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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3 12:37:00

“你们总经理在哪儿?”罗一超掏出警官证,对欣欣书城的导购员道。

  导购员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们,喏道:“在办公室里。”

  “我们有事找他,请带路。”其实罗一超平时还是蛮威严的,好象有个词叫不怒而威,形容他挺合适。肖粤心里想着。

  在书城二楼,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警察同志,里面请,里面请。”看来,底下的人已经抢先给他通报了。

  待罗一超、肖粤走进去,他又殷勤地亲自沏茶。

  “不用客气。”罗一超道,“我们是来找你协助调查案子的。”

  中年男子把茶水送过来,又递上自己的名片,道:“在下董严,一定尽力协助两位。”

  “你前妻是第一医院的叶娴?”罗一超一贯有话就说。

  听到这个名字,董严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她死了,你可知道?”罗一超又问。

  董严点头道:“前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她不对劲儿,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自杀。”

  “你相信她是自杀吗?”罗一超追问。

  董严睁大眼睛道:“怎么,你们也怀疑她不是自杀?”

  “你不相信?”罗一超反问。

  董严道:“我们夫妻感情很好,半个多月前,她突然提出离婚。”

  “等等,是她先提出离婚?”罗一超打断了董严的叙述。

  “恩,”董严颇有些伤心,“我也不知道她中了什么邪,非离不可。”

  “她提出离婚的前后可有什么不同?”罗一超问。

  董严想了想,不好意思笑笑:“不怕你们笑话,那段时间她不准我碰她的身子。”

  “其他方面呢?比如脾气,生活细节等等。”罗一超问。

  董严道:“我工作很忙,也没太在意。让我想想。”

  趁他低头回忆的时候,肖粤轻轻碰了一下罗一超。原来董严的办公桌上斜放着一面大镜框,里面的人好象正是叶娴。

  “我想起了一些。”董严抬起头,眼眶已经湿了,“那段时间她脾气忽好忽坏,有时候根本就像换了个人。对了,有一次我见她居然用左手吃饭。”

  ——“是左手。”

  罗一超想起了霍如侵的话。

  “她以前不是左撇子?”罗一超问。

  董严摇头道:“不是。那天她抱怨阿姨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啪地把筷子仍了,我看到她用的就是左手;但有时候又是右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罗一超赶紧问。

  “好象是从那天,”董严回忆道,“那天晚上她半夜去上洗手间,去了很久也没回来。我以为她出事儿了,就爬起来找她,看见她在厕所里呆呆地站着。我问她怎么了,她转头瞪了我一眼,不声不响回房就睡。”

  “具体是哪天?”罗一超问。

  “我参加全省图书订销会的前一天,图书会是11号,应该是10号晚上的事。”董严又补充道,“对了,她丢筷子就是在11号晚上。”

  “她这些反常情况你难道没在意?”罗一超问。

  “那几天一直在准备图书会的事,我忙都忙晕了。” 董严悲痛地说,“她去了以后仔细一想,后悔已经晚了。所以他们告诉我叶娴是自杀,我到现在也不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同意离婚?”罗一超问。

  “她以死相逼,说如果不理,她就去死。”董严的声音已经哽咽,“想不到离了,她还是去了。”

  “你怀疑她是怎么死的?”罗一超问。

  董严看看罗一超,诺诺道:“多半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罗一超转过眼神,望了一下肖粤。

  “董经理相信这些?”肖粤问道。

  董严尴尬道:“难道还有更合理的解释?”言下之意,他不是警察,这个问题本该由他来问的。

  “你们有孩子吗?”罗一超问。

  “有,在南市念大学。”董严道,“前天刚走。”

  “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罗一超又道。

  “可以。”董严马上掏出纸笔写了个电话给罗一超。

  “能去你们原来的家看看吗?”罗一超接过电话,收好又问。

  “离婚的时候,叶娴要了那套房子。”董严说着到办公桌里找出一串钥匙,“不过我悄悄留了一套钥匙。”

  只怕已经换锁了!罗一超心想。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何平边走边问霍如侵。

  霍如侵点点头,道:“难道最近这些事情都是同一把刀子干的?”

  “有这个可能啊。”何平长叹一声。

  “就是这里,”霍如侵停下来指着墙边那道牌儿,“256号。”

  “进去。”何平道。

  又是一个老院子。

  有位大妈从院子里出来,何平赶紧问:“大妈,这里面有位冯二娃冯师傅吧?”

  “民警同志,你们找冯二娃啊,我知道。”大妈看到两人一身警服,热情道,还作了自我介绍,“我是这片儿居委会的负责人。”

  敢情这个居委会大妈不识字?明明是刑警她楞说成民警。霍如侵想笑。

  何平赶紧谢道:“谢谢大妈。冯师傅好象去世了吧?”

  “早该死了。”人死为大,这居委会大妈不厚道。

  何平刚想再问问,大妈指着前面挂着白幡的人家说:“就那儿。”

  “谢谢。”何平道。

  “不用。”大妈说完转身道,“我有事先走了。”

  这家人显然没想到会有警察上门。

  “你们找谁?”一位中年女子没好气地问。

  何平笑道:“冯师傅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你们找他?”冯女道,“他已经死了。”

  “你别误会,我们本来是想来找他帮忙的,”何平道,“不知道冯师傅竟然去世了,真的很抱歉。”言语中颇有些不安。

  冯女脸色稍微好看了些,道:“有什么事儿吗?”

  何平和冯女不咸不淡胡扯了半天,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偶尔会流露出赞美冯二娃,或者安慰冯女的语句。郝乡乡的技术看来学到了几分。

  “冯师傅单位上的老哥哥们听说冯师傅去了,都很伤心。”何平叹道,“真不知道冯师傅这么个好人怎么就去了!”

  “哎,我父亲一辈子装扮别人,”冯女对何平已经不再抵触,“到死都放不下他的工作啊。”

  这话什么意思?何平纳闷。

  冯女见何平一脸不解,补充道:“我父亲死之前正在给自己上妆。”

  “他不是只给死人上妆吗?”何平惊问,眼前不由地浮现出这样的场景——一个干瘦的老头,对着镜子,轻轻地在一张脸上敷上胭脂白粉,小心地用眉夹一根根理着眉毛,还就着口红纸啧了啧;最主要的是,这个老头一辈子只给死人化妆,而现在他经手的却是自己的脸。

  冯女伤心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难道冯二娃知道自己要死了?何平纳闷。

  “是很奇怪。”何平道,“冯师傅给你们留下什么话没有?”

  冯女回忆道:“父亲死的头一天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

  ——“爸,你是不是不舒服?”冯女关切地问。

  冯二没有说话,摇摇头。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冯女又问。

  冯二娃长叹一声:“报应!”

  “这话是什么意思?”何平问。

  冯女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大姐,你可曾冯师傅提起过他单位的事?”何平见冯女已经比较合作,终于问。

  “什么事?”冯女不解道。

  “比如陌生的门?”何平试探着问。

  谁知冯女一听此话,脸色大变,摆手道:“没有听过,没有听过。”

  第一人民医院外面,两个女人正边走边聊。

  “颜姐,这下放心了吧。”郝乡乡小鸟一样的声音。

  “呵呵,”颜丹沉笑道,“可能是最近吃得太多了,居然有些营养过剩。”

  看来,化悲痛为食量的格言在颜丹沉身上同样适用。

  “吃得越多,宝宝才会更强健嘛!”郝乡乡笑道。

  “到时候还不痛死我。”颜丹沉苦道,“我可不想搞什么剖腹产。”

  “在这么完美的身体割上一刀,别说你,就是医生也舍不得啊。”郝乡乡打趣地比划道。

  “你!”颜丹沉想抓住郝乡乡,她却早跑得远远的了。

  看来这个女人还心存戒心,得,先回吧。

  何平起身告辞。

  “何平,这个女人还有话不肯说。”出了院子,霍如侵道。

  “你还记得守门大爷的话吗?”何平问。

  “记得。冯二娃头天告诉他自己看到了鬼门,第二天就死了。”霍如侵恍然道,“从那个女人刚才的表情看,确有其事。那么守门大爷说的是真的?”

  ——冯师傅见过?

  ——见过的人都死了?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死了。

  如果守门大爷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已经连续看见了两次,是不是意味着……

  何平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先回去吧!”何平看看时间道,“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发现。”

  “超哥,叶娴真是给鬼害死的?”肖粤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案件,颇有些怀疑。

  罗一超手握方向盘,眼睛盯着前面那辆车,道:“不好说。”

  “董严会不会在撒谎?”肖粤又问,“有没有可能是他干的?”

  “是他干的倒还好办,”罗一超道,“就怕不是他干的。”

  肖粤笑笑,不说话了。

  “怎么是这里?”罗一超皱眉道。

  “北河口?”肖粤看看外面的街道,说。

  他们跟着董严的车进了一个富人区,里面全是一栋一栋的小别墅。

  “啪”,董严居然轻而易举就开了门。

  这是一座上下两层的房子。董严摁开客厅的吊灯,又到全落地玻璃前刷地拉开窗帘,窗帘是纯白色的。

  “家里很乱,你们随便坐。”董严道。

  确实很乱,罗一超真不知道该在哪里坐。

  “很久没人来过了吧?”何平问。

  “离婚后叶娴一个人住,把阿姨也辞了。”大约是睹物思人,董严神色略带悲戚。

  罗一超四周看了看,屋里虽然乱,但依然遮掩不了那种清新淡雅的气息,看得出主人生前的情趣。

  “我们的卧室在上面,”董严指着楼上道,“要不,上去看看?”

  楼梯的扶手做得很精致,镂刻的花鸟栩栩如生,霍如侵禁不住赞道:“真漂亮。”

  董严回过头来,看到霍如侵摸着扶手,笑道:“黄花梨的。”

  楼上的卧室虽然简单,但窗边立架上那只青花水仙盘给整间屋子营造出古朴的味道。

  “花都枯了。”董严心疼地抚着那只水仙盆。

  “你没回来过吗?”何平问。

  “她生前不准我来,”董严道,“老来多健忘啊!她走后我又不敢来。”

  是啊,老来多健忘,惟不忘相思。

  “厕所在哪里,我想去看看。”罗一超在卧室环顾了一番,道。

  “这边。”董严过来带路。

  这间屋子似乎不是主卧,没有带洗手间。

  “啊!”在洗手间,罗一超惊呼。

  他面前的洗漱台上丢弃着半支口红,洗漱镜上胡乱画着一些或深或浅的线条。

  这些线条,不正是以前张队给大家发的照片上那种图画吗?

  那时天天没事就研究,印象太深了!

  罗一超再走进去一些,听到了轰轰的声音。

  透过窗户,他看到对面有个建设工地。

  那里,好象就是以前的凤凰大厦。

  “颜姐,干脆把阿姨叫出来在外面吃饭吧。”郝乡乡建议,“她下午不是要去看戏吗,自己做饭多麻烦。”

  “这个主意不错。”颜丹沉赞道。

  说着就给婆婆打了电话。张妈妈满口同意,问在哪里吃。

  “就在呼朋堂吧,那儿离家比较近。”颜丹沉看看郝乡乡,那个丫头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不错,不错。”还没等颜丹沉挂上电话,郝乡乡就道,“咱们搭一截车吧,很远呢。”

  两个女人上了一两出租车,没用多久就看到了呼朋堂巨大的招牌。

  张妈妈还没到,她们赶紧进去找了个位置点好菜等她。

  一会儿,电话响了。

  “丹沉,你吴叔下午也要去看戏,我叫他也过来?”张妈妈在电话里询问。

  “好啊。”颜丹沉道,“我马上给吴叔叔打电话。”

  郝乡乡凑过头来,眨了眨眼睛。

  颜丹沉用胳膊推了郝乡乡一下,继续打她的电话。

  此时,刑警大队里,大家也在吃饭了,不过都抱着方便面。

  肇大庆端着面碗吃了两口,又放下来,拿过几张图片,仔细对照了半天,斩钉截铁地说:“何平,绝对是同一把刀。”

  “快吃东西吧。”何平刷刷吃着面,“一会儿你要叫饿自己去买,我可不跑了。”

  “我在这里趴了半天,脑袋都发痛了,就换你一碗方便面,也忒不值了。”肇大庆放下图片,用塑料叉捞起面条抖了抖。

  “眼看着案子有了些眉目,现在让我吃什么都没心思。”何平道,“马上罗一超就回来了。我们得赶紧研究对策,难不成今天晚上你还去守灵?”

  “不!不!不!”肇大庆居然也有打退堂鼓的时候,“最好还是别去了。”

  “那不就结了。好好吃你的面,吃完了仔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何平道。

  肇大庆指着图片道:“我这不是正想着嘛。”

  “妈,你可来了。”看到门口婆婆和吴雁雄的身影,颜丹沉赶紧迎出去,“吴叔,这边。”

  张妈妈笑道:“老吴路上塞车,我等了他一会儿。”

  大家坐好后,郝乡乡问:“阿姨,下午咱们去看什么戏啊?”

  “《六月雪》,听说是你们戴姐唱窦娥。”张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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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3 12:37:00

糟糕!本来打算不去了,可戴姐的戏怎么也得去捧捧场啊,这可难办了。郝乡乡心里苦道。

  “今天是第一场试演,小戴给了我几张内部票,叫我们全都去呢。”张妈妈道,“丹沉,你不方便就算了。”

  颜丹沉正想同意,吴雁雄说话了:“其实倒不远,去听听也没什么。《六月雪》可是这个团的一绝,何况是小戴亲自上台。”

  “没事儿,有我陪着。”郝乡乡看到吴雁雄表了态,只好附和道。

  谈笑间,菜都上得差不多了,于是几个人边吃边聊。

  “何平。”罗一超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你可回来了。”何平高兴道,“快把你那边的情况说说。”

  大约半个小时后,罗一超把所见所闻一一叙说完了。

  “怎么会这样?”肖粤简直不敢相信,“不是说崔婴婴已经被镇住了吗?”

  大家全都沉默不语。

  良久,何平怆然道:“或许我们漏掉了一个人。”

  “谁?”

  “崔夫人!”

  肇大庆盯着何平道:“你是说崔夫人还没死?”

  “死不死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何平道,“你们没发觉以前咱们从来都没接触过她吗?”

  经他这么一说,之前一直参与案件的肇大庆、罗一超都不住点头。

  “现在一想,当时就听到过一次有关崔夫人下落的消息。”肇大庆说。

  “对,就只康行长的老伴儿提过一次,”罗一超补充道,“孙小红出车祸前曾去过崔家。”

  何平点头:“仅仅是去过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当初我们猜测崔夫人丧命在孙小红手下,很可能并非如此。”

  “那么叶娴和冯二娃的死,还有刮骨事件,都与她有关系。”肇大庆一脸疑惑,“如果都与她有关,她到底想干什么?崔婴婴以前是杀人买命,她却专捡死尸下手。”

  “不管她想干什么,反正不会有好事。”罗一超苦笑。

  “这样,罗一超,你再去联系一个叶娴的女儿,还有她那个阿姨。”何平想了一会道,“先要确定董严的叙述是不是真的,说不定董严才真正有问题。”

  罗一超点点头,道:“好。经过上次的事,现在还真对谁都不敢放心。”

  “何平,你注意到上午那个居委会大妈没有?”霍如侵突然插了一句。

  何平笑道:“我正有这个意思。那个大妈的话里有话,我们下午去问问。”

  原来何平早想到了,霍如侵心道。

  “肖粤,你带人去南市,看看能不能找到周寒成。”何平继续安排。

  “刑警大队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只怕现在周老头儿正在偷笑。”肇大庆语气中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

  “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何平喝道,“我们这边更不能有丝毫松怠。希望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大家听明白没有?”

  “明白!”所有的声音都清脆无比,听得何平心里发酸。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张克,看到了刘笑远,看到了张小川。

  北市的居民啊,在你们每个美梦后面,你们知道藏着多少辛酸吗?

  颜丹沉一行人吃完饭,招了一辆车就奔京剧团而去。

  赶到京剧团的时候,居然还提前了二十分钟。

  “走,去看看戴姐。”郝乡乡一下车就拉过颜丹沉。

  颜丹沉会意道:“好啊。”转身对张妈妈道,“妈,我去后台看看。”

  张妈妈点头道:“可别给小戴添乱哦。”

  “不会,”郝乡乡道,“阿姨你们先过去吧。”

  两人没去什么后台,只在院子里转了转。

  “颜姐,我总觉得这院子有点不对劲儿,我们还是去戏园子吧。”郝乡乡警惕地四处张望。

  是啊,大白天都有种发冷的感觉。颜丹沉忙答应了。

  戏园子里,早已经爆满。

  “我的天!试演都成这样了。”郝乡乡咋舌道,“糟,我们的座位肯定早不在了。”

  郝乡乡急忙拉着颜丹沉找到了2排10号、11号,居然真有人坐下去了。

  “对不起,这是我们的位置。”郝乡乡指着位子对那两个男人喊。

  “凭什么是你们的?”一名男子不满道。

  “刷”,郝乡乡把票递到两个人面前晃了晃。

  两个男人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

  “嘿!”郝乡乡火了。

  颜丹沉拉过郝乡乡,轻声道:“可能都是剧团的家属,别弄僵了。”

  郝乡乡可不听,啪地掏出警官证,又在两人面前荒了荒,道:“不是要我亲自动手吧?”

  两男子互相看了一眼,终于怏怏站起来了。

  颜丹沉瞠了郝乡乡一眼。

  “干刑警这几年,就发现这么点好处。”郝乡乡苦道,“别人都说警察是个肥差,你看看我,都瘦成这样了。”

  “免费减肥。”颜丹沉笑道,“算是好事儿吧。”

  突然,她们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一下消失了。

  郝乡乡抬头一看,是唱幕的人出来了,原来今天试演的只是法场那一折。不过郝乡乡对此本就搞不清楚,唱哪折根本无所谓。

  一会儿戏台上出来几个人,有个丑角在上面淅沥哇啦白了一通,郝乡乡根本就没听进去。

  “怎么还没看到戴姐?”她不耐烦地四处打望。

  刚恼了几句,一个女声念白传了过来——“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慢说我心碎,行人也断魂。”

  回头一看,戏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拨人,一群郐子手押着一个女子在上面。

  “戴姐出来了!”郝乡乡欢喜道。

  “这是反二簧慢板。”座在前排的吴雁雄回头轻声对两人道。

  “什么?”郝乡乡听得一头雾水,“颜姐,吴局说什么?”

  颜丹沉笑笑,看来这妹妹是个门外汉。

  那边,何平已经找到冯二娃那片的居委会了。

  那名大妈果然在里面,还特认真地在看文件呢。

  “民警同志啊,快请进来坐。”听到何平的敲门声,大妈起身招呼道。

  何平笑道:“上午就见过你了,大妈。”

  大妈呵呵道:“这不是。民警同志,你抽烟还是喝水?”

  这民警大妈热情得让人难受。

  “不麻烦了!”何平摆手道,“找你问点事。”

  大妈赶紧把椅子搬得更靠近何平,道:“这片儿有几只耗子我都一清二楚。有事你尽管问。”

  这大妈说话还真逗!

  何平笑问:“想了解了解冯师傅的情况,大妈知道吗?”

  大妈一拍大腿,道:“我和他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你算问对人了。”

  “上午听你说冯师傅,”何平顿了一下,“早该死了?”

  大妈不好意思道:“我这人就这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你别见笑。”

  “不会,”何平问,“要是人人都有你这么直爽,我们办事倒好办得多。”

  “那我可就说了,”大妈在何平的鼓励下,道,“冯二娃年轻时游手好闲,做过不少缺德事儿,所以才一辈子摊上那么个邪性的活儿。”

  原来冯二娃在这片儿的名声并不好。

  “他都干过些什么?”何平问。

  “偷鸡摸狗,耍流氓,反正什么事缺德干什么。”大妈愤愤道,“听说还玷污过年轻姑娘。后来老了,才逐渐收敛。”

  戏园子里,所有的观众都站了起来,掌声雷动。

  “戴姐的声音真好听。”郝乡乡的评价除了服装好看,就是声音好听。

  当然,也别期望她能就程派艺术说出什么见地来。

  台上,窦娥及一干人等谢幕退场。

  一出戏就这样结束了,而生活还要继续。

  “戴姐可真辛苦,”郝乡乡道,“又当领导又当演员,刚才见她脚步都有些踉跄。”

  颜丹沉也想起来,窦娥出来谢幕时确实差点跌倒,多亏旁边的演员伸手扶住。

  “她还经营着一处膳食店呢,”颜丹沉道,“太能干了。”

  “要不,咱们去后台看看?”郝乡乡建议。

  颜丹沉想想觉得不错,给张妈妈他们打了声招呼,道:“走吧。”

  两人来到后台,有人拦住她们:“这是后台,请留步。”

  “我们找戴团长。”郝乡乡故意高声吼道。

  果然,戴若容被她的声音吼出来了。

  “你们啊,进来吧。”戴若容正在卸妆,披散着头发。

  两人跟在戴若容身后。

  “随便坐。”戴若容说完,又坐在镜子前继续卸装。

  “戴姐,你今天的演出非常成功。”颜丹沉由衷赞道。

  戴若容笑道:“那颜记者给我做篇报道,也算是免费帮我宣传宣传。”

  颜丹沉呵呵道:“早有记者下手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哎呀,这些东西真好玩。”郝乡乡东瞧瞧,西瞅瞅,觉得什么都新鲜。

  “以前邀你来,你总不来。”戴若容听到郝乡乡的声音,道,“今天可是稀客啊。”

  “平时忙嘛,”郝乡乡道,“何平不也一样,戴姐你是知道的。”

  经过一阵忙碌,戴若容又回复了原来的面容。

  “丹沉,你肚子里的宝宝快三个月了吧?”她转身道。

  颜丹沉点点头,颇有些初为人母的羞涩。

  “我是过来人,让我看看。”戴若容笑着起身摸了摸颜丹沉的肚子,“恩,很好。”

  颜丹沉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和大妈聊了半天,都是些价值不大的东西。

  何平告辞后想再去冯家看看,不过考虑一下,还是没去。

  “去医院查查。”何平对霍如侵道。让罗一超去查那本书的来历,他总没成行。

  霍如侵驱车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在医院门诊大楼前,恰好碰到马酥。

  “何平,你们怎么也来了?”马酥问。

  何平玩笑道:“肖粤让我来问好。”

  “少贫。”马酥嗔道,“为罗一超上次调查那事儿吧?”

  何平点头道:“张院长在吗?”

  “在。”马酥指着对面的外科大楼道,“三楼,李主任那里。”

  三楼,普通外科的标牌挂在楼梯口。

  主任办公室里面两个人正在说话。

  “张院长,能不能给我换一间办公室?”有人求道。

  “外科主任不都是在这间吗?”张院长的声音。

  “可是最近这里——”那人沮丧地说。

  “没有什么可是,”张院长道,“李贫,你现在是领导,要以身作则。”

  笃笃,何平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何平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何警官啊,昨天小罗才来过呢。你问那本书的事情,我正想打电话告诉你们。”张院长呵呵道,“今天上午产科刚好有人来找那本书。”

  “是叶娴从产科借的?”何平问。

  张院长点头称是。

  “找谁借的?带我去看看。”何平马上道。

  “戴姐,你们这戏什么时候公演啊?”颜丹沉问,“我看大家都很迫不及待,今天好多人激动得流泪了。”

  戴若容叹道:“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这么热烈的场面了。”

  “到时候肯定引起轰动。”郝乡乡笑道。

  女人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就像男人在一起总有喝不完的酒一样。

  何平此刻没有喝酒,不过脑袋已经发涨。

  “何平,叶娴借那本书干什么?”霍如侵在车上问。

  “天知道。”何平回答。

  霍如侵想了一会儿又问:“你说叶娴与冯二娃会不会有恩怨?”

  “依冯二娃以前的行迹,倒不排除这种可能。”何平道,“问题是两个人都死了。”

  正在叹息,罗一超打电话过来了。

  “何平,看来董严没有撒谎。”罗一超在电话里说,“据他女儿回忆,她父母的感情一直很好,离婚的事还是叶娴死后她才知道的。”

  “那他们家阿姨找到没有?”何平问。

  “还没联系上。”罗一超包票道,“不过找她绝对是小事一件,没问题。”

  “好,你抓紧时间。”何平对这点还是深信不疑的,诺大一个公安局在北市范围内找个人还不是难事。

  “何平,今晚上怎么办?”车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霍如侵忍不住问。

  “先回去再说吧。”何平道,“我的头也大了。”

  回到队里,所有人都在。

  “何平,叶娴家阿姨得明天才能找着。”罗一超抱歉道。

  “行。”何平不想给大家太多压力,“你办事,我们都放心。”

  “大庆,你那边有什么结果?”何平转头问。

  “经过调查分析,被盗尸体中,只有叶娴的死有问题,其他应该都是自然死亡。”肇大庆说,“所以我觉得重点仍然在叶娴身上。”

  “很好。”何平道,“我们也用不着再去那个鬼地方了,现在重点调查叶娴。”

  “要是刮骨事件继续发生呢?”霍如侵问。

  “所以你保持和殡仪馆的联系,随时获得最新信息。”何平指着霍如侵。

  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身心都已经疲惫。

  何平打开家门,好象戴若容又没回来。

  “妈。”他叫了一声。

  何母在厨房里应道:“何平回来了。你休息一下,马上吃饭了。”

  扑地倒在沙发上,何平问:“若容又不回来?”

  “今天的演出很成功。”何母道,“乡乡几个在外面给她庆祝呢。”

  不提倒罢,一提何平心里就窝气。

  打听戴若容要复排《六月雪》,他心里就不舒服,因为老让他想起死去的战友。不过戴若容也是为了振兴京剧团,再加上最近工作也忙,也就放一边去了。

  “你们两个都忙得看不到人影儿,”何母抱怨道,“一点都不珍惜自个儿的身子。我看着心疼。”

  何母说着把东西端出来,看见儿子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早上,手机的闹铃把何平吵醒。

  一翻身,怎么在沙发上?

  何母看到儿子起来了,忙道:“何平,快过来吃饭。我做了不少你喜欢吃的东西。”

  老太太心疼儿子,一大早居然就做了一桌子菜。

  何平洗漱的时候问:“妈,若容上班去了?”

  “昨晚上看你睡得香,我不忍心叫醒你。”何母道,“若容一早就走了,说先去看看店子。”

  “店子不是有她姑姑帮着打理吗,”何平道,“她还费那么多心干嘛?”

  “别人帮忙哪有自己做放心。”何母道,“快来吃饭吧,肯定饿坏了。”

  “叮铃铃”,何母喊到:“何平,你的电话。”

  “好。”何平三下两下收拾完,赶紧跑出去。

  “什么?”何平的喊声把何母吓了一跳。

  何母忐忑地问:“何平,怎么了?”

  何平没有回答,放下电话,抓起茶几上的公文包,啪地打开,呼呼翻了几下。

  “妈,谁动过我的包?”何平疾问。

  何母诧异地看着儿子,摇头道:“没有谁动过啊。”

  啪,何平手里的包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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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3 12:40:00

“何平!何平!”电话里有人焦急地喊。

  何平抓起电话,声音有些抖瑟:“刀子不见了。”

  “不见了?”霍如侵被何平的回答惊住了。

  昨天下班时,何平专门向肇大庆要了那把手术刀,放进自己公文包里,还半开玩笑说,要是这次还不见了,那才真叫见了鬼。当时大家笑道,你当场把她逮住,那不就结了。

  现在戏言成真,手术刀又不翼而飞了。

  真他妈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马上去把那刀取过来。”电话里,何平焦急的声音。

  “我已经在路上了。”霍如侵回过神回答。

  “妈,我有事儿得走了。”何平胡乱吃了两碗饭,抓起东西就往外去。

  “等等,”何母喊道,“若容这些日子神色憔悴,你打个电话给她,让她注意休息。”

  “知道了。”何平扑扑冲出门。

  霍如侵此刻已经到了殡仪馆。

  柳四飞老远就迎了出来,道:“你们可来了。”

  霍如侵泊好车,问:“刀子还在吗?”

  柳四飞不住点头:“在收发室里。”

  “是大爷先发现的?”霍如侵边走边问。

  “对。”柳四飞回答。

  两人几步到了收发室,大爷正在里面发呆。

  “咳咳”,柳四飞干咳两声,大爷回过神来。

  “柳主任,你们来拿刀子吧?”大爷赶紧问。

  霍如侵道:“快给我看看。”

  大爷在抽屉里摸索一会儿,一把细长的手术刀出现在面前。

  霍如侵接在手里,果然是同一把——昨天为了区分,肇大庆专门在刀柄底端画了一个小红点;如今那个小红点赫然在目。

  “你是怎么发现的?”霍如侵问。

  “昨天晚上我又听到了哧哧的声音,”大爷平静地说,“你们都不在,我想去看看,万一能给你们帮上什么忙呢。”

  霍如侵笑笑:“真感谢你。当时你看到什么了?”

  “走到门口,听到铛的一声,”大爷描述道,“里面有一具被割过的尸体,还有这把刀。”

  这大爷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说起来一点惧意也没有。

  刑警队里,肇大庆高兴地喊:“何平,肖粤回来了。”

  何平凑到窗前,看到肖粤的车进了公安局大院。

  不知道是喜是忧,何平心里有些不安。

  “肖粤,怎么样?”肇大庆刚看到肖粤的身影就扯起嗓子喊。

  肖粤扑扑到了办公室,沮丧着脸。

  “得,没戏了。”肇大庆转身对何平说。

  果然,肖粤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周家所有的人都不知所踪。南市那边帮着查了一整夜都没有消息。”

  何平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本就没把希望放在这边,倒也不存在多大的失望。

  可是肇大庆的想法不一样,他骂道:“该死的周老头儿,有事就躲。”

  “铃——”,一个不熟悉的电话。

  “谁?”何平接了电话,“剧团?小戴怎么了?好,好,我知道了。”

  肇大庆小心地问:“小戴出事儿了?”

  何平点点头。

  “那快点去呀。”肇大庆道。

  “可是——”何平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是别人的老婆重要,还是自己的老婆重要?”肇大庆对那些所谓的为了工作不顾家庭的事迹总是嗤之以鼻,拿家人的痛苦装点自己的门面算个什么鸟。

  何平被他这么一鼓励,终于道:“我先过去看看。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事电话联系。”

  肇大庆拍拍何平的肩膀:“你放心。快点去吧。”

  医院急救室里,一群人正忙得团团转。

  “病人血压很不稳定,”一名护士喊道,“心跳越来越慢。”

  “再打一剂强心针。”一名医生吩咐。

  旁边的护士劈劈啪啪取药,敲开,吸进注射器,一连串熟练的动作后,俯下手哧地把药注射进病人体内。

  过了一会儿,守在病人旁边的护士道:“没有任何反应,病人心跳更慢了。”

  “做好电击准备。”医生已经没辙了。

  “砰”,急救室的门被人踢开了。

  “不能进去”,有人在外面叫喊。

  “若容。”一个男子啪地摔开拉扯他的手,呼地扑到急救台。

  是何平,只见他捧着病人带着氧气面罩的脸,哭道:“若容,你醒醒。”

  一名护士要去拉他,旁边的医生摆摆手。

  有时候,亲情是最好的急救良方。

  果然,在何平的哭声中,一名护士说:“病人心跳加快了。”

  病床上的戴若容居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何平惊喜地拉住妻子的手道:“若容,你醒了。”

  戴若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

  何平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何平,快走。”

  “若容,你别说话了。”何平心都快碎了,“好好休息。”

  突然,他感觉妻子的手软了下来,然后听到一名护士喊——“病人心跳停止了。”

  “把他拉开,实施电击。”医生严厉地命令。

  几个人七拖八拽开了僵硬的何平。

  “嘭嘭”几声后,有人道:“没有反应。”

  “继续。”医生吩咐。

  “嘭彭嘭——”

  “有反应了。”屏幕上,又出现了微弱的心电波。

  何平一下子瘫软在地。

  戴若容终于从急救室转到了重症观察室。

  “医生,她没有危险了吧?”何平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往几个回合,身心经受了残酷的考验,说话都有些困难。

  “应该脱离危险了。”医生道,“戴团长有没有过心脏病史?”

  何平摇头道:“没有。”

  “那就奇怪了,”医生纳闷道,“她的心电波形比常人小很多。”

  “是不是因为她最近太劳累了?”何平问,“她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医生想想,道:“暂时只能这样解释。观察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恢复正常。”

  “何平。”颜丹沉等一群人全都闻讯赶来了。

  “戴姐怎么样了?”郝乡乡抢着问道。

  何平指了指病房,小声道:“在休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真是老天有眼啊。”张妈妈边说边抹眼泪。

  老天若真有眼,就不会让大家流泪了,何平苦笑。

  “昨天晚上戴姐还和我们一起吃汤煲啊。”郝乡乡叹息,“怎么会这样?”

  “你们进去看看吧。”何平道。

  “大家小点声。”张妈妈说,“别吵着小戴。”

  病床上,戴若容安详地睡着。

  昨天舞台上踉跄的身影又浮现出来,哎,戴姐真是太累了。颜丹沉看在心里也发疼。

  大家伤心了几回,又庆幸了几回。

  张妈妈和颜丹沉先回去了,郝乡乡执意留下来陪戴若容。

  “何平,你是怎么搞的?”郝乡乡道,“戴姐身体这么差,你都没注意到。”

  何平自责道:“最近事儿忙,我——”

  “你不是说一切正常吗?局里又接大案子了?”郝乡乡问。

  何平点头道:“又是件疑案。”

  “疑案?”郝乡乡正想问个明白,有人在喊——“何平。”

  怎么是她?不远处,一个老太太飞快跑过来,头上那朵红花随着脚步上下跳动。

  “何平,容容在哪里?”老太太顾不上休息,急问。

  何平指指里面,老太太呼就冲了进去。

  “这个老太太是谁?”郝乡乡皱眉问,“我在公园见过她几次。”

  “小戴的姑姑,”何平靠在门口回答,“请来帮着照看店子。”

  病房里,老太太的背影刚好挡住两人的视线,所以有些事情他们都没有看到。

  “何平。”罗一超打电话过来了。

  “怎么了。”何平赶紧离病房远一些,手机的电磁波对戴若容这样的病人简直像杀手。

  “听说嫂子住院了,没事吧?”罗一超问。

  “没事,”何平知道罗一超打电话不会仅为这事儿,“查出点什么了?”

  “幸亏家政公司帮忙,找到那个保姆了,”罗一超回答,“她说话闪烁其词,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挖下去没有?”何平问。

  罗一超笑着回答:“开始她的话还基本和董严一致,经我们施加压力后,终于说出了一些新情况。”

  “什么情况?”何平心中升起了希望。

  “是董严主动提出的离婚。”罗一超说,“并且主动搬出了北河口的别墅。”

  何平啊了一声:“董严一直在说谎?”

  “还有阿姨也是董严辞退的。”罗一超继续道。

  “是什么原因,她有没有说?”何平赶紧问。

  “阿姨说她不清楚,两口子的事外人肯定不太明白。”罗一超回答。

  “目标锁定董严。”何平吩咐完又问,“你现在在哪里?”

  “回队路上。”罗一超道,“离医院不远。”

  “马上到医院来接我,我也一起去。”何平道。

  “可是嫂子需要你照顾。”罗一超为难道。

  “现在有乡乡照顾着,我一会儿再通知我妈过来。”何平已经隐约有种感觉,妻子的突然发病似乎与本案有某种联系,越快破案,当然越好。

  他回到病房,拉住郝乡乡的手,道:“嫂子就交给你了,有事马上打电话。”

  郝乡乡用力点点头,因为她看到了何平眼里的泪光。

  “姑,我有事先走了,小戴劳你费心了。”何平又对病房里的老太太喊道。

  在医院门口等罗一超的时候,何平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把戴若容的情况告诉了她。

  电话里,何母紧张得不行,说马上到医院来。

  一会儿,罗一超的车来了,何平赶紧上车。

  “这是详细情况,你看看。”罗一超把董家阿姨的笔录扔给何平。

  何平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合上笔录道:“叶娴会不会是董严下的手?”

  因为他想起了杜离花中毒自杀的事儿。

  “我觉得不太像。”罗一超疑惑道,“他对叶娴那种思念之情是表演不出来的,完全是真情流露。”

  何平因为没有参与董严的调查,倒不好反对:“一会儿就见分晓了。”

  “他办公室还有叶娴的照片,”罗一超补充了一句,“反正我现在挺犯糊涂的。”

  “说不定他杀了人之后心有悔意呢。”何平猜测道。

  罗一超想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董严和刮骨案有联系?”

  何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该不会董严也是——”罗一超突然惊道,“那种东西吧?”

  何平还是没有说话,罗一超也闭上了嘴巴。

  “何哥、超哥,欣欣书城到了。”驾车下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何平下了车,抬头看看对面那几个大字——欣欣书城。

  上一次来还是为给孩子买辅导书,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团聚了。

  “何平。”罗一超看到何平望着书城的招牌发呆。

  “哦。”何平应了一声,随罗一超朝里面走去。

  “阿姨,你还记得我吗?”郝乡乡实在无聊,只好找那个不太喜欢的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端详着郝乡乡,笑道:“你不是韩大姐的女儿吗?”

  郝乡乡嘘了一声,说:“阿姨,戴姐需要休息,我们到外面说吧。”

  老太太摸了摸戴若容的手,道:“她没事,我最了解她了。”

  郝乡乡看到老太太好象在偷笑。

  这老太太,乐什么?郝乡乡对她的厌恶更深了,决定不再和她说话。

  幸好她看到了一个喜欢的人,何平的母亲来了。

  “伯母!”郝乡乡迎过去接住何母提的东西。

  哇,挺沉的,看来老太太煨了汤来。

  何母顾不上说话,疾步跨进病房,看到正吊着点滴的戴若容,没有只言半语,惟眼泪刷刷长流。

  旁边那位老太太看到何母,竟然招呼不打一声,扭身就走。

  这恶心的老太婆,郝乡乡恨不得冲上去揪下她头上那朵红花。

  “伯母,你别担心。刚才医生来过几次,都说没问题了。”郝乡乡生生忍住冲动,转身安慰何母。

  何母呜咽着把郝乡乡拉到门口,轻声问:“医生还说什么了?”

  “医生说一切正常,很快就会康复了。”郝乡乡把“需要一段时间”改成了“很快”。

  “真的?”何母问。

  郝乡乡委屈道:“伯母,我骗你干嘛?”

  “哦。”何母抚抚自己的心口,“担心死我了。”

  “明明不知道吧?”何母又想起了她的孙子。

  “应该没告诉他。”郝乡乡想了想,回答。

  突然,两人听到戴若容的声音——“妈”。

  郝乡乡扭过头——天啦,戴若容终于已经醒来了。

  “我去叫医生。”她激动地喊道。

  “董严,是不是需要我们把你拘起来,你才肯说实话?”罗一超已经被董严拒不承认说谎的态度激怒了。

  他是个什么态度,居然敢说——“这件案子已经结了,我不想再说什么。”

  警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是很多人的共识,董严也明白。

  所以他的口气软了一些:“我也有苦衷,你们是不明白的。”

  “杀人也有苦衷,我倒是长了见识。”罗一超冷笑。其实在案件没有弄清楚之前,轻易认定嫌疑人为凶犯是他们的大忌,何况董严连嫌疑犯都算不上,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他;不过罗一超已经失去耐心了。

  这句话让董严有些慌乱,他急忙辩解道:“叶娴绝对不是我杀的。我和她相濡以沫二十多年,如何下得了手。”

  “买凶杀人的事我倒也侦破过不少。”罗一超乘胜追击。

  董严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黯然道:“好吧,我说。”

  罗一超朝何平笑了笑,这个董严毕竟是书生,和真正狡猾的凶犯比起来,差劲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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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3 12:41:00

“若容,你感觉怎么样?”何母关切地问,“乡乡去叫医生了。”

  病床上,戴若容绽出了笑容:“我没事儿。”

  “真是菩萨保佑,”何母虔诚地合十道,“好人好报啊!”

  “医生来了。”郝乡乡跑了进来。

  一名医生、一名护士进来忙碌开了。

  “怎么样?”何母急切地问。

  医生收起工具,疑惑地说:“依我的经验看,戴团长各项身理机能都已经基本正常,恢复速度实在是惊人。”

  “我可以出院了?”戴若容问。

  “那可不行,”何母抢着说,“起码得休养一段时间,等完全康复了才能出院。”

  医生道:“若单从身体状况来看,已经完全达到出院的要求。这样吧,我再找几个大夫商量商量。”

  “医生,该换药了吧?”郝乡乡看到药水袋里的液体不多了。

  医生捏捏吊在床头的输液袋,吩咐护士:“剂量减半。”

  “妈,我有点饿了。”戴若容忽然说。

  “我倒是把昨晚上煨好的乌鸡天麻汤带了来,就是不知道凉了没。”何母赶紧打开床案上的保温筒,一股热气腾了起来。

  “好象还是热的。”何母喜道。

  “你看到了一扇陌生的门?”罗一超惊问。

  董严摇摇头,道:“那些日子,叶娴总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本来我没太在意,有一次我也内急,跑进厕所时看到她呆呆地站在里面,动也不动。此后我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她怎么每天半夜都去厕所,一去就是老半天。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了,趁她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爬起来,可是她却没在厕所里。”

  难道刮骨者就是她?何平心道。

  “我就满屋子找,找遍了每个房间都没看到她。”董严继续说。

  “她去哪里了?”罗一超问。

  “我也不知道。”董严道,“找不着她,我只得回房睡觉。就在我刚走到楼上的厕所门口时,我听见——”

  何平心里一颤。

  “吱的一声,叶娴从厕所里出来了。”董严脸色已有些发白。

  “吱的一声?”罗一超问。

  “就是推门的声音。”董严声音颤抖,“当时厕所的门是开着的,并且那间厕所里没有内门。”

  难怪董严会提起陌生的门,原来他是听见开门声了。

  “然后呢?”罗一超追问。

  “我赶紧说我也想上厕所,她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回去睡觉了。”董严头上已经渗出汗珠,“上床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她的鞋,看到鞋上似乎粘着血迹。”

  “你就为这个提出离婚?”罗一超问。

  “不是。”董严伤心地说,“我想叶娴肯定是中了邪,就偷偷联系了一位高人。他告诉我,必须尽快断绝和叶娴的关系,离她远一点,否则我性命难保。”

  这个自私的男人!罗一超心里骂道。

  “他还告诉我,三日之后叶娴自有解脱。我原以为三日后她就能回复正常,谁料想三日后她却自杀了。”董严悔恨地抱着脑袋道,“叶娴虽不是我杀的,可我丢下她一个人跑了,我真不是男人啊。”

  说着说着,董严居然呜呜哭出声来。

  “你找的那位高人是谁?”等董严情绪平静下来,罗一超问。

  “周寒成师傅,”董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

  难怪周寒成躲起来了,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铃——”何平的电话在响。

  “何平,”郝乡乡在电话里欣喜地报告,“戴姐已经醒了,开始吃东西了。医生说一切都恢复得很好。”

  “叶娴会不会被崔夫人上了身?”罗一超问。

  何平看着车外晃眼而过的街景,道:“极有可能,早先发生的刮骨事件多半就是她干的。”

  罗一超纳闷道:“那她自杀后又是谁?”

  “暂时还不清楚。”何平道,“崔夫人为什么会找上她呢?”

  罗一超想想,道:“他们家对面就是凤凰大厦,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何平摇头道:“面对凤凰大厦的可不止他们一家。”

  “那是怎么回事?”罗一超问。

  “我看问题在那把手术刀上。”何平道。

  “每次都是同一把刀,”罗一超思索着说,“确实奇怪。”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得守住那把刀,”何平道,“就算守不住也要弄清楚是谁把刀偷走的。”

  罗一超点头道:“今晚咱们就守在队里,看谁会来。”

  车出了北河口,进了闹市区。

  “你直接回队里吧。”何平突然提出,“我打个车到医院去看看小戴。”

  罗一超道:“还是送你过去吧。”

  “那样得饶个大圈子,算了。”何平道,“停一下。”

  “带我问候嫂子,我们改天到医院去看望她。”罗一超冲已经下了车的何平喊。

  何平笑笑,道:“回去吧。我会把你们的心意转达给小戴的。”

  医院里,何母正在一勺一勺喂媳妇东西。

  “好了,吃不下了。”戴若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说话却不显虚弱。

  何母心疼地看着媳妇,道:“你啊,好些日子没有安安心心吃顿饭了。”

  一会儿,何平扑扑地进来了。

  “若容。”他惊喜地喊。

  何母噌道:“小声点。”

  何平笑了笑,一把过去拉住妻子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何母一个眼神,郝乡乡会意地跟着她退出病房,给小两口腾出说话的空间。

  郝乡乡悄悄对何母说:“伯母,我还从没见何平这样高兴过。”

  何母笑笑,道:“比他结婚那天还高兴。”

  小两口在里面嘀咕了半天,何平终于出来了。

  “妈,我去找医生了解了解情况,你们照看好小戴。”何平还感激地拍了拍郝乡乡。

  夜色重新笼罩大地,北市又是华灯一片,丰富的夜生活仅仅拉开了一角序幕而已。

  对罗一超来说,今天的夜生活是无聊的,因为他得和肇大庆一起在队里守着那把手术刀。几天的劳累积成了强烈的睡意。这把该死的刀,他骂道。

  “罗一超,我有个建议。”肇大庆忽然说。

  “你说,我听。”罗一超眯着眼睛,抬了抬手,算是对肇大庆的提议感兴趣。

  “咱俩一人守半夜,你觉得如何?”肇大庆说,“既保证了睡眠,又能完成任务。”

  “我也是这样想的。”罗一超喜道,“反正就睡在这沙发上,有事儿一叫就醒。”

  “对。”肇大庆看出罗一超已经很瞌睡了,“那你先休息会儿,我还撑得住。”

  罗一超确实很困,也不推辞,马上躺到沙发上,拉块儿被单盖住,道:“有事儿叫我。”

  只一会儿,就听见他轻微的鼾声。

  肇大庆一个人无聊,又不敢干别的,只好拿起刀子左右摆弄。

  医院里,何平一个人守着戴若容。

  郝乡乡傍晚就被撵走了,她的假期满了,让她回去养好精神,明天好上班。

  母亲当然更应该回去休息,年纪大了,再怎么心疼媳妇也比不得年轻人的身体。

  此刻,戴若容已经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了。

  何平趴在床沿边守了半宿,终于拗不过瞌睡,开始打鼾。

  肇大庆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防止眼皮打架。

  哪个王八蛋想出的头悬梁,锥刺骨,真他娘的是天才,肇大庆咕噜道,要是再打瞌睡我该拿针头扎自己了。

  “大庆。”忽然,他听到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

  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他又掐了一下脸,很痛。

  “大庆,快开门!”的确有人在喊,并且是个女子。

  这声音有些熟悉,谁这么晚了还来这里?

  他走过去啪地打开门,四下看了看,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他奶奶的,肇大庆骂着关上门。

  “啊!”他在转身那一瞬间呆住了。

  刚才丢在桌子上的手术刀不见了。

  病房墙边有张桌子,抽屉里放着何平的公文包;包里手机正响个不停;只是离得太远,又重重隔阻,始终没能把何平吵醒。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得上班了,听到队里又有了疑案,郝乡乡心情复杂地赶到公安局。一进刑警队的办公室就看到两朵苦菜花,当然是两朵雄性的苦菜花。

  “你们两个怎么了?”郝乡乡问。

  罗一超道:“这下,何平得骂死我们了。”

  “什么事儿这么严重?”郝乡乡笑问,“你作奸犯科了?强抢民女了?”

  “你就别涮我了。”罗一超话刚说完,就看到何平进来了。

  听完两人的叙述,何平没有生气。

  郝乡乡反而生气了,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搞的,连把手术刀都看不住?”

  罗一超和肇大庆苦着脸,没有说话。

  “算了,”何平阻止了郝乡乡又要张开的嘴,“这事不能怪他们。你记得是谁叫你的名字吗?”

  “有些耳熟。”肇大庆吞吞吐吐地说,“但又不能确定是谁。”

  “这样吧,你马上联系一下殡仪馆,看看那边有没有刀子的踪迹。”何平对肇大庆道。

  “何平,得给我安排点任务。”郝乡乡拉住何平。

  何平想了想,说:“这样,你先和我们一起去查那把刀的来历,一会儿再去帮我照看小戴。”

  “是。”郝乡乡觉得有事儿做还是不错,赶紧收拾相关的东西。

  “走吧。”何平对郝乡乡和罗一超道。

  “等等,”肇大庆跑过来报告:“殡仪馆那边说了,没有发现那把刀子。”

  几个人驱车前往国强宿舍,因为昨天董严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叶娴的父亲去世前曾给她留下了一把手术刀。

  “叶娴那么有钱,怎么还让她母亲一个人住在国强?”郝乡乡对案情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她忿忿不平道。

  “有念想的地方,让她搬她还舍不得呢。”何平颇有感触地说,“比如吴局,比如张阿姨。”

  “哦,”郝乡乡虽说是个直肠子,领悟能力还是不低,“搬到别处去了,回忆就没有那么清晰了。”

  尽管如此,郝乡乡见到叶母时还是惊出声来。

  “我上次和张队来的时候见过她,”郝乡乡悄悄对何平道,“她在这片儿管理清洁卫生。”

  叶母家里很冷清,就她一个人,还有一只猫。

  “阿姨,你还记得我吗?”郝乡乡先套套近乎。

  叶母上下看了看,道:“我想起来了,上个月你来过,和一个小伙子,还是我给你们开的仓库门呢。”

  “阿姨真是好记性。”郝乡乡欢喜地拉住叶母的手,“我们是来找你帮点小忙的。”

  叶母笑道:“我一个老太婆,能给你们帮什么忙?你们还要去那个仓库看看?”

  “不是,”郝乡乡掏出几张图片,交到叶母手中,问:“阿姨,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叶母戴上老花镜,看了看,道:“有点眼熟。”

  郝乡乡知道提起叶娴她肯定会伤心,可没招啊,只得小心翼翼地说:“你女儿叶娴就是用它割腕自尽的。”

  “什么?”叶母拿图片的手已经发抖。

  “你认识这把刀?”郝乡乡问。

  “天杀的叶老头啊,你留什么不好啊,你要留把刀给女儿,”叶母老泪纵横,“你害了女儿的一生啊。”

  从叶母断断续续的哭诉中,郝乡乡等人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缘由:原来叶家世代从医,叶父生前就是第一医院的主刀外科大夫,他一直希望叶娴能女承父业,哪知叶娴对此并无兴趣,偏偏喜欢舞文弄墨。十八年前,叶父临终时,要求女儿无论如何要实现自己的心愿,并留下了这把手术刀。叶娴为此才踏上学医的道路。

  十八年前?难道叶父也跟十八年前的案件有关联?郝乡乡望着何平。

  大家好一阵宽慰,叶母才渐渐停止了哭声。

  “阿姨,十八年前叶师傅是怎么去的?”郝乡乡都能联系起来的问题,何平当然不会漏掉。

  “突发重病,不治而亡。”叶母擦着眼泪。

  “叶师傅在世时可曾和当时的市委书记贺红雷,还有京剧团的孙小红姐妹有来往?”何平问。

  叶母不假思索道:“没有。他们都是北市的达官贵人,我们家一辈子老百姓,从没和那些人有过来往。”

  何平想起刚才她曾说叶家世代悬壶济世,心里一动,问:“不知道叶师傅父辈在哪里行医?”

  叶母回忆道:“叶家解放前就是北市的名医,特别是我婆婆精通儿科、妇科,人称女华佗。”

  冤有头,债有主,何平心里有了些猜想。

  “他们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何平问。

  叶母道:“老叶十六七岁的时候他父母就双双亡故了,说起来老叶也是个可怜人。”

  “叶师傅若在生的话,今年高寿?”何平问。

  叶母道:“比我大两岁,今年六十八。”

  六十八减去十六七,应该就在解放初,难道……何平心里默道。

  “他们是怎么死的,叶师傅提起过吗?”何平赶紧问。

  “听说是暴病而去的。”叶母叹道,“不知道叶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至此,何平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医者不自医,这家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大家唏嘘一阵,何平起身告辞。叶母坚持要送他们,因为叶家本就在楼底,大家也没拒绝。

  走到另外一个单元的时候,叶母突然叹息道:“日后,我那两间破房子只怕也要成库房了。”

  何平心里一动,道:“咱们干脆去看看崔家的老屋吧。”

  张队带人来那次,自己有任务没来成,一直很好奇崔家老屋会是个什么样子,今天正好看看。

  大家经他这么一提议,都觉得不错。

  叶母指着旁边那扇门,道:“就是这里。”边着摸出一串钥匙,把门打开。

  郝乡乡抢先走进去。

  客厅里,依然整齐堆放着扫帚、拖把之类的物件。

  郝乡乡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吱的一声后,她惊叫起来——卧室的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许多小绢人。

  “啊,”叶母也惊道,“这十几天没来,谁这么捣蛋,丢这些垃圾进来。”

  不,这可不是垃圾。何平捡起一个绢人,背面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字:张——小——川。

  “叶娴!”郝乡乡也拿着一个绢人念道。

  “什么?”叶母一把夺过郝乡乡手里的绢人,哭道,“哪个天打五雷轰的恶人,居然诅咒我们小娴啊!苦命的小娴啊,他们瞒了我七八天,不让我知道你的死讯,要是我能早些见到你,我一定知道是谁害了你啊!”

  “何平,冯二娃也在这里。”罗一超拿过来一个绢人。

  何平看了一眼,道:“前面那几个绢人好象不大一样。”

  的确,前面有四五个绢人有些褶皱,像是被谁揉捏过。

  何平过去抓起来一个,上下拉了拉,褶皱中间,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名字。旁边的罗一超轻声念道:“霍如侵!”

  罗一超脸色刹变,抓起另外一个,上面写着:何平。

  “找找还有谁的名字。”何平的面色也开始难看。

  一阵忙乱后,大家找到了许多死人的名字,不过也有几个人并没死,比如罗一超,比如肖粤,比如肇大庆……

  “余瑞影是谁?”罗一超捏着一个绢人喃喃道,“这个名字很陌生。”

  “你说,余瑞影?”叶母声音瑟瑟。

  罗一超站起身,把绢人送到叶母面前,问:“阿姨认识余瑞影?”

  叶母接过绢人,仔细看了看,良久才摇头道:“不认识。”

  “何警官吗?我是董严,我有情况汇报。”这是董严第一次主动给公安局打电话。

  何平几个人正在回队的路上,车后那个纸箱里装着一箱绢人。

  “什么情况?”何平问。

  “叶娴好象回来过。”董严话语间透着不安。

  “北河口别墅?”何平问。

  “对,你们赶快过来。”董严说。

  “何平,怎么了?”郝乡乡是个急脾气。

  “乡乡,你去医院帮我照看一下小戴。”何平吩咐,“罗一超跟我去北河口。”

  尽管非常想跟着一起去,不过早先答应了要去照看戴姐,郝乡乡只得下车。

  北河口别墅,董严已经早早等候在门前。

  “怎么回事?”何平一下车就问。

  “跟我上楼去。”董严说着把他们带进了楼上的卧室。

  “就是它。”董严指着窗台上那只青花水仙盘。

  何平过去看看,里面就盛着半盘清水,并没有什么特别。

  “以前总觉得对不起叶娴,没有勇气来,”董严道,“昨日把心中的悔恨说出来后,心里好受了一些,今天就想过来看看。”

  董严过去抚摩那只水仙盘,道:“这是盘子是叶娴生前的最爱。那日你们走后,我特意养了几块儿石头在里面。”

  石头?何平注意到盘子旁边还真放着几块儿晶莹的五色雨花石。

  “可是今天我来一看,石头全被拿了出来。”董严指着那几块儿石头道。

  难道这只盘子还有古怪?何平小心地端起那只水仙盘,挺沉的。

  “这是只古董?”何平问。

  “明朝末年的东西。”董严道,“民窑烧制的,值不了几个钱。”

  明朝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何平心道,当真是财大气粗。

  “这东西是你祖传的?”何平放下水仙盘问。

  “不是,”董严道,“是在束云斋买的。”

  束云斋是北市的百年老店,一直经营古玩字画,没吃过猪肉,猪跑何平还是见过的。

  “什么时候买的?”何平问。

  “八几年的时候,得有十多年了吧。”董严想了一下,道。

  “罗一超!”何平一抬手,罗一超就知道什么意思,上来嚓嚓就闪了几张。

  “束云斋可曾告诉你这只盘子的来历?”何平问。

  董严摇头道:“只知道是明末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倒是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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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3 12:47:00

出来的时候,董严一再挽留两人吃顿饭。

  当然,答应是不可能的,所以何平让罗一超随便找了个地方,准备胡乱吃些东西。

  趁这空挡,何平赶紧给母亲打了个电话。何母说午饭准备好了,正在路上,马上就送到医院了。

  然后他又给郝乡乡打了电话。

  “戴姐非常好,正和我说笑呢。”郝乡乡吃吃笑着道,“你那边怎么样?”

  何平知道郝乡乡性急,就把这边的情况给她简单描述一番,末了还叮嘱了几句照看好戴若容。

  “你放心,组织上交代的任务我从没怠慢过。”郝乡乡笑着回答。

  “去束云斋查查?”把肚子填饱后,罗一超问。

  何平点头道:“先去看看吧。”

  车在街上七弯八拐,这束云斋还真不好去。

  “何平,那些绢人还真的让我有点心虚!”罗一超把着方向盘,道。

  “你看出那些绢的材质了吗?”何平说,“应该就是金元失窃的那批。”

  罗一超想想,道:“即便把冯二娃算上,崔夫人最近也就杀了两个人。她掺合其中会是什么目的呢?”

  “我猜她最近的一系列行动就一个目的,”何平凝重地说,“想救一个人。”

  罗一超一惊,方向盘差点打滑,脱口道:“崔婴婴!”

  何平叹息道:“只是不知道她准备怎样救。如果能查出来,我们就可以阻止她了。”

  罗一超想起那些绢人背后的名字,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阻止她。

  可恨的束云斋怎么在城北,都快两个小时了还没到,罗一超恼着。

  拐过一条小街,终于看到一栋古朴巍峨的建筑,他心里总算愉快了。

  车泊到束云斋的停车场。好家伙,周围好几辆名车,看来到这束云斋的都是些有钱的主。

  进了束云斋的前厅,一派古旧陈设,他们那一身警服倒显得特别醒目。所以工作人员很快就上前问道:“请问两位是……”

  “请问你们的负责人在吗?”何平知道自己一不像藏家,二不像商人,直接道,“有件案子需要麻烦他。”

  “你们先坐坐,我去叫他。”工作人员又对另外一个人道,“给两位看茶。”

  不一会儿,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出来了。

  “两位找我?”他过来道,“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打扰了。”何平把警官证递给他,道,“有件案子查到一样古物,需要贵方品鉴一下。”

  老者坐下,谦逊地说:“能帮上忙的一定效力。”

  罗一超把照片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何平推到老者面前,道:“这东西你看看熟悉吗?”

  老者拿过照片,看了几回,道:“不认识。”

  也是,都卖出来十多年了,记不得是正常的。

  “你能不能查查。”何平建议。

  老者笑道,“这样吧,我叫负责明清瓷器鉴定的老曹来看看。”

  他转身对后面的工作人员吩咐了几句,不久工作人员带着又一名老者出来了。

  “老曹,这里有样东西,你来看看。”负责的老者把照片递给老曹。

  老曹仔细观察了半天,道:“很可能是件明清青花。是不是赝品,要看了实物才敢确定。”

  “这是欣欣书城的老板董严的东西,”何平提醒道,“他说是十几年前在你们这里买的。”

  “原来是他啊,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负责的老者呵呵道,“不过时间太久了。老曹,平时你和他交道多,你可有印象?”

  老曹想了想,道:“好象是有这么一件儿,嘉靖时期的民窑作品,价钱也不算贵。”

  这老头记性倒不差,想起来就好,何平喜道。

  “这件东西是怎么到贵店手上的?”何平赶紧问。

  “那可不好说。”老曹看看负责的老者,道。

  “看来冯二娃多半是死在这件瓷盘子上。”出了束云斋,何平叹道。

  刚才,束云斋的负责人不愿意透露盘子的来历,几个回合后,老鼠到底还是没斗过猫。老者找出了当年的交易记录,查到卖水仙盘给束云斋的竟是冯二娃。冯二娃以前偷鸡摸狗,这件东西极可能是贼货,难怪束云斋推三阻四不想说。

  “他是从哪里弄到这个水仙盘的?”罗一超道。

  “有人可能知道。”何平道。

  “谁?”罗一超问。

  “他女儿。”何平说。

  “瞧我都弄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罗一超呵呵笑起来。

  从束云斋到冯家是条漫长的路途,路过第一医院的时候,何平让罗一超停下车。

  “我到医院去看看小戴,你等等。”何平对罗一超道。

  “我也去看看嫂子。”罗一超也跟了下来,还不顾何平劝阻在医院旁边买了一篮水果。

  两人进了医院,戴若容已经从重症观察室转到了普通病房了。

  “何平,”郝乡乡首先看到两人,“罗一超,你也来啦。”

  病床上,戴若容已经谈笑风生:“罗一超,怎么把你也惊动了。”

  “嫂子是埋怨弟兄们吧。”罗一超笑着把水果放到床边,“最近事儿特忙,不然早该来看嫂子了。”

  “若容,你感觉怎么样了?”何平问。

  “很好,比住院前还健康。”戴若容伸伸胳膊,道,“我看今天就出院吧。”

  何平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就去办出院手续。”

  等何平离开病房的时候,郝乡乡不满道:“何平怎么能这样?戴姐,你应该再住两天。”

  “你知道这里的住院费多吓人吗?”戴若容道,“已经恢复了,还躺在这里,我都心疼我那点儿血汗钱。”

  “哎,说的也是。”郝乡乡道,戴姐拼死拼活工作、开店,挣的每一分钱可都不容易。

  在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何平给他妹妹打了个电话。

  “乡乡,你跟罗一超先去执行任务。”何平办完手续后回来,“我送小戴回家。”

  郝乡乡听到有任务,笑逐颜开,扑扑地跟在罗一超身后去了。

  何平收拾好戴若容的东西,拉着妻子出了医院,打了辆车往家赶。

  “若容,今天老妹家有事,妈晚上要过去。”何平在车上拥着戴若容道,“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顿饭。”

  “难得何警官亲自下厨,”戴若容笑道,“那我可就饭来张口了。”

  “就是这里。”罗一超停下车,道。

  扑,郝乡乡跳下来,道:“上次你们给她吃软,这次来硬的,一会儿你去搞定。”

  果然,还是罗一超把那冯女的气焰压下去了。

  “这盘子好象是我们家的。”冯女总算承认。

  “刚才怎么说不认识?”比她更蛮横的人罗一超都能制服,对付她自然更不在话下。郝乡乡很满意罗一超的表现,记起东西来简直得心应手。

  “那个,不是时间太久了吗?”冯女支吾道,“我一时没想起来。”

  “这盘子是你父亲怎么弄来的?”罗一超问。

  冯女抬头看了看罗一超,吞吞吐吐道:“好象是哪里捡的。”

  “捡的?你骗三岁小孩儿呢?”罗一超哧道。

  冯女脸色阴一阵,阳一阵。

  “你父亲年轻时什么名声,相信你比我清楚。不过他年轻时干过什么,我们并不感兴趣。我们只想知道这只盘子是哪里来的。”罗一超又道,“如果你执意不说,我们倒想一刨到底儿了。”

  冯女咬了咬嘴唇,大约知道再撒谎不会有好果子吃,终于道:“好象是从北河口崔家拿回来的。”

  “你父亲是因为这只盘子死的吧?”罗一超又问。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冯女痛苦道,“我父亲死的前两天,曾提起过你们上次说的陌生的门。”

  ——爸,你不会糊涂了吧?什么神门鬼门的!

  ——真的。我看到鬼门了,里面还有个女子端着一只盘子。

  ——什么盘子?

  ——你还记得以前咱们家那只青花水仙盘吗?

  ——记得,你不是拿去卖了吗?

  ——就是那只盘子,我又看见了。

  ——啊!怎么回事?

  ——那只盘子是十多年前爹偷来的。

  ——你从哪里拿的?

  ——北河口!当时的富翁崔长生家。

  ——你怎么连他们家都敢去?

  ——当时那家人全部死了,又没人看守。我想里面肯定有值钱的东西,就进去偷了那只水仙盘。现在爹的报应到了,只怕活不过几日了。

  “那天晚上,父亲一个人坐在屋里化妆,我就有种不详的感觉。”冯女哭道,“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吱呀的推门声。等我跑过去的时候,父亲已经走了。”

  “何平,这边已经搞定,你不用过来了。”罗一超兴奋地把情况给何平作了汇报。

  何平在电话里听完叙述,道:“果然如我所料。”

  “照这么看来,那只水仙盘后来被董严买回家去,于是把崔夫人招了来。”罗一超分析道,“那只盘子对崔夫人肯定非常重要。”

  “崔夫人没有杀董严,杀的却是叶娴,其中还有原因。”何平道,“其实我已经猜出几分了。”

  “什么原因?”罗一超急切问。

  “叶娴祖父母双双死于解放初年,叶父死于十八年前,现在叶娴也死了;加之叶娴祖母曾是妇科大夫,又住在这一带。”何平道,“你忘了图书馆的书了吗?”

  “你意思是,”罗一超惊问,“解放初年,叶家得罪过袁半城那位小媳妇?”

  “从北大街到姑姑亭,路程不短,其间她必然曾找过叶家。”何平道。

  罗一超沉默一会儿,说:“叶家不敢和袁家沾上关系,多半拒绝了救她母子。”

  “正是如此,所以才有了后来叶家三代四口的悲剧。”何平道。

  罗一超连连称是,何平考虑问题的确比自己全面一些。

  “你在跟谁说话呢?”忽然,何平听见背后有人问道。

  他一惊,转过身来,是戴若容。

  “和罗一超说点事儿。”何平关切道,“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好。”

  戴若容倒还听话,转身就进屋去了。

  何平挂掉电话,赶紧回到屋子里。

  看看戴若容,她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若容,我就去做饭。”何平道,“你进去休息。”

  戴若容睁开眼睛,笑了笑,道:“我不太信任你,还是我来吧。”

  “你就给我一次锻炼的机会嘛。”何平笑道,“万一哪天你出门了,我也不用上街吃了。”

  谁说拿抢的手不可以拿菜刀,看人家何平现在不是把菜刀耍得有模有样。

  海带炖肚条已经在沙锅里沸腾了!

  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吹,浅啧一口,怎么一点咸味都没有?

  抓起盐罐一看,原来放的是味精。

  那边炒锅里的花生油已经冒青烟了,可虾球儿还在蒸锅里。

  赶紧放下勺子,打开蒸锅,倒出虾球儿,在面盆里裹了些面包削,哧地倒进炒锅。

  冲腾的油烟把何平呛得直咳嗽,原来做饭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想起妻子,想起老妈,何平有种心酸的感觉。

  谁说做女人容易啊?难怪梅艳芳会唱下辈子别再做女人。

  经过半天的手忙脚乱,几道还算精致的小菜摆上了饭桌。

  “若容,来尝尝我的手艺。”何平擦擦手,走进卧室。

  戴若容掀开被子,喜道:“辛苦我们的何警官了。”

  饭桌上,何平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一双眼睛就盯着戴若容。

  “味道不错!可塑之才!”戴若容边吃边赞。

  何平夹了一块儿,搁到妻子碗里,道:“不错就多吃点。”

  戴若容把那块儿东西送进嘴里,诧异道:“你怎么不吃啊?”

  何平赶紧夹起一块儿虾球儿嚼起来:“在吃呢!”

  饭后,戴若容倚着沙发看新闻联播。

  何平收拾完饭桌,开始洗碗。

  突然,咣地一声。

  “啊!”戴若容被咣声下了一跳,“何平,怎么了?”

  “没什么。”何平探出头来,“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瞧你毛手毛脚的,小心点。”戴若容愠道。

  何平蹲下身拾捡碎片,手上一凉,手指给割破了。

  月色如银。

  何平拥着妻子躺在床上,轻声道:“若容,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戴若容噌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

  “我是说真的,你愿意吗?”何平拉着妻子的手,轻轻抚摩着。

  “如果你愿意娶我,我就愿意嫁你。”戴若容闭上眼睛回答。

  何平有些悲凄:“下辈子,让我们换一下位置,好不好?”

  午夜时分。

  何家卧室里,小两口应该已经睡熟了吧。

  怎么何平翻身起了床,的确,他是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他没有开灯,却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人有三急?不像啊,他站在厕所门口却没有进去。

  他就这样在那里站着。

  “嘟嘟”,手机在震动,他轻声接了电话。

  刚把手机放回口袋;吱呀一声,戴若容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戴若容惊道。

  “崔夫人,我等你很久了。”何平平静地说。

  戴若容一愣,随即咯咯笑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连董严都没骗过。”何平痛苦道,“你以为骗得过我吗?”

  “董严怎么跟你说的?”戴若容笑声渐渐低沉。

  “你怎么一直没改掉用左手吃饭的毛病?”何平恨道,“以前我不太在意,可是董严提醒了我。”

  “就因为这点?”戴若容又吃吃笑起来,越笑她的脸就越不像戴若容。

  “排《六月雪》之前,你没事老爱看书,我问你看什么,你说是剧本。”何平伤心地回忆,“后来我总算想起,就是那本《产科医生手册》。”

  “还有其他理由吗?”戴若容笑得花枝乱颤,声音也变得不再像戴若容。

  何平抖抖瑟瑟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样白色的东西,声音已经发颤:“我还找到了它。”

  “那里也去查过了?”戴若容赞道,“果然是个好警察。”

  一阵夜风袭进来,何平手上的东西飘落到月光下,那是一枚小绢人,上面依稀看得见三个繁体字:戴——若——容。

  “叶娴和冯二娃都是你下的手,殡仪馆的事儿也是你的杰作吧?”何平身子已经在发抖,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悲痛。

  “岂止他们,”戴若容哧道,“你以为董严能躲的过,你以为余瑞影能躲得过?”

  余瑞影?何平一下想起白天叶母的表情,惊道:“你把叶娴的母亲也杀了!”

  “该死的就活不了。”戴若容冷笑,“你以为你又能逃得了吗?”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何平心中悔恨无比,上午捡到戴若容的绢人,心中太过惊惧,竟没有注意到叶母的反常表现。

  “恐怕你已经查出原因了吧?”戴若容忽然扬起手,手里亮晃晃的东西,正是那把手术刀。

  “他们都曾于我有恨,”戴若容轻轻抚着刀锋,幽幽道,“水仙盘是我当年装血污的心爱之物,盘在哪里,人就在哪里;这刀嘛,却是医院最古旧的,割过无数人的肚皮、腰身,切起人肉来甚是顺手,纹理肌肋,一刀就准,绝无生涩。”

  听到曾经的妻子口中竟然吐出这样的话,何平心绪翻腾,愤然道:“你究竟什么时候缠上若容的?”

  “有些时日了。”戴若容掰着指头算了算,“你知道婴婴去杀李芳父母那夜吗?当时我也在场。”

  天啦,何平心里悔道,那些时日,一直忙着案子,却没想到家里先出了祸事。

  “不过婴婴掩着我,他们都没看到,”戴若容忽恼道,“只可恨小三却对婴婴下手,害我露了行踪。”

  何平的大脑已经麻木,只听得戴若容娓娓道来。

  “你太太异常顽强,竟然一直和我抗争,我不得已又挑上叶娴;”戴若容拍手道,“前日在医院才总算如我所愿,彻底占了这副身子。”

  完了她还补充道:“她很爱你,不然绝不能抵挡我这么久。我也正好用这段时间来熟悉她的秉性,否则如何瞒过你们这么久。”

  若容,你临去前留下的那句话,我听得很明白,我也猜到了你的意思,可是,我能走吗?你不是叶娴,我也不是董严啊!

  “若容和你无怨无恨,你为什么要找上她?”何平悲愤地问。

  戴若容叹息道:“要怪只怪她命不好。我六岁进采富班唱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唱窦娥,唱成名角儿。只可惜被袁家公子看中,早早离了戏园。”

  “你就为这个害死了若容?”何平的眼泪终于滚落出来。

  “最重要的是,你太太可以助我实现另外一个宏大的心愿,”戴若容笑道。

  “啊!”这个女人还有什么险恶用心,何平惊问,“什么意思?”

  “你忘记颜丹沉了吗?”戴若容又吃吃笑起来,“姑姑每日煲了汤差人给她送去,她也乐得享受。你知道汤是用什么煲的吗?”

  煲汤?何平的脑袋轰的一声,一下子失去了知觉,难道——“全是我刮的女尸骨髓,”戴若容笑得前仰后合,声音越发尖锐刺耳,“就着取来的心肺熬成的。”

  何平腿脚一软,赶紧扶住墙壁。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何平强按下翻腾的胃。

  戴若容一字一句道:“我用此汤养她胎儿,就能使我婴婴借腹重生。你莫忘记张小川可是纯阳之体,婴婴与他合婚后,若再借他骨血重生,从此就能无所畏惧了。”

  崔婴婴料事如神,她会不会早就预见到将被合婚所制?何平突然发现崔家母子设计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套,所有人都上了她们的当,包括张小川,包括周寒成。他的信念在这一刻崩溃:“你们设下这许多圈套,都是为了今天的结果?”

  “当然还有原因,”戴若容恨恨地说,“你知道韩姓贱人的前世吗?五十二年前,就是她一手挑起了袁家的悲剧。我要让她这辈子经历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丧夫,丧子,丧媳,丧孙;我要让她一个人孤苦地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小川的母亲不就姓韩吗,何平完全被眼前这个女人恶毒的手段震住,半晌才道:“难道你姑姑也是——”

  “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戴若容刷地举起那把刀子。

  “二娘,都五十多年了,你还不肯罢手吗?”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戴若容脸色刹变,举起的刀还没来得及刺下,恨道:“你……还没死?”

  “你都还在,我哪里敢死。”苍老的声音道。

  “他们生出鬼门,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戴若容问。

  “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去死,所以提早一步将他们的魂魄拘住,”苍老的声音道,“否则只怕也遭了你的绢人咒。”

  “你不是答应不管的吗?”戴若容收起刀,怒道,“怎么十八年前伤我,十八年后还要插手?”

  “你错了,”苍老的声音继续说,“你所杀之人多与你有恨,就算我强镇住你,也化不去恨意。十八年前并非我在拦你,而是小女不听劝告,非要出头,结果修为不够,落了个两败俱伤,反而加深了你们的恨意。”

  “可是十八年前的大火却是你放的。”戴若容的声音已没有开始那样强硬。

  “我本想给你一条生路,望你仇怨得报就速速离去。”苍老的声音叹息道,“哪知你们得寸进尺,竟以恶鬼开车,在阴阳路上劫走许多亡灵,还想用百条冤魂引动邪阵,毁灭北州;我不得以才出了手。如今你更异想天开,妄图重生三世鬼胎,别说我不容你,就是天也不会容你的。”

  “你想怎样,你忘记自己的诺言了?”戴若容神色已有些慌张。

  “你没见我如今孤苦一人,已经子嗣断绝了吗?”苍老的声音开始轻轻咳嗽。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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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小爬

只看楼主

2006-11-03 12:48:00

尾声

  桃花山不语,却包容了戴若容的一切。

  其实她并不寂寞,因为旁边好多都是熟人,比如刘笑远,比如张小川。

  不远处,一个神色憔悴的女人渐渐走近,手里一大捧花束。

  “戴姐,颜丹沉来看你了。”女子轻轻把花放在戴若容墓前。

  低头沉默一阵,又缓缓走到旁边那座墓前,扑地跪在地上,抱着墓碑,号啕大哭。

  小川,我向你道歉来了,我没保住咱们的孩子,你一定怨我吧!

  小川,你知道吗,为了下那个决心,我整整四天没吃没喝,那是我们的血肉啊,我怎么舍得!

  小川,你知道吗,我平生第一次那么害怕医院,妈陪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多希望永远那样走下去,永远不要看到第一医院的大门啊!

  小川,你知道吗,当我走进手术室那一瞬,我看见妈老了十岁!爸走的时候妈没有倒下,你走的时候妈没有倒下,可现在妈却倒下了,你如果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妈快点好起来!

  小川,你知道吗,手术的时候我拒绝了麻药,我要亲自感受咱们的孩子从肚子里出来的痛觉,我要经历一回做母亲的难忘——就算孩子不在了,我心里总落个纪念。是的,会很痛,身上的痛可以忍,心里的痛我忍不了啊!

  可是,小川,那一夜在窗台上我看到了戴姐的身影,是我给何平打的电话,而他没有摁下挂机键!

  小川,如果你还在的话,你一定也会这么做——为了我们,你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放弃;为了他们,我也可以放弃孩子!

  一年后,何平升任北市刑警队队长。

  某日,他碰到柳四飞——这个老家伙还活得很好。

  交谈中,柳四飞感叹高薪难请守夜人。

  “以前那位守夜大爷呢?”

  “你说老孙啊,他早就没干,不知道去哪里了。”

  老孙?何平这才想起还从没请教过那位大爷的姓名……

  (第三部 刮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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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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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11 01:40:00

终于看完了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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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ramita

只看他

2006-11-11 03:36:00

不喜欢这个文风,好多对话,而且回忆倒叙之类的标示也不清楚,看得头痛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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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小爬

只看楼主

2006-11-11 12:06:00

你们俩居然也看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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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ramita

只看他

2006-11-12 19:54:00

以下是引用滚小爬在2006-11-11 12:06:00的发言:

你们俩居然也看鬼故事

nod啊,挺喜欢看灵异故事,神神怪怪滴

电影也喜欢看科幻,恐怖,灾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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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