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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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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1 11:48:00

  十九
  轰的一声巨响,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雪连泥土飞扬起来,不少都砸在了不远处蒋力他们的身上。那截断了的松树飞出好远,只见山坡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土坑。随着爆炸狼群也跟着一轰而散,在坑的周围零七八碎地散着几具狼的尸体,地上满是被炸得乱飞的肉屑和鲜血,而李小山也早已经找不到人影了。蒋力三个人站起来都是灰头土脸的,他们谁也没有先拂去头上的雪和土,都是径直往山坡上跑去。老王叔突然拍了拍我,娃,刚才在树下你看到那只头狼了吗?我摇摇头,这种情况早就分不出东南西北了,谁能在意哪只是那独眼头狼呀。老王叔啊了一声,狼群可能还没有散呀,你得快叫他们回来。蒋力最先跑上山坡,他跪倒在土坑旁边,双手插进已经被炸得松软的泥土。老三呀!你怎么让我跟你娘交代呀。你就是爱逞能,到死还要耍漂亮,你耍什么呀耍。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王征也已经跑上山坡,他举起手里的枪冲着天上砰砰放了三枪,枪口冲着天空久久都没放下。韩雷走在他们后面,我从地上站起来叫韩雷。韩雷,快叫你大哥、二哥往回来。狼群可能还没有散呢,你们要小心呀。韩雷回过头,他的眼里也是红红的。他一边倒退着一边冲着我摇头。不用了。你们放心吧,我三哥埋的雷从来没有失过效的。
  我也想往山坡那边走,可是老王叔拦住了我,不对劲!老王叔用力地抱紧了我的胳膊,我不禁也打了个冷颤。脚步自然地停住了,我连忙喊韩雷,韩雷小心呀。果然就在蒋力跪在地上大哭的时候,一声狼嚎也从山坡后传出来。那声音竟似在地底下冒出,尖锐如刀一般地划过我的耳膜,不禁让人毛骨悚然。韩雷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王征开始急着往枪里安放着子弹,而蒋力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依然跪在了地上。一声狼嚎以后,四周如死一般寂静。王征伸手去拉蒋力,老大,我们快走,狼群还在。蒋力没有理他,只是把背上的刀拿了下来,端在了手里。老三,这次是哥对不住你,看我为你报仇。韩雷也回过神来,从绑腿里抽出刀一边往前冲着一边叫着蒋力他们。我连忙回头问老王叔,我们怎么办?老王叔紧皱着眉头不说话。这时第二声狼嚎又响了起来,伴着这声狼嚎从雪堆里猛地跳出三只狼,冲向了山坡上的蒋力和王征。王征举枪就打倒了一只,剩下两只狼直奔蒋力扑了上去,蒋力站起身,连躲都不躲,双手高举刀冲着面前的狼就劈了下去。竟然在空中就将一只狼劈成了两截,狼血喷了蒋力一身,蒋力更是啊啊地大叫起来,他看起来好像发了狂一样。竟然把剩下的那只狼吓得站住不敢向前了。这时韩雷也跑到了蒋力和王征的身边,紧紧地盯着前面。
  狼群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山坡下,好多狼已经一身是伤,混身满是血迹和泥土。这些狼的目光更加的凶恶,根本没有丝毫要退去的意思。它们开始慢慢向山坡上的蒋力三人靠近,这次它们并没有马上一起冲上来,而是慢慢向前移动着,它们在计算着自己与蒋力的距离,小心地避开王征手上的枪。四周一下子就静了下来,那种紧迫感都快让我不能呼吸了。老王叔突然对我说,娃,快去找几个火把。我们得帮他们一把。我连忙扶着老王叔回到刚才的火堆旁边,从里翻出两根还有火的木头。我和老王叔一人举着一个向着蒋力三个走去。我大声喊着,韩雷,你们快往回退呀。韩雷拉着蒋力小心地往回退着,王征举着枪与狼群对峙着。看到蒋力他们在慢慢往后退,狼群立刻开始骚动起来。蒋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王征喊,老二,找到头狼,打头狼。王征头也不回地说,找不到,我早就在找了。老大你们小心,我看到有几只狼从山坡后面绕过去了。果然就在蒋力他们快退下山坡时,几只狼从另一面蹿了出来。我连忙举着火把冲了过去,狼见了火马上又停下了脚步,只是现在已经是白天,狼对火明显不再像晚上那样恐惧。我看得出它们随时都能进攻,老王叔也在我身后挥动着火把。蒋力和韩雷退到了我身边,蒋力对老王叔说,老人家,这次咱们兄弟也栽了,你们又何必跑回来呢。老王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栽了,我们两个伤员就能跑得了吗。蒋力哈哈笑了,我还以为爷们是为了救我们才回来的呢。老王叔也笑了,得了,就别逗嘴了。留着命到时再逗吧。我们只有一条路可退了,从那条路上去有一个庙,我们退到那里还能支撑些时间。蒋力看了看路,爷们,这少说几十丈,我们根本没有命跑到上面呀。老王叔扶着我说,那也得跑,要不然就坐在等着被狼吃吗?这时王征开枪打倒了一只狼,趁着狼群停止行动的时机,王征也跑了回来。我们几个人开始一点点向后山的路退去,而狼群也马上开始跟了上来。狼群这时总是有意跟我们拉开一点距离,看来到了现在,狼群已经不在急于把我们杀死,而是在一点点耗尽我们的体力。
  老王叔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要我们不要走得太快。尽量不随便开枪,只要能退到山上的庙就有活命的可能。蒋力突然看了我一眼说,喂小兄弟,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抱着那条狼?自己都只剩半条命了,还想救这个畜生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但低下头不说话。老王叔说了一句,别管那么多,大家小心点快走吧。可是蒋力却一把拉住了我,这里面有事,你得给我说明白,别把我们四个当成傻子。到了这个时候蒋力还是习惯说他们是四个人,而不是三个人。可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他说明自己保护小白的原因,或者是不敢说吧。说话间,狼群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最前面的十几只狼围成一圈慢慢地在向我们包围。大家都开始焦急起来,韩雷也想拉开蒋力抓着我的手,大哥,咱们先逃到山上再说这些吧。蒋力打开韩雷的手说,老四,咱们都被人唬了。这次狼死缠乱打绝对是有原因的,我想一定是这些山下人惹的。说着他想夺着我手里的小白,他抓着我包小白的棉衣冲着我喊,你是不是偷走了狼群的狼崽。我拼命地挣扎着,不是,不是。韩雷这时也说,杜兄弟,是不是你的这个狼崽是头狼的崽子,它们这是来救崽来了,要不然狼群是不会这样死活不放我们的,快把狼崽放了吧。我不知道怎么说明,眼看着身边的狼群离我们越来越近,我越来越害怕,手里的棉衣被蒋力扯去大半。不知不觉我松开了手,小白一下子落在了雪地上。
  小白摔在了地上,痛得叫出了声音。我们一下子都愣住了,狼群也发现了小白,立刻停止了动作。小白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它努力地站起身来,可是摇晃摇晃的又重轻瘫倒在地上。蒋力用脚将小白推出人群,我想冲上去,却被韩雷拉住了,杜兄弟,我们不能再留着它了。老王叔喊了一句,不行呀,它是白……后半段话硬生生被老王叔又吞到了肚子里。这事只有我和老王叔明白,但是又怎么能告诉蒋力他们呢。狼群看到小白,果然开始向小白聚去,不再理会我们这几个人。蒋力用眼睛藐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向告诉我,小子,看到了吗?可是我知道狼群找小白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它,而是杀了它。果然从狼群里传来了一声狼嚎,是那只头狼的命令。马上有几只狼几小白冲了过扑在了小白的身上,小白根本没有力量挣扎只能在地上翻滚。蒋力愣了愣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我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用枪拖打跑了一只咬住小白后腿的狼。马上剩下的那两只狼转头向我冲过来。这时小白挣扎着从雪地上站了起来,它仰起脖子嚎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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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1 11:48:00

  二十
  小白叫声嘶哑,听起来充满了凄凉。那叫声如同刀一样割在我的心上,我的肉上。我能感觉到小白的无奈和悲伤,也许它真的像那个老山客说的那样不应该下山。它本来想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天地,却不想被同类所背叛。它本应该是这狼群独一无二的首领,现在反而成了众矢之地。作为狼最后反而要被人类保护,但在这里人类的力量又显得是那样的渺小。但狼的尊严却依然神圣不可侵犯,毕竟小白是神所指定的王者。它的叫声让狼群为之动容,所有的狼都开始动摇,它们在原地不停地打着转,有些甚至开始交头结耳,它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攻击的状态,它们不停地嗅着小白身上的味道。战场上突然少了少许杀气,我听见蒋力说,不对劲。我回头看他,蒋力的眼神凝重,两条眉毛皱得都快拧在了一起。韩雷和王征也愣在了一旁,这时那只头狼的嚎叫声又传了出来。狼群立刻又开始燥动起来,它们动摇不动,狼群很犹豫现在到底要不要进攻小白和我们。因为小白也开始对着狼群嚎叫,在我看来他与头狼的叫声也许是一种对抗,而对于整个狼群来说应该是至高无上的命令。狼群现在的状态就像正月十五那天夜里一样不知道应该听从哪一方,头狼现在不敢再贸然进攻,想必它也已经伤痕累累。更主要的是它害怕王征手里的枪,这样人与狼群渐渐处于了一种十分艰难的对抗之中。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小白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一定是小白的体力不够了,这样下去小白根本没办法坚持多久。这时王征突然喊了起来,老大,这只难道是白狼?蒋力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小子,你快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因为韩雷告诉过我他们本来就是打白狼的猎人,所以我早就决定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说的了。于是我歪着头不说话,蒋力开始有点声嘶力竭,小子,你再不说,我就一刀劈了你!这时老王叔说了话,都是山里人,难道你自己看不出来吗?今年头狼造反,要杀小白狼,这个孩子拼死就是要护着这白狼呀。韩雷听了老王叔的话,眼睛瞪得老大问我,杜兄弟,这只真的是白狼吗?我只好点了点头,韩雷不再说话,只是眼睛里突然多了种奇怪的东西。蒋力松开了我的衣领,叫了一声王征。老二你掩护我,我去救白狼。老四,你护着他们进庙。蒋力说完便冲进狼群,手里的大刀向四周挥舞着。狼群一下子就被他给冲散了,蒋力用脚挑起小白,把小白放肩上一放便转身往回跑。狼群这时立即又重新恢复到了以前的战斗状态又冲了上来。王征抬手放枪又打倒了一只,韩雷则拉着我和老王叔往山上的麒麟庙跑去,我能感觉出韩雷抓着我的手臂十分用力,好像都快嵌入到了我的肉里。我侧过脸去看他,韩雷眼睛真真地看着前面,紧紧咬着嘴唇,他的神情是那么严肃,我能感觉出他正在生我的气,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会让他这么生气。我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忍着脚痛尽量快些往前跑着。
  终于跑进了庙里,从来没有想过就这么几十米对于现在的我却好像是几里地一样。韩雷松开抓着我的手,我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我不停地喘着气,伤腿也是钻心的疼痛。老王叔也和我差不多,本来就只剩了半条命,又这么拼命地折腾,现在看来老王叔的脸上早就没有了一点血色。我差不多是爬到老王叔身边问他还好吗。老王叔喘了好久才对我说,还死不了。然后他小声对我说,孩子,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一定要小心,别再为了白狼做了傻事,那些山里人不会明白你的心思的,至少先把命保住吧。到了这个时候,我除了点头我还能做什么呢。韩雷放下我们就要出庙去接蒋力和王征,我冲他喊着,韩雷小心点呀。韩雷本来跑出庙门突然停住了,他头也没回地问我,杜兄弟,你是不是也想当皇帝,才留着那白狼?我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回答他。韩雷见我不说话,便一拳打在了门框上,震得门上的雪都落了下来。我没有你这个兄弟。说完这句话韩雷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只剩下我愣在那里。
  过了不一会,蒋力三个人也跑到了庙里。王征和蒋力好像又挂了几处彩,身上的棉袄也被狼抓得一塌糊涂。韩雷最后一个进庙,他用力将破庙门合上,然后用身子使劲抵着。蒋力把肩上的小白放地上一扔,然后放下手中的刀,双膝跪倒在地。右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混着雪的泥土,轻轻扬在小白的身上,然后拿起手里的刀在自己中指上一划,把鲜血滴在了小白的身上。蒋力的嘴里也开始念念有词。
  
  列祖列宗,不肖子孙蒋力拜上。长白山上众神仙,今天我们蒋、王、李、韩四兄弟抓住白狼,在此祭天。保佑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长白山神仙万岁,保佑人间太平……
  
  说完,蒋力便高举手中大刀对准了小白的头。我这才明白他要杀小白,我一下子扑了上去抱住了蒋力。不行,你不能杀小白,我大声喊着,用力地抱紧蒋力,不让他挣脱。王征上来一枪托便打在了我的肩上,我的肩膀一下子就没有了知觉,手一下子就松开了。蒋力身子一晃便把我给甩在了地上,他站起身来回头对躺在地上的我说,小同志看不出,你这样解放军竟然这么想当皇帝呀,为了白狼不要命了吗?王征把手里的枪口对准了我说,小同志,你也知道我们几个人是干吗的,白狼我们必须得杀,你再敢乱动,我只能用这打狼的枪先毙了你。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别杀小白,别杀小白,我不想当什么皇帝,我不想当皇帝。韩雷走上来按住了王征的手,二哥,外面的狼群还没有散呢,我们还是小心外面吧。这时老王叔拄着庙里的柱子站起来说,你们弄错了,这孩子根本没想当什么皇帝,那不过是老话的一个传说。是这孩子救了这只白狼,一手把它养大。如果不是为了白狼和我这老头子,他也不至于从马场跑了出去再自己跑回来呀。蒋力听了老王叔的话不知不觉放下了手中的刀,我再也控制不住,爬到小白身边,抱住小白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委屈过,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绝不会让蒋力杀死小白,哪怕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小白死。韩雷问老王叔这是怎么回事,老王叔便简单对韩雷他们说了我是怎么把白狼子带回到马场一直到现在狼群袭击。听完老王叔的话,韩雷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杜兄弟,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呢?你这是何苦呢?蒋力叹了口气,掂了掂手中的刀对我说,小兄弟,前面我误会你了,不好意思。但是这白狼绝不能留在人间,没办法,老哥对不住你,先给你赔礼了,韩雷抓住杜兄弟,我得马上动手。韩雷把我从小白的身上拉开,使劲按住我不让我动弹,而蒋力又重新对着小白举起了刀。就在这时,王征突然喊道,老大,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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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1 11:49:00

  二十一
  原来是一只狼从破庙窗跳了进来,径直冲着蒋力的背后扑了过去。蒋力回过头时狼已经扑到了面前,来不及躲闪了。这时韩雷从旁边直冲了过来将那只狼扑倒在地,我还来不及反应,韩雷就已经抱着那只狼在地上翻滚了起来,不一会韩雷从地上爬起来,而那只狼却已经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原来韩雷右手中的短刀直直从那只狼的肋下刺了进去,只深到刀柄。结果那只狼连叫都没有叫出来就死掉了。韩雷从狼的身上抽出刀,在绑腿上蹭了蹭。他对蒋力说,老大,现在还是小心外面的狼吧。白狼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不用急着把它杀了,等狼群退了再说吧。蒋力阴着脸想了一会,然后对王征说,老二你看住右边的窗户,老四看左边的,我看好这大门。最后蒋力用手指用力冲我一指,你也得给我记住了,白狼是这个山里的。无论你怎么护着它,我一定得把它带回山里。你和你叔就好好在这里看好自己的命吧。老王叔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小白,小白的身子好像变得很轻,小白虚弱的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它还是习惯用舌头轻轻舔着我的手,我的眼泪又不止地流了下来。
  老王叔靠着我四下看着,这庙破破烂烂的,能支撑多久呀。现在最大希望就是镇里能看到马场的烟火赶到这里来,但大雪那么大,我想他们至少也得要一天多才能走进来呀。孩子,你怎么也不能再做傻事了。只要咱们部队的人到了,什么事就都没有啦。我抬起头看着老王叔,老王叔冲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老王叔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他那么说也不过是想安慰我罢了。我也冲老王叔点点头,可是我们真的能等到支队的人来吗?这庙早就四处漏风,我们现在又累又饿,就算狼群没有进到庙里,我们不出一天也会被冻死。庙里能烧火的东西也没有多少,而且这些神案柱子又是极难烧着的,就算能烧着我们也没办法在庙里点起太大的火堆呀。蒋力现在已经把神案抵在了庙门上,看起来还挺结实。王征看着的那面窗户早就钉上了许多木板,也不知道狼会不会从那里钻进来。而左面的窗户,韩雷也挡上了一根木棍。看来暂时狼群还不会从正面进攻。但我已经开始听见狼蹄在庙外雪地踏动的声音,它们围着庙不停地转动,时不时站起来去抓那破烂的庙门,狼爪抓过庙门发出一下下刺耳的声音。有些狼跳起来想撞开庙门,它的身体撞在庙门上发出蓬蓬的闷响。震得庙门和抵住门的神案都不住的摇晃,震得庙里的房梁都开始震动,落下灰尘。
  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没有了开始时的紧张,感觉这些好像都与我无关了。我只是一声不响地抱着小白,别人在做些什么,外面是否是那些吃人不眨眼的狼群,我都不在乎了。倒是我能感觉到从刚才开始韩雷就一直在盯着我,他总是像有些什么话对我说,但却始终没有开口。老王叔一直紧张地看着四周,他几次和蒋力的眼神撞上,又马上分开,他们都似乎有不想被对方发现的东西。老王叔把他当拐杖的步枪检查了一下,看看里面有子弹便悄悄地把它塞到了我的身子下面。我想把枪递还给他,却又被他一把给按下了。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狼群突然没有了动静,听不到它们急躁的脚步声和撞击庙门的声音。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风穿过门缝时的丝丝声。蒋力三个人更加警惕起来,他们把头小心地凑近到门口,可是却听不到外面的一点点动静。我看老王叔紧皱着眉头便问他,老王叔外面没有了动静,是不是狼群退了。老王叔摇了摇头,不会的。狼崽们子一定在想办法攻进来。狼群绝不会一声不响就退的,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小心呀。听了老王叔的话,我也开始意识地四处看着。这样的气氛让人很压抑,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似乎庙的四周开始有奇怪的声音传出,但又觉得是风声。开始很细微的沙沙声,到后来慢慢变成有节奏的哗哗声。我们全都不知所措,四周看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老王叔喊了一句,妈的,狼崽子在掘墙呢。原来狼群竟然都聚在了麒麟庙那面最破的木墙后面,要么用牙去咬木板,要么用爪子挖土,它们竟然想把这面墙给挖倒。王征冲墙外打了一枪,随着枪响一只狼疼得哀叫起来,有狼被打中了。狼群马上又静了下来,但隔不了一会,它们又开始挖墙。王征骂了一句妈的,又举起了枪。蒋力一把给拦住了,老二,不能再开枪了。这墙已经烂了,你再从里面打的话,墙都会被你打塌的。我想我们这次没什么招了,我们要完了。王征惊讶的看着蒋力,手里的枪一下子就垂了下来。老大!怎么能说泄气话呢?嫂子还等着我们把狼皮带回家呢。蒋力又转过头看了看韩雷,老四,这次后不后悔跟着哥哥出来,我们可能没有命回去了。韩雷好像一直在想什么,听了老大的话突然愣了一下。不会。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四个兄弟本来就是一条命。蒋力笑了,用力拍了拍身边的王征的肩膀说,兄弟,我只剩最后一招了。
  蒋力看了看四周对王征说,如果等狼把那面墙给挖倒了,我们被狼群堵在这里就只能等死了。反正都是死,咱们怎么也得和老三一样死得漂亮点。你看这庙不是要倒了吗,狼在外面挖,我们就在庙里把那几根柱子都给砍断了。然后等狼崽子们都跑进来时,我们就把柱子给推倒,就算咱们被这被庙压死了也可以让狼崽子们都给咱们陪葬。听了蒋力的话,王征用力的点了点头,韩雷却马上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蒋力说这些话时没有看我和老王叔一眼,似乎旁边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两个人。老王叔听了他的话,马上喊了起来,这个使不得!我们在这里再等一些时候,镇子里支队的同志就能来支援了。再说这个麒麟庙是神庙,可不能推倒呀。蒋力回头瞟了老王叔一眼,爷们,现在不是你能做主的时候吗?现在我说了算。跟你说句老实话,与其被你们当兵的人救了,我还不如被狼吃了,我们兄弟一辈子都不和官府打交道。无论哪朝哪代,沾了官气一定没有好下场。还有这个破庙,要知道这里是麒麟庙,我们四兄弟是如何也不能进来的。这都是命,爷们你认命吧,咱们能死在一块也算是缘份。老王叔听了他的话气得破口大骂,结果刚骂两句一口气没有顺过来,便大口咳了起来。蒋力不再理老王叔,而是走到一根柱子前,用大刀砍了起来。庙里的柱子大多都是漆上红漆的木头柱子,时间长了早已经被虫蛀得不行,几刀下去柱子便被砍去大半。放下刀,蒋力轻轻按了按那柱子,柱子已经开始摇晃起来。房梁也跟着晃了起来,房顶上不多的瓦也跟着往下落了起来。有几块就落在我的身边,蹦飞的泥块打在我的身上,我也来不及躲避。韩雷走过来想扶我,但我没有动。他就蹲下来对我说,杜兄弟,对不住。这次看来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了,我大哥他的心意已绝,他是绝不会等到解放军来的。现在这个情况你们也没办法逃出去了,真是对不住呀。我摇了摇头,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和你大哥他们的,本来也是我的错,说到底也是我带你们来这里的。如果你们不来马场,也就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了。韩雷见我没有怪他非常高笑,一把就抓起我的手,杜兄弟,你不怪我呀,那太好了。我冲他笑笑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狼群依然在挖那面破墙,随着那面破墙慢慢的倒塌,狼群的动作越来越大了。甚至有狼把爪子从墙缝里伸了进来,蒋力走过去了便是一刀,竟然将狼腿一刀劈掉。那只受伤的狼疼得嚎叫着,又引起外面的狼群一阵骚动。随后的狼群越来越急躁,不断有狼用身子撞着墙壁的底部,墙壁被撞得慢慢裂开,木板也被撞得蹦开。这时王征已经点着了一小堆火,从地上捡起一跟木棍点着了拿在手里。他问蒋力,大哥,我们把那面墙点着吧,这样狼就不敢咬了。蒋力哈哈笑了,老二,你这不是把庙点着了,别等狼崽子们进来,我们先把自己烧死了,这样太便宜那些狼崽子。王征也嘿嘿笑了,老大,我不是也没有招了吗。蒋力这时已经把庙里的三根柱子都砍得差不多了,随便哪根柱子用力一推便会倒塌。庙屋的大梁也开始有点倾斜了,这庙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老王叔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麒麟像旁边,用树枝轻轻扫着石像上的灰尘。王征看着老王叔对蒋力说,老大,这老头可能是已经傻掉了,这时候还在拜神呢。蒋力看了一眼老王叔,老二,你还记得老人对我们说的吗,要远麒麟。今天我们是进了麒麟村,逃到了麒麟庙,结果被狼群给围住了,看来不信邪是不行呀。老王叔没有理蒋力他们,只管自己扫着,过了一会他回头叫我。娃儿,你过来。我抱着白狼走了过去,走到老王叔身边时。老王叔拍了拍肩膀,我们一起坐在了石像下面。老王叔凑近了我的耳朵说,这些人看来死意已定,我这条老命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倒是你,孩子我就是怎么也放心不下你,我总觉得你不应该死在这,你一定要逃出去。我摇了摇头,老王叔,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逃命呀。部队看来根本一时半会也不能进山里。老王叔,这一次我们爷俩就在一起,再不分开了。老王叔一拍我的手背,别瞎说,你老王叔可不是白活六十多年,如果我连你的命都保不住,我怎么能叫你老王叔。说着老王叔用手悄悄往石像下面的案台指了指,那里有一个洞的,这是早些年山里狐狸挖的,后来被我用木头给堵死了,现在我想只要用脚一踢就能踢开的。洞后几丈就是那处断崖,你爬出去时一定要小心。那处断崖是有一条山路的,不过按今年的雪量,断崖留的雪一定很厚,那条小路也一定被雪盖住了。我告诉你怎么找到那条小路,你顺着坡往下滑差不多应该没事。我想狼群不敢在悬崖上往下追你,到了山下你可以往镇子里走,你一定能等支部的人来救你的。听完了老王叔的话我又摇了摇头,老王叔,我不走了。这样的危险也不小,还不如我们一起在这里赌赌命。说不定支部的人马上就会到呢。老王叔笑了,真是傻孩子。你就什么也别说了,这时候你只能听我的。一会等我给你信号,你就马上给我走。
  又有一只狼想从墙缝里钻进来,它刚爬进半个身子,就被王征用枪拖把它给打了回去。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大家都是又饿又累,体力明显的不够用了。蒋力三个人精力早就已经全部都放在狼群身上,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和老王叔商量逃跑的事。蒋力让王征和韩雷各守着一个柱子,他则守在离墙最近的那个柱子上。蒋力肩靠柱子,从怀里拿出烟袋用火点着了,狠狠地抽了一口说,这是最后一口啦,老二,老四。一会狼进来了,你们别管我。你们一定要等我信号,我们一起把这柱推倒,让这些狼崽子给我们陪葬。王征爽快地答应了一声,韩雷却没有应声,我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结果他也正望着我。我连忙把脸别开,生怕被他看出我有要偷偷逃出去的念头。我不知道这一回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与其说现在我有着不好的预感,倒不如说我已经对逃离不报什么好的希望了。我又看了看老王叔,老王叔正在紧张地看着外面狼群的动静。我突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好像是局外人一样,我不能参加到战斗里,什么作用也起不了,反而只有我还报着活下去的念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一会自己从洞口逃出去,还不如当初骑着马从马场逃出去没有回到这里。我不希望韩雷他们三兄弟死,更不希望老王叔死。看着大家都紧张地注意着狼群,没有人注意到我,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我要把狼群引走,让韩雷他们保护老王叔。我下定了决心,便把用棉衣重新把小白包好,放在了老王叔的脚下。趁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钻进了石像下面。
  石像下面的案台并不深,只爬了两步头就抵到了墙。我用手摸了摸,果然只是用一些细木枝杂七杂八地拦在那里。我在身边捡了根粗木棍,拿在手里往前面用力捅着,不一会柴墙便被我捅出一大道缝。我扔掉手里的木棍用力地往外爬着,就在我的半截身子爬出洞口时,我听到了老王叔喊我的声音。我什么也不顾,拼命地爬出洞,整个身子一下子就跌进了雪地中。我大口吃着冰冷的雪,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雪地上支起了身子。我没有像老王叔说的那样直接从庙后的陡坡断崖上找路滑下去,反而绕到了庙的另一面,而它的对面就是狼群围攻的破墙。我冲着庙里喊着,老王叔,我帮你们引开狼群,你们快跑吧!说完,我就往陡坡边上走去。果然狼群听到了我的声音,马上从对面冲我跑了过来。我想等狼群扑到我身上时再转回到陡坡,这样说不定就可以把狼群引到了断崖下面了。我以为我会成功,可是当我面前是从不同方向同时扑过来的数十只狼。我一下子就呆住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了。等到狼冲着我扑上来时,我根本就不会跑了。眼看狼群冲到我的身边,就在这时一股十分大的力量把我狠地向旁边一扯,把我拽到庙墙上的差不多只能容纳我一个人的土凹槽里。而那个拉我的人竟硬生生地挡在我的面前,用双手抵住了已经扑上来的狼。
  是韩雷!
  韩雷的左手架住了正扑过来的狼的胸膛,而右手上的短刀直直插入了那只狼颈下。那狼哼了一声便软了下来,但是它的爪子也正好狠狠打在了韩雷的脸上,打掉了韩雷的棉帽,抓破了韩雷的脸,韩雷的脸立刻变得血肉模糊。我被韩雷脸上冒出的血吓得大叫,我从韩雷的背后伸出手紧紧按住韩雷脸上的伤口。韩雷扔掉手中的刀,双臂张开整个人呈个大字,他用力向后靠着把我紧紧挤在那土凹里,他用尽力气喊着。别管我!马上又有好几只狼扑了上来,我听到狼在撕咬东西的声音,我感觉不断有血溅到我的脸上,我的身上。韩雷的身体却如钢铁般屹立在我面前不动。
  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但对于我来说这一段时间就像几个世纪那么长。我害怕地想闭上眼睛,却连闭上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我只知道韩雷正在代替我受着狼群的撕咬,他在替我死!一直到枪响我才清醒过来。王征和蒋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庙里赶了出来,他们赶走了包围住我们的狼群。我看见了蒋力愤怒的脸,他的眼里满是泪水和仇恨。他抱住韩雷的身子使劲地晃着,老四!老四!隔了一会韩雷那僵硬的身子才瘫倒在蒋力怀里,我看见韩雷的双手青筋暴露,手里紧紧握着他从土墙上扣下的泥土,脑海里一片空白的我一下子就跪倒在地。蒋力把韩雷放在雪地上回头便给了我一拳,畜生,你害死了老四。说着他便举起了手里的大砍刀,我毫无知觉地跪在那里,看着韩雷,韩雷的胸膛被狼给撕烂了。他依然瞪着他漂亮的大眼睛,只是他已经死了。我像傻了一样抱着韩雷的身子,用手捧着雪去擦着韩雷的脸,好像这样能让他醒过来一样。蒋力看到我这样,刀不知不觉地放了下去,没用的小子,你死几次也值不回我四弟。你自己做死,为什么还要让我四弟替你死呢。说到蒋力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咆哮着如同野兽一般,拼命地挥舞着手上的砍刀冲进了狼群里,狼群也被蒋力的气势吓得四处躲闪。王征走到我面前,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高举手里的猎枪扣动了扳机,枪声在山林里回响,我抬起头看见王征的脸上也满是泪水。我后悔莫及,可是大错已经酿成,我的泪水也不知不觉流满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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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1 11:49:00

  二十二
  我的后背靠着庙墙,怀里依然抱着韩雷的身子。这时的我一直低着头望着脚下,不时有雪花飞溅到我和韩雷的身上。耳朵里面也充斥着各种声音,蒋力和王征的叫声、脚步声、还有狼群的爪子踏在雪地上声音和蒋力的刀砍过空中时的风声。我现在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似乎现在我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跟我没有了任何关系。韩雷的血流在我手上冻成一团,我的手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也许现在就算是狼正在撕咬我的身体,我也会没有一点感觉了吧。我突然想,就让我这么死吧。就让我这么被狼吃了吧。等我清醒过来时才发现我和蒋力两个人都已经被狼群紧紧的包围住了。前面是七八只壮实的公狼,后面是散开的大大小小的还有十几只狼,它们将我们团团围住,慢慢的向我们逼近。这些狼看上去也和我们差不多,毛色黯淡,大多都沾染着鲜血,也许是我们的,也许是它们同类的。它们的腹部快速的一收一放,嘴里的大舌头也长长的垂了下来。唯一不变的就是它们的凶恶的眼神,那幽蓝的眼睛里冒出杀神的光。包围圈外的狼群大多在拼命吃着同类的尸体,它们够自己同类的肉来维持体力,然后随时来支援前面的狼,它们用车轮战术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我们消灭。
  蒋力和王征站在我面前,他们也在不住地喘气。我看见王征的腿在发抖,不是被吓的,那是因为已经要没有体力的原因。而蒋力的大刀也插在了地上,他的气息也如同牛一般沉重。这时老王叔也从庙里的那个洞口爬了出来,他的棉帽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掉了,他那干巴巴的花白头发在风里晃着,满头满脸的烟灰、草灰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浸湿了一块块地贴在老王叔的脸上。他怀里还抱着小白,如同怀抱着婴儿一样,只是小白太大了。后腿和尾巴已经老王叔抱着的棉袄里掉了出来,都快掉到了地面。老王叔走到我身边,摇了摇我的身子。见我没有什么反应,便又加重了力气用力推了我一下。我抬起头看着老王叔,老王叔叹了口气。这时蒋力看着狼群说,老二,我们完了。王征也惨然一笑,老大,这次真的完了。老王叔也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我们完了。
  眼看着外围的狼群把同类的尸体吃得一干二净,又有几只狼加入到了包围圈里。那些狼只不过是害怕蒋力手里的大刀和王征手里的枪,现在看着蒋力和王征都没有了斗志,它们便开始慢慢收紧了包围圈。也许知道猎物都已经没有了抵抗的能力,狼群不再急于行事,它们好像更希望多看看我们在死亡面前所流露出的恐惧。狼群一步步收紧包围圈,我的心也随着一点点收缩。一想到马上狼就要张开血盆大口,狠命的撕咬我们,用那尖厉的牙齿把我的骨头都咬断,把我的皮肉都撕烂。身体还是不禁在发抖,那种恐惧真的是由心底往外冒的。
  突然狼群停止了进攻,它们全都停下来看着一个方向——这个山坡的侧面,那是一片松柏林。从远处断崖山坡深处面包围上来的深邃的松林里似乎突然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狼群的背毛耸立,面对着松林露出狰狞的嘴脸,这样的表情让我感觉狼群似乎很害怕松林里的东西。脚下突然感觉到地面开始轻轻地颤动,一个雪块落在了我的头上,我抬起头看见庙屋檐上的积雪也被抖落下来。我问老王叔,这是怎么回事?老王叔没有说话,但是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也开始慢慢颤抖。我看见他的眼睛直直地睁着那片松林,顺着他的眼睛我也盯着那片松林。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什么声音,由远及近。蒋力和王征也都怔在了那里,因为狼群现在早就不再围着我们。它们全部都聚在了松林前,那只受伤头狼的嚎叫又从狼群中传出,全部的狼都开始紧张地望着松林深处。我看见松林里的松枝都开始晃动,感觉到大地也跟着剧烈地颤抖。老王叔放在我肩头的手一下子收紧了。他大声喊着。
  来了!终于来了。
  一个巨大的黑影剧院从松林里蹿了出来,径直冲进了狼群。那是一匹马!紧接着第二匹,第三匹……一群马从松林里奔驰而出,大概有十几匹马。它们如离弦的箭一样,我甚至来不及看出它们的毛色和样子。它们就立刻冲进了狼群的包围圈。狼群被突如其来马群冲破,狼群惊惶失措四处逃窜。狼群很快就被冲散了,它们夹杂在马群中间,四处逃躲。有的狼来不及逃走,就被马蹄给踏倒在地,山坡上响起了一阵狼嚎和马蹄声。马群十分有秩序它们跑成一条直线,竟然狂奔起来将整个山坡都围攻了起来。狼群开始在马群的包围圈里努力向外四处突围,现在的狼群竟然和刚才围攻我们的狼群变得判若两样,看起来就像地主家的狗一样被人追着。不一会马群的马蹄就把地上的积雪都扬了起来,露出一块块硬硬的泥土。马群也在有意地收小他们的圈,只要一有狼接近到马群,就会被跑动的马群踢到或者踩中。那被踢到的狼如同被重锤打到一样像树叶似的飞出好远。我的耳朵里开始不停地响着轰轰马蹄声,我大声地对老王叔喊着,老王叔,什么时候我们马场的马这么威风了。它们怎么一点都不怕狼群,反而狼群好像非常怕它们。老王叔眯着眼说,这才不是我们马场的马,这些都是野马呀。孩子告诉你,野马都是这么烈的。连老虎都怕这些野马驹子,就更别提这些个头这么小的狼。我问老王叔为什么我们马场的马没有这么厉害呢?老王叔叹了口气说,家马和野马无论如何也是不一样的。而且为了保持马种的纯正,马场里除了母马就是些骟马,根本就没有这种勇猛好战的儿子马。我问老王叔,野马怎么会到这救我们呢?老王叔突然对我说,孩子,你还没有看清楚带头的马是谁吗?
  是二宝!我终于看清了那匹头马,是我连做梦都想见到的二宝。可是如果没有老王叔的话,我根本不会相信眼前那匹像天神一样的马就是二宝。和三个月相比它早已经脱胎换骨。因为全力跑动,马群全身上下都蒸腾着一股热气。而二宝身上那悬浮着的一团小小的白气,让二宝看起来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它跑在马群的最前面激越地起伏着,随着身上的长鬃在雾中飘浮,它马额上那块尖尖突起是那样的显眼。二宝身上不断耸动的肌肉,如同雕塑家用雕刻刀雕出来的一样。奔驰中的二宝有种迷人的惊艳,马的全身都被一种力给凝固起来,好像是一支上好弦的箭,正在奋力地向前扑跃着,带领着马群,就像是王者一样。
  蒋力和王征也被眼前的一切所惊呆。王征手里的枪举起来又放下,然后又看了看蒋力。大哥,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蒋力也半晌才回过神,老二,我们从小都是在一起的,你没见过,我又怎么可能见过呢。不过这次的事,我想兴许也跟它有关。说完蒋力回头望了望老王叔怀里的小白,而老王叔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王征问蒋力,老大,咱们趁这个机会逃起吧。蒋力四下看了看,怎么逃?马群把我们也一样给围了起来,弄不好和那些狼崽子一样被踢死了。这群马好像就是等着狼群到这山坡才开始围攻,狼群也是无处逃生,除非我们都从那边跳崖了。还有你看马群的头马,那副凶样,说不定也不是来救我们的。说着他指了指马群打头的二宝。而二宝就像天马下凡一般,它跑在马群最前面,看见狼就直冲过去,然后高高举起前腿对着狼的脊背用力砸下去。被砸中的狼往往还在跑动之中,就像射在空中的箭在空中被人折断一样,连叫都来不及便向后跌去,狼的身子刚落地上就会被二宝身后的马群踩得七零八乱。狼群为了躲避马群的攻击也跑成了一条直线,那只头狼不得不从狼群中跑到了领头的位置。它带领着狼群在马群的攻击中来回的躲闪。王征看见头狼现身,便端起枪准备瞄准。这时蒋力伸手按住了王征的枪,老二,先别打。可能打到马群。王征放下枪,老大,那怎么办?我们只能在这闲看着?蒋力回过头问老王叔,爷们,你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老王叔叹了口气又咧嘴笑了笑,人都只剩半条命了,明白的也成不明白了。蒋力也叹了口气。麒麟村,白狼山。还真是这么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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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老王叔碰了碰正在发呆的我,娃儿注意看了,马群是怎么打狼的。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但我听老人讲过的。这马群与狼群打架就好像是传说里的麒麟和白狼打架一样,没有几天几夜是分不出胜负的。野马和狼都是群体活动的,它们打架就好像是两军对垒一样。马群人高马大,用的是力气和脚力。它们总是顺着山坡的顶部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阵,围的时候,马队要顺着高处走,慢慢收紧包围圈。马群用跑动的巨大声响来镇住狼群,让狼群不能逃出马群的包围圈。最终这些狼群不是被马群赶得累死、气炸了肺,就活活被马群踩死。我问老王叔,那狼群和马群打架,是不是一定会输。老王叔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野狼和野马都是长白山上的灵物呀,谁都有各自的智慧。一到这个时候,狼群总是跑在马群边上。它们一面找机会逃出马群的包围圈,一面找机会进攻马群里比较弱的马匹。大家都是在比脚力和体力。马群与狼群的体力和耐力都是十分厉害的,但时间一长也会都有体力差的。它们的战争到最后往往死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到最后剩下的无论是野马还是狼都是体力最好,最聪明的了。
  我听了老王叔的话再仔细看着马群和狼群,发现果然是这样。二宝领着马群飞快地奔驰着,就好像是一列冲锋的火车。直冲向狼群,这时的狼群互相挤杂在一起,只是像潮涌般地向前奔驰着。二宝的脚力太快,它总是一下子就冲进狼群,狼群很快就被冲散了,它们夹杂在马群的中间,四处逃躲。有的狼来不及逃走,就被马蹄给踏倒在地,二宝奋起前蹄,不断地踏击着前面的狼。那些狼都远远地躲开,这时突然有一匹狼在跃起时撞在了二宝的身上,二宝忽然纵立起来,在落下的同时,奋力一击,把那只狼给踏飞了。二宝的速度一慢下来,马上便跃出三、四只狼冲攻二宝。狼群似乎十分清楚二宝在马群里的地位,它们宁可冒着被其它野马踢到、撞到的危险也要进攻二宝。二宝面对那几只狼毫无惧色,它前踢后蹬,狼群根本没办法靠近它。而当有一只狼的动作慢下来时,二宝便直冲上去低头便咬。它咬住那只狼的后背上的软毛便抬头一扬,那只狼像像树叶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后面的狼看二宝这样凶猛竟然不再敢上前攻击了。
  不过那些被马群驱散的狼群也总是会马上又聚集起来。狼完全奔跑起来,几乎是四肢都离地一般的奔跃。所以狼群奔跑时如同一个涌浪,一波一波地向前跳跃着涌动,而波浪的前边最大的那个浪头就是那只头狼。它奔到那里,那些狼就涌到哪里。它跑在狼群的最前面,比其他的狼只快半步,但那半步却让人不容小视,现的它也应该是伤痕累累,体力已经不像第一天到马场时,可是它永远地用着那小半步来维持着自己的首领的尊严。头狼总是不断地改变奔跑的方向,有时会迅速转身向马群奔跑的相反方向跑去。在马群来不及马上改变方向的时候迅速向马群的包围圈外跑。但是狼群现在的体力都已经不支,马群会很快追上狼群,奔驰的狼群再次被驱散,狼们被那些横冲进来的野马分隔包围,被分开的狼们不时在奔逃中被踢中。而更多的狼显然被这种怪异的冲击给弄得失去了信心。它们不断地哀叫着在马群中寻找着逃跑的出路。这时那只头狼长长地怪嚎一声,狼们都被那声音吸引,它们又从马群的间隔中,向那声音出现的地方冲去,很快,它们就又成为一群了,群狼在奔跑中好像有着惊人的秩序,那些弱小的狼只被夹在中间,跟在后面的全是一些较为凶恶的公狼,它们伸着长长的舌头,边跑边回头看着那些追击的马群。最外围强壮的公狼还不时地向那些突在最前面的马匹展开攻击,但很快就又被马群给冲散了。
  有时马群还会与狼群故意拉开距离,追击一阵后,猛地冲进狼群,将狼群搅散,而等那些狼反应过来时,又迅速地退出狼群。就这样连续冲击了两、三次,狼群早就大乱,它们不知道应该聚在一起还是单独地逃跑。那只头狼和身边几只强壮的公狼看到无法保护身后的弱小狼群,便反过头冲向马群,希望可以打乱马群的攻击。它们找到跑在内侧的一匹野马,那匹野马看起来年岁不大,没有太多的经验,被几只狼很快弄得脚步慌乱,离开了马群队伍。结果立刻被头狼和那几只公狼包围起来,一只公狼跳起来想咬住那匹马的后腿。那匹马马上踢开了它,但就是在它这一踉跄的时候,头狼进攻了。它一下子就咬住了那匹马的下腹,那匹马疼得奔跑起来,结果头狼竟然只用嘴叨着马腹,而前爪却在拼命地抓着那匹马下腹的柔软皮肤。很快那匹马的肠子就被扯了出来,连带着胃囊落在了地上。而那匹马还在机械跑动,跑出好久才轰然掉下。看到这个情形,老王叔抓在我身上的手一下子就收得紧紧的,而我的心也跟着不停收缩。
  马群被没有因为那匹马的意外而慌乱,二宝更是直接把目标锁定在那只头狼身上。它在狼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它左冲右突,一直向前奔驰。如同一颗子弹似的射向那只弓身奔跑的头狼。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可以在白天里仔细地观察那只头狼,才发现那只狼差不多有小牛大小,耳朵尖叶般竖起,它边跑边向侧面躲避。二宝没有它的动作灵活,而且那只头狼的经验老到,总是在二宝都快追上它了,猛地转身一个侧跑就又躲开了。
  而二宝也好像在不断地挑逗那只头狼,并没有用足力气追赶它。那只头狼后劲十足,在二宝的追击下仍然跑得气韵依旧。它不断地在山坡上做环状奔驰,试图摆脱二宝,二宝也好像是在做着一种好玩的游戏似的,总是与那只狼相隔半米左右,不快也不慢保持着一定的压力。跑了差不多十几圈的时候,风二宝陡然加速,向前扑跃了出去,它的前蹄忽然跃起,落下时,准确地击中了那只头狼的后背,却不想正在向前狂奔的头狼一个前滚,怪嚎一声,忽地跃起,竟向二宝的腿间撞去,二宝没有料到自己的对手会反攻,惊慌不已,长嘶着向后退去。就在那只头狼接近二宝的时候,二宝猛地向前跳跃起来,结果那只头狼竟掉在了二宝的身后。二宝马上抬起后蹄,直向那只头狼踢去。头狼虽然马上跳开,但还是被二宝踢中尾部,它一声怪叫,身子重重地飞了起来,落在了远处。那只头狼挣扎着直起身来,用力嚎叫着。马上跑上来几只狼阻挡住了二宝的继续进攻,那只头狼这才有机会脱身逃走。
  从来没有想到就连动物间的斗争也是这般惊心动魄,我看得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就连老王叔好几次拍我的肩膀都没有理会,最后老王叔在我耳边猛然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把我从恍惚中惊醒。怎么了?老王叔皱着眉头说,没想到狼群跟我们斗了这么长时间还这么猛。马群想赶跑这帮狼崽子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我觉得兔崽子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救我们俩呀。你看它已经成了野马群的头马了,这事一定不简单。我就怕一会被蒋力他们两个人发现出什么来,偏偏我们还被马群和狼群围住了动弹不得。我从老王叔的怀里接过小白,小白的呼吸还是那么沉重。但它的眼睛却在紧紧盯着二宝,我看得出,小白很激动。我能感觉到小白在我的怀里一阵阵地颤抖,这绝不仅仅是害怕。我对老王叔说,老王叔,我们先退回到庙里吧,二宝它们一定能把狼群打败,到时候我们再出来。老王叔摇了摇头,庙里也不安全,那庙柱都被蒋力他们弄活动了,一会说不定马群和狼群撞上来,把庙给撞塌了。听了老王叔的话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可能是我和老王叔一直在窃窃私语,蒋力转过身举着刀冲着我说,小子,你别再做傻事了。老爷子你也一样,好不容易能留下条小命,你俩就给我好好待着。说完他回身对王征说,老二,留着点力气。无论一会这些野马还有狼群哪伙赢了,到时都是我们俩收秋。那个野马的头马我一定要拿下!王征嗯了一声便靠着庙外的一根木桩着蹲了下来。蒋力想了想,突然又冲我喊了一句,对了,还有你手里的白狼,那也是我的。我没理会他,放下手里的白狼我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坐得太久,腿都麻了。而且腿上粘了太多韩雷的血,裤子也变得硬梆梆的,我只好用双手扶着膝盖一点点地站了起来。蒋力看我站了起来马上急了,你要干吗?我没有理他,从地上抱起韩雷的尸体。蒋力刚要喊出的话硬生生被他自己生吞了回去,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我抱着韩雷的尸体走进庙去。
  韩雷的身子现在已经僵成了一团,看起来很小,可是抱起来却是说不出的沉重。我有些不敢看他那被狼抓花的脸,却还忍不住还是一遍遍地去看,想着在十几分钟前还站在我的面前的那个帅气小伙子,现在却冰冷地躲在我怀里。刚踏进庙里,我便再也走不动了。抱着韩雷的身子我差些跌倒,我只好把韩雷的尸体放在庙里的墙角。我找了些干草盖在了韩雷单薄的身子上面,希望天堂之上韩雷不会感觉那么寒冷。我跪在他的面前不禁又哭了出来,我很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却怎么出张不开口,我从衣兜里拿出那把韩雷曾经送给我的小刀,紧紧地握在了手里。这个才和我相识一天的人竟然为了差不多完全是陌生的朋友随便就付出了生命,这是完全是我无法想像的。到现在我还记得最后一次看到韩雷时他望着我时的眼神,我知道他还有话没有对我说完。韩雷让我想起以前的战友,就是那个曾经枪伤我的战友——李二宝。我当时并不能体会他对我的负罪感为何那么强,但现在我对韩雷的沉重负罪感也足以让我对自己失去所有生存下去的信心。这场惹似乎完全因我而起,而除了眼看着身边的人都跟着我一样身处险境以外,我没一点办法为自己或者别人起一点点作用。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就像当初那个老山客对我所说一样,我根本没有能力改变现实,不顺乎天命只会惹祸上身。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庙外响起了一声急躁的狼嚎,随之我听到了老王叔的惊呼,小心呀!
  我连忙跑出庙,才发现原来狼群不知为什么转身向躲在庙边的蒋力和王征反扑过来。也许是因为它们没办法冲出马群的包围,那只头狼突然的嚎叫让狼群改变了做战方式,它们不再向包围圈外攻击,反而向回冲去。它们又开始重新向着我们攻击了,狼群的突然转向,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王征连忙瞄准开枪,但是没有打到狼,不过也阻止住了狼的进击。狼群的转向让马群也一时没有了头绪,它们突然停止了脚步,不知道是否应该再往前追击。这也给狼群喘气的机会,它们趁着这个机会便全部往小庙这边聚来。我看见老王叔还抱着小白蹲坐在地上,我一边向他跌跌撞撞向他跑去一边喊着,老王叔,快点往庙里跑呀。老王叔抱着小白艰难向我走来,突然他指着我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我猛然回过头,才发现一只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冲了过来。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我的枪还放在老王叔的身边,其实就算手里有枪,我也根本打不中的,惊呆的我只是看着那只狼冲着我猛扑过来。这时一道红光从我身边闪过,那只狼立刻被撞得飞了出去。是二宝!我一下子抱住了二宝的脖子,二宝呼出的热气直扑我脸。二宝身上的热度让我感觉很踏实,好像抱到了亲人。二宝好像十分焦急,它的马蹄不住地打转。它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我一下子惊醒过来,现在不应该是放轻的时候,我松开了我的手,拍拍它的背。二宝,你快去为我和老王叔赶走这些狼群吧。二宝的背部肌肉猛然一颤,它突然回头咬住了我的袖子。二宝扯着我的袖子,我感觉它是想让我坐到它的背上,果然当我刚一扶它的马背向上跃时,它用嘴使劲把我向上一扬,我竟然被二宝拽了起来,被它稳稳地放在了背上。我喊老王叔,想让他一起坐在二宝身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逃离险境。可是二宝竟然转头就往山坡下跑去,我拼命地用双手拍着二宝的脖子,扯着它的鬃毛,想让他停下,可是二宝根本没有反应。没办法,我再试着让它转头,可是二宝根本不理会我,只是依然直直地冲着山下跑去。我回过头喊着老王叔,但却早已经听不到老王叔的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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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1 11:50:00

  二十四
  二宝跑得飞快,我在马背上只感觉到风如刀一般地划着我的脸。冷风打在脸上让我不敢睁开眼,只能听着耳边不断响起呼呼的风声。我只能尽量把自己的身子压低,紧紧抱着二宝的脖子。我想对二宝说话,但一张嘴风就灌到我的嘴里,早已经喊不出话来了,只能任凭着二宝带着我飞驰。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感觉二宝的脚步慢了下来,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马场外的山脚下。二宝停止了脚步,不停地晃着脖子打着响鼻。我知道它想让我下马,我连忙翻身从它背上滚了下来。站到了地上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只好奇怪地四处看着。四周很静,远处一条被雪覆盖的小路通向远方。这里去镇子里的路,二宝把我带出马场了。我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时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我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狠狠地呼了两口气。从这里向外走,在天黑之前就算爬也要爬回镇里了,那样就可以叫支部和部队上的同志来救老王叔他们了。不行,时间来得及吗?可别等我回去的时候,老王叔已经不在了。想到这,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我抓着二宝的脖子说,二宝,快回去把老王叔也带到这里来!二宝好像很急躁,它并没有理我,只是一味地用头拱着我的身子。它把我拱向小路,它要我向镇子里走。没办法,我只好摸了摸二宝的脸。我摸到它额头上的那个突起,越来越大,真的像角一样了。二宝真的是麒麟吗?我对二宝说,二宝如果你真的是麒麟的话,一定要把老王叔还有小白救出来呀……还没等我说完话,二宝转身就向回跑去,望着它身后马蹄溅起的雪花,我突然感觉到无比惆怅。我从路边的松树上折了根松枝当做拐杖,一步一步向镇子走去。
  这条山路从春节以来一直还没有人走过,积雪还是很厚,差不多快到了膝盖。而且雪很硬,我得很努力才能踏出一步。但是每踏出一步就离镇上近一点,我不断给自己信心,给自己希望。让自己鼓足了勇气一步步向前走去,我想像着自己带着支部的同志赶回马场,将狼群驱散的情景。救出老王叔,蒋力还有王征。对了,还有小白。对于小白的归宿,我想了好久。到底是应该把它重新放回山上还是留在马场,而且蒋力也知道小白就是白狼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小白呢。一想到这个,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头也不禁大了好几圈,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便像发泄一样用手里的松枝用力打着旁边的雪地和路边的松树,把雪花打得到处飞溅。突然我的树枝打过一块雪地,随着雪花溅起,有两个勃然大物从雪地里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以为又是狼群出现了。我啊的一声大叫便扑倒在雪地里,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我抬起头竟然看见两个人站在我的面前。他们的打扮很奇怪,虽然身上穿得也是普通衣服,却不是山里人的打扮。他们外面还披着一件白色斗蓬,好像是在样板戏《林海雪原》里战士们披的那样差不多。这两个人都紧闭着嘴,一声不吭地盯着我,而他们的手里的那两只闪着寒光的步枪却直直地对着我。我慢慢地站起来,脑子转了几转也没法想出他们会是什么人。他们绝不会是支部的同志,也不像是民兵。他们会是山里的猎人吗?为什么拿的不是猎枪而是步枪呢?我冲他们喊,你们是什么人?那两个人没有理我,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我又打开上衣从怀里的小兜拿出我的士兵证,两位同志,我是延边支队51年新兵,编号4527。我在二杠马场……还没有等我说完,那个人用枪口敲了一下我伸出的手,打断了我的话。少废话,跟我们走。我一下子就火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我可是解放军。结果那两个人还是没有理我,只是用枪筒捅了我一下,我只好乖乖地走到他们前面。一边走我还是一边想向他们解释清楚,我不停地说,说二杠马场、老王叔还有镇里支部的老张。可是他们都没有一点反应,到了这时,我一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做梦,难道自己刚离开狼群包围,竟然又遇到了强盗吗?就在我完全摸不到头脑的时候,我和他们已经走到了树林深处的一块空地上。我身后有人喊了一句类似口令的话,马上又从雪地里冒出几个人,一样是穿着白色斗蓬的人。他们互相点了点头,便押着我继续往里走,我一下子看到了树上绑着的十几匹军马。我喊了出来,军马!我以为是我们马场的马,但随即就发现这些军马中只有几匹是我们马场的马,想必是侥幸逃出狼群的包围下跑到了山下的。其它的马笼头、马鞍全者齐备,是战马。我知道这些人就算是强盗也绝不是普通的强盗。
  正在胡乱猜测的我被这群人带到了空地上的一个军用帐篷里面。帐篷里面有一幅桌椅,椅子上坐着的那个人一脸大胡子,好像并不高大,但是坐在那里却好像一下子就占满了整个帐篷。他虽然穿着便装,却在腰上别着一把长长的马刀,从他的坐势我就能看出他一定是个军人。但是到了现在我已经不敢再随便说些什么了,那大胡子抬起头用眼睛瞄了我一下,不知为什么我的背后竟然马上感觉一冷。他的眼神锐利,就好像狼一样。他只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头重新看着手里的本子。然后用不知什么地方的口音问我,你从哪来呀?我没有回答他反问他道,你们又从哪来?我是延边支队51年新兵杜明,你们怎么能扣押解放军呢?听了我的话,大胡子笑了。嘴还挺厉害,可惜就是不能用来打狼。听了他的话我吃了一惊,难道他知道马场被狼群包围的事情?见我愣了,那人又继续说,怎么奇怪吗?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杜明,一九三二年农历正月十八的生日,今天可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这一下子我完全呆住了,他说的千真万确,可是除了我家人又有谁能知道这么详细呢?心里想着这些,嘴里也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你怎么会知道?大胡子听了哈哈大笑,没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不说我也清楚。现在野马群和狼群打得正欢,你是不是还想着救你的老王叔呀。听了他的话我连忙点头,那你就得乖乖地听我的话。到了现在我已经完全摸不清头绪了,听了他的话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大胡子问他,现在什么情况?进来的人说,现在山坡上的人都已经退到庙里,马群继续围攻狼群,不过马群和狼群都已经死伤过半了。刚才带着他跑出来的头马也已经跑回去了,不过没有看到狼崽。说完他用手指了指我,大胡子把手里的本子用力一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去让外面的同志准备出发。是!刚才进来的人很习惯性地敬了个军礼后退了出去,这让我更加肯定他们是一伙军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穿便装,还守在这山下呢?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呢?大胡子突然转过身对着他身后说,怎么样,是时候了吗?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却是一身山里人打扮,头上戴着的那个皮帽子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
  是你!!!
  我冲了上去,扑向个曾经几次出现,对于我来说就像梦魇一样的老山客。那个老山客来不及躲避被我抓个正着,我抓住他的衣领不住地摇着。是你,就是你!因为你狼群才来马场的,你见命不救,你不得好死……还没等那老山客挣脱,我就像小鸡一样被大胡子拎到了一边。你小子发什么疯呢?我不依不饶一边胡乱挥舞着双手一边喊着,你不是有神通吗?你不是能看透一切吗……还没等我说完,大胡子就一把将我扔到了地上,他回过头奇怪地看着老山客,而那个老山客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我。你认识我?我看他那假惜惜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当然认识,化成灰都认识。我本来还想说就是他当初想带走小白的,后来又说什么是我自己惹祸上身的。但是大胡子他们在这我也只好强忍着不说,只是看着那个老山客干瞪眼。可是听了我的话,老山客却低下头,右手使劲揉着下巴沉思了起来。大胡子见他这样,也没有再问什么。隔了好一会,老山客才把举起左手,拇指指头其它手指间点来点去,眉毛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最后才抬起头对大胡子说,长官,我先把话说在前面。虽然我能预测未来,但我也不能改变未来。就是因为我入了你们的伙,结果现在我的命也被扯了进去。所以从现在起,我不能再帮你算什么了。那个老山客的话阴阳怪气,说的那些话和他原来对我说的没有什么两样。什么年代了还叫长官,难道这大胡子带的是国民党的队伍,但是这山里的国民党残余的土匪、强盗早就已经在这两年就被我们给灭绝了呀。听了老山客的话,大胡子的眼睛一下子紧眯起来,他盯着老山客的眼睛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退出?老山客摇摇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想退也退不出去了,我会一直跟着你,到事情解决为止,但是我已经算不出来以后的事情了。大胡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本来也没指着你能成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听了他的话,老山客的脸色也是一变,但是并没有发作,他低下头把手拢在袖筒里说,没有了,长官。现在是时候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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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跑上山坡,便远远看见在山坡上奔跑的马群。又有两匹马倒在了地上,四处也零散着几只狼的尸体。马群里最勇猛的还是二宝,它依然在狼群里冲进冲出,狼群也在努力地和它周旋着。那十几个骑兵还有滑雪兵在山坡下排成一个扇形把整个山坡已经包围起来,团长的马就站在中间。我骑的马也赶了上去,我冲着团长喊着,快进攻吧。老王叔他们就被堵在庙里,他们都受伤了,再不救他们就来不及了。大胡子团长没有理我的话,径直对自己的手下部署着。骑兵跟我上去,剩下的在这里围剿。无论什么跑下来都给我撂倒,今天让一只苍蝇也不能从这山坡上跑出去。
  是!
  那些滑雪兵开始各自找自己的伏击位置,而骑兵便都跟着团长的马呈扇形向山上跑去。那个小警卫员总嫌我和他骑一匹马跑得太慢,不能参与行动,总想让我下马。团长看见了用马鞭指了指他,你少逞能,你带杜明在后面慢慢跟着。骑兵们走到山坡中间位置停了下来,团长突然从腰里抽出马刀向天一举。三十几只枪同时响了,枪声响彻整个山坡,震得树枝上的积雪都跟着纷纷落下。这个巨响马上震惊了正在争斗的马群和狼群,它们都一下子停止了行动,惊慌地向骑兵队望着,不知所措。团长告诉左面的几个人说,你们上去把马群和狼群分开,把马群往左赶,如果有想跳过山坡的就给我打瘸。反正你们得把马一匹不少地留下。然后又对右边的骑兵说,你们跟着我往狼群里冲,见一个砍一个,不用留一个活口。说完便首当其冲地冲上了山坡,马群和狼群看见了骑兵队的进攻,马上自然地分成了两群。几个骑兵马上向马群包围过去,马群被那几个骑兵逼到了一边。而山坡上的大部分地区都被其它的骑兵给堵死了,狼群看见骑兵队是横线向前推进的,便迎面向骑兵队冲来。骑兵队的人看见狼群进入射程便在奔驰的马上瞄准射击,枪声好像都是同时响起,立刻有几只狼同时倒在了地上。这些骑兵个个都是神枪手。狼群一下子被骑兵队的神勇所吓倒,开始四处逃蹿。团长大喊一声冲进了狼群。那些狼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给震得神质不清了,它们更是溃不成军。但很快,它们就发现团长只有一个人,就重又扑了过来。团长面对着迎面扑过来的狼毫不在意,只是轻轻一扯缰绳,身下的马便轻松转身避过了狼的攻击,然后团长一夹马肚子,他身下的马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后蹄正踢中狼的腹部,那只狼瞬时就飞了出去。团长催马上去追击,冲着倒在地上的狼高高举起前蹄然后再向下用力砸去,几下子就把狼的头骨都砸碎了。团长的马的勇猛不亚于二宝,如果说二宝的勇猛是来自自己,那么团工的马就完全是因为团长那高超的马术才能如此厉害,而团自己却是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连马刀都没有挥出一下。那些狼看见大胡子团长的马这般厉害便马上避开了,冲向了别的骑兵。骑兵队的同志也都抽出了马刀,居高临下与狼群短兵相接。一个骑兵用力挥动长长的马刀,向一匹狼劈去,那狼急急地一躲,耳朵立即掉了半片,哀嚎着向一边跑去,但立即更多的狼向他扑了过来。一只灰狼冲向了另一个同志,那只狼跳跃起来足有马背那么高,它的凶悍并没有吓倒骑兵战士,他连大气都没有出,瞅准了那匹狼跃起来的瞬间,把马刀尖儿一转,顺着那只狼跃起来的方向割去,那匹狼没有咬中他和马,它下坠时,身子从刀尖上重重地划过,狼腹立即被割开了一条长口,鲜血哗地一下喷了出来,旁边的狼都被吓了一跳,向四下里远远地散开了。
  眼看着狼都被自己的手下收拾了,团长也不禁性起,他一勒缰绳,身下的马的头一昂,又返身纵了回去。就在擦过一只狼的瞬间,手起刀落,狼的头已经削去了一半。他的速度太快了,就在马刀从那只狼身上削起时,他已经转到了一只狼的侧面,一刀下去,砍中了另一只正在扑过来的狼爪。狼的前爪应声掉到了地下。好像仅仅几秒钟,团长便一口气收拾了三、四只狼,偶尔有一、两几只狼跑出骑兵的包围圈,可是刚跑几步,就被后面的滑雪兵一枪给撂倒在地上。短短十几分钟,狼群竟然死了大半,原来只剩下几十只狼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几只,都是一些小狼还有带伤的狼,它们聚在山坡的角落里,浑身发抖不敢再进攻,也不知道如何逃走了。它们的表情第一次露出恐惧,也许这些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人,毕竟这些军人是经历过炮火的洗礼的士兵,与蒋力他们那些猎人是有着根本不同的。看见狼群不敢再进攻,团长便勒住了缰绳,把手里的马刀在自己的绑腿上蹭了蹭,擦净了上面的狼血。他看了看那边也已经被骑兵圈住的野马群说,看住那群野马,不能给我跑了一匹,特别是那头马。
  果然二宝根本不把那些骑兵放在眼里,它在骑兵队里蹿来蹿去。想带着马群冲出包围,虽然骑兵队拦不住二宝,但它们总是有办法把其它的野马拦住,这样二宝也没有办法跑开,它只好不断地再返回来冲散骑兵队的包围。我看大胡子团长一心打狼,便从马上跳了下来。我想叫住二宝,可是二宝却已经双眼紧瞪,张大了嘴巴露出白牙,它分愤怒根本不听不见我的话了。这时我看见老王叔和蒋力他们也已经从庙门里走出来,他们还活着,不过看起来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看着山坡上的情况的眼里也满是疑惑。我走到老王叔身边,一把拉住了老王叔的手,太好了,老王叔你还活着!我不顾老王叔背上的伤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结果老王叔痛得直咧嘴,嘴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久才回过神来对我说,孩子,你把部队找来啦?我们得救啦?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老王叔奇怪地看着我的脸,然后又把眼睛放回到山坡上,这一次他使劲地眨着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孩子,这些是哪来的部队?咱们这哪来这样厉害的正规军呀?他们骑的军马比我们马场出的马还好。老王叔果然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骑的马,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概跟老王叔说了几句。老王叔呆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就在我和老王叔说话的时候,我转过头看了看蒋力和王征,他们俩个人站在远处黑着脸,面无表情地望着山坡上,好像这里发生什么都和他们两个无关了一样。
  这时团长命令其它的骑兵队员向狼群瞄准,准备开枪把包围住的狼群全部打死。本来好像局外人一样的蒋力突然跑了上去,伸出双臂高声喊着,你们不能打!团长坐在马上用马鞭指了指他,你是谁?蒋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山里人!你们这么打狼不是把狼都打绝了?团长没理会他,打绝了又怎么样?山里没有了狼还叫什么山?你们把狼打绝了,叫我们这些山里人吃什么?团长这时才正过脸仔细地看了看蒋力,你们山里人有山里人的规矩,我们军人有军人的纪律。毛主席的最高指示,盛胜追击,敌人必须消灭。狼吃人就是我们军人的敌人,绝不能放过一只。你……蒋力不知道怎么回击团长的话,只好咬着牙说,好,好,果然当官的威风。现在的官兵还不是和以前一样,连军服都不穿,净干一些不光明正大的事情。说完蒋力就放下手臂转身向山下走,老二,我们不能再留在这了。等这些来路不正的官兵走了以后我们再回来给老三、老四收尸吧。王征连忙赶上蒋力俩个人并排往山坡下走去。团长却在马上说,我还没说让你们走呢,现在谁也不能走。凭什么?蒋力瞪大了眼睛说,就凭这个。团长马鞭一扬,他身后的十几个人立刻举起了手里的枪。蒋力和王征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兵戈相见,不由得也拔出了手中的刀和枪。我和老王叔也一下子愣住了,我们部队是不可能这样做事的,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作风便像是强盗一样。老王叔偷偷拉过我来问,孩子,你到底在哪遇到的这支部队的?你确定他们是我们部队的人吗?我摇了摇头,把来时的情形讲给了老王叔。王叔又问,他真的问你白狼和马驹的事了?我点了点头,你都说了?我又摇了摇头。老王叔吸了口气,好久才吐出来。这事不对,孩子一会你千万少说话,现在少不了麻烦呢。我看老王叔表情十分严肃,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老王叔走到团长旁边,打了句哈哈。这位同志,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这次多亏你们帮忙,才救了我们。这两位同志就是山里的猎人,都属于贫下中农。如果不是他们帮忙,我老头子也活不到今天,咱们对阶级弟兄不应该动刀动枪的吧。团长看了一眼老王叔,你就是马场的老王头?老王叔点了点头,你认识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部分的……团长打断了他的话,我哪部分的也不是,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当兵的了?老王叔眯着眼,你刚才还说了毛主席的话,而且就这腰板,就这骑术,就这刀法,至少得打过二十年仗。你既然不是有意隐瞒,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呢?不是我说大话,咱们省的兵我差不多全认得。你要是咱们部分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大胡子团长面对老王叔也一点都没有含糊,也不知道我们俩是谁有意隐瞒,你瞒了政府多少事?你自己说说。老王叔被气得瞪大了眼睛,我老王头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稳,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政府的事。哦?那你说狼崽被你藏哪里去了?老王叔没有料到团长会开门见山地提到白狼,脸被涨得通红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隔了一半才慢慢说,这位同志,你说什么呢?我不懂什么狼不狼的,狼不都被你们打死了吗?团长狠狠地盯着老王叔,你个老王头,嘴可真硬呀。你别搞不清形势,如果我不知道也不会这样问你。老王叔继续打着哈哈,同志,你看这话说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你听谁瞎说的呀。团长也跟着笑了,你别以为打个哈哈,这事就能过去。如果你再不老实,到时候不当你老王头和杜明,就连张爱东和这二杠马场、延边支部全都跑不了干系。从大胡子团长的话里,老王叔看出他一定不简单,连支部都不放在眼里。但老王叔好像心意已定,他叹了口气,唉,这事就是这么乱传的。那狼崽子早死了,狼群到了马场连马都咬死了,我养的狼狗还有鸡都给咬死了,更别提什么狼崽子了。你还别说那狼群还真是六亲不认,自己人都咬。老王叔的这句话是一语双关,明显在责怪团长。团长眉毛一扬,但是没有发作。他从马上附下身来,指着远处与骑兵周旋的二宝说,那马呢?它可是从你马场里跑出来的,你怎么说?那不过是一个野崽子从马场跑出去成了野马。老王叔依然不松口,团长步步紧逼。你说是野马崽子,我倒说它是你们长白山上的麒麟马!
  麒麟马!
  这次是蒋力和王征跟着叫出来的,他们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他们连忙转过头看着二宝,看了一会王征对蒋力说,老大,你看这事有谱吗?我从刚才开始也觉得纳闷,那马真的不像是普通的野马。这庙不就是麒麟庙吗?难怪家里老太太说今年要出大事。蒋力嘿嘿冷笑,老二,听明白了吗?人家长官其实早就瞄好了,就是瞧准麒麟和白狼来的。原来这位长官是知道我们长白山上这点事的,所以一准来想当皇帝的。这话一出口,立刻一名骑兵上来冲着蒋力就一脚,蒋力被踢得倒在了地上,但是蒋力的话却已经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真的是这样吗?这不应该是我们部队能做出的事呀,我还在疑惑时,老王叔已经抢上一步冲着团长喊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不可能是我们部队的人。团长哈哈一笑,你们真的想知道吗?到时可别后悔。老王叔冷笑了一声,少拿话来唬人,如果你们来路不正,就一定不能逃出我们无产阶级人民专政的手掌心的。大胡子团长冲老王叔招了招手,等老王叔走到他面前时,他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军人证,放在了老王叔的眼前。我看不到那个军人证上写着什么,但却看见老王叔的身子猛地一震,呆在了那里。老王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不停地说着不可能呀,这不可能是真的。他的手下怎么可能到长白山上来,你们应该在北京呀。团长现在已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不错,我们就是为了麒麟和白狼来的。说白了,这次我上山,无论是白狼还是麒麟,活的我得见物,死的我也要见尸。老王叔气得双目紧瞪,你,你想造反呀,这么做如果主席知道了,一定能治你大罪的。老王头,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没有司令的指示,我又怎么可能来这里呢?虽然大胡子团长的声音不大,但听在我的耳朵里好像晴天霹雳一样,老王叔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林副主席他……怎么会……派人找麒麟和白狼,这怎么可能呢?团长越来越不耐烦了,他不断地用脚轻轻敲着身下的马肚子,调整着马的位置。老王头,这回开窍了吧。快把白狼交出来,那匹马就不用你管了。老王叔还在低头自言自语,他要找麒麟和白狼?这就是要造反呀?怪不得这次连打朝鲜他都没有去,怪不得他回到北京只是养病呢。团长说,你到底说不说。老王叔摇了摇头,我不说!团长一睁眼,你连主席的命令都不听?老王叔惨然一笑,我只听毛主席的话。团长一挥手,马上跑过来几个士兵用枪指着我们,也把蒋力和王征手里的武器也给缴了。现在我代表党政府宣布,判除王连富现行反革命,死刑立即执行!听了团长的话,我走上去拦住了团长的马。你这样做才是反革命,你们才是造反派。团长笑了,小子,革命、革命。你懂什么是革命吗?想要活命就给我痛快点说白狼藏在哪了。告诉你白狼在哪,就放过我们吗?老王叔拉住了我惨笑了几声,孩子,你还不明白吗?他既然把一切都跟我们说了,今天就没打算放一个活口出去了。所以现在怎么样我们也不能告诉他白狼在哪。还真有不怕死的?团长一扬手,士兵们的枪口全都对着我和老王叔几个人。我数三个数,数完数你们还不说,我就把你们几个人在这就地处法了。说完团长举起了一个手指头,还没等一字出口。我就大声喊着,我就不信你们敢开枪!过不了多少时间支部上的同志一定会赶到这里,你们的阴谋永远不会得逞的。团长冷冷一笑,把心放肚子里吧,你们支部的同志永远不会到这里来的。听了他的话我的心的确一下凉了一截,但依然不想对他们服软,别废话了,我就不信你们敢这样草菅人命。你有胆就开枪呀!还真有不怕死的,那就用你来开刀。说完团长做势就要挥手,旁边的老山客却喊了起来,杜明不能杀!长官,这个人是……够了!不用你多嘴。团长没有让老山客把话说完,看得出来他只是做做样子。大胡子团长把举起的手慢慢收了回来,算了,我没时间跟你们这闲磨牙了,反正跑不出这山坡。白狼只剩半条命,那张狼皮已经算到一半了,不值得我再大动干戈,最重要的是把麒麟马活捉带给司令。他回头对身后的骑兵说,把那边的狼都给我打死。你们不说白狼在哪,我也一样能找得到。随着他的一句话,枪声随即响起。山坡角落里的狼开始一只只应声倒下,他们的枪打得极准,全部都是打在狼头上。外面的狼倒下了,里面的狼惊慌地挤在一起。它们低声地哀号着,听起来好像在求饶一样。这次不光蒋力和王征气得说不出话,就连我和老王叔也觉得太过份了。我对团长说,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团长笑着说,毛主席不是说要痛打落水狗嘛,这也不过是痛打落坡狼。我可是按照毛主席的意思,你们应该不会有意见吧。这时那个老山客走到了团长的身边,长官,那狼群里没有白狼。何必浪费子弹,而且杀生过多会惹得山神发怒的。团长哈哈大笑,哪来的山神,有的话也是一样害怕我们手里的枪。说完团长冲着老山客举起了手枪,他露出藐视一切的眼神,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但老山客面对手枪并没有露出一点怯色,他双眼紧盯着团长的眼睛,你得意的几十年,不过是神的困顿一眨眼。我们和那些狼、那些马一样,在神的眼里都不过是会生老病死的物,你又何必这样洋洋自得呢?大胡子团长收回右手里的枪,紧紧了左手里的马缰绳。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只相信主席的话,只有布尔思维克才是战无不胜的,只有战斗才能取得一切,你别忘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老山客点了点头,我是不会忘的,就像你要来找白狼,而我就偏偏要给你们引路一样。这都是命里注定的,别以为神不知道,这是一盘棋,神是下棋的人,而我们不过是棋子。团长不再理老山客,只是不住的冷笑。这时我冲着团长喊,你说世界只有布尔思维克才是战无不胜的。那你们怎么还要找白狼、找麒麟,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听了我的话团长没有回答,他冲我笑了笑。双脚用力一夹马肚子,他身下的马立刻弹跳了出去。马跑出去五、六丈,团长一扯缰绳,他身下的马咴咴一叫双腿立起。团长在马上对着我和老山客说。
  
  时世造英雄,英雄造时世。这个时代不需要神,要想造世,就得把神都消灭,我们才是这个世间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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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说完团长侧马便向远处的马群冲去,他是冲着马群里的二宝去的。他冲入马群拦住了二宝的方向,二宝因为跑不出骑兵的包围圈而变得十分急噪。它看见团长的马冲进马群,竟然径直冲了过来。团长看二宝过来并不躲闪,只是在二宝冲到面前的时候轻轻一转马头,便和二宝擦身而过。就在两马错身而过的时候,团长一伸手就想去抓二宝的马鬃,但二宝马上转头就去咬团长的手,团长连忙缩回手。二宝不依不饶,低头就咬团长身下的黄马。那黄马也是一匹良种马,个头和二宝差不多,但却没有二宝那样勇猛。那黄马很害怕二宝,不敢和二宝对抗,只是不断地躲闪。团长在黄马身上也是摇摇晃晃,为了避免和二宝贴得太近而被挤到腿,团长不得不迅速调转马头,和二宝保持一定的距离。看到二宝躲开团长的攻击,我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虽然同为军人,但我却不喜欢团长的作法,哪怕我不知道他说的有什么不对。还有就是他来这里真的是为林副主席来找白狼和麒麟的吗?我转过头问老王叔,林副主席真的想当皇帝吗?老王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老王叔,小白在哪里?老王叔压低了声音,我就把它放在庙里了,藏不了多久的。正说着,已经有人往庙里走去,我和老王叔都开始暗暗为小白捏了一把汗。却不想狼群那边已经有了新的动静。狼群的狼已经被士兵用枪打得七零八落,那两个射击的同志好像在比试枪法一样,他们并不是很着急的射击,倒是你一只我一只十分有序地开枪。他们每一枪都只瞄准狼的额头,因为狼都害怕地挤做一团,并不好瞄准狼头。但那两名同志都十分有耐性,都在等最好的机会开枪,要是谁先开枪打死,谁就对对方抬一下下颌表示胜利。这让蒋力和王征很气不过。蒋力双手叉腰对士兵的作法不以为然,什么玩意,杀狼都跟玩闹一样,一点山里的规矩都没有,要是让山里人看到,一定咒你们下辈子当山猪。王征倒是更注意那两位同志的枪法,不时还发出啧啧声,这些人的枪法还真不是盖的,就是不知道和我比怎么样?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灰影从狼群中猛地冲了出去,这让那两个打狼的士兵出乎意料,他们没有料到这个时候还会有狼反击。王征眼尖一眼便看出那就是头狼,他用手一指,看头狼跑了。头狼一路狂奔,似乎早有目标,它竟然直接冲进旁边马群。只奔团长的马冲去,团长正在全力追击二宝,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突然跑出一只狼。结果身下的马被那只头狼吓惊,竟然一下子把团长给掀了下来。而这时二宝就直直地向团长冲去,团长急忙向旁边一滚才躲开二宝的攻击。但二宝并没有转身继续攻击,而是径直向山坡下跑去。团长还来不及从雪地上爬起来就大声地喊着,快给我拦住那匹马。包围圈边上的士兵大多也都开始向山坡上聚来,他们根本没有料到二宝会在这个时候往山下直冲过来。有几个人慌乱半蹲下来举起步枪准备射击,团长连忙又喊,要活的,给我打腿。结果就在他们重新瞄准的时候,二宝已经跑到了他们的面前。二宝后腿用力一蹬,掀起了大块的雪花。它竟然高高跃起从那几个人的头上蹿了过去,山坡上所有人都被二宝的神勇所震惊,那几个士兵蹲在地上只是傻傻地望着二宝慢慢跑远的身影,手里的枪也慢慢垂了下来。
  团长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恼羞成怒,从一个人手里接过步枪,瞄准了还呆在的那只头狼。那只头狼面对着步枪,腹部起伏的十分厉害。它只是站着那里直直地看着团长。团长和头狼对视了一会,看那头狼没有露出一点恐惧,团长不由一愣,他放下了步枪看着那只头狼,头狼突然后腿一蹲前腿伸直,头高高昂起,整个身子坐成一条直线。头狼冲着天空恶狠狠地嚎叫起来,这次头狼的嚎叫在我听来却是充满了悲哀和无奈。剩下几只没有被打死的狼也跟着头狼一起叫了起来,随着叫声高昂,这几只狼也开始重新振作精神,齐齐坐定看着骑兵。弄得大家都愣住了,而这时远处的马群也开始一起扬起前蹄,嘶叫了起来。狼群和马群的叫声让大家不知所措,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而山坡上的这群野马和狼群也越发显得诡异起来了。突然蒋力和王征一齐跪倒,嘴里都在念念有词,离得太远,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老王叔叹了口气说,蒋力他们是在祭神呢,这可能就是老话里传说的“麒麟惊,白狼叫”吧,不是什么好兆头呀。我四下张望着,那个老山客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去向。我的心突然一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我能肯定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团长看手下的士兵都停了下来,便回头大声喊着,怎么都停下来了,别给我磨蹭,快给我动手。白狼一定在庙里,过去两个人把白狼给我搜出来。团长说完又举起枪瞄准了头狼,这时那个和我共骑一匹马的小警卫员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团长,说不定真有什么事发生的。我老家也是东北的,听说过长白山里真有山神的。团长身后的几个士兵也跟着这么说,原来这些士兵也有很多都是东北人。团长一甩那个孩子的手,滚蛋,这么多年的战白打了?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给我打倒。这时有个士兵走到庙边,回头对团长喊,团长,庙里有具尸体。旁边有堆东西在动,好像是头狼。团长连忙冲他喊,快给我拉出来。我和老王叔的手一下子紧紧握在了一起,一切都要完了。可是就在那个士兵走进庙门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没有人料到蒋力和王征这个时候却突然动了起来。他们本来是跪在地上的,突然蒋力从绑腿里抽出一把刀砍倒了看着他的士兵,然后拼命向庙门跑去,而王征从雪地上拾起一把枪便打向走到庙门的那个士兵,那名士兵马上被王征打倒了。这时团长手上的枪也响了,他打中了蒋力的肩,蒋力身子摇了一摇,但是没有倒下。他继续往庙里跑着,王征的步枪只有一颗子弹,开完了枪,他马上扔掉了枪冲进了人群。他一下子抱住了团长,冲着蒋力说,老大你快跑呀。无论旁边的人怎么用枪拖打王征,王征也是紧紧扣着双手不松手。团长急了,冲着手下喊着,别管我,快把前面那个人给我打倒。他猛地一晃着身子脱开了王征的手,然后一扳王征的手腕,抓住他的肩膀便将他给扔了出去。王征仰面摔倒在雪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大胡子团长便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而这时蒋力却已经爬进了庙里,等蒋力再出现在庙门时,他的怀里已经抱着小白了。
  蒋力把小白扔在地上,然后用手里的刀指着小白的脖子对团长喊,你们都别动,再动我就从这划下去,把这白狼皮给废了,让你们白废力气。说完蒋力假装用刀从小白的脖子划到后背,果然连同团长在内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停止了动作。团长气急败坏地拔出马刀,指着蒋力说,你敢威胁老子。老子打过这么多年仗没怕过谁,你敢动那狼皮,我就一刀捅死你兄弟。说完便一刀挑开了王征的上衣,蒋力哈哈大笑,他肩上的枪伤很重大概已经伤到了肺,笑的时候竟然有血喷了出来。你少吓唬爷们,爷们一辈子活在山里,被狼吃、被你们打死怎么不都是一死。你们不就是冲着这白狼皮、麒麟角来的吗,现在麒麟马跑了,白狼皮也到了我的手里,小心我让你们什么都落不着。他举起手上的刀便要刺向小白。这时我才像睡醒一样冲着蒋力大声喊着,蒋大哥,不要动手!蒋力手里的刀停在了半空,他看了看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豁出去了,我怎么也不能留下这白狼了,更不能留下它这身害人的白狼皮。团长一看蒋力真的要下手,便也将刀尖放在王征裸露在外面的胸口要划下去。蒋力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他不住地在喘着气,汗水也跟着流了下来。我走到了团长和蒋力的中间,扑通跪倒在地,大家都别动手,听我说句话。
  在这所有人的都是因为白狼的原因才来到这的,其实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收养这白狼。因为它让整个马场都没有了,因为它也死了好几个人。我是一名解放军,却总是因为私情而不顾大局,今天这样的后果也完全是因为我一个人而造成的。团长,蒋大哥,你们在这里都听我说句话。说完我转过头对团长说,团长,你是军人,听从命令是你的天职。但是你问问良心你今天这样做到底对不对?难道就因为一只畜生你就能杀老百姓吗?如果你只是想要白狼皮,那你就拿去好了,只要你说一句话放了蒋大哥和王二哥,我想他们也绝不会抓着白狼不放手。我和老王叔都是部队的人,你们怎么处置我们,我们都不会在乎的。老王叔听了我的话,喊了我一声。我没有理老王叔,又转过头对蒋力说,蒋大哥,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血性汉子。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山里的规矩,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一次李三哥和韩雷都已经死了,你不能和王二哥再死在这里了,为了白狼把四条命都交代在这值吗?蒋力叹口气不说话,我知道我的话一定也让他动了心,我继续说着,蒋大哥们,只要你放了白狼,我一定要团长放了王二哥、放了你。说完我转过头对团长说,团长,如果蒋力同意放了白狼,你能不能先放了王二哥,然后让他们安全下山,白狼任凭你处置。团长听完半晌不说话,过了一会他抬起手上的马刀,松开了踩在王征身上的脚。他让王征站了起来,但是手里的刀马上又比住了王征的脖子。然后对我说,我放了他,那他要是不放白狼怎么办?我说,你放了王征,我去接白狼,反正我也不会跑。然后我又对蒋力说,蒋大哥,用白狼换你和王二哥两条性命,你自己想想值不值。别再白白牺牲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是社会主义新中国了,人民都当家做主,我们不能再做反对人民政府的事情了。蒋大哥,只要你交出白狼,我想我们党是不会错杀一个好人的。蒋力看王征从地上爬了起来,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他抱着小白一下子就坐在了雪地上,不住地喘气。好久才说话,什么新中国,旧中国我不管。只有一个长白山,我是注定生在山里、死在山里的。别只说得好听,你和那个当官的也不是一伙的,现在当官的说放了我们,等他拿到了白狼,一挥手又叫人把我们给毙了怎么办?听了他的话,我连忙回头去看团长的脸,果然团长的眼睛猛地一眯。我明白蒋力的话正是一下子说中了团长的心事,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团长现在阴着脸一言不发,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跪在地上的伤腿突然剧痛起来,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既可以救人又可以救出小白吗?这种僵持的局面还能坚持多久?旁边的狼群和马群还是越来越躁动不安,仿佛也要随时向我们扑过来一样。每个士兵的脸上也露出紧张、疑惑的神情,手里的枪不知道应该是冲着狼群还是蒋力。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团长说一句话。我冲着他喊,团长,你倒是应句话呀!难道你真的不放过我们?那样的话,最后只能鱼死网破。这对大家又有什么好处呢?团长紧锁着眉头,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办不到!如果是刚才我可能会放了他们,但现在他们伤了我的两个弟兄,我不可能不把他们绳之以法。杜明,你要记得躺在地上的可是你的同志,他们可都是解放军!我打仗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被人要挟过呢。蒋力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什么为自己的兄弟报仇,说到底还是把我们把他主子的事情给漏出去。无论多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奴才,听别人的命令过日子。哪像我们兄弟无论死活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你有种现在就开枪打死我们哥俩,我们哥俩也佩服你一次。我没想到蒋力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根本来不及阻止他。而他的话却一下子就让团长火了起来,你竟然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你竟然说我是奴才!老子打了这么多年江山,最后跑到这里被你说成奴才!说完他就举起了手枪,旁边那个小警卫员连忙抬起了大胡子团长的手臂。砰的一声,枪打在了蒋力的面前的地上,蹦起的雪溅在蒋力在脸上还有衣服上。蒋力呸的一口吐出了溅到脸里的泥雪,依然不依不饶的大叫着,你有种,你有种就一枪崩了我和白狼。说完蒋力把小白举到了自己的面前,团长不再理会其它,推开身边的小警卫员举起枪就开始瞄准。小警卫员慌忙抱住了团长的腿,团长不能开枪呀!团长挣扎了几下,别管老子,不过是个畜牲。还真想用它要挟我,还早了一百年呢。小警卫员紧紧抱住团长的腿,团长不能打呀,会打死白狼的。打死就打死,我就不信不靠这畜牲,就不能成大事了。团长,你打死了白狼怎么向司令交待呀?听小警卫员提到了司令的名字,大胡子团长才清醒过来。他缓缓地放下枪,那个小警卫员也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松开了紧抱着团长的腿的手。团长对面的蒋力现在却是在不停地冷笑,仿佛在笑大胡子团长无能一样。团长满肚子的火没有地方发泄,扔掉手里的枪,一把抓过来站在旁边的王征。手里的马刀直直比在王征的胸膛上,刀尖划破了王征的皮肤,王征身上流出的鲜血顺着刀锋一点点滴落在雪地上。王征痛得皱起了眉头,团长脸上露出了报复一样的笑容,想要痛快的就让你兄弟把白狼交出来,老子打了八年抗战,弄得那些小日本求生不能,求命不得,我跟你把保票,就你这身子骨不出十分钟就得被我弄得不成人形了。王征冷笑着,这就是什么新中国、共产党的作风吗?团长大叫着,你给我闭嘴,是你们反动,是你们顽固不化,快点让你兄弟把白狼交出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想冲上去,却被团长一腿给踹翻在了地上。我听到旁边老王叔充满了悲哀的低沉声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这一切到底是畜牲的过错还是人的过错呀。
  看见自己的兄弟身处险境,抱着白狼的蒋力也开始犹豫不决。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已经想放弃了。看着王征痛苦的表情,蒋力的身子不住地在颤抖,有几次都快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了。这一切都被团长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只等着蒋力主动投降,却没有料到在他身边的王征也开始有所行动了。看着蒋力低头痛苦的样子,王征冲着蒋力大叫着,大哥,别中计呀。你千万不能投降,一定要保住白狼呀。蒋力抬起头,凄惨地笑了。蒋力冲王征喊着,老二,不行呀,我要扛不住了。我认栽了,咱们把白狼交出去,也省得你再受苦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咱们这辈子就算完了,我们只能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吧。王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大,晴天白日的说什么丧气话。白狼怎么也不能落到长白山外的人手里,你一定要把白狼带回山里。大哥,你是我老大,这辈子是我老大,下辈子也是,无论哪辈子都是。说完王征便猛地一挺身,迎身撞上了团长的刀口。团长的刀直直插入王征的胸膛,鲜血一下子溅了出来,染红了雪地,团长被王征的身体压到在雪地上。小警卫员惊称着扳开王征的身体,王征的身体在雪地里滚了一滚,就再也不动了。这时蒋力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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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1 11:52:00

  二十七
  团长从雪地上爬起来,身上、脸上沾满了王征的鲜血。团长没有想到王征会如此刚烈,愣愣地看着脚下躺在血泊中的王征,许久没有说不出话来。小警卫员从怀里拿出汗巾小心地给他擦着脸上的血,团长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王征的身子。他推开警卫员的手,摘掉了头上的皮帽子,冲王征行了个军礼,然后对警卫员说,下山前把他好好埋了。然后转头看着蒋力时说,和他兄弟一起好好埋了。蒋力这时也停止了哭泣,他恶狠狠地冲着团工喊,你少假惺惺了,哭兔子假慈悲。就算我们兄弟四个人都暴尸荒山,也是这山上的狼把我们的肉吃光了,也比被你们埋在地下干净。团长转身对蒋力说,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我承认你们兄弟是响当当的汉子。这样你现在交出白狼,我就放你回山。说完这句话,他又低声用蒋力听不见的声音对那个小警卫员说,你去叫老张准备,一会只要有机会,就给我一枪毙了那男的,如果打中白狼给他记一大过,回去算他处分。我听到这不由大吃一惊,大胡子团长现在已经起了十成的杀机,再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了,杀完了蒋力会不会就是我们了?剩下我和老王叔怎么办呢?想到老王叔,我连忙向老王叔望去,却不想看到老王叔一脸痛苦地蹲在地上,好像是背上的伤也开始发作了吧。我想去扶他,可是我和老王叔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士兵,根本就没有办法走过去。我看见那个小警卫员悄悄跑到刚才打狼的那两个同志身边,和其中一个枪法最准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个人听完点点头,然后开始往步枪里上子弹,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蒋力,我知道那个人就是老张,他现在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直接击毙蒋力。
  蒋力听了团长的话,丝毫不被其所动。他的神色黯然,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团长的话一样。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王征,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到了今时今日,我们四个兄弟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当初大家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什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们都走了,剩下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他们差不多都是因为这只白狼才会丢了性命,我也只有把这白狼带到那边,才能让我们兄弟几个死的安心呀。说完蒋力就将小白放在了雪地上,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短刀就要刺下去。看见蒋力面前已经没有了小白做防御,那个老张连忙瞄准,我张开嘴刚要喊蒋大哥小心的时候,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老山客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绕到了小庙的背后。他从蒋力背后冒出来时就好像是从雪地里钻出来的一样,老山客的站在蒋力背后,双手牢牢抓住了蒋力的双手。蒋力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突然从他背后出现,眼看自己的手被牢牢抓住,手里的刀再也怎么都扎不下去了,不禁急得大叫起来。团长看到这情形哈哈大笑起来,他右手一挥,那边的老张连忙停止了瞄准,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老山客和蒋力。蒋力本来是坐在雪地上,现在被老山客抓住双手以后,全身便使不上力气了。他左右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挣脱老山客的束缚,他回头看到竟然是一个山里人抓着他。不禁奇怪地喊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是山里人?为什么要帮当兵的忙?老山客紧闭着嘴不说话,倒是团长应了声。山里人也不都是像你们一样顽固不化,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就只有死路一条。团长话未说完,老山客的双手依然紧抓蒋力,左脚却用力踢在蒋力背上的枪伤上。蒋力疼得大叫起来,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老山客捡过蒋力落在地上的刀,上去就按住了蒋力的身体。
  看见老山客制服了蒋力,团长更加高兴了。他冲着老山客喊着,没想到你还挺有种,这次算你的功劳,回去给你请功。说完团长转过头让他身边的两个同志去前面把白狼给抱回来。我在旁边心里焦急万分,老山客的突然出现让我一下子紧张万分。因为刚才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在我心里。我感觉事情还要有变化,而且可能会越来越糟。不过无论怎么样,我和老王叔的处境只有越来越差,根本就看不到什么转机。也许老山客把白狼交给团长以后,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秘密地消灭在这里。到时候他们只要说当他们到马场时,老王叔夫妇还有我杜明都在几天前都已经被狼群给吃掉了,绝对再没有人怀疑,结果真相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了。想想还在家乡等我回去的父母知道这样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呢?这差不多是在这几天第一次想到我的家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爸爸妈妈。也许是我终于开始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希望再见到他们的了吧,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太过消极了。面对一切事情都只会默然的接受,也许是自己已经在潜意识里接受了老山客所说的命运。但为什么当初会那么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样的命运呢?似乎从开始我就选错了,但当时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的领悟。或许这才是我的命运所在吧。这样的胡思乱想根本就不能帮我做出什么决定,对于现在的形势也没有一点帮助。倒是我发呆的样子引起了团长的注意,他举起右手,用手里的马刀背敲了敲我的胳膊,喂,杜明。发什么呆?到这个时候你就别再想着什么弄出什么花样来了,老老实实的也许最后不至于把事情搞得太糟。说完团长自己叹了口气,我看了看他的脸,但是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清楚他叹的那口气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往庙前走要把小白抱回来了。看着人往前走,蒋力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声嘶力竭地对老山客喊着,你到底是什么人呀?为什么要插一手,你到底是不是长白山的人呀?老山客面无表情地看着蒋力,对不住兄弟。命里注定,这白狼不能让你带走呀。蒋力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没想到弄得这么窝囊,不光把命给交代在这麒麟村,最后连一点面子都保不住了。兄弟你给我来一个痛快的,泉下有知我也会感激你的。老山客看着蒋力说,现在?你还不到死的时候呢。蒋力惨然一笑,白狼你们都拿到了,还留着我这条老命做什么?老山客似乎脸上只有那一种漠然的表情,他好像永远不会高兴或者悲伤,看久了总是感觉很渗人。他盯着蒋力的脸问,都说白狼的灵气在脑门上,削白狼皮必须要先锁住白狼的灵气,否则就算是得到整张皮也是废的。是不是?你连这个都知道,看来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那些当兵的围山收缴狼群和野马的招都是你教他们的吧?蒋力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态,他冷笑着看着老山客。割白狼皮是我家祖传的手艺,说到底你们是没办法弄到白狼皮的,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那个当官的,少白日做梦了。老山客突然笑了起来,嘴角露出的惨白的尖牙,就仿佛是狼牙一般。谁说是为了他们。说完老山客抢上一步,把躺在地上的白狼牢牢地抱在了手里。
  团长没有料到老山客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所行动,正走过去的那两个士兵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回头望着团长。团长冲着老山客喊着,喂,你搞什么鬼?快把白狼交给我,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老山客冲着团长笑了笑,长官,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事我忘了跟司令说了。如果不说明白,司令的计划可能就要出差呀。团长不怒而威,你还想搞什么花样,你要记得,你的命都是司令给的。别搞花样了,我知道你现在变卦不过就是想再多要些钱。这个不用你操心,到时钱少不了你的,快把白狼交给我。嘿嘿嘿,钱只不过是身外物。我根本没有想过要钱,只是……你给我闭嘴!团长终于发起怒来,难道就凭你还想抢白狼?不敢,不敢,再说我对什么得天下这种事也没兴趣。团长终于明白了老山客的意思,你敢在这个时候跟我提条件?日本人在时你是汉奸、狗腿子,国民党逃跑时你是狗头军师。凭这些他毙你一百次都不嫌多,司令给了你命,你不知恩图报,反而在这时想掀桌子?老山客丝毫不被团长的话所动,没办法。说到底一句话,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而且古话也说大恩不报,我错了那么多步,这最后一步怎么也要给自己算准才行呀。听了老山客的话,团长的眼里的寒光一闪。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团长的眼里露出这样的凶光了,团长一定又起了杀机。那好,你想要什么条件?老山客答道,我要亲自把白狼送到司令面前。呸,凭你也配?你信不信我把你一枪就放倒在这野山坡上。听了团长的话,老山客丝毫不为他所动,他反而放下白狼从容地站了起来。怕,怎么会不怕呢。但我更怕你不知道剥这白狼皮,还怕你不知道怎么用这小子引出麒麟来。说完老山客用手一指我,满脸都是得意的神情。
  因为老山客的一指,所有人的目光又一下子全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就边蒋边也奇怪地咦出了声音。我愣在了那里,看着老山客。老山客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小子,傻了吧。是不是到现在你还都以为现在这些都是你造成的?可惜你小子这么好心了,其实是老天爷把你给送到这里的。你用不着怪自己,当然要怪也要怪自己的生辰八字不好,你五行里缺四门,独占了一个木,命里注定是棵草,引麒麟现身的麒麟草!听了老山客的话,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子。本来我不应该相信他的话,毕竟现在怎么说也是新中国了,而且自己也是一个无产阶级战士。没有可能相信自己是什么一棵草的屁话,但偏偏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且我也听老王叔对我讲过那仙草的故事,如果真的像老山客说的那样,我到马场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根本我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我冲着老山客喊,你胡说八道什么,把这里搞成这样,都是你这个人搞迷信封建搞出来的,根本都是没有的事情。老山客笑了,小子,你又何必嘴硬呢,如果你真的不相信的话,这话也不应该等到现在才说呀。那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前几次见我时都装神弄鬼的。你那时还说想救我的命,还说我要是离开马场还来得及。为什么你现在又说我命里注定就在这马场呢?老山客愣了一下,小子,我以前真的没有见过你。我根本不可能对你说什么话呀。我冷笑了一声,前几次还说自己虽然是山神,还说什么神也没办法改变命运,现在就变成趁火打劫的了。老山客苦笑了一下,小兄弟,谁都有命。如果神真的化身成我的模样去见你,说明我的命也不会长久了,但无论怎么样,自己的命自己都要去拼一下呀。要不然活着又为了什么呢?
  自己的命自己都要去拼一下,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转了又转。说实话,我觉得老山客的这句话很有道理。他的这句话已经和他前几次说的命运什么的有了根本的不同,大家都一样是人,都是在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而如果我再是一味的接受命运,或许真的成为别人口中的一棵草了。这时我突然想做些什么,我要采取行动,来阻止或者改变现在的一切。我想到了老王叔,我四下望着,才发现老王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团长的身后,他依然好像十分痛苦似地蹲在地上,没有人注意到他。只是在我望向他时,他突然抬起头和我对视了一下。老王叔的眼睛明亮,眼神已经告诉了我,老王叔他马上也要有所行动。我稍微点了下头,老王叔接到我的回应,便又继续装作痛苦的样子蹲在地上了。
  这时团长打断了老山客的话,别真以为没有你不行。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突然提条件,这样只会让你什么都得不到。记住,你这条命算是司令给你的。你不知恩图报还想再敲一笔,我最后再警告你这一次,别得寸进尺。老山客漠然地说,我这条命大半辈子都是系在自己的裤腰带上的。如果这么辛苦再不多得一些东西,那些这条烂命丢得不是更可惜。说完老山客把手里的刀向下一指,谁也不许再向上来了,现在还不到时辰。等到了时辰我告诉你们怎么捉麒麟马,现在只能等。听了老山客的话,那个警卫员问团长,怎么办?真的让他一个老土匪威胁我们吗?要不要我让老张把他给毙了?团长咬牙切齿地说,不用。他敢这么做,也是知道我们还得用他,等会再收拾他。现在还差麒麟马,我们只能等着,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不过你给我派几个人盯着他,我觉得他守在山上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我好像看到他和那个打猎的说些什么了。警卫员答应了一声就跑开了,我看见他跑到一边叫了几个人从山坡的另一个方向慢慢上庙前靠近。现在没有人注意到我和老王叔,应该是动手的时候了。我又看了看老王叔,果然老王叔也抬起头看着我。老王叔也用眼神对我说,他就要动手了。
  蒋力看到团长的动伍突然起了内哄,不禁不住地冷笑。老哥你可要小心了,那个当官好像要也想灭了你。你现在提条件,小心是在虎口里拔牙呀。老山客知道蒋力是在讽刺自己,但他并不在意。干什么不危险呢,你不也一辈子摸着枪在狼嘴里过活,现在没死在狼嘴里也得死在别人的枪下。说完老山客松开了按着蒋力的手,蒋力又开始半坐在雪地上,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干吗,让我在死之前把衣服整整齐吗?你就不怕我现在狗急再跳墙吗?别看是瘸狗了,照样能跳起来。老山客似乎对蒋力现在还能说出笑话很意外,看来刚才应该让你伤得再重些,兄弟,如果你告诉了我剥狼皮的办法,我就有法子把我们俩从这里弄出去,以后也一定会让你荣华富贵的。蒋力听了哈哈大笑,果然还是这样呀,原来刚才对当官说得都是废话呀,说到底还不是想自己当皇帝。蒋力故意把最后两句话说得十分大声,好让所有人都听到。团长果然被蒋力的话激得火冒三丈,手里的军刀从刀鞘里来回地用力拔出来、插回去。在这期间少了人盯的狼群和马群都已经分别聚成了两堆,它们也是同样急躁不安,来回地打转。在这三股力量里夹杂着山坡顶的蒋力和老山客,还有我和老王叔。事情越来越难以收拾,现在就好像一颗没有点燃的炸弹,一触即发。虽然不愿承认,从开始到现在的点火索都好像一直是我,但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行动会不会引发更加强烈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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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1 11:54:00

  二十八
  蒋力说完话以后,山坡上暂时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也许大家都各怀心事,打着不同的算盘。见老山客好像不再有所反应,团长决定提前行动了。他一挥手,小警卫员就跑到他的面前。再调两个同志从侧面向小庙包抄,看我手势行动,不能再让他要挟我们了,时间越长越麻烦。小警卫员说,那他说的什么引麒麟呢,要是真的引不出麒麟怎么办?团长咪着眼说,要来的一定会来,如果真的等不来,那也没办法,我们没有时间了。还有,告诉其它同志,看好狼群和马群,别让那些畜生又闹起来。警卫员答应了一声就又跑了出去。这时老山客突然喊了起来,团长,我现在要杜明到我这边来,你没有意见吧?虽然是用商量的口气,但老山客无疑是在要挟团长。我现在就站的位置差不多离团长和老山客都差不多距离,老山客这么要求显然是另有所图。团长一皱眉毛,你还想耍什么花样?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老山客嘿嘿一笑,团长你别生气,无论怎么样现在还是你控制,我只是在帮团长成大事前提点小要求,没办法谁让咱们是没王命的人,但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呀。团长我绝不会私吞白狼和麒麟,你放心好了。团长狠狠呼了几口气然后一扬手,他身边的两个同志走到我了身边,我看见团长对那两个同志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同志推了我一下,示意让我走到小庙那边的老山客。随着我前进,那两个同志也紧跟着我。老山客看到我们越走越近连忙冲团长摆手,就让杜明过来,只让杜明过来。团长摆了一下手,虽然那两个同志站住了,但他们已经进入了射击范围。老山客看我上来冲我笑了笑,我冲着他大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山客说,小杜兄弟,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这是你、我的命,我们没得选择。事到如今,你只有听我的话引来麒麟,要不然我们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我气不过他的话大声说,你别做梦了,我永远不会帮你引来什么麒麟的。都是你妖言惑众,才让我们同志来山上抓什么白狼、麒麟的,你还是趁早交枪投降吧。老山客又笑了,我交枪投降你们就有救了?这白狼就不用死了吗?你难道看不明白现在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我们谁也挡不住了。
  老山客的话说得没错,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以改变局势吗?团长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其它同志,所有人都在注意着我和老山客的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老王叔已经一点点凑近了团长,我想差不多到行动的时候了吧。果然就在团长关注着我和老山客的动静时,老王叔突然地上爬起来向团长冲了过去。没想到老王叔现在还会有这样的速度,等团长查觉到时,老王叔已经到了团长的身后。他抓着团长的脚就往上一掀,团长整个人就扑到在了雪地上。老王叔用身子抵住团长的身子,他的手里不知道时候多了一把手枪,那是刚才团长掉在雪地上的枪。
  看见老王叔一举成功,我也想跑上去帮老王叔。老王叔听见我的脚步,头也不回地就大声喊了一嗓子,别过来,谁也不许过来。我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我看见老王叔的身子不住地颤抖,胸部起伏的也十分厉害,想来老王叔的身体现在已经禁不起这样剧烈的运动了。山坡上的人听到老王叔的话也都一下子就愣住了。所有人都望着老王叔,没有一点反应。蒋力看到老王叔动手后哈哈大笑,报应呀、报应呀,谁都有被人踩着尾巴的一天。我倒要在这里看看今天能演到哪一出。那个老山客却不住地摇头,乱了,一切都乱了。起风了,天上的云也跟着乱了。狼群乱了,马群乱了,人心也跟着乱了。神呀,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呀?那些战士看到团长被老王叔按倒在地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小警卫员急得举起枪又马上放下,他冲着老王叔大声喊着,老头,你想造反呀!我看你敢开枪的。虽然嘴里说着狠话,可是明显声音里带着哭腔。小警卫员没有了主意,其它战士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们面面相窘,因为团长从被老王叔压住以后就没有了一点反应,竟然好像死了一样。小警卫员吓得直喊,老头你把团长怎么了?团长你怎么不说话呢?老王叔也是一脸的诧异举着枪对着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团长,我冲老王叔也喊着,老王叔,你要小心呀!让我过去帮你忙吧。老王叔冲我一摇手,别过来,你别过来。这事是我一个人做的,谁也不能过来。老王叔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团长,喂,不至于这么没用吧。快出个声,你也不想把这事拖到天黑吧。过了好久团长才翻了一个身仰面躺在雪地上,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老王叔在说什么一样。他双眼望着天空,像是在想着什么。老王叔被团长的反应弄得十分不自在,他用手枪指着团长的头继续大声说着,你发什么傻,我在跟你说话呢!团长依然望着天自言自语道,妈的,雪真冷呀!这里的雪也跟雪山上的雪一样冷呀,真他妈的冷呀。老王叔说,对不住,谁让你们当初用枪指着我们,现在你被我用枪指着也算是公平了。这时团长才像刚听到老王叔说话一样,转过头来看着老王叔,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睁着老王叔。老王叔并没有被团长那冷冷的目光吓倒,他平静地看着团长说,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你能被我压在这里也是因为邪不胜正呀。到了今时今日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条。说完老王叔一指我,让杜明走!
  我没有想到老王叔竟然这么说,连忙冲着老王叔喊,我不走!老王叔冲我摆摆手,孩子,你还留下来有什么用?你不光得走,还要走得远远的才行,不能再回来了。不能回这马场,也不能回城里了。我不是很明白老王叔的话,但听老王叔的口气却好像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一样。到了这时团长还是没有回答老王叔的一句话,老王叔也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径直往下说下去了。我不是想要挟你,我现在只是在求你,放了蒋力还有杜明。白狼还有我这个老头子都跟你处置,你能得到白狼皮,也可以拿我向上面交差。说完老王叔又冲蒋力喊,蒋兄弟,这一次也算是我们害了你死了三个兄弟。我不好意思再求你什么了,你把我的小杜兄弟带走,走得远远的,别让他再回来。没有你,我这个杜兄弟也不能活着出山,所以望你看在我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答应我这个老头子。蒋力苦笑了一句,老王头,你脑子有毛病呀,我现在都只剩半条命了。而且现在我的命是在这个家伙手里,又不关那个当官的事,他们自己窝里反了。现在早就乱套了,你还以为抓着个团长谁就都听你的呀。蒋力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老王叔顿时没了言语。他只好一再用手里的枪比着团长,可是团长依然没有一点反应。可是现在事情的转变又让整个局面有所新的变化。老山客开始本来很紧张,他一直地看着老王叔的一举一动,而手上依然紧紧地抓着蒋力。听了蒋力的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脚踢到了蒋力的后背上,蒋力被踢得趴到在了雪地上,他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只能趴在雪地上破口大骂。老山客抱着小白对我说,杜明,我们的机会来了。现在你老王叔抓到了团长,他们当兵的也不敢动手了,我可以把你带走,我有白狼你有麒麟,以后天下就是我们的了!蒋力听了他的话又骂了起来,老王叔一边喘着气也一边说,不能让你得到白狼和麒麟,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才让这长白山乱成这样的。我只让小杜和蒋兄弟走。就在这时本来一言不发的团长突然高声长啸了起来,他转过身子看着才山客,一字一句地说,今天到这份上都是你们逼我的,我不能让一个活物从这山上跑下去。他右手突然高举了起来,那个小警卫员连忙喊,团长,不能呀!老王叔见团长要下命令连忙用枪抵住了团长的后腰,你敢乱来!你不想活啦?团长回身对着老王叔手里的枪,右手用力一扯自己的领口,露出自己的胸膛。从老子拿起这枪时,就没有怕过死。同志们准备行动!!老王叔见团长死也不低头,拿枪的手不禁开始颤抖,我知道老王叔根本不想向团长开枪。
  砰!!
  
  枪响了,如同爆雷一般在我耳边轰鸣,我看见老王叔胸口蹦出一团血花。老王叔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上的伤口,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他转过头望向我,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悲伤。就算面对狼群,面对大娘的死。老王叔也不曾流露出那样的神情,他的嘴唇抖了几下,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老王叔死了!
  是那个叫老张的神枪手开得枪,他打中了老王叔。看着倒在地上的老王叔,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团长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山叔面无表情,他捡起老王叔手里的手枪,回过身举枪指向老山客。老山客连忙躲在我的身后,刀比住了我的身体。团长,你别乱来,现在杜明和白狼都在我手上了。我们合作才能把麒麟马弄到手,团长你不能感情用事,那样只会功亏一篑和。老山客的话虽然就在我耳边响着,但在我却什么也听不到。我向四周望着,我感觉自己好像也开始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躺在白茫茫一片中老王叔的尸体。这就是命,是我的命运,为什么要别人为了我去死。我让大家陷入困境,但我却对此无能为力。为什么大家都要死,却只有我一个人没死,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呢?想到这,我不禁冷笑。到了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想了。既然从头到尾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那就选择一次怎么结束自己的命吧。我转过身冲着老山客手里刀就撞了过去。老山客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行动,他下意识地移开了拿刀的手,我顺势地抓住了他,我和他一起滚在了雪地上。老山客吓得大叫,你要干吗?你疯了吗?哈哈,你不是说我是被神选中的吗?什么神草,什么仙根的,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让你们谁都不能得逞。老山客听了我的话不禁愣了,我趁着他不注意,用力一咬他抓着小白的手。老山客疼得松开了手,小白滚落在雪地上,向山坡下滚去。我听见团长喊,快去抓白狼。我也不再理会老山客转身爬向小白,而旁边也已经有好几个人向小白跑去。眼看他们就要接近小白,而我却根本来不及赶到小白身边了。就在我听到老山客在我身后的声音。
  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是团长开的枪。原来老山客捡起了死在庙边同志手里的步枪,他想把小白打死。团长的枪打在了老山客的胳膊上,老山客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狞笑起来。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可惜呀可惜,我忘了告诉你们,其实你们司令根本没有什么王命,但我没有算到我自己也会是这个结果。说完他重新举起枪又向小白瞄准,团长急忙喊着,老张快把他线毙了,别让他打死白狼……
  就在老张的枪响起时,老山客的枪也响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时一条黑影竟然蹿到了出来,替小白挡住了子弹。老山客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用尽力气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老天真的让他们得到白狼吗?说完老山客便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是狼王!
  是那只独眼狼王冲到小白面前替它挡住了那致命的一枪。所有人都愣住了,狼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上了山坡,它们径直围住小白和狼王。它们头低低的,鼻子抵着小白和狼王的身体,它们根本不再理会我们,似乎我们都已经不在存在。狼王躺在地上胸口不断地起伏,它混身鲜血早已经不是几天前那个威风凛凛的狼王了。狼群发出低沉的嚎声,让人感觉是那样的绝望。小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它轻轻用鼻子去碰老狼王的身体,老狼王看着小白,猛地抬起头咬向小白的喉咙。小白没有躲闪,可是老狼王的头却慢慢沉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半点反应。小白昂起头再一次发出尖声嚎叫,狼群也跟随着一起嚎叫了起来。叫声让山谷都跟着颤栗起来,小白坐直身体,突然低头咬住了自己的前爪,用力地咀嚼着。那种牙齿磨擦着筋骨的嘎吱声如同用刀划过玻璃一样,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没有人知道小白在做什么,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小白咬碎自己的身体。咬断了自己的一只前爪,小白又咬住前爪上的一块皮毛用力的一扯,小白的胸口便被自己撕开一条血口,它胸口如雪般的绒毛便像雪花般在风中飘扬。
  小白想毁掉自己的身体!!
  团长也发现了小白的意图,他冲还在发呆的人大声喊着,快!快把狼群都给我打死,让白狼毁了自己的皮。那些同志听到团长的命令连忙向狼群开枪,可是狼群却紧紧贴在一起挡在小白的前面。蒋力挣扎着从雪地上爬起来,挥着手想阻止他们开枪。别开枪,没有用的。白狼自毁狼皮,山神已经发怒,我们都不会有好结果的。可是没有人听到他的话,枪声继续响着,狼群被打得血肉模糊,子弹打在狼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血很快就染红了大片的雪地。这样的屠杀让我感觉一阵阵恶心,可是却没办法让自己闭上眼睛,因为小白。小白已经咬烂了自己的身体,胸口已经露出红红的血肉和白色的筋骨,它的身体摇摇晃晃,嘴角流淌着是自己的鲜血。它突然转过头向我望来,我看到了小白的眼睛,还是那样的纯净,却已经没有了半点的神采。小白也是神选择出来的,却一样面对这样悲惨的命运,它没办法完成自己的使命,甚至从他出生开始就是一个悲剧。难道我和它都只不过是神开的一个玩笑吗?
  
  看着小白倒在血泊中,蒋力跪倒在地。他的脸上充满了肃穆,他将身边的雪用双手笼起一堆,双手合十,紧闭的双眼里流出一行泪。
  列祖列宗,不肖子孙蒋力拜上。白狼、麒麟现世,我们蒋、王、李、韩四兄弟受此灭顶之灾。山神发怒,十年浩劫在所难免……
  
  一阵冷风吹过,山谷发出奇异的声响。枪声噶然而止,只剩下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与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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