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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出了都营新宿线条崎车站,草薙就取出手机。从通讯簿选择汤川的号码,按下拨话键。他把手机贴在耳上,环顾四周。下午三点这个不早不晚的时段人潮倒是挺多的,超市前面依然放着成排的脚踏车。
线路很快就通了,草薙等着嘟声响起。
但还没响起他就挂断了电话,因为他已经捕捉到要找的人。
汤川坐在书店前的护栏上,正在吃冰淇淋,他一身白裤黑衣,戴着镜片略小的太阳眼镜。
草薙越过马路,走近他的背后,汤川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超市周遭。
“伽利略大师。”
本想出声吓他一跳,但汤川的反应出乎意料地迟钝。他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像慢动作镜头般地换换转动脖子。
“你的鼻子果然很灵,难怪大家会揶揄刑警是狗。”他表情丝毫不变地说道。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慢着,我看不想听到“在吃冰淇淋”这种答案。”
汤川报以苦笑。
“我还想问你在这做什么。不过答案显而易见,你是来找我的吧?不,应该说,你是来探听我在做什么。”
“既然你这么清楚就老实回答我,你在做什么?”
“我在等你。”
“等我?你在开玩笑吗?”
“我可是认真得很。刚才我打电话回研究室,研究生说你来过。听说昨晚好像也来找过我,所以我猜只要在这儿等,你应该会现身。因为我想你应该已经从研究生那里听说我会来条崎。”
汤川说对了。方才草薙去帝都大学的研究室一看,得知汤川和昨天一样外出。他之所以猜测汤川会来条崎,是根据昨晚从研究生那里听来的消息。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草薙抬高了一点音量。他自认已经很习惯这个物理学家迂回曲折的说话方式了,却还是按乃不住烦躁。
“哎,你先别急,要不要喝杯咖啡?虽然是自动贩卖机的咖啡,不过应该比我们研究室的即溶咖啡好喝。”汤川起身,把冰淇淋的蛋卷柯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去超市前面的自动售卖机买了罐咖啡后,汤川跨上旁边的脚踏车,径自喝了起来。
草薙站着打开灌装咖啡,四下打量。
“你别乱坐别人的脚踏车。”
“不要紧,这辆车的车主暂时还不会出现。”
“你怎么知道?”
“车主把车停在这里后,就走近地下铁车站了。就算只是去隔壁一站,起码也得过个三十分钟,才会办完事回来。”
草薙喝了一口咖啡,一脸厌烦透顶的说道:“你就待在这种地方边吃冰淇淋,边看着这种事情吗?”
“观察人性是我的嗜好,还蛮好玩的。”
“少替自己吹嘘了,快解释给我听,你干嘛待在这种地方?你可别扯那种烂谎,说什么跟命案无关。”
汤川听了身体一转,看着胯下脚踏车的后轮挡泥板四周。
“这年头,在脚踏车上写名字的人好像不多了,大概是怕别人摸清底细会有危险。以前,几乎人人都会写上名字,不过时代一变习惯也跟着变了。”
“你好像很在意脚踏车。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这种话。”
看汤川从刚才到现在的言行举止,草薙也开始明白他在意什么了。
汤川点点头。
“我记得关于现场弃置的脚踏车,之前你曾说那不太可能是故不疑阵,对吧?”
“我是说,那种伪装毫无意义。如果要故意将被害者的指纹留在脚踏车上,那就犯不着烧毁尸体的指纹。事实上,我们也根据脚踏车的指纹查出了死者身份。”
“问题就在这里了,如果脚踏车上没有指纹怎么办?你们大概就查不出死者身份了吧?”
汤川的质疑,令草薙沉默了十秒钟,他压根没想过这些问题。
“不,”他说:“就结果而言,虽然是因为指纹和那个从出租旅馆失踪的男人的指纹吻合才查明身份,不过就算没有指纹应该也不成问题。我们还做了DNA鉴定,我之前应该也说过了吧?”
“我知道。换言之,烧毁尸体指纹一事本身其实毫无意义。可是,如果凶手连这点都已事先计算在内的话怎么办?”
“你是说凶手明知多此一举还故意烧掉指纹?”
“对凶手来说当然一定有其用意,不过那并不是为了隐瞒死者身份。你有灭有想过,那或许是让你们以为,弃置一旁的脚踏车并非故布疑阵?”
这个出人意表的意见,令草薙霎时瞠目结舌。
“你的意思是,事实上那果然哈市故布疑阵?”
“不过,我想不透故布疑阵的目的何在。”汤川从跨坐的脚踏车下来,“凶手想让你们以为死者是自己骑脚踏车去现场,这点应该毫无疑问。问题在于这样故弄玄虚有何意义。”
“我的意思是其实死者并非自行前往,而凶手想隐瞒这点。”草薙说,“也就是说死者早已遇害,是凶手把尸体搬去那里。我们组长,就主张这个说法。”
“而你反对这个说法,是吗?我记得你说过,嫌疑最大的花冈靖子没有驾照。”
“如果有共犯那就另当别论了。”草薙回答。
“好吧,这个姑且不提。我现在更在乎的问题,是脚踏车失窃的时间。你们似乎已确定实在上午十一点至晚间十点之间,但我听了倒是很奇怪。亏你们能把时间锁定得这么清楚。”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是车主自己这样说的。这应该不是什么复杂问题吧。”
“你说到重点了。”汤川拿着咖啡罐朝草薙一指,“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找到车主?”
“这个问题也不难回答。因为车主有报案,所以比对一下报案资料就搞定了。”
听草薙这么回答,汤川低声沉吟。即使透过太阳眼镜也能看出,他的目光很严肃。
出了都营新宿线条崎车站,草薙就取出手机。从通讯簿选择汤川的号码,按下拨话键。他把手机贴在耳上,环顾四周。下午三点这个不早不晚的时段人潮倒是挺多的,超市前面依然放着成排的脚踏车。
线路很快就通了,草薙等着嘟声响起。
但还没响起他就挂断了电话,因为他已经捕捉到要找的人。
汤川坐在书店前的护栏上,正在吃冰淇淋,他一身白裤黑衣,戴着镜片略小的太阳眼镜。
草薙越过马路,走近他的背后,汤川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超市周遭。
“伽利略大师。”
本想出声吓他一跳,但汤川的反应出乎意料地迟钝。他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像慢动作镜头般地换换转动脖子。
“你的鼻子果然很灵,难怪大家会揶揄刑警是狗。”他表情丝毫不变地说道。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慢着,我看不想听到“在吃冰淇淋”这种答案。”
汤川报以苦笑。
“我还想问你在这做什么。不过答案显而易见,你是来找我的吧?不,应该说,你是来探听我在做什么。”
“既然你这么清楚就老实回答我,你在做什么?”
“我在等你。”
“等我?你在开玩笑吗?”
“我可是认真得很。刚才我打电话回研究室,研究生说你来过。听说昨晚好像也来找过我,所以我猜只要在这儿等,你应该会现身。因为我想你应该已经从研究生那里听说我会来条崎。”
汤川说对了。方才草薙去帝都大学的研究室一看,得知汤川和昨天一样外出。他之所以猜测汤川会来条崎,是根据昨晚从研究生那里听来的消息。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草薙抬高了一点音量。他自认已经很习惯这个物理学家迂回曲折的说话方式了,却还是按乃不住烦躁。
“哎,你先别急,要不要喝杯咖啡?虽然是自动贩卖机的咖啡,不过应该比我们研究室的即溶咖啡好喝。”汤川起身,把冰淇淋的蛋卷柯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去超市前面的自动售卖机买了罐咖啡后,汤川跨上旁边的脚踏车,径自喝了起来。
草薙站着打开灌装咖啡,四下打量。
“你别乱坐别人的脚踏车。”
“不要紧,这辆车的车主暂时还不会出现。”
“你怎么知道?”
“车主把车停在这里后,就走近地下铁车站了。就算只是去隔壁一站,起码也得过个三十分钟,才会办完事回来。”
草薙喝了一口咖啡,一脸厌烦透顶的说道:“你就待在这种地方边吃冰淇淋,边看着这种事情吗?”
“观察人性是我的嗜好,还蛮好玩的。”
“少替自己吹嘘了,快解释给我听,你干嘛待在这种地方?你可别扯那种烂谎,说什么跟命案无关。”
汤川听了身体一转,看着胯下脚踏车的后轮挡泥板四周。
“这年头,在脚踏车上写名字的人好像不多了,大概是怕别人摸清底细会有危险。以前,几乎人人都会写上名字,不过时代一变习惯也跟着变了。”
“你好像很在意脚踏车。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这种话。”
看汤川从刚才到现在的言行举止,草薙也开始明白他在意什么了。
汤川点点头。
“我记得关于现场弃置的脚踏车,之前你曾说那不太可能是故不疑阵,对吧?”
“我是说,那种伪装毫无意义。如果要故意将被害者的指纹留在脚踏车上,那就犯不着烧毁尸体的指纹。事实上,我们也根据脚踏车的指纹查出了死者身份。”
“问题就在这里了,如果脚踏车上没有指纹怎么办?你们大概就查不出死者身份了吧?”
汤川的质疑,令草薙沉默了十秒钟,他压根没想过这些问题。
“不,”他说:“就结果而言,虽然是因为指纹和那个从出租旅馆失踪的男人的指纹吻合才查明身份,不过就算没有指纹应该也不成问题。我们还做了DNA鉴定,我之前应该也说过了吧?”
“我知道。换言之,烧毁尸体指纹一事本身其实毫无意义。可是,如果凶手连这点都已事先计算在内的话怎么办?”
“你是说凶手明知多此一举还故意烧掉指纹?”
“对凶手来说当然一定有其用意,不过那并不是为了隐瞒死者身份。你有灭有想过,那或许是让你们以为,弃置一旁的脚踏车并非故布疑阵?”
这个出人意表的意见,令草薙霎时瞠目结舌。
“你的意思是,事实上那果然哈市故布疑阵?”
“不过,我想不透故布疑阵的目的何在。”汤川从跨坐的脚踏车下来,“凶手想让你们以为死者是自己骑脚踏车去现场,这点应该毫无疑问。问题在于这样故弄玄虚有何意义。”
“我的意思是其实死者并非自行前往,而凶手想隐瞒这点。”草薙说,“也就是说死者早已遇害,是凶手把尸体搬去那里。我们组长,就主张这个说法。”
“而你反对这个说法,是吗?我记得你说过,嫌疑最大的花冈靖子没有驾照。”
“如果有共犯那就另当别论了。”草薙回答。
“好吧,这个姑且不提。我现在更在乎的问题,是脚踏车失窃的时间。你们似乎已确定实在上午十一点至晚间十点之间,但我听了倒是很奇怪。亏你们能把时间锁定得这么清楚。”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是车主自己这样说的。这应该不是什么复杂问题吧。”
“你说到重点了。”汤川拿着咖啡罐朝草薙一指,“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找到车主?”
“这个问题也不难回答。因为车主有报案,所以比对一下报案资料就搞定了。”
听草薙这么回答,汤川低声沉吟。即使透过太阳眼镜也能看出,他的目光很严肃。
“怎么了,这次你又哪里不满意?”
汤川凝视着草薙。
“你知道那辆脚踏车失踪的地点吗?”
“当然知道,因为就是我负责询问车主的。”
“不好意思,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应该在这附近吧?”
草薙回看汤川。他很想问汤川,为何要深究到这种地步?但他还是忍住了。汤川的眼中,正散发出每次专心推理时的那种敏锐光芒。
走这边,草薙说着迈步走出。
那个地点距离他们喝罐装咖啡的地方不到五十公尺,草薙站在一整排脚踏车前。
“车主说她用锁链把车绑在这里的人行道栏杆上。”
“是凶手剪断了锁链吗?”
“应该是。”
“那表示凶手事先准备了链条剪……”汤川说着望向整排脚踏车,“没挂链条的脚踏车好像比较多,既然如此,凶手为何要特意自找麻烦。”
“这我怎么知道,也许只是凶手看中的脚踏车正好挂了锁链,如此而已。”
“看中的……吗?”汤川自言自语地嘀咕,“那么到底看中哪一点?”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草薙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于是汤川转身面对草薙
“你也知道,我昨天也来过这里,就像今天一样观察周遭环境。这里一整天都停放着脚踏车,而且数量相当多。有的车锁得好好的,也有些车似乎已有被偷的心理准备所以豁出去了。在这其中,凶手为何会选择那辆脚踏车?”
“又不能确定就是凶手偷的。”
“好吧,假设就被害者自己偷的也行。不管是谁偷的,为何偏偏是那辆脚踏车?”
草薙摇头。
“我不太懂你想说什么,被偷的是一辆毫不特别的普通脚踏车。我看只是随手选一辆,如此而已。”
“不,不对。”汤川竖着食指,在草薙面前摇晃,“告诉你我的推论吧。那辆脚踏车是新车或者看起来跟新的一样,怎样,我没说错吧?”
草薙宛如遭到意外的突袭,他回想起和那个脚踏车车主的主妇当时的对话。
“没错。”他回答,“我想起来了,车主好像还说是上个月刚买的。”
汤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你看吧。正因如此,才会特地锁上链条,一旦失窃也才会立刻去报警。反过来说,凶手就是想偷这样的脚踏车。因此,虽然明知没挂锁链的脚踏车多得很,还是特地准备了链条剪带来。”
“你是说凶手故意找新车下手?”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这么推想,凶手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就是凶手希望脚踏车车主一定要报警。因为这样一来,对凶手来说可能会产生某种好处。说得更具体一点,也就是可以发挥误导警方办案方向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说,目前虽已确定脚踏车是在上午十一点至晚间十点之间被偷,但这其实是错的?可是,凶手应该不知道脚踏车车主会怎么说吧?”
“就时间来说应该是。不过脚踏车主绝对会指出一件事,就是失踪地点是在条崎车站。”
草薙倒抽了一口气,瞪着物理学家。
“你的意思是,这是故不疑阵好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向条崎车站?”
“应该可以这么想。”
“我们的确在条崎车站四周花了不少人力和时间打听,如果你的推理是正确的,那等于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也不至于白费功夫,毕竟脚踏车在此失踪是事实。不过,这个案子看没单纯到凭此就能找出什么线索。凶手的设计远比你们想的更巧妙、更精致。”汤川说着转过身,迈步走出。
草薙连忙追上他,“你要去哪里?”
“回家呀,这还用说。”
“你等一下。”草薙抓住汤川肩头,“我还没问你最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案子?”
“我不能关心吗?”
“你还没回答我。”
汤川甩开草薙的手,“我是嫌疑犯吗?”
“嫌疑犯?怎么可能。”
“既然不是,那我要做什么应该是我的自由吧?我可无意妨碍你们办案。”
“那我就不客气地直说了,你用我的名义,对那个住在花冈靖子隔壁的数学老师说了谎吧?你不是还告诉他,我想请他协助调查吗?那我应该有权利问问你的目的吧。”
汤川定定地看着草薙,流露出他平时难得一见的冷峻表情。
“你去找过他?”
“去了,谁叫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说了什么吗?”
“慢着,现在在问话的是我,你认为那个数学老师和命案有关吗?”
但汤川并未回答,避开了草薙的视线,再次迈步走向车站。
“喂!等一下!”草薙在背后喊他。
汤川伫足转身。
“我可要先声明,唯有这次,我不能全力协助你。我是基于个人的理由在追查此案,你最好不要指望我。”
“那我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提供情报给你了。”
汤川听了垂落视线,然后对他点点头。
“你要这样那也没办法,这次我们就各自行动吧。”说着迈步走出。他的背影带着强烈的意志,草薙也不再喊他了。
草薙抽完一根烟才走向车站。这样消磨时间,是因为他判断最好不要跟汤川搭同一班电车。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这次的案子显然和汤川的私人问题有关,而且汤川正企图自行解决。他不想妨碍汤川思考。
草薙搭着地下铁边晃边想,汤川究竟在苦恼什么——
还是为了那个数学老师吗?记得那人应该是姓石神。可是根据草薙他们到目前为止的调查,石神没有半点涉案的迹象,他只不过是花冈靖子的邻居。那么汤川为何这么在意他?
草薙的脑海,又浮现在便当店看到的景象。傍晚,汤川和石神联袂出现。据石神表示,是汤川主动提议要去“天亭”。
汤川不是那种会刻意做无谓行动的人。他和石神一起去那间店,一定有什么用意,但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才想起,后来工藤也紧接着出现了,不过汤川不像早已料到这点。
草薙不禁想起从工藤那里听来的种种说法,他也不曾提到石神。应该说,他没提到任何人。工藤当时说得很明白:我向来不喜欢做这种说三道四的事。
霎时,草薙脑中闪过某种念头。不喜欢做这种说三道四的事——这句话,是在说什么的时候冒出来的?
“就连现在好像也有客人是为了看她才来买便当的。”他想起工藤当时按乃着不快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草薙吸了一大口气,猛然挺直腰杆。坐在对面的年轻女子,像看到变态似地瞪着他。
虽然很久没握方向盘了,不过开个三十分钟后,就习惯开车这件事了。只是,在目的地找个路边空位停车颇费了一点时间。因为他觉得不管停在哪里好像都会挡到其他车子。幸好,有辆小货卡停得很随便,他决定紧贴在后面停车。
这是他第二次租车。在大学当助教时,有一次带学生去发电厂参观,在当地行动非自己开车不可,只好去租车。当时租的是七人座的客货两用车,今天则是国产的小型大众车,开起来轻松多了。
石神瞥向右斜方的小型大楼,上面挂着“光辉印刷有限公司”的招牌,是工藤邦明的公司。
要找到这间公司,并不困难。因为从刑警草薙那里,已经知道了工藤这个姓氏,和经营印刷公司的这个线索。石神利用网际网路,找到连接印刷公司的网站后,逐一清查位于东京的公司。经营者姓工藤的,只有这间“光辉印刷公司”。
今天一放学,石神立刻前往租车公司,租好事先预约的车子,开车到达此地。
租车这个举动,当然伴随了危险,因为就各种角度而言都会留下证据。不过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采取行动的。
车上配备的电子钟显示下午五点五十分时,数名男女从大楼正面玄关鱼贯走出。认清其中有工藤邦明的身影后,石神不禁身体一僵。
他伸手去拿放在副驾驶座的数码相机,打开电源,眼睛贴近镜头,焦点对准工藤,拉近焦距。
工藤还是一样,穿着时髦洗练。对石神来说,连该去哪才能买到那种衣服都不知道。靖子喜欢的原来是这种男人啊,他再次暗想。不只是靖子,世上大部分的女人,如果叫她们从我和工藤之间二选一,肯定都会选择他吧,石神想。
在妒意的驱使下,他按下快门。他设定让闪光灯不会亮,因为天色尚早,四周仍很明亮,所以液晶画面上,还是鲜明地映出工藤的身影。
工藤绕到大楼后面去了,石神早已确认过那里有座停车场,他在等工藤把车开出来。
一辆宾士终于出来了,是绿色的。看到工藤坐在驾驶座,石神连忙发动引擎。
他边看着宾士后面,边驾车尾随。石神根本不习惯开车,要跟踪当然更非易事。立刻就被别人的车子切近来,几乎跟丢了工藤,尤其是红绿灯块要变换时更难。不过幸好工藤 开车注重安全,并没有开得太快,碰到黄灯也一定规矩停车。
他反而担心靠得太近会不会被发现,但是又不能放弃跟踪,石神已做好被对方察觉的最坏打算。
因为对地理环境不熟,石神不时瞥向卫星导航系统,工藤的宾士好像正开往品川。
车子的流量增加了,跟踪前车渐渐变得困难起来,才一个不留神,就让大卡车插了进来,这下子完全看不到宾士了。再加上,他正在犹豫是否该变换车道之际,亮起了红灯, 大卡车似乎排在路口第一位。换言之,宾士已经绝尘而去。
然而绿灯亮起后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辆宾士在前面那个红绿灯打方向灯准备右转,是工藤的车。
道路右边建有饭店,工藤似乎准备开进去。
石神毫不迟疑,也跟在宾士后面。对方或许会起疑心,但既然跟到这里已经不能回头了。
右转灯亮起,宾士转弯了,石神也跟着走。进了饭店大门后,左边有个通往地下室的坡道。大概是通往停车场的入口,石神也跟着把车滑进去。
工藤拿停车场券时,略微回了个头。石神连忙缩起脖子,不知道工藤是否察觉了什么。
停车场空荡荡的,宾士就停在通往饭店的入口附近。石神停在离那里很远的地方,一熄掉引擎立刻抓起相机。
他先按快门拍下工藤走下宾士那一幕,工藤正留意着石神这边。看来他果然起了疑心,石神把头垂得更低。
不过工藤直接走向饭店入口,确定他的身影消失后,石神才发动车子。
总之,先有这两张就够了吧——
由于在停车场待的时间很短,通过出口栅栏时就没有被要求付钱。石神慎重地打着方向盘,开上细窄的坡道。
他正在思考搭配这两张照片的文字。脑中拟出的文章,大致如下:
“我已查明你频频会晤的男人是何来历。我特地拍下照片,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问你,和这个男人是何关系。
如果是恋爱关系,那等于是严重背叛了我。
你也不想想看我为了你做了什么。
我有权利命令你,立刻和这个男人分手。
否则,我的怒火将烧向这个男人。
要让此人走上与富坚相同的命运,对现在的我而言易如反掌。我已有此心理准备,也有办法做到。
再重复一次,如果你和此人有男女关系,我绝不允许这种背叛。我一定会报复。”
石神在口中喃喃复诵着拟好的文章,他吟味着这样是否有威吓效果。
信号灯变换了,正当他打算钻进饭店大门之际,看到了从人行横道走入饭店的花冈靖子,不禁双眼圆睁。
(第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
靖子一走进咖啡座,就有人从后方的座位举手招呼,是穿着深绿色夹克的工藤。店内坐满了三成,当然也有情侣,不过谈生意的生意人占了多数。他略低着头走过这些人。
“突然找你出来不好意思,”工藤笑着说,“先点个什么东西喝吧。”
看到女服务生走来,靖子点了奶茶。
“没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端起咖啡,但还没沾唇就说,“昨天,刑警来找过我。”
靖子张大双眼,“果然……”
“是你告诉刑警我的事情吗?”
“对不起。上次和你吃完饭后刑警就找上门来,追根究底地问我和谁去了哪里,所以我想瞒着不说反而会令他们起疑心……”
工藤抬手否定。
“你不用道歉,我并不是在怪你。为了今后堂堂正正地见面,本来就该让刑警知道我们的交往,我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真的吗?”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对。不过暂时可能会被人投以异样眼光吧,刚才我来这里的路上,也遭到跟踪。”
“跟踪?”
“起先我还没注意,开了一阵子才发现有一辆车一直跟在我后面。我想应该不是我多心,因为对方甚至跟着开进这间饭店的停车场。”
靖子凝视着工藤坦然叙述不当一回事的脸孔。
“结果呢?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耸耸肩,“因为隔得很远,看不清对方长相,不知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老实说,你没来之前,我一直环视四周,不过好像没看到类似的人。当然,对方或许是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监视。”
靖子环顾左右,窥视周遭的人们,没看到可疑人物。
“看来警方是在怀疑你。”
“按照他们编的剧本,好像认为你是富坚命案的主谋我是共犯。昨天来找我的刑警,还露骨地问了我的不在场证明才走。”
奶茶送来了,在女服务生离去前,靖子再次注视着他们俩的周遭。
“如果现在真有人在监视,看到你这么和我碰面,恐怕又会怀疑你吧。”
“无所谓。我刚才也说过了,我想正大光明的来往,偷偷摸摸地见面反而更可疑。更何况,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工藤似乎想表现他的大胆,慢条斯理地往沙发一靠,端起咖啡啜饮。
靖子也伸手拿茶杯。
“听你这么说我当然很高兴,不过如果给你惹了麻烦,我真的很抱歉。也许,我们还是暂时别见面比较好。”
“依你的个性,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工藤放下杯子,倾身向前。“正因如此,我今天才会特地找你来。你迟早会听说刑警去找我的事,到时候,我怕你会想太多对我觉得不好意思。老实说吧,你完全不用顾忌我。虽说刑警问了我的不在场证明,不过幸好有人能替我作证,我想那些刑警迟早会对我失去兴趣。”
“这样就好。”
“我还是比较担心你。”工藤说,“他们迟早会明白我不是共犯,可是那些刑警,依然在怀疑你。一想到今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缠着你,我就觉得很忧郁。”
“那也没办法,因为富坚生前似乎的确在找我。”
“真是的,那个男人也是,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想纠缠你……人都死了还要这样折磨你。”工藤皱起眉头,郑重地看着靖子。“你真的跟那起命案毫无关系吧?我问这话不是在怀疑你,我只是希望,就算你和富坚有那么一点关系,也能坦白告诉我。”
靖子回视着工藤端正的面孔,她觉得这才是他突然要求见面的真正用意,原来他对她并非全然信之不疑。
靖子挤出微笑。
“你放心,真的跟我毫不相干。”
“嗯,虽然知道,不过能听到你亲口说出我比较安心。”工藤点点头然后看着手表。
“对不起,今晚我没事先跟美里说。”
“是吗?那就不好硬邀你了。”工藤拿着账单,站起身说,“走吧。”
虽然觉得对不起工藤,不过在他还没洗清共犯的嫌疑前应该没事吧,她想。这表示警方还在距离真相很远的地方调查。
不过话说回来,该不该继续发展和工藤的关系,令她很犹豫。她希望关系变得更亲密,可是一旦希望成真,她怕会因此招来什么重大的破绽。她想起石神面无表情的脸孔。
“我送你回去。”工藤付完帐说道。
“今天不用了,我自己搭电车回去。”
“没关系,我送你。”
“真的不用了,而且我还想顺路买点东西。”
“嗯……”尽管似乎难以释怀,工藤最后还是对她一笑,“那么今天就先这样,我再打电话给你。”
“让你破费了。”靖子说完转身就走。
靖子一走进咖啡座,就有人从后方的座位举手招呼,是穿着深绿色夹克的工藤。店内坐满了三成,当然也有情侣,不过谈生意的生意人占了多数。他略低着头走过这些人。
“突然找你出来不好意思,”工藤笑着说,“先点个什么东西喝吧。”
看到女服务生走来,靖子点了奶茶。
“没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端起咖啡,但还没沾唇就说,“昨天,刑警来找过我。”
靖子张大双眼,“果然……”
“是你告诉刑警我的事情吗?”
“对不起。上次和你吃完饭后刑警就找上门来,追根究底地问我和谁去了哪里,所以我想瞒着不说反而会令他们起疑心……”
工藤抬手否定。
“你不用道歉,我并不是在怪你。为了今后堂堂正正地见面,本来就该让刑警知道我们的交往,我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真的吗?”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对。不过暂时可能会被人投以异样眼光吧,刚才我来这里的路上,也遭到跟踪。”
“跟踪?”
“起先我还没注意,开了一阵子才发现有一辆车一直跟在我后面。我想应该不是我多心,因为对方甚至跟着开进这间饭店的停车场。”
靖子凝视着工藤坦然叙述不当一回事的脸孔。
“结果呢?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耸耸肩,“因为隔得很远,看不清对方长相,不知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老实说,你没来之前,我一直环视四周,不过好像没看到类似的人。当然,对方或许是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监视。”
靖子环顾左右,窥视周遭的人们,没看到可疑人物。
“看来警方是在怀疑你。”
“按照他们编的剧本,好像认为你是富坚命案的主谋我是共犯。昨天来找我的刑警,还露骨地问了我的不在场证明才走。”
奶茶送来了,在女服务生离去前,靖子再次注视着他们俩的周遭。
“如果现在真有人在监视,看到你这么和我碰面,恐怕又会怀疑你吧。”
“无所谓。我刚才也说过了,我想正大光明的来往,偷偷摸摸地见面反而更可疑。更何况,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工藤似乎想表现他的大胆,慢条斯理地往沙发一靠,端起咖啡啜饮。
靖子也伸手拿茶杯。
“听你这么说我当然很高兴,不过如果给你惹了麻烦,我真的很抱歉。也许,我们还是暂时别见面比较好。”
“依你的个性,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工藤放下杯子,倾身向前。“正因如此,我今天才会特地找你来。你迟早会听说刑警去找我的事,到时候,我怕你会想太多对我觉得不好意思。老实说吧,你完全不用顾忌我。虽说刑警问了我的不在场证明,不过幸好有人能替我作证,我想那些刑警迟早会对我失去兴趣。”
“这样就好。”
“我还是比较担心你。”工藤说,“他们迟早会明白我不是共犯,可是那些刑警,依然在怀疑你。一想到今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缠着你,我就觉得很忧郁。”
“那也没办法,因为富坚生前似乎的确在找我。”
“真是的,那个男人也是,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想纠缠你……人都死了还要这样折磨你。”工藤皱起眉头,郑重地看着靖子。“你真的跟那起命案毫无关系吧?我问这话不是在怀疑你,我只是希望,就算你和富坚有那么一点关系,也能坦白告诉我。”
靖子回视着工藤端正的面孔,她觉得这才是他突然要求见面的真正用意,原来他对她并非全然信之不疑。
靖子挤出微笑。
“你放心,真的跟我毫不相干。”
“嗯,虽然知道,不过能听到你亲口说出我比较安心。”工藤点点头然后看着手表。
“对不起,今晚我没事先跟美里说。”
“是吗?那就不好硬邀你了。”工藤拿着账单,站起身说,“走吧。”
虽然觉得对不起工藤,不过在他还没洗清共犯的嫌疑前应该没事吧,她想。这表示警方还在距离真相很远的地方调查。
不过话说回来,该不该继续发展和工藤的关系,令她很犹豫。她希望关系变得更亲密,可是一旦希望成真,她怕会因此招来什么重大的破绽。她想起石神面无表情的脸孔。
“我送你回去。”工藤付完帐说道。
“今天不用了,我自己搭电车回去。”
“没关系,我送你。”
“真的不用了,而且我还想顺路买点东西。”
“嗯……”尽管似乎难以释怀,工藤最后还是对她一笑,“那么今天就先这样,我再打电话给你。”
“让你破费了。”靖子说完转身就走。
越过通往品川车站的斑马线时,手机响起,她边走边开皮包。一看来电显示,是“天亭”的小代子打来的。
“喂?”
“啊,靖子。我是小代子,你现在方便吗?”她的声音带着奇特的紧张感。
“没关系,你说,怎么了?”
“刚才你走后,刑警又来了。而且还问我很怪的问题,所以我想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靖子握着手机,闭上眼睛。又是刑警,他们就像蜘蛛网一样,从四面八方把她缠得动弹不得。
“很怪的问题?他问了什么?”靖子满心不安地问。
“他问的居然是那个人耶,就是那个高中老师,他好像姓石神吧?”
听小代子这么一说,电话差点从靖子手中掉落。
“那个人怎么了?”她的声音在哆嗦。
“刑警会来,是因为听说有客人为了见你才会买便当,所以来打听到底是哪个客人。他好像是从工藤先生那里听来的。”
“工藤先生?”
怎会扯上他呢?简直难以理解。
“我仔细想想,以前好像的确和工藤先生说过,有客人为了见你,每天早上都来光顾。工藤先生好像把这件事告诉刑警了。”
原来如此,靖子恍然大悟。刑警去找工藤后,为了确认他的话所以又去了“天亭”。
“结果你怎么回答?”
“我想否认也很奇怪所以就老实说了,我说就是住在你隔壁的老师。不过我有特别声明,我说那个老师专程来看你,只是我们夫妻私下的猜测,是真是假我也不确定。”
靖子感到口中干渴,警方终于盯上石神了。只是因为听了工藤的话吗?或是另有什么理由,才会盯上他?
“喂?靖子?”小代子喊她。
“啊,是。”
“我这样说,应该没关系吧?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吧?”
是很麻烦——这话她死也不能说。
“说的也是,总之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我知道了,谢谢你特地打电话来。”
靖子挂断电话,感到胃沉甸甸地揪成一团,有点想吐。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回家。半路上,她去超市买菜,可是买了些什么,连自己都不太记得。
听到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时,石神正坐在电脑前。萤幕上映出三张照片,是拍摄工藤的两张,和靖子走入饭店的一张。本来想拍下两人一起的镜头,可是他怕这次一定会被工藤发现,况且万一让靖子发觉也很麻烦,所以只好作罢。
石神已想好最坏的打算,到时这几张照片应该会派上用场,不过他还是想极力避免让情况演变到那种地步。
石神瞥了一眼桌上的钟然后起身,快八点了。看来靖子和工藤会面的时间似乎不长,他很清楚这点令自己大为安心。
他把电话放进口袋,走出房间。像以往一样步上夜路,小心确认有没有被人跟踪。
石神想起草薙这名刑警,他的来意着实奇妙。虽然他嘴上问着花冈靖子的事,但石神总觉得他主要的目的是想打听汤川学。他们到底是怎么谈论的?石神无法判断自己是否遭到怀疑,令他难以做出下一个决定。
他在惯用的那个公用电话打靖子的手机。响到第三声时,她接起电话。
“是我。”石神说,“现在,方便说话吗?”
“可以。”
“今天有什么状况吗?”
他很想问她和工藤见面谈了些什么,却找不到适当说法。石神会知道他们两人见面,本来就是件不自然的事。
“呃,事实上……”说到这里,她犹豫地陷入沉默。
“什么事?出了什么问题吗?”该不会是从工藤那里听到什么惊人消息吧,石神想。
“店里……刑警今天去过“天亭”,而且,呃,听说是去打听你的事。”
“打听我?怎么个打听法?”石神咽下口水。
“这个,事情可能有点不好解释,老实说我们店里的人,老早就在谈石神先生……嗯,石神先生听了也许会不高兴……”
真啰嗦,石神不耐烦地想,这人的数学一定也不好。
“我不会生气,请你开门见山地直说吧。店里的人谈了我什么?”反正一定是嘲笑我的外表吧,石神边问边这么暗想。
“我说绝对没有这回事,可是店里的人……他们却说,您是为了见我才来买便当……”靖子拼命想解释,可是这番话他连一半都没听进去。
原来除了她以外的第三者,是这样看待他——
那并非误解,事实上,他的确是为了看靖子,才每天早上去买便当。若说他从不期待她感受到自己这片痴心,那是骗人的;然而一想到连别人也这么看他,他不禁全身发热。看到他这种丑八怪苦恋她那种美女的嘴脸,别人一定会嘲笑他。
“请问,您生气了吗?”靖子问。
石神连忙干咳。
“没有……那么,刑警问了些什么?”
“所以,刑警听到这个消息,便去问店里的人是什么样的客人。店里的人,好像就说出您的名字了。”
“原来如此。”石神依然感到体温上升,“刑警是从谁那里听到的?”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刑警问的就只有这个吗?”
“好像是。”
石神握着话筒点点头。现在不是狼狈的时候,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刑警逐渐把焦点对准他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就有必要想个对策。
“令嫒在旁边吗?”他问。
“您说美里吗?她在。”
“能不能请她听一下电话?”
“好。”
石神闭上眼。草薙刑警他们有什么企图、行动,接下来会怎么出招呢——他集中精神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是想到一半浮现汤川学的脸孔时,他不禁有点动摇,那个物理学家究竟在想什么?
“喂?”年轻女孩的声音传入耳中,电话传到了美里手上。
我是石神,他表明身份后继续说道:“十二日跟你聊电影的人是实香吧。”
“对,这个我已经告诉过刑警先生了。”
“这我之前已听你说过了。那关于另一个朋友,是叫小遥对吧?”
“是的,她叫玉续遥。”
“你跟她后来还有聊电影吗?”
“没有,应该只是那次吧。不过说不定,可能还有再聊一点点。”
“你没把她的事告诉刑警吧?”
“没有,只提到实香。因为您说最好暂时不要说出小遥的事。”
“恩,没错,不过现在你可以说出来了。”
石神一边留意四周,一边开始详细指点花冈美里。
网球场旁边的空地,冒起一阵灰烟。走近一看,穿白袍的汤川卷着袖子,正拿棍子往一斗深的罐子里面戳。烟似乎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大概是听到踩在土上的脚步声,汤川倏然回头。
“你简直就像对我一往情深的跟踪狂。”
“对于可疑人物,刑警当然要跟踪。”
“喔?你是说我很可疑吗?”汤川饶富兴趣地眯起眼,“难得你也会冒出这么大胆的创意想法。有了这种灵活头脑,你应该会升迁得更快。”
“你都不问我为何觉得你可疑吗?”
“没必要问。因为无论在哪个年代,科学家总是被人当成异类。”说着他又继续往罐子里戳。
“你在烧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要的报告和资料,因为我不信任碎纸机。”汤川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桶,把水倒进罐子里。咻地一声,顿时冒出更浓的白烟。
“我有话跟你说,是以刑警的身份询问你。”
“你今天好像特别起劲啊。”大概是确定罐中的火已经熄灭了,汤川拎着水桶迈步走出。
草薙也跟着追上他。
“我昨天去了“天亭”,在那间店听到一个颇有意思的消息。你不想听听看吗?”
“不想。”
“那我就自己说出来吧,你的好朋友石神在暗恋花冈靖子。”
汤川大步跨出的脚停住了,他转头回视的眼光变得很尖锐。
“是便当店的人这么说的吗?”
“对。跟你聊着聊着我突然灵光一闪,所以就去“天亭”确认。逻辑或许重要,不过对刑警来说直觉也是一大武器。”
“所以呢?”汤川转身面对他,“就算他暗恋花冈靖子,这点对你们的搜查又有什么影响?”
“到了这个节骨眼,你就别装糊涂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契机下察觉的,但你不就是因为怀疑石神是花冈靖子的共犯,才会背着我偷偷摸摸地到处打转吗?”
“我可不记得我有偷偷摸摸的。”
“总之,我已经找到怀疑石神的理由了,今后我会彻底地盯着他。所以重点来了,昨天虽然决定分道扬镳,但我们能不能订个和平条约?也就是说,我会提供情报给你,相对的你也把你掌握的线索告诉我。怎么样,这样提议不坏吧?”
“你太高估我了,我还没掌控任何线索,只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那么,你就把你的想象说给我听。”草薙直直看入好友的眼中。
汤川转开脸,迈步走出。“总之先去我的研究室吧。”
草薙在第十三研究室留有奇妙焦痕的桌前坐下,汤川把两个马克杯放在那上面。老样子,两个杯子都谈不上干净。
“如果石神是共犯,那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汤川立刻提出质疑。
“我先说吗?”
“和平条约可是你主动提议的。”汤川往椅子一坐,悠然啜饮咖啡。
“好吧。我还没把石神的事告诉我们老大,这纯粹是我的推理。不过如果命案现场在别处,那么搬运尸体的就是石神。”
“喔?你本来不是反对尸体搬运说吗?”
“我说过了,如果有共犯就另当别论。不过主犯——也就是实际下手的人——是花冈靖子,说不定石神也有帮忙。总之我确实她一定在场,参与了杀人。”
“你这么肯定啊。”
“如果实际下手的处理尸体的都是石神,那他就不是共犯,应该是主犯甚至单独犯案了。但就算再怎么痴情,我也不相信他会傻到这种地步。因为靖子一旦背叛他他就完了,她应该也背负了什么风险才对。”
“难道不可能是石神独自杀人,然后两人联手弃尸吗?”
“我不敢说可能性是零,不过应该相当低。花冈靖子在电影院的不在场证明很暧昧,但那之后的不在场证明倒是很确定。大概是决定好时间才行动的。这么一来,她就不太可能参与不知要花多少时间的弃尸行动。”
“花冈靖子的不在场证明目前不确定的是……”
“据称在看电影的七点到九点十分之间,后来去拉面店和KTV都已确认属实。不过我想她应该进过电影院,我们已从电影院保存的票根中,找到留有花冈母女指纹的票根了。”
“这么说来,你认为靖子和石神利用这两个小时又十分钟的时间杀人?”
“或许也包括了弃尸,不过就时间来考虑,靖子极可能先石神一步离开现场。”
“杀人现场在哪里?”
“这个我不知道。总之不管在哪,应该都是靖子把富坚约出来的。”
汤川默默举起马克杯啜饮,眉间刻着皱痕,一脸难以信服的表情。
“你好像有话想说。”
“不,没有。”
“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说。我已经说出我的意见了,接下来轮到你说了。”
草薙这么一说,汤川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使用车子。”
“啊?”
“我是说石神应该没开车,搬运尸体需要汽车吧?他没有车,一定得上哪弄来。我不认为他有那么大的本领,可以不留痕迹地,弄到一辆不会留下证据的车子。一般来说,谁也没有这种本领。”
“我打算挨家挨户去清查租车公司。”
“辛苦你了,我保证你绝对查不到。”
这个混蛋,草薙瞪着他这么想,但汤川一脸若无其事。
“我只是说如果真的另有杀人现场,负责搬尸体的应该是石神。发现尸体的地方极可能就是犯案现场,毕竟两人联手的话,什么都有办法。”
“两人联手杀死富坚,把尸体毁容烧掉指纹,脱下衣服焚毁,然后两个再徒步离开现场吗?”
“所以两人之间或许有时间差,因为靖子必须在电影结束前赶回去。”
“照你这个说法,留在现场的脚踏车,还是被害者自己骑去的喽?”
“是啊。”
“这就表示石神忘了擦掉上面的指纹,石神会犯下这种最基本的错误吗?他可是达摩石神喔。”
“不管多厉害的天才,照样都会犯错。”
可是汤川缓缓摇头,“那家伙不会做那种事。”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擦掉指纹?”
“我一直在想这点,”汤川双臂交抱,“不过还没想出结论。”
“你想太多了。那家伙或许是数学天才,但杀起人来应该很外行。”
“都一样。”汤川坦然自若地说,“杀人对他来说应该更容易。”
草薙缓缓摇头,拿起肮脏的马克杯。
“总之我会试着盯住石神。如果男性共犯存在的前提可能成立,调查内容也会更扩大。”
“照你的说法,犯案手法未免太粗糙了。事实上,脚踏车上的指纹忘了擦,又没把死者的衣服完全焚毁,简直是漏洞百出。我倒想问个问题:这桩命案是事先计划好的吗?抑或是在某种原因下,突发性的犯罪?”
“这个嘛——”草薙像要观察什么似地死死盯着汤川,“也许是突发性犯罪吧。假设靖子为了谈判某件事把富坚约出来,石神以保镖的身份陪同出席。没想到双方一言不合,于是两人就失手把富坚杀死了——应该是这样吧。”
“这样的话,就和看电影的事产生矛盾了。”汤川说,“如果只是要谈判,用不着事先准备不在场证明——即使那是不完整的的不在场证明。”
“那么,你是说这是计划性犯案?靖子和石神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他,所以事先埋伏……”
“这也不大可能。”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草薙一脸厌烦。
“如果是石神拟的计划,绝不会这么不堪一击,他不可能拟出这种漏洞百出的计划。”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说到这里,草体的手机响起,“抱歉。”说着他接起电话。
是岸谷打来的,他报告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草薙边问边做笔记。
“冒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报。”挂断电话后,草薙对汤川说道,“靖子有个女儿叫美里,据说那女孩的同学做出了耐人寻味的证词。”
“怎么说?”
“案发当日白天,那个同学说,曾听美里提起晚上要和母亲去看电影。”
“真的吗?”
“岸谷确认过了,好像没错。也就是说,靖子母女早在白天就已决定要去电影院。”草薙对着物理学家点头,“看来应该是计划性犯案不会错。”
然而汤川却眼神认真地摇头。
“不可能。”他凝重地说道。
(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从锦系町车站走过五分钟就到了“玛莉安”,店址位于酒廊杂处的大楼五楼。建筑老旧,电梯也是老式的。
草薙看看表,才刚过晚间七点,他算准这时候应该还没什么客人。为了好好打听,他想避开忙碌的时段。不过,真怀疑这种破地方的店生意能好到什么地步?——他看着生锈的电梯墙壁想。
但他一走进“玛莉安”就吓到了,因为超过二十张以上的桌子已坐满了三分之一。看服装似乎多半是上班族,不过也有些人看不出做哪一行的。
“之前,我去银座的酒廊打听消息时,”岸谷在草薙耳边嗫喏,“那里的妈妈桑还说,泡沫经济时期每晚报到的人,现在不晓得都在哪喝酒。原来是流落到这种地方了。”
“那倒不见得。”草薙说,“人一旦尝过奢华的滋味,就很难再降低水准。在这喝酒的人,应该和银座族不同。”
他喊来服务生,说要跟负责人谈谈。年轻服务生的殷勤笑容顿时抹去,遁入店里后方。
最后又出现另一个服务生,将草薙两人带往吧台。
“请问要喝点什么吗?”服务生问。
“那就来杯啤酒吧。”草薙回答。
“这样没关系吗”等服务生离开后,岸谷问道,“我们正在执勤耶。”
“如果我们不喝点什么,其他的客人会起疑心。”
“那喝乌龙茶不就好了。”
“两个大男人,会为了喝乌龙茶跑来这种店吗?”
正当两人这么斗嘴之际,一名身穿银灰色套装、年约四十的女子出现了。浓妆艳抹头发高高挽起。虽然很瘦,仍不失为一个美女。
“欢迎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女人压低了声音问,唇角流露出笑意。
“我们是警视厅的人。”草薙也低声回答。
一旁的岸谷把手伸进西装内裤,草薙制止他后,再次看着女人。“应该拿出证件证明身份比较好吗?”
“不,不用了。”她在草薙身旁坐下,同时放下名片,上面印着“杉村园子”。
“你是这里的妈妈桑吧?”
“名义上算是。”杉村园子微笑点头,看来她无意掩饰自己受人雇佣的身份。
“生意挺不错的嘛。”草薙环视店内说。
“那只是外表,这间店是老板开来节税用的。就连捧场的客人,也都是和老板有关的人。”
“这样子啊。”
“像这种店,谁晓得哪一天会变成怎样。也许小代子选择开便当店才是正确的。”
虽然说的很低调,但爽快提到前任者名字的态度,令草薙感到她还是自有她的尊严。
“之前,我们的刑警应该已经来打扰好几次了。”
园子颌首。
“为了富坚先生的事,来过好多次了,多半都是由我出面。今天还是为了那件事吗?”
“不好意思,再三叨扰。”
“我也跟之前来的刑警先生说过了。如果怀疑靖子,那你们肯定搞错了,因为她根本没有杀人动机。”
“不,谈不上怀疑。”草薙堆出笑容,摇手说,“因为搜查迟迟没有进展,所以我们只好换个想法重新开始,所以才会来拜访你。”
“重新开始啊。”杉村园子小小吐出一口气。
“听说富坚慎二先生在三月五日那天来过。”
“是的。好久不见了,况且,也没想到那个人事到如今还会来这里,所以我吓了一大跳。”
“你以前就见过他吗?”
“只有两次。我以前也在赤坂,和靖子在同一家店上班。那时,曾经见过他。当时那个人手头很阔绰,穿着打扮也很气派……”
她的语气似乎表示,久别重逢的富坚已经了无昔日风采。
“富坚慎二先生好像很想知道花冈小姐的下落,是吧?”
“我想应该是想复合吧,不过我可没告诉他喔,因为我很清楚那人让靖子受了多少罪。没想到,那个人又到处去问店里其他女孩。我以为店里现在应该没人知道靖子的事所以一时大意,偏偏还有一个女孩,去过小代子的便当店。那个女孩,好像连靖子在那工作的事也告诉富坚先生了。”
“原来如此。草薙点点头。如果要靠人脉混饭吃,是别想完全隐藏行踪的。
“工藤这个人,常来这里吗?”他换个问题。
“工藤先生?开印刷公司那个?”
“对。”
“他常来呀。啊,不过,最近好像很少出现了。”杉村园子侧首不解,“工藤先生怎么了?”
“听说花冈靖子以前陪酒时,他很捧她的场。”
杉村园子嘴角放松地点点头。
“是呀,工藤先生好像很照顾她。”
“他们两交往过吗?”
草薙这么一问,她歪着头,沉吟良久。
“是有人这么怀疑过,不过我看应该没有。”
“怎么说?”
“靖子以前在赤坂时,应该是他们两走的最近的时候。可是那段期间,靖子正为了富坚先生的事很苦恼,不知怎么工藤先生好像也知道了。于是工藤先生就扮演起靖子的咨询顾问,好像就这么不了了之没发展成男女关系了。”
“可是花冈小姐离婚了,后来应该可以交往了吧?”
然而杉村园子摇摇头。
“工藤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一边提供建议让靖子和老公和好,等人家离婚了却开始交往,这样会让人觉得他本来就抱着这种目的。所以即使她离婚后,他们好像也打算继续维持好朋友的关系。更何况,工藤先生也有太太。”
杉村园子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草薙觉得没必要告诉她,于是决定保持沉默。
她猜的应该很准,草薙想。在男女关系这方面,酒女的直觉远比刑警敏锐多了。
从锦系町车站走过五分钟就到了“玛莉安”,店址位于酒廊杂处的大楼五楼。建筑老旧,电梯也是老式的。
草薙看看表,才刚过晚间七点,他算准这时候应该还没什么客人。为了好好打听,他想避开忙碌的时段。不过,真怀疑这种破地方的店生意能好到什么地步?——他看着生锈的电梯墙壁想。
但他一走进“玛莉安”就吓到了,因为超过二十张以上的桌子已坐满了三分之一。看服装似乎多半是上班族,不过也有些人看不出做哪一行的。
“之前,我去银座的酒廊打听消息时,”岸谷在草薙耳边嗫喏,“那里的妈妈桑还说,泡沫经济时期每晚报到的人,现在不晓得都在哪喝酒。原来是流落到这种地方了。”
“那倒不见得。”草薙说,“人一旦尝过奢华的滋味,就很难再降低水准。在这喝酒的人,应该和银座族不同。”
他喊来服务生,说要跟负责人谈谈。年轻服务生的殷勤笑容顿时抹去,遁入店里后方。
最后又出现另一个服务生,将草薙两人带往吧台。
“请问要喝点什么吗?”服务生问。
“那就来杯啤酒吧。”草薙回答。
“这样没关系吗”等服务生离开后,岸谷问道,“我们正在执勤耶。”
“如果我们不喝点什么,其他的客人会起疑心。”
“那喝乌龙茶不就好了。”
“两个大男人,会为了喝乌龙茶跑来这种店吗?”
正当两人这么斗嘴之际,一名身穿银灰色套装、年约四十的女子出现了。浓妆艳抹头发高高挽起。虽然很瘦,仍不失为一个美女。
“欢迎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女人压低了声音问,唇角流露出笑意。
“我们是警视厅的人。”草薙也低声回答。
一旁的岸谷把手伸进西装内裤,草薙制止他后,再次看着女人。“应该拿出证件证明身份比较好吗?”
“不,不用了。”她在草薙身旁坐下,同时放下名片,上面印着“杉村园子”。
“你是这里的妈妈桑吧?”
“名义上算是。”杉村园子微笑点头,看来她无意掩饰自己受人雇佣的身份。
“生意挺不错的嘛。”草薙环视店内说。
“那只是外表,这间店是老板开来节税用的。就连捧场的客人,也都是和老板有关的人。”
“这样子啊。”
“像这种店,谁晓得哪一天会变成怎样。也许小代子选择开便当店才是正确的。”
虽然说的很低调,但爽快提到前任者名字的态度,令草薙感到她还是自有她的尊严。
“之前,我们的刑警应该已经来打扰好几次了。”
园子颌首。
“为了富坚先生的事,来过好多次了,多半都是由我出面。今天还是为了那件事吗?”
“不好意思,再三叨扰。”
“我也跟之前来的刑警先生说过了。如果怀疑靖子,那你们肯定搞错了,因为她根本没有杀人动机。”
“不,谈不上怀疑。”草薙堆出笑容,摇手说,“因为搜查迟迟没有进展,所以我们只好换个想法重新开始,所以才会来拜访你。”
“重新开始啊。”杉村园子小小吐出一口气。
“听说富坚慎二先生在三月五日那天来过。”
“是的。好久不见了,况且,也没想到那个人事到如今还会来这里,所以我吓了一大跳。”
“你以前就见过他吗?”
“只有两次。我以前也在赤坂,和靖子在同一家店上班。那时,曾经见过他。当时那个人手头很阔绰,穿着打扮也很气派……”
她的语气似乎表示,久别重逢的富坚已经了无昔日风采。
“富坚慎二先生好像很想知道花冈小姐的下落,是吧?”
“我想应该是想复合吧,不过我可没告诉他喔,因为我很清楚那人让靖子受了多少罪。没想到,那个人又到处去问店里其他女孩。我以为店里现在应该没人知道靖子的事所以一时大意,偏偏还有一个女孩,去过小代子的便当店。那个女孩,好像连靖子在那工作的事也告诉富坚先生了。”
“原来如此。草薙点点头。如果要靠人脉混饭吃,是别想完全隐藏行踪的。
“工藤这个人,常来这里吗?”他换个问题。
“工藤先生?开印刷公司那个?”
“对。”
“他常来呀。啊,不过,最近好像很少出现了。”杉村园子侧首不解,“工藤先生怎么了?”
“听说花冈靖子以前陪酒时,他很捧她的场。”
杉村园子嘴角放松地点点头。
“是呀,工藤先生好像很照顾她。”
“他们两交往过吗?”
草薙这么一问,她歪着头,沉吟良久。
“是有人这么怀疑过,不过我看应该没有。”
“怎么说?”
“靖子以前在赤坂时,应该是他们两走的最近的时候。可是那段期间,靖子正为了富坚先生的事很苦恼,不知怎么工藤先生好像也知道了。于是工藤先生就扮演起靖子的咨询顾问,好像就这么不了了之没发展成男女关系了。”
“可是花冈小姐离婚了,后来应该可以交往了吧?”
然而杉村园子摇摇头。
“工藤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一边提供建议让靖子和老公和好,等人家离婚了却开始交往,这样会让人觉得他本来就抱着这种目的。所以即使她离婚后,他们好像也打算继续维持好朋友的关系。更何况,工藤先生也有太太。”
杉村园子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草薙觉得没必要告诉她,于是决定保持沉默。
她猜的应该很准,草薙想。在男女关系这方面,酒女的直觉远比刑警敏锐多了。
工藤果然是清白的,草薙确信。这样的话,看来应该把重心放到另一件事。
他从口袋取出一张照片,拿给杉村园子看。
“这个男人你见过吗?”
那是石神哲哉的照片,是岸谷趁他走出学校时偷拍的。由于是从侧边拍摄,石神并未察觉,视线正投向某个远方。
杉村园子露出讶异的表情。
“这个人又是谁?”
“这么说来你不认识?”
“不认识。至少,不是我们店里的客人。”
“这个人姓石神。”
“石神先生……?”
“你没听花冈小姐提过这个名字吗?”
“对不起,我没印象。”
“这个人在高中当老师,花冈靖子小姐没提过相关的话题吗?”
“这个嘛……”杉村园子歪着头,“到现在我还在常和她用电话聊天,可是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那么靖子小姐曾对目前的男性交友关系说过什么吗?有没有找你商量或是告诉过你什么?”
草薙的质问,令杉村园子不禁露出苦笑。
“关于这点我也跟上次来的另一个刑警先生说过了,我从来没听她提过。说不定她真的有交往对象,只是没告诉我,不过我想应该不可能。靖子忙着抚养美里都来不及了,哪有空谈什么恋爱。上次小代子也是这么说。”
草薙默然点头。对于石神和靖子的关系,他本来就没指望能从这间店得到太大斩获,所以倒也不失望。不过,听到对方断言靖子毫无与男人交往的迹象,对于石神协助靖子犯案的这个推论,还是多少丧失了自信。
新的客人进来了,杉村园子露出有点在意那边动静的小动作。
“你说常和花冈小姐用电话聊天是吧?那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聊的?”
“应该是富坚先生的事上新闻的那天,我吓了一跳急忙打电话给她。这点我也和之前来的刑警先生说过了。”
“花冈小姐当时反应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她说警方的人已经找过她了。”
草薙没告诉她,靖子指的警方的人就是她们俩。
“富坚先生来这里打听花冈小姐下落的事,你没告诉她吗?”
“我没提,应该说我说不出口,况且我也不想让她紧张。”
这么说来,花冈靖子并不知道富坚正在找她。换言之也就无法猜到他会去 找她,自然也就不可能事先拟妥杀人计划。
“我本来想告诉她,可是那时她正开心地东聊西扯,我也就失去了开口的时机。”
“那时?”杉村园子的话,令草薙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指的那时,是什么时候?听起来,应该不是最近一次打电话时吧?”
“啊,对不起。那是更早之前,应该是富坚先生来我店里三、四天之后。她在我答录机留了话,所以我回拨给她。”
“那是几号的事?”
“那是几号来着……”杉村园子从套装口袋取出手机。草薙以为她是要查阅来电和拨号记录,但她却叫出月历,看了之后抬起脸,“是三月十日。”
“啊?十日?”草薙不禁扯高嗓门,和岸谷面面相觑。“没有错吗?”
“对,我想应该不会错。”
十日那天,就是富坚慎二推定遇害的日子。
“大约几点?”
“这个嘛,我是等回家之后才打的,我想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她好像是十二点之前打来的,可是那时店里还没打烊,所以我没接到。”
“你们大概聊了多久?”
“那时,差不多有三十分钟吧,我们每次都聊那么久。”
“是你主动打她的手机,对吧?”
“不,不是手机,我是打她家里的电话。”
“不是我要挑语病,那你的意思应该不是十日,而是十一日凌晨一点才对吧?”
“啊,是这样没错,如果说得更正确的话。”
“你说花冈靖子在你的答录机留言,请问她说了些什么?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当然就是说找我有事,叫我打烊之后回她电话。”
“她找你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说想跟我打听以前我治疗腰痛的那家指压按摩院……”
“指压啊……。之前她也会为了这种小事,主动打电话给你吗?”
“其实每次都不是为了什么大事,只是想找对方聊聊天。无论是我,或是她。”
“每次也都是这样在半夜聊天吗?”
“这没什么稀奇的,因为我干这一行,总是得忙到深夜才有空。不过平常我会尽量选假日再打,那次是因为她先打来。”
草薙点点头,但是难以释怀的疑虑并未抹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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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店,草薙一边走向锦系町车站,一边动脑筋。杉村园子最后那段话令他耿耿于怀。三月十日深夜,花冈靖子和她讲过电话,而且接的是家里的电话。换言之,这表示那个靖子正在家里。
事实上,专案小组内部也有人认为犯案时间应该在三月十日晚间十一点之后。这当然是假设花冈靖子就是凶手才拟出的推论。就算去KTV唱歌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难道不可能是唱完歌才犯案吗?
然而没人强力支持这个推论。因为,纵使一出了KTV就立刻赶往现场,抵达时也快十二点了。之后,就算真的动手行凶,事后也没有交通工具可以回家。通常这种犯人在这种时候绝不会搭乘会留下犯案线索的计程车。况且现场附近,也罕有计程车经过。
此外这也牵涉到那辆脚踏车的失窃时间,车子是在晚间十点之前失窃的。如果是故不疑阵,靖子在那之前必须去过条崎车站。如果不是故不疑阵,而是富坚自己偷的,那他偷车之后,直到快十二点和靖子碰面之前,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就成了一大疑问。
基于以上的考量,之前草薙他们并未积极调查靖子深夜的不在场证明。不过这下子就算真的着手调查,花冈靖子也有了不在场证明。这点令他耿耿于怀。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见花冈靖子的情形吗?”草薙边走边问岸谷。
“记得,有什么不对吗?”
“当时,我是怎么问她不在场证明的?三月十日在哪里——我应该是这样问的吧?”
“细节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我想应该是这样。”
“然后她回答:一早就去工作,晚上和女儿出门。去看了电影,然后吃拉面,唱KTV。回家应该已经过了十一点——她是这样说的没错吧?”
“我想应该没错。”
“据刚才妈妈桑的说法,随后靖子就打了电话给她。而且明明没什么大事,还特地在答录机留言叫她回电。妈妈桑打过去时已过了一点,然后又聊了三十分钟左右。”
“那有什么不对吗?”
“那时——我问她不在场证明时,靖子为什么没提到这件事呢?”
“为什么……应该是觉得没必要吧。”
“为什么?”草薙伫足,转身面对刑警学弟,“用自家电话和第三者说过话,这可以证明她在家喔。”
岸谷也停下脚,嘟起嘴,说道:
“是没错,可是从花冈靖子的角度来看,只要说出外出地点,应该已经足够了。如果草薙先生进一步追问回家后的事,我想她应该会说出打电话的事。”
“真的只是这个的理由吗?”
“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如果是隐瞒自己缺少不在场证明那还有话说,现在她可没提自己有不在场证明喔。前辈追究这点未免太奇怪了。”
草薙将目光从一脸不满的岸谷身上转开,径自迈步走出。这个刑警学弟,打从一开始就同情花冈母女,向他征求客观意见或许本来就错了。
今天白天和汤川的那番对话,又在草薙的脑中复苏。那个物理学者坚称,如果命案和石神有关那就决不可能是计划性杀人。
“如果是他策划的,他不会用电影院当作不在场证明。”汤川首先举出这点,“因为正如你们所怀疑的,去看电影的这种供述太没说服力了。石神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此外,还有个更大的疑问:石神没理由协助花冈靖子杀害富坚。就算她被富坚苦苦折磨,以他的个性应该也会另谋解决之道,绝不会选择杀人这种方法。”
你的意思是石神不是那么残酷的人吗?草薙问。汤川带着冷静的目光摇头。
“不是感情上的问题,而是企图用杀人逃离痛苦的方法不够合理。因为杀人之后,又会因此产生别的痛苦。石神不会做那种蠢事。反过来说,只要合乎逻辑,就算再怎么残酷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那么汤川认为,石神到底是以什么方式涉及本案?关于这点汤川的回答如下:
“如果他真有涉案,唯一的可能,就是处于无法参与杀人行动的状况下。也就是说当他掌握事态发展时,人早已被杀了。这时他能做什么?如果能隐瞒案子,他应该会这样做。如果瞒不住,他会拟出各种对策来躲避警方的追查。而且还会指示花冈靖子母女,面对刑警的质问该怎么回答,在哪个时间点该提出什么证据等等。”
简而言之,到目前为止花冈靖子和美里对草薙他们供述的一切,都不是出于他们个人的意志,而是石神在背后操控下的结果——这就是汤川的推论。
不过这位物理学者,在如此断言后,又静静地补充说:
“当然,这一切纯粹只是我的推论,是在石神涉案的前提下做出的猜测。这个前提本身也可能是错的,不,我毋宁希望这是错的。我打从心底期盼,但愿这只是我自己想太多。”他说这话时的表情,罕见地苦涩,还带着寂寥。好不容易和老友重逢,可惜又要再次失去了——他甚至像是这样地害怕着事情的真相如他所料。
汤川为什么会对石神起疑,这点汤川终究还是不肯告诉草薙。看样子起因似乎是他看出石神对靖子怀有好感,至于他是凭着哪点看出来的,始终不肯透露。
不过草薙很相信汤川的观察力和推理力,他甚至觉得既然汤川抱着这种想法,那就绝不可能有错。这么一想,就连在“玛丽安”听来的消息,草薙也就能理解其背后的意义了。
靖子为何没告诉草薙三月十日深夜的不在场证明?如果她是凶手,既然事先已准备好不在场证明来应付警方的怀疑,照理说应该会立刻说出来。她之所以没这样做,八成是因为石神的暗示。而石神的指示一言以蔽之,想必就是“只做最低限度的交代。”
草薙想起汤川之前还不像现在这么关心本案时,曾经随口说出一句话。那时他们谈到花冈靖子是从电影简介中取出电影院票根,汤川听了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一般人,不会连用来当作不在场证明的票根该保存在哪儿都精心设计。如果是考虑到刑警会来问才事先把票根夹在简介中,那对方可是棘手的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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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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