此时又清晰又顺畅,“太后娘娘总是娘的生母,娘同她哭一哭,又有嫁妆的事在前,太后许是会帮娘说一句话,况且,王家...娘,王家虽然现在不怎样,可祖上也曾经是风云人物,王家发生的事儿换个人家,早被皇上连根拔除了,可王家到现在还在京城蹦跶着,皇上没准另外有安排。”
“娘,眼下是甩掉王家唯一的机会,您不能再犹豫了,一旦王季玉这次科举没中,他们怎会放过我?放过长公主府?比没脸没皮,咱们和在一起都不是王家的对手。”
庆林长公主听后,点点头,“好,我这就进宫去,珍儿,我不怕见贤妃,怕见母后,我同贤妃娘娘相好,送贤妃入宫,又帮着贤妃平安生产,我伤了母后的心!”
“女儿做错了事,身为母亲哪会记恨一辈子?”薛珍安抚庆林长公主,“我也做错了事儿,可娘不是原谅我了么。”
庆林长公主收拾停当,进宫去了。
薛珍安排跟着李冥锐的人回报,“县主,他叫李冥锐,是举子,同平王世子是至交,仿佛同燕国公也有些关系...”
“宁欣选得人,看着再平凡,都不是提不起来的蠢货!”
薛珍眼睛亮亮的,她一定得抢在长乐公主之前求得指婚!不过,眼下先解决王家要紧。
第二百四十四章 放妾
庆林长公主进宫能否如愿暂且不提,王家如薛珍所料,鸡飞狗跳,热闹极了。
白姨娘的娘家兄弟,汪氏的娘家人,两家齐聚王家客厅,针锋相对的分两边坐着,逼问被官司缠身的王大老爷到底出不出放妾书!
王大老爷最近虽然从楚氏手中抠出了一点银子,然都用在了上下打点中了,本以为很快能平息的‘小官司’,却越闹越大。
昨儿听说甚至连宫里的皇帝都惊动了,王大老爷又同主审此案的杨青天递不上话,银子不知花了多少,官司却没丝毫的进展。
他最怕随着官司不能了结,王家被当作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被皇帝下手宰了。
外面的烦心事很多,王大老爷见天的求爷爷告奶奶的看人脸色,回到府上他一样不得消停,白家人,汪家人也是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闹,王家简直成了京城中最大的笑话。
由此一来,王大老爷对善解人意的白姨娘也没了好脸色,一连几日歇息在新抬举的姨娘屋里,对白姨娘所出的王季珏更是漠不关心,冷淡到极致。
每次王季珏向他请安,都会被王大老爷一顿的训斥,好在王大老爷还记得王季珏如今是备考的举人,才没动手杖责‘不孝子’。
恼人的官司,让王大老爷深深的体会到,朝中无人的困境,但凡王家有个能在朝堂上说得算的人儿,占据个显赫的官职,也不至于被人这么‘欺负’!
“王老爷,不是我们白家忘恩负义,这些年我妹妹也为王家开枝散叶,筹备银子。若王家还是世代勋贵,我白家不会张这口。”
白家如今当家人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商人,也是白姨娘嫡亲的哥哥,“不怕您笑话,我膝下有两个小女儿,白家的姑奶奶在王家只能做贱妾,她们的婚事实在是不好说,白家比不上王家祖上显赫,可在京城商贾中也算是一号。白家也得外出见人啊。”
汪家人冷笑道:“贵妾,贱妾不都是妾,此时,白姨娘还想骑在解元生母,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头上不成?姐夫。王家的嫡庶规矩可不能乱啊。姐姐跟了你一辈子,受了半辈子白姨娘的气,眼下玉儿外甥成才了,姐姐也该享享清福的。”
白家大舅淡淡的一笑:“若是王家不肯出放妾书,我就去衙门说道说道,这些年,王家做得事情可不怎么地道。”
这句不硬不软的威胁。让王大老爷心底对白姨娘的厌烦更重,一旦再翻出王家以前的强取豪夺来,王家的官司岂不是没完没了?
白姨娘徐娘半老,虽风雨犹存。但比不上二八年华的新姨娘。
她在纳新人上很吃醋,也缠得这些年王大老爷几乎没纳新人,只敢同家里的小丫头厮混,或者出门养个外室。离了白姨娘,没有她挟制。王大老爷在风月场合会自在一些,想到此处,王大老爷心有点偏了。
他冷笑道:“白姨娘这是要出了王家门再嫁不成?以她的岁数,品貌还想做哪家的平头娘子?我实在不知,她是个心狠的,不仅不念这么多年的感情,连女儿儿子也撇下了!”
“王老爷,她是否再嫁出了王家门同您一点不相干,你何必为我妹妹操心?”
白家大舅眼里闪过一抹的算计,听了外甥的话,他一定得坚持下去,让白家早早脱离王家这处烂泥滩!
他话语里加了几许的傲气,这么多年白家人在王家面前一直俯首帖耳,这次白家人不会再对官司缠身的王家客气:“以王大老爷如今的身份,实在是不配让我嫡亲妹妹继续为妾,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白家和王家的脸面着想。”
这一句话,彻底惹火了王大老爷,桌子拍得啪啪响,“白家什么身份,敢对我这么说话?”
“白家虽然为商贾,但家世清白,王家如今官司缠身,往日造孽不少,我劝王大老爷还是想明白为好,我眼下是同你好声商量,一旦王大老爷太不识趣,我白家可不怕去公堂上说理!”
“白家是一定要领回白氏了?”
“那是自然!”
王大老爷佞笑道:“白氏出门容易,再想入门可就难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家大舅正气凛然的说道:“白家不后悔!”
“好,我给!”
王大老爷让人准备笔墨,提笔一气呵成的写下了放妾书,吹干墨迹扔到白家人身上,“我倒要看看白家离开王家能成什么样儿,从今以后,你们白家犯事,王家不会再理会。”
看放妾书无误,白家人收好后,道:“请我妹妹出来,我这就领她回白家去。”
“叫白氏出来。”
“喏。”
此时后院中,白氏扇了儿子王季珏一记耳光,呜咽道:“你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要骗我说,这是计谋?我走了,你怎么办?我早就说过,我怎样都好,只要你...你好。”
“娘离开王家儿子才可以施展拳脚,王家已经不行了,儿子不想让娘困在此处。”
王季珏跪在白姨娘面前,红了眼圈,“娘,儿子只有离开王家才能立足于世!不瞒娘,儿子也会脱离王家,若是您还在王家,儿子不好脱身,亦不敢脱身。”
“你有主意,可你妹妹...”
“妹妹的嫁妆已经送到了婆家,在衙门里也上过册子,双方的媒人手里都有一份嫁妆单子,娘走后,王家没准会扣掉妹妹的一些压箱银子,但不敢做得太过分,妹夫家是纯善人家,我...会另外给妹夫补上一笔压箱银子的,妹夫家总不会亏待了妹妹,况且儿子将来未必不能出头,只要妹妹安心同妹夫过日子,他们家不会亏待她。”
“娘脱离了王家的身份,但您依然是妹妹的生母,你去看望妹妹,指导妹妹,比您在王家容易得多。妹夫家家境寻常,得白家提携,他们必然不敢瞧不起妹妹,况且您走了,妹妹还用再回到王家来?”
白姨娘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儿子,种种的安排他都算计好了,“你哪来的银子?谁给你的?”
“我向李大哥借了一些,我晓得银子是宁表姐的。”
王季珏实行这项计划,没有银子是不成的,同时想要说动白家保证母亲大归后在白家的地位,必然得借助宁家的力量。
他从学子会馆回来后,接到了宁欣让人送给他的一封书信,在信里宁欣不仅完善了李冥锐所说的计划,还提出了不少独特的见解,并且让王季珏去盛世商行找管事,帮白家牵上同盛世商行的关系。
由此,白家人才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卖力,甚至对王季珏言听计从。
随着书信宁欣送了王季珏一万两的银票,告诉王季珏,女人有私房银子腰杆才能硬得起来,无论是在婆家还是娘家!
王季珏记住了宁欣的恩情,他没清高的拒绝宁欣的银票。
他用银子在京城外买了一座小庄子,记在了白姨娘的名下,一旦白家轻视白姨娘,她也有安身之地。
这笔银子对宁欣来说是九牛一毛,但对王季珏来说却是救命的银子,手里有了银子,他才可以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娘,我不会忘记宁表姐和李大哥。”
王季珏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将收在袖口的银票和地契取出来,“娘回到白家后,过几日就搬出来住,这些田产是儿子孝顺您的。”
“是宁小姐给的?”
“宁表姐是看在李大哥的面上才帮得忙,娘,以后咱们记得宁表姐的好就是,再遇见麻烦事儿别再去打扰宁表姐清净了,她能帮得已经帮了,娘和妹妹的将来,儿子背着。”
白姨娘感动的热泪盈眶,听闻是宁欣出的主意后,她也不那么抵触脱离王家了。
“如果你从王家脱离不开,娘会再回到王家的,哪怕是爬着进来,娘也要同你在一处!”
“知道,知道。”
王季珏站起身,躬身行礼:“娘得养育维护之恩,儿子永远难忘。你盼着儿子好,儿子也希望娘此后不再为妾,挺直了腰杆生活。”
“白姨娘...不,白氏,老爷给了白家放妾书,白家人在客厅等你。”
白姨娘入王家的时候带了一大笔的嫁妆,这些年白姨娘也攒下了点私房钱,但大多给了儿子和女儿。
家具摆设过了这些年早已经陈旧,摆设铺陈又是按照为妾的规矩置办的,白氏既然获得新生,她对这些也就不稀罕了。
白氏听闻放妾书三个字,她眼泪止不住流下,原来她心底最惦记的除了儿女之外,放妾书也是其中之一。
看着生活了将尽二十年的院落,她哭得很厉害,二十年她忍辱负重,撒娇卖乖,用尽心思,这回儿,她终于可以做一回人了。
“娘,您快走吧,别让舅舅等着急了。”
“珏儿,你真能脱离王家?”
“您就是不信我,还不相信宁表姐?她安排下的计谋何时漏过马脚?”
王季珏看了看门口:“妹妹一时只怕是想不通,娘,只有等妹妹成亲后,她才会明白过来。我会看着她,送她出嫁的,妹妹一时抹不开脸面,娘别记恨她。”
“我知道,我知道你孝顺,珏儿...娘走了。”
白氏同王季珏依依惜别,去正堂拜别了王大老爷后,什么都没说同娘家哥哥离开了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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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绿帽
在白氏走后,王大老爷越想气越是不顺,见到沉默的王季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抬手给了王季珏一记耳光,“庶孽!”
王季珏脑袋低垂到胸口,在袖口里的拳头紧紧的握紧。
“滚,见到你就想到那个贱人!滚!”
“喏。”
王季珏强压住同王大老爷理论的念头,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客厅。
秋风拂面,吹干王季珏眼角的泪水,他唇边的苦涩更浓,你还期待什么?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白氏拿着放妾书离去,王家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汪氏,最郁闷的人也是汪氏。
同汪氏争了一辈子的白氏轻轻松松的出了王家。
汪氏没有等到白氏服软,没有等到折腾她,白氏怎么就走了?怎么就不再是王家的妾了?
汪氏心情颇为复杂,拽着失魂落魄进门的王季玉,“儿子,解元儿子,你这次一定要高中状元啊,把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压得死死的,那个孽种最好落第。”
王季玉又被长公主府的人奚落了一顿,烦躁的说道:“娘,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兄弟,将来他能在官场上帮我得。”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白氏那贱人口口声声说最疼儿子,可眼下呢...啧啧,看王家不行了,立刻舍弃儿女离开了王家,呸,她还好意思做娘?”
汪氏慈爱的望着王季玉,“玉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娘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王家怎么龌龊,娘都愿意为你忍着。”
只要一想到王家的状况。汪氏跟吃了苍蝇似的,白家也是看出王家没希望了,才会接走了白氏。
她作为大老爷的妻子,想脱身可不容易,何况汪氏的娘家也是一本烂账,白氏可以脱离烂摊子,她却离不开。
汪氏泪眼朦胧的说道:“儿子,娘将来全靠你了。”
王季玉叹了一口起气,面色不虞的安慰起汪氏。“娘,儿子尽量不会让您失望。”
汪氏眼珠一转,惦记起庶女的嫁妆来,王家要面子不会动家具摆设等大件,可压箱银子和一些珠宝玉石完全可以替换下来啊。
汪氏放王季玉读书去。她一个人先于任何人去了庶女的院落。
她没想着把这些银子交给王大老爷,只想给自己苦命的三女儿填补一些。
四小姐王月容也不是蠢的,见嫡母来势汹汹,乖巧的低声呜咽着,任由嫡母拿走了压箱子银子。
除了银子之外,她没有再给汪氏发作自己的机会。
生母离开,她不是不恨。生母给她定的婆家,她并不满意,可眼下她只想早一点嫁人,嫁到婆家去。能早点的脱离嫡母汪氏的掌握,这点银子的损失实在是不算什么。
“四小姐。”王月容的奶娘压低声音道:“少爷让您稍安勿躁,随着夫人折腾着,后日他一准体面的送您出嫁。您的压箱子银子不会少一两,姑爷家里已经得了少爷私底下送去的好处。他们不敢小瞧您的。”
王月容呜咽哭泣着,有个哥哥真好,“他怎么办?将我和娘都打发出去,他自己窝在王家?”
“看少爷是个有主意的,老奴想只怕少爷另有安排。”
奶娘自然是随着王月容嫁人的,她也知道白姨娘走后,王大老爷被养病的太夫人给打了。
太夫人和大夫人对王季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王季珏是他们三人中最不容易离开的人。
只要传出他忤逆的罪名,王季珏别打算再科举了。
详细的事情,奶娘不愿意告诉王月容,还是让她安心出嫁吧。
后院内,楚氏头包着娟帕,拍着暖炕怒道:“蠢货!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货?你怎能轻易的放白氏离开?”
王大老爷被楚氏打了两下,正恼火着:“王家还没落魄到让白家小看的地步!白氏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王季珏被王大老爷命令跪在庭院里,这届科举他必然不会参加了,本来还存着一分的侥幸。
好在他还年轻,十五岁中举已经算是天才了,不会有人小看他。
等妹妹出嫁,一定要等到送妹妹出嫁才好进行下一步,王大老爷折磨不了他多久了。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楚氏再生气也没有用了,晓得白氏除了身上穿得衣服外,没带走任何的东西,楚氏略略好受些。
她也暗自盘算过白氏的私房银子,虽然白氏积攒下了一些,但都用在给儿子请师傅和女儿的嫁妆上,白氏即便还有剩,也不会带走一文钱的。
肉总归是拦在了锅里。
楚氏叹息道:”罢了,罢了,我如今没用说不得你,白氏的事情随你,可我得问问你,官司的事情如何了解?孙媳何时回来?老大,这两样可是眼下最最要紧的。”
“祖母,孙儿不愿意再为薛珍耽搁科举。”
一直沉默的王季玉含泪开口道;“若孙儿中了状元,薛珍怕是早就回来了,如果王家朝中有人,又怎会被下人的性命官司缠上?祖母,您还看不出么,王家沉寂得太久了,没爵位,没地位,谁看得起咱们?整日的求人,被人奚落的日子,孙儿是过够了!”
楚氏此时才发觉王季玉比以前消瘦了许多,凝重的问道:“庆林长公主很霸道?”
“不是霸道。”
王季玉从小也是被宠惯着长大的,哪受过屈辱?苦涩的说道:“公主府根本就没把我再当薛珍的丈夫,祖母,孙儿也是堂堂男子汉,孙儿不想再让外人笑话我没出息,笑话王家巴结着长公主府。”
“可是没有薛珍...”楚氏对王季玉抱有很大的希望,但科举会试高中不易,放缓了语气:“你可有把握高中?没孙媳上下打点,你可有把握?”
王季玉垂下了眼睑,咬了咬牙,今儿他在外面听到了一则消息,是他最好的朋友透漏给他的,是关于科举试题的事儿,如果他能弄到试题,就不用再去求薛珍。
“凭孙儿的才学,高中不难。”
王季玉抬头道:“祖母光想着薛珍,却忘记了宁姑父,忘记了宁表妹。”
楚氏一听宁欣的名字,她的头更痛,“玉儿啊,你不想去庆林长公主,我依你,祖母放你在家读书备考,可你不许再提欣丫头!欣丫头是个心狠的,能逼着王家还债,她眼里何曾还有我这个从小把她养大的外祖母?这等无情无义的人儿,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祖母。”
“没说了。”
楚氏制止住王季玉,厉声道:“王家陷入眼下的局面,都是宁欣逼得,这辈子我不会原谅不孝不义的宁欣!你若还是我的宝贝孙子,就别再我耳边提她的名字!”
王季玉转念一想,一切等他哄好了宁欣再说,祖母只要看到宁欣大笔的嫁妆,一准忘记今日的话。
”你们都出去,我静一静。”
楚氏让王季玉父子离开,倒在了暖炕上,她喘着粗气,唇边满是无奈,王家怎么维持下去?
“主子,若是二少爷劝回了宁表小姐,对您只有好处。”仆从轻声劝道,“庆林长公主名声被萧欢败坏得差不多了,她又同太后娘娘对着干,陛下可是个大孝子,除了贤妃娘娘之外,陛下哪一样没依着太后娘娘?太后对陛下只怕也不敢逼得太紧,遂太后娘娘定然恨透了庆林长公主。依老奴看,长公主府上也炸不出二两油来...您何必拦着二少爷亲近宁表小姐?眼下她可是今非昔比了,宁三元养望三十年,福缘全落在表小姐身上。”
“我一怕长公主府要嫁妆,二是...”楚氏勾了勾嘴角,“我若是不拦着,玉儿不会太费心的,欣丫头对我有些许的误会,不知晓哪个在她耳边嚼舌根子破坏我同欣丫头的关系,被我晓得了,非把嘴碎的人剥皮抽骨不成!”
“玉儿性情绵软,总想着依靠旁人,我逼他越紧,他越是能豁出去。”
楚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喃喃的说道:“欣丫头的脾气看着不像是要入宫的,可敢在此时娶她的人也只有玉儿了,不是王家太需要银子,我也不会放玉儿同皇上作对。”
“万一皇上震怒怎么办?”
“你不懂男人,有句话不是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
楚氏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将欣丫头安排给陛下,陛下什么气都消了。”
“可二少爷...”
“他?为了前程会明白的,等到皇上淡了,他愿意养欣丫头一辈子是他心善,不愿意...欣丫头的身体可不怎好,谁知道能活多久?无儿无女的欣丫头...宁家的一切自然是我的!”
楚氏不认为皇上会惦记宁欣多久,乏味之后只怕会丢下宁欣,到时候即便王季玉舍不得宁欣,她也不会容忍不贞之妇留在王家败坏王家的名声,病逝...是宁欣最好的选择!
王季玉能同皇上做‘连襟’姻亲,头上带点绿实在不算大事!
皇上得王季玉厚报,又怎会忘记王家?同时楚氏也记恨着宁欣的‘无情’。
皇宫,贤妃冷淡的送走了庆林长公主,冷笑道:“想得倒挺美!本宫还有大事,等倒出手来再收拾你!”
贤妃将一卷书册递给亲信的宫女,‘速速送到宫外,既然考题泄露了,本宫要让大多数的举子都知道考题。”
“喏。”
“本宫不要银子,要得是天下士子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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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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