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魂灯是鬼王的宝物,你找我可没有用。”
“饿鬼道中,只有你和夜叉才能随时谒见鬼王。请你去向鬼王传达,白姬想借引魂灯一用。如果白姬能够从阎浮屠归来,不仅引魂灯完璧归还,还有厚礼相谢。如果白姬不幸,不能从阎浮屠回来,那么缥缈阁中的一切东西,任凭鬼王自取,以赔偿引魂灯。”
玳瑁笑了,“条件倒是很诱人。不过,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替你传话?”
白姬望着玳瑁,“因为,离奴也会去阎浮屠。”
玳瑁一惊,有些生气,“真是一个让人操心的笨蛋哥哥!”
玳瑁生气地离开了。
白姬站在原地,看着玳瑁脚踏血印,渐行渐远。
血泊中,尸体狰狞。白姬挥袖,一阵夜风吹过,卷落了不远处的一树木棉花。金红色的花朵纷落如雨,埋葬了尸首。
白姬对元曜道:“轩之,走吧,回缥缈阁。”
元曜道:“玳瑁姑娘会去向鬼王传信吗?她好像没有答应。”
白姬笃定地道:“她会的。我们回缥缈阁等消息。”
月光下,白姬、元曜走回长相思,在马厩中牵出来时骑的骏马,准备回缥缈阁。
元曜抚摸骏马的棕毛,叹道:“大晚上的,骑马走在街上,心中总不踏实,如果这马会飞就好了。”
白姬伸手,拍了拍马头,道:“马儿,马儿,轩之要想要你们飞,你们长出翅膀好不好?”
骏马打了一个响鼻,没有变化。
元曜道:“它们怎么没有长出翅膀?”
白姬道:“它们说,长出翅膀很辛苦,轩之必须拿两吊钱出来,给它们买草料。”
元曜生气地道:“它们明明是画上的马,怎么会吃草料?是白姬你想诓小生的两吊钱吧?”
白姬以折扇掩面,“听离奴说,轩之偷偷地攒了几吊钱。”
“那是小生每个月省吃俭用,才从月钱里辛苦攒下的,你别想诓走!”
“马儿,马儿,轩之很小气,不肯给你们买草料。”白姬伸手拍了拍马背,两道白光闪过,马背上呼啦啦生出两只雪白的翅膀。
“呼啦啦——”元曜的马背上也生出了两只巨大的翅膀。
白姬翻身上马,笑眯眯地对元曜道:“它们说,轩之告诉它们你为什么要攒钱,它们这次就不收草料费了。”
元曜也翻身上马,有些脸红,“一定要说吗?”
两匹天马足踏夜风,载着白姬、元曜飞上天空。月光下,天马行空,足不履尘,长安城尽在眼底。
白姬道,“当然要说。”
元曜小声地道:“这几吊钱,小生想攒着将来娶妻的时候用。”
“噗。”白姬笑了,“轩之想得真长远。不过,几吊钱怕是不够娶妻呀。”
元曜生气地道,“所以,你就不要再打小生这几吊钱的主意了!小生会慢慢再攒一些。”
白姬问道:“轩之想娶怎样的妻子?”
元曜望了一眼白姬,心中有些难以名状的情愫,但是又说不出口到底是什么感觉,“小生也不知道。不过,希望她是一个勤劳善良,温柔贤惠的姑娘。”
白姬想了想,道:“勤劳善良,温柔贤惠?比如盈盈姑娘?”
元曜冷汗,“那个,白姬,小生不想娶一只黄鼠狼。”
白姬诡笑,“轩之不要太挑剔,不然会打一辈子光棍。”
元曜吼道,“这和挑剔没关系!”
说话间,天马已经落在了缥缈阁的庭院中。天马回归百马图,白姬和元曜道了晚安,各自去歇下了。
注释:(1)投壶:宾主双方轮流将没有镞头的箭投于壶中,每人四支箭,多中者为胜,负方饮酒作罚。投壶既是一种礼仪,又是一种宴饮时的游戏。《礼记》、《大戴礼记》都有《投壶》篇专门记述。
第七章 阎浮
第二天,夕阳近黄昏,元曜正在擦地板,有人来敲缥缈阁的大门。元曜放下擦地板的抹布,奔去开门。他打开门,看清楚站在外面的四个人,顿时吓得牙齿打颤。四名妖娆美艳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门外,一名长着猫耳,一名长着鹰鼻,一名拖着蝎尾,一名全身蛇鳞。
元曜牙齿咯咯打颤,“四位大姐……有……有何贵干?”
玳瑁笑道:“真是没有礼数。难道,让我们站在外面说话吗?”
元曜还没回答,玳瑁伸手推开他,带着蛇女、鹰女、蝎女走进缥缈阁。蛇女回头,对元曜媚然一笑,吐出了分岔的舌头。
元曜头皮发麻,不敢看蛇女。他低下头去,看着四双血红色的金莲踏过刚擦干净的地板,留下一串串脚印,顿时汗毛倒竖。
白姬在里间接待了玳瑁。
白姬和玳瑁对坐在青玉案边,蛇女、鹰女、蝎女站在一边。离奴见玳瑁来了,十分欢喜,不仅沏上了最好的香茶,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香鱼干,招待玳瑁。
离奴站在玳瑁旁边,一会儿拍她的头,一会儿喂她吃鱼干,俨然一个宠爱妹妹的哥哥。玳瑁非常尴尬,怕在下属面前有失一向的体面,把蛇女、鹰女、蝎女遣去大厅了。
元曜在大厅里擦地板,蛇女、鹰女、蝎女出来之后,到处乱走。刚擦干净的地板上,又布满了血脚印。
元曜有些生气,道:“小生擦地板很累的,能劳烦几位大姐站着不动吗?”
蛇女、鹰女、蝎女听了,嘻嘻哈哈地笑,干脆在大厅里你追我赶地玩闹了起来。
元曜很生气,但又不敢发作,只好放下手里的抹布,想等她们走了之后再擦地板。
元曜有些好奇玳瑁和白姬在说什么,假装擦屏风,走了进去。
荷花屏风的另一边,白姬跪坐着,她的对面不见了玳瑁和离奴,多了一只玳瑁色的猫和一只黑猫。玳瑁猫正襟危坐,和白姬说话,黑猫一会儿蹭玳瑁猫,一会儿伸爪拍它的头。
玳瑁猫道:“鬼王说了,可以借你引魂灯。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白姬道:“什么条件?”
玳瑁猫道:“鬼王希望,你不要再在平康坊货卖咒符了。”
白姬道:“哎呀,我是一个生意人,如果不卖东西,怎么维持生计?缥缈阁中,三张嘴都还等着吃饭呢。”
玳瑁吼道:“在青楼乐坊中少卖一张咒符,你会饿死吗?”
白姬笑道:“在平康坊中少卖一张咒符,我倒不会饿死,只是有很多人会枉死。”
玳瑁冷冷地道:“这就和你无关了。”
白姬道:“鬼王借我引魂灯,我三个月内不在平康坊卖咒符。”
玳瑁道:“三个月?你不是开玩笑吧?那和一直在卖有什么区别?”
白姬笑道:“如果我不能从阎浮屠回来,那就是永远不会在平康坊卖咒符了。”
这一句话,让玳瑁有些动心,“如果你回不来了,缥缈阁也归饿鬼道?”
白姬点头,“是。”
玳瑁猫道,“那好,我回去复命了。我觉得,鬼王会答应。不出意外,明天我就把引魂灯送来。”
白姬道:“有劳了。”
玳瑁和蛇女、鹰女、蝎女告辞离去,离奴不放心玳瑁夜行,坚持要送她。玳瑁嫌离奴婆婆妈妈,骂了它一句。离奴生气,也回了一句。两人本来好好的,却又开始吵了起来。最后,玳瑁猫挠了黑猫一爪子,气呼呼地走了。
离奴很伤心,坐在月亮下面哭,“我一直想做一个好哥哥,为什么玳瑁就不能理解我?每次见面,总要和我吵架……”
白姬拿着碧竹钓竿,坐在屋顶上垂钓,安慰离奴,“离奴,不要伤心了。玳瑁还是很在乎你这个哥哥的。”
元曜在大厅中擦血脚印,蛇女、鹰女、蝎女踩得到处都是,他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擦洗完毕,去睡觉了。
第二天下午,玳瑁拿来了引魂灯。因为包在一块锦缎中,元曜也不清楚引魂灯究竟是什么样子。
玳瑁对白姬道:“等你从阎浮屠回来,我就来取引魂灯。如果你回不来了,我就来取缥缈阁。”
“可以。”白姬笑道。
玳瑁问道,“你究竟想去阎浮屠干什么?”
白姬道:“为了去确定一件事情,实现一个客人的愿望。”
“什么客人?值得你冒这么大的危险?”
白姬笑了,“走进缥缈阁的任何一位客人,都值得我冒这么大的危险。”
玳瑁望了一眼离奴,道:“我这个笨蛋哥哥,可以不去吗?”
离奴欢喜地流泪,“玳瑁,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哥哥我真高兴。不过,我还是决定和主人、书呆子一起去阎浮屠,我们说好了同生共死,同进同退。连书呆子这种胆小鬼都决定去了,我怎么能退缩不去?”
元曜呐呐地道:“小生没决定要去,是你们擅自做主,替小生做的决定。”
元曜的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哥哥是笨蛋!!”玳瑁猫吼了一句,跑了。
黑猫又去后院哭,“玳瑁骂我是笨蛋,它居然骂我是笨蛋……”
白姬拿着碧竹钓竿,坐在屋顶上垂钓,安慰离奴,“离奴,不要伤心了。玳瑁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哥哥的。”
第二天晚上,无星无月,阴风阵阵。白姬、元曜、离奴准备去阎浮屠。元曜偷偷地戴了几串檀香木珠手链,又在脖子上挂了几串佛珠,还在怀里藏了一把桃木短剑,一本《金刚经》。
离奴见了,狠狠地挠了一把小书生,“死书呆子,把店里的东西放下!!”
元曜哭丧着脸道:“万一回不来了,这些东西搁着也是搁着。小生只是一个普通人,去阎浮屠那种邪门的地方,九死一生,总得要拿点儿辟邪的东西,才能安心。”
白姬道:“轩之要拿一点儿东西才能安心的话,那就替我拿着夜光水母吧。阎浮屠中,得用它照明。”
白姬将一个封口的琉璃小瓮递给元曜。
元曜伸手接过。琉璃小瓮看着不大,但十分沉重。元曜不得不把手链、佛珠、桃木剑,《金刚经》都放下,只拿着琉璃小瓮。
元曜定睛望去,琉璃小瓮中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
白姬又将一只孔雀紫的绸缎荷包递给元曜,“这是夜光水母爱吃的玉屑。轩之也拿着,到时候有用。”
“好。”元曜接过,放入了怀中。
离奴幻化做九尾猫兽,健壮如虎,气势慑人。夜色中,九尾猫妖口中喷着青色的火焰,碧色的眼睛灼灼逼人。
白姬、元曜骑着猫兽,去往阎浮屠。妖兽四蹄踏风,飞驰在寂静的夜色中。元曜一路上在心里不断地念着佛号,只求能够平安无事。
远远望去,即使在昏朦的夜色中,也能够看见阎浮屠在不断地涌出死亡的黑气。离奴靠近阎浮屠时,元曜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耳边不断地响起撕心裂肺的哀嚎,凄厉悚人。
黑暗中,元曜颤声问道:“这是谁在哀嚎?”
黑暗中,白姬幽幽地道:“地狱道中的非人。他们经受着各种各样的酷刑,忍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众生互相残杀,互相吞噬,但却不会死去。他们经年累月地忍受着被杀害的痛苦,完全无法脱离。他们非生,非死,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
黑暗中,离奴幽幽地道,“主人,要下去了。”
白姬道:“好。”
猫兽降落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让人汗毛倒竖的哀嚎声,嘶喊声清晰刺耳,“啊啊——好痛苦——好痛苦——”
“嗷嗷——好烫,好疼——”
“我的腿,我的腿没了——啊啊——”
“肠子被拉断了,好痛苦——”
“咯咯……”元曜的牙齿开始上下打颤。
白姬道,“轩之,打开琉璃小瓮,放出夜光水母。”
“好。”元曜答道。他摸黑扭开了琉璃小瓮的盖子,一阵冷风卷起来,好像有很多冰凉滑腻的东西擦过他的脸,琉璃小瓮的重量渐渐减轻。
元曜举目四望,还是一片漆黑,哪里有什么夜光水母。
“白姬,夜光水母在哪里?小生怎么看不见?”
白姬道:“把荷包里的玉屑都撒出去,你就能看见了。”
元曜从怀里摸出荷包,解开束绳,抓了一把玉屑,但是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玉屑总从指缝中漏下,只好干脆抓着荷包,将玉屑全部撒出去。
玉屑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弧,拖曳出一抹光尾。
玉屑的光芒消失的刹那,元曜看见了神奇的一幕,嘴巴不由得张大。
以玉屑划出的弧度为起点,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盏莹蓝色的灯火,如同天上繁星点点的银河。仔细看去,那一点一点的蓝光并不是灯火,而是一只只透明的水母。它们晶莹透亮,柔软如绸,像一朵朵透明的发着亮光的蘑菇,在空中悠然漂浮,荡漾。
借着夜光水母的光芒望去,元曜看见了一张张狰狞扭曲的人脸,有的皮开肉烂,有的七窍冒烟。这些人脸没有身体,它们突兀地浮现在无尽的黑暗中,瞪着白姬、元曜、离奴。
“哐当——”元曜吓得拿不住琉璃小翁,他舌头直哆嗦,说不出完整的话,“白……白……”
白姬却掐腰大笑,“哈哈,轩之,我们到地狱了!”
元曜嘴里发苦,说不出话来。一大堆人脸向白姬、元曜涌来,离奴一跃而起,喷出青色妖火,人脸纷纷退散。
“主人,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猫兽问白姬。
夜光水母照不见的地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传来各种各样让人汗毛倒竖的恐怖声音。
白姬道:“地狱道分为八大热地狱、八大寒地狱、近边地狱,孤独地狱。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八热地狱中。八热地狱又分为等活地狱、黑绳地狱、合众地狱、叫唤地狱、大叫唤地狱、焦热地狱、大焦热地狱、无间地狱。我们现在大概是在等活地狱中吧。啊呀呀,地狱太大了,要在地狱中找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呢。我们先在此等候,让纸人去找吧。”
白姬从衣袖中拿出一叠纸人,放在红唇边,吹了一口气。纸人纷纷落地,化作没有五官的白衣人,四散开去。所有的纸人嘴里都发出黄盈盈的声音,在叫唤,“玉郎——玉郎——”
元曜冷汗,对白姬道:“你来阎浮屠,是为了找玉郎?”
白姬道,“不是找玉郎,是看玉郎在不在阎浮屠。”
元曜道:“玉郎会在阎浮屠吗?”
白姬道:“不清楚。不过,三世草中看不见玉郎的前世、今生、来世,他很有可能是被困在了阎浮屠。”
元曜咽了一口唾沫,和白姬、离奴在原地等待。人脸一大堆一大堆地逼近,不断地滴落浓腥的液体,它们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要将白姬、元曜、离奴吞噬。离奴不断地喷出青色火焰,阻止人脸靠近。但是,明显,离奴的火焰阻止不了猖狂的狱鬼。
元曜哭丧着脸道,“白姬,离奴老弟快撑不住了,你也喷个火吧。”
白姬在元曜耳边笑道:“龙火不但会焚尽百鬼,轩之也会灰飞烟灭呢。”
元曜流泪,“现在这样,小生也会被这些人脸吃掉吧?”
白姬道:“站着不动,也很无趣。难得来到地狱,我们四处参观一下吧。”
离奴道:“主人,如果走到无间地狱,我们就真的回不去了。”
“无妨。”白姬笑道:“有引魂灯呢。”
离奴担忧地道,“离奴的意思是越往里走,狱鬼不仅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凶残,只怕难以脱身。”
白姬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饿了。想吃夜宵。”
元曜生气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吃夜宵?我们都快变成这些恶鬼的夜宵了!小生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白姬笑眯眯地打断元曜,“轩之不要生气,我们先游地狱解闷吧。”
白姬对离奴道,“往里走。”
“是,主人。”离奴道。
离奴驮着白姬、元曜向阎浮屠深处而去,夜光水母始终环绕在他们四周,为他们照见周围的景象。不照见还好,照见了,只让元曜吓得浑身发抖。
夜光中,许多鬼在荒野行走,他们的手上长着铁爪,一遇见了,就互相抓掴对方。他们被抓得皮肤尽烂,血肉模糊。血流尽后,倒地而卧。然而,冷风一吹,他们的皮肉又长出来了,完好如新。他们又站起来,向前走去,一遇见对方,又开始互相抓掴。周而复始,不断受苦。
白姬笑吟吟地道,“这是等活地狱,如果不幸留在这里了,我和轩之就会变成这样,我挠一下轩之,轩之挠一下我,我再挠一下轩之,轩之再挠一下我。很好玩吧?”
元曜牙齿打颤,“一点儿……也不好玩……”
离奴经过时,狱鬼们停止了互相抓挠,转而追逐离奴。
离奴又路过了两处,一处的狱鬼被烧红的热铁绳捆缚,有青面獠牙的恶鬼用斧头砍他们,用铁锯子锯他们。一处有两座巨大的铁山,狱鬼麇集于铁山之间,被两座铁山挤压,骨肉碎裂,成为肉泥。
白姬笑道,“这是黑绳地狱和合众地狱,很有趣吧,轩之?”
元曜的牙齿直打颤,口中发苦。
离奴路过时,黑绳地狱、合众地狱中的狱鬼纷纷向它追来,黑压压的一片。
离奴驮着白姬、元曜又路过了哀号不绝,从口中被灌火浆,烧烂五脏六腑的叫唤地狱,狱鬼躺在烧红的热铁上,被大热棒从头到脚打碎成肉糜的焦热地狱。追逐离奴的狱鬼更多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元曜头皮发麻,不敢回头看哪怕是一眼。
三人来到了八热地狱的最后一处,——无间地狱时,元曜看着眼前百鬼缭乱的可怖景象,对能够活着走出阎浮屠这件事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元曜有气无力地道,“白姬,如果我们出不去了,会变成怎样?”
白姬笑道:“大概会被这些狱鬼吃掉,然后变成它们中的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没有前生,没有来世,有的只是无尽无涯的痛苦和恐惧。”
白姬双手合十,结了一个法印,口中喃喃念了一句咒语,“归!”
黑暗中,没有纸人归来。
良久之后,一只烧得只剩半截的纸人悠悠飘来。
白姬伸出手,纸人停在她的掌心。纸人“腾”地燃起一团火,烧化成灰了。
白姬喃喃道:“找不到玉郎呢。看来,玉郎似乎不在阎浮屠中。”
离奴停在一处山岩上,喷出一团碧幽幽的火,逼退了围涌而来的一堆狱鬼。
“主人,狱鬼越来越多了。”
白姬回头看了一眼,半空中有大堆大堆的狰狞人脸逼近,地上有无数或青面獠牙,或身躯残缺的狱鬼涌来,他们不断地从远处走来,包围了逼近的白姬、元曜、离奴。
元曜咽了一口唾沫,道:“小生有一句遗言,想先说了。”
离奴骂道:“死书呆子,闭上你的鸟嘴!”
白姬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轩之说吧。”
“那个,小生上次说想娶一个勤劳善良的姑娘,后来又想了想,觉得这个姑娘懒一点儿也没关系……小生勤快一点儿,应该可以照顾她……”
“啊?!”白姬道:“轩之要说的就是这个?”
“你以为是什么?”元曜没好气地道。
“我以为,轩之会说出攒下的几吊钱藏在哪里了呢。”
“嘿嘿,我也想知道书呆子的私房钱藏在哪里。”离奴笑道。
元曜生气地道:“藏钱的地方,小生死都不会告诉你们!”
三人吵闹间,大群狱鬼已经逼近,仿佛要将三人吞没。一条巨蛇般的狱鬼张开血盆大口,吞向离奴。巨蛇的身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人脸,人脸上皮肉尽烂,流着脓血。
离奴一个跃起,驮着白姬、元曜躲过了这一袭。但是,不幸的是,巨蛇擦过的瞬间,蛇身上的一张人脸张口咬住了元曜的左脚,将他拖了下来。
“啊——啊啊——”元曜摔下了万丈深渊。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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