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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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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ci1010

只看楼主

2011-01-19 23:41:00

命悬
  赫蒂全身都疼得要命。
  那样恐怖的一击,若不是额环的保护,一定变成了碎块。
  即使如此,还是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片模糊,体温一点点流失,本能促使她抓紧巨龙的脚,仿佛感觉到异样,巨龙渐渐飞低,最终降落在城内的空地,把她放回坚实的大地。
  剧烈的疼痛转为麻木,不知过了多久,寒意越来越重。
  有什么人抱起她,用最后的一点力气睁开眼,已经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脸,模糊间有银光闪过。
  “不要.......告诉裴吉.......”微弱的声音出口,黑暗湮灭了仅存的意识。
  伊尔极轻的托起她,不敢用一丝力道。
  风刃劈裂的伤口细而深,血不停流出,如蜿延的小溪。
  反复试过治疗术,却没有一点作用。
  “科林,去捉一个魔族法师过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失去了冷静,难以言喻的恐惧占据了心神。“叫人把最好的止血药拿到我房间,快!”
  无法形容见到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她是何种心情。
  当侍卫在战场上找到他,说她受了重伤,由巨龙守护无法靠近时,那种手足冰冷的感觉。
  以为足够安全,以为能确保无虞,却伤得如此可怕。
  
  “.......殿下,昨天战时擅自调动的.......”
  “杀了。”
  “是。”
  “俘虏的魔族法师.......”
  “没有用,杀了。”
  “是。”
  “残余魔族的追击.......”
  “去找诺曼将军。”
  ...................................
  是谁在旁边说话。
  声音很低,依然掩不住杀气。
  伊尔?
  很像,但又不像。
  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温和耐心的.......
  有人在用沾水的棉布浸润她的唇,清凉的触感引起舌间干燥,下意识的舔舔嘴,头被轻托起,温热的水流入齿间,缓解了失血后的焦渴。
  疼痛减弱了,她再次昏然睡去。
  科林和苏玛并肩走出。
  “你可曾见过殿下那个样子。”苏玛苦着脸。
  科林白了他一眼。
  “那种杀气腾腾的口气,真不像是我认识了十几年的王子。”虽说擅自调动军队导致部署险些失败的家伙确实该杀,可不经军事法庭审判.......吉伦将军面子会不太好看,历来把事情做得面面俱到的伊尔不可能忽略掉这一点。
  “杀就杀了吧。”科林吐出一口气。“也难怪他冒火,不是那个混蛋,也不至.......”不至于弄成眼下的局面,想起来令人冷汗淋漓,若不是她引得魔族误判…….胜负犹是未定之数。
  “希望她能快点醒。”
  “我也希望,近日我们在希铎埋下的暗线起作用了。魔族送来了停战谈判的要求,王子却无心理会。以现在的情势而言,早日结束对峙是最好。”吞并了两块大陆后,魔族的物资异常丰富,战胜这样的对手,帝国也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久战对双方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消耗。
  “因私忘公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但愿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想起近段时间的反常,俩人相对苦笑了半晌。
  “说来我很好奇,她是如何驯服巨龙?”
  “不如说你更好奇为什么罗塞里银环会有两个。”
  “你说得不错,要不你试试推断一下?”
  “还是先用一下你的脑子.......毕竟它们都快生锈了。”
  ..........................................
  
  掀掀眼皮,光刺得她无法睁开。
  好容易适应,眩目的白光转为房间的景像,她.......俯卧在床上。
  是哪?为什么会趴在这里?
  桌边睡着的人是谁?银头发?伊尔王子?
  下意识的抬手,刺痛传来,提醒她昏迷前的记忆。小小的高兴了一下,初时还以为死定了。
  试着支起身,脊背剧痛如闪电般窜出,忍不住低哼,冷汗瞬时浸透了全身,无力的倒回床上,连带撞到其他伤口,一时几乎冒出眼泪。
  好厉害的魔法攻击。
  “不要动,你全身都有伤。”男子惊醒,俯近看了片刻,轻柔的替她擦去额上汗。“忍着点,魔族法术造成的伤害只能用药草愈合,会辛苦一点。”
  女孩无力的哼了一声,黑亮的大眼好奇的看着他。
  相比过去的印象,象牙般面孔消瘦了一点,绿色的眼睛熟悉又陌生。
  “你.......”嗓子好哑,她不习惯的咳了咳。“.......真是菲腊?”
  男子微微笑了,舒开紧皱的眉。“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还不甚有力气说话,赫蒂翻了下白眼。
  他半跪在床边,以免她太吃力。“菲腊是我出行时的化名,本身的外形太惹眼,这样能减少很多麻烦。”看她不满的表情,补充解释。“其实早想告诉你,又怕你对伊尔的印象太糟,适得其反。”
  脸完全不同,口吻却和菲腊一般无二。
  “为什么那时…….”
  想起初见时对方唐突的行径她更疑惑,可这次他只是微笑,不再解答。
  “你昏迷了七天,还很虚弱,先少说几句。伤口很深,还要躺好一阵才行。”
  伊尔仔细叮嘱,前额贴上她的头,试探体温是否合宜。
  银色的头发拂在颊上痒痒的,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更加俊美,却让她极不适应,尴尬的垂下眼,脖子渐渐有点发热。
  
  快闷死了。
  趴了十来天,她觉得自己简直快长蘑菇了。
  伤口还会痛,比初醒时已是天壤之别。
  伊尔强硬的不许她翻身,更不许下床。要不是女侍帮助按摩快僵掉的肢体,擦拭身体,她会以为自己变成了一段木头。
  每天除了吃苦苦的药就是发呆睡觉。屡次抗议都被驳回,其他的事都温和好说话,独独这事完全没商量。
  “很无聊?”
  看着赫蒂百无聊赖的样子,碧色的眼睛满含笑意,将带来的鲜花插起,大簇樱色花点亮了房间,清雅的香气散开,似乎好过了些。
  似曾相识的花朵勾起了她的印象,好奇的询问。“好漂亮的花,会不会很贵?”
  “不会,你喜欢就好。”伊尔手中拈起一个淡金色的果实,“张嘴。”
  她依言咬下,甜甜的果汁溢满口腔,忍不住眯眼。“这是什么果子,真好吃。”清醒以后每两天就有这样一枚果子,让她觉得喝苦药变得尚可忍受。
  男子笑而不答。
  “今天能不能让我下来活动一下。”女孩照例询问,大眼满是乞求之色。
  “不行。”
  断然的拒绝浇灭了热望,赫蒂郁闷的扁嘴,转了下念头,也许晚上可以趁看护的女侍睡着了试试。
  “想都别想。”
  轻易看穿了她的想法,伊尔沉声警告,“你以为真空风刃的攻击是小事?知道自己到底受了多少伤?整整十五处伤口,现在不过是表面愈合。”抬手想敲敲这个不听话的病人,瞥见瘦得只剩巴掌大的小脸又叹息着放下,“费了多少力气才把你救回来,只差一点你就没命了。”
  少女不好意思的讪笑。“看来我的运气很好。”
  “你确实运气很好。”男子轻抚她额上的银环。“要不是罗塞里银替你挡住了大半.......又或者魔族在你掉下龙背后进行了第二次攻击.......”想起犹自心寒,能有目前的状况,确实极为幸运。
  “魔族退兵了吗?”
  “还没有,他们提出和谈,这几天会定下商谈的具体细节。”
  “那一战不是我们赢了?”
  “虽然赢了战争,魔族元气大伤,实力仍不容小觑。”伊尔随手把玩着一缕黑发。“若非希铎情况有变,未必会就此罢休。”
  “希铎?”
  “魔族早就暗中杀光了希铎王室,只留下弗蕾娅公主一人,甚至一并清除了许多贵族,只是消息封闭得很紧。最近底层民众得悉王室的情况,又不堪魔族的暴虐行径,群情激愤,各地都有抵抗组织出现。
  “弗蕾娅公主.......”赫蒂小嘴微张,无法想像。
  “留下她,也许是魔族想借联姻的方式永久主宰大陆,名正言顺的成为希铎皇帝。
  “那她.......”
  “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一个毫无威胁的公主存在对魔族治理征服地会很有好处。”
  想起公主的处境,赫蒂不由难过。
  “王室有王室的责任,维肯皇帝当初开城投降,就得承受这种可能的后果。眼下希铎的反抗十分激烈,魔族唯有抽调主力镇压,中州暂时是安全了。”对于希铎王室的下场,不是不同情,但更多的必须是对现实的考量。
  “我们会尽可能的帮助,但也要看希铎本身的情况,最好是.......”见她专注的倾听,伊尔没有再说下去,重新泛起笑意。“最好是你快点好起来,至少能走出这个房间,才有精力去担心别人。”
  
  看护女侍按时前来换药,伤口日渐愈合,比起过去的伤,这次的创口并不狰狞,稍动仍是感觉疼痛,看来他说的果然没错。还好受袭的时候护住了胸腹,不然恐怕连俯卧都会困难。
  “伊尔王子怎么知道我有多少伤?是你告诉他吗?”
  女侍微笑着摇头,手上仍在忙碌。
  “包扎的时候一定很麻烦,谢谢你。”想想当日的惨况,赫蒂再三致谢。
  “赫蒂小姐应当感谢的不是我,最初上药的是伊尔王子,在您昏迷的时候都是殿下亲自照顾。”女侍利落的包扎完毕,悄然退下,留下她一人呆滞。
  伊尔.......亲自上药?
  可是醒的时候衣服已经脱掉,被子里什么也没穿,还是自己坚持让侍女帮忙穿上的睡衣。
  .......十五道伤口的处理.......
  怔了很久,热气冲上头顶,赫蒂把脸埋进厚厚的绒被,窘得无地自容。
  那个…….该死的伊尔.......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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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9 23:42:00

议和
  五天后,伊尔代表中州,同意与魔族谈判。
  和谈这种事,在人类与魔族之间极为罕见。
  全然对立的两族通常只有溃败退走,胜而掠夺两种局面,历史就在反复的攻防拉锯中前进。大战后双方都要用很长时间来休养生息,时机成熟时魔族又会卷土重来,不管是哪一方皆已习以为常。
  无奈眼下的现实是,双方都有不得不退让的理由,在托兰僵持下去不符合各自利益。是以虽然极为勉强,总算是确定了和谈的日期,却在地点上卡住了。双方缺乏信任,一个个地点提出又被否定。在双方使者耐心消失殆尽前,终于定下在托兰城头,大军压阵,两军统率当面会谈。
  不知魔族是如何调度,人类的准备极为谨慎。
  按照战争的概率进行了种种推演,充分做好了和谈破裂再次大战的准备。甚至还提出为了预防对方突袭,由他人假扮伊尔王子的计划,他毫不客气的否决,相较部属的如临大敌,伊尔看不出半点紧张。
  看眼前人悠闲的削着水果,赫蒂按捺不住。
  “你一点都不担心?”
  他细心的把水果切成小块,塞进她嘴里,才慢悠悠的回答。“有什么好担心,魔族比我们更不想打下去。”
  努力吞咽水果,女孩一时说不出话。
  “对魔族而言,能收获北卡和希铎已是超出意想之外的惊喜,根本不该再试图染指中州。好好巩固到手的土地,不出三十年,魔族的势力会成倍扩张,只要善加经营,一百年后中州将无力对抗,真来挑衅,那个时候最合适。”伊尔微微一晒。“这是我个人的想法,相信魔族少数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照这么说,这场战争又是为什么而起。”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男子轻笑,端起手边的药碗。“把它喝了我就告诉你。”
  赫蒂见势不妙,马上缩起脖子把脸转到另一边。“我还是不听好了。”
  对她孩子气的反应没辄,伊尔忍住笑。“别胡闹,快趁热喝了它。”
  “我已经好了。”她缩得更紧,只剩一把黑发散在枕上。
  “还早着呢,十几天内你都无法下床。”
  我真的好了,你看都不用再包扎了。”为了证明,还特地伸出一只手,衣袖滑下,露出光洁的臂膀,原本的伤口只余一丝宛如红线的细痕。
  伊尔握住轻轻摩挲,创处很平滑,指腹几乎感觉不出。手臂纤瘦可怜,柔软细滑的触感令心神悸动,他勉强收住思绪。“魔族法术造成的伤口没这么容易愈合,你自己也知道。就算表面已经收口,离彻底恢复还很远。”替她把手臂放回被中。“不说别的,你现在能仰卧?背上那道最深的伤口还完全无法触碰吧。”
  情知躲不过,女孩闷闷的探出头。“可是真的很难喝,你不知道药有多苦。”
  他笑笑,没有对她的抱怨接口,最初她彻底昏迷的几天可是他亲自喂药,自然知道是何种滋味,不过以她的个性,还是不提为好。
  “我喝完了,你继续说。”赫蒂摒住呼吸把药咽下去,好奇心又开始泛滥。
  “说什么?”看她抗议的眼神,伊尔忍住笑意,暂时放弃了逗弄的念头。“关于魔族攻击的理由,有两种。一是魔族过于贪婪,盲目自信,被过于优异的战绩冲昏了头,以为能一口气征服所有人类的疆土。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很小。从魔族介入北卡的手段来看,我想决策者不至于愚蠢到这个地步。”
  “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魔族的内部出现了问题,也可以归结为权力纷争。即使魔族的首脑很清醒,但在权力无法独占的情况下,难免被好战派牵制。对于头脑简单的主战派而言,几十万大军不趁胜出击,坐看中州反而可笑。”
  “魔族本身意见分歧?”
  “大致上不会错,据秘谍的消息,镇守希铎的是魔族二王子凯维,而在此领军的是三王子沙洛,看来和北卡一样,魔族同样有继承人之争。”
  “你是说战争决策者明知不该出兵,还是无可奈何。”女孩皱眉。
  伊尔点点头,“不错,其实最为失策的是杀了希铎王室。征服应当一步步来,急于求成不会有好结果。”这样对中州来说也许是好事,避过了慢火煮青蛙的死局。假使魔族没有主动进攻,为逃过长期困局由中州寻战的想法,保守的大臣必定也会死力反对。
  “不知道弗蕾娅公主现在怎样了。”药效上涌,她有了困意,眼皮慢慢垂下。
  “就我所知还不错,三王子离开希铎前下令给她符合身份的待遇,仍然被视为公主。”声音渐渐小下去,伊尔坐在床畔凝视着朦胧的睡颜。
  科林在门口现身,自觉压低了声音。“殿下,魔族传来口讯,三小时后抵达。”
  伊尔颔首,起身拉上厚厚的帘幔,悄无声息的走出。
  
  托兰城头刀枪林立,阵列森严,士兵全神以待。
  远处魔族大军阵营隐约可见,约定时间一点点逼近。几只墨色飞龙从营中振翼而起,带着寒气降临城头。
  伊尔带着身后的将军迎上前,几番麓战的两国王子终于面对面。
  魔族的三王子一向神秘,罕有流传。
  纯黑的披风下,黑衣黑甲勾出宽肩细腰,修长的身形挺拔匀称。紫黑色的长发束起,脸庞绝美无暇,眉心繁复的刻痕非但不曾破坏这种完美,反而凭添了一份迷样的魅惑,眼角微微斜挑,双瞳光华流转,让人移不开视线,压根不会再去留意他身边的人物。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想起传说中的夜魔神,美而妖异,别有惑人心处,令见者甘心情愿奉上灵魂生命。
  魔族竟有这样的人物,城上的见者皆在心底惊叹。
  除了王子以外,另外还有五名将领式的随员同来,一式黑衣,剽悍而勇武,伊尔默默打量,将一切收入眼中。初见沙洛的一刹,心头有什么飞快闪过,来不及抓住便已消失。
  他沉吟片刻,踏前一步。“欢迎沙洛殿下莅临托兰。”
  双方在预设的谈判桌前坐下,谨慎对恃,气氛僵滞而紧张。
  不过两军统率并未受影响,反而有礼的寒喧。
  “比起雅法,托兰要冷得多,伊尔殿下一定很不习惯。”
  “哪里,都是中州大陆的领地,没什么不适应。”
  “这次有机会见识到中州的重装骑兵,实在佩服。”
  “对于魔族士兵的英勇,我同样敬佩。”
  “战争对于两族都不是愉快的选择,相信殿下有同感。”
  “这个自然,不过我想倘若不是魔族轻启战端,感受未必会如此深刻。”
  “所以暂时的和平双方都乐见其成。”
  “很高兴这一点我们有共识。”
  “那么,双方撤兵。”紫眸与碧眼相对,一眨不眨。
  “请保证两国仅在边境保留用于防御的人手。”
  “我同意。”
  “魔族承诺七年内决不对中州兴兵。”
  默然片刻,沙洛没有答腔。
  伊尔坚持强调。“这是必须条件,如果这点诚意都没有,暂时的和平便不可能。”
  “那中州?”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索要对等的承诺。
  “我可以保证,只要魔族不兴兵,中州绝不会首先使用武力。”
  “那么我愿作相同的保证,七年内。”略一思忖,对方果断的回应。
  伊尔泛起一丝微笑,“既然如此,下面开始讨论战争赔偿。”
  “战争赔偿!?”粗哑的嗓音发自魔族王子背后,一个主将模样的随同,满面愤怒。“我们愿意退兵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凭什么要求赔偿。”
  “很简单,你们入侵了中州,给托兰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创伤。”银发王子眼微眯,语调温和却不容拒绝。
  抬手制止了身后随将的逾距,沙洛微俯向前,“就我记忆,没有赔偿的先例。”
  “沙洛殿下一定明白这次情况不同。”伊尔从容的侃侃而谈。“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次战争的责任都在魔族,现在久攻不下又说打算和平,国与国之间岂能如此轻率,区区一些物资仅仅是象征性的补偿,根本无法弥补中州的损失。”
  “对魔族来说,未胜而退已经是一种耻辱。”
  “利益权衡的时候,沙洛殿下自然知道该以何者为先。”
  魔族王子长睫低垂,冰冷的空气蔓延,同样出色的两人之间第一次冷场。
  许久,紫色的眼抬起,“说出你的赔偿要求。”
  对于具体数额和物资种类的反复讨论耽搁了大半天,人族一早已准备好翔实的数据,罗列出冗长的清单,沙洛只瞥了一眼,随手丢弃在一旁。
  “我没有耐心,请简化。”
  托兰的总督看见数日的心血被视若敝屐,不禁气结,正要开言却被伊尔制止。“我早说过这样太麻烦。还是直接说出金额的好。”碧眼里满是体贴的笑意,看向沙洛。“请原谅,他们平时处理琐事过多,难免如此。”
  客套的口吻在此时听来满是嘲谑。除了闭目养神的沙洛,魔族随员全部回以怒视,恨不能打烂他的笑脸。
  伊尔视而不见,轻巧的报出一个数字,令对面的人险些气炸了肺。
  不同于身后的汹涌,沙洛睁开眼,紫眸冷静无波。“太贵,这个价格足以建三个托兰。”一口将伊尔的价格砍下一半。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看着双方尊贵超凡,气质出众的王子有礼而苛刻的讨价还价,一如街头买卖小贩,唯一不同的只是风度十足,金额庞大。
  几备争执不下,沙洛开始不耐。
  “伊尔殿下,我以为坐在这里不该只是浪费时间,相信数字对你来说也并非如此重要,彼此都有利益相关的前提下,尽早达成协议才是第一位。”
  伊尔听罢,爽快的点头,“沙洛殿下言之有理,那么中州就退让一步,照王子所说的金额。”
  虽然痛恨人类的狡诈,明明占了便宜却显得一脸大方,魔族方仍是松了一口气,双方终于签定了协议。
  “魔族三王子沙洛,同意此项停战协议。”
  “中州兰顿皇朝王子伊尔,同意此项停战协议。”
  经魔法放大的声音传至城中每一个角落,也响彻远方的魔族大营,城中的居民展露笑颜,庆幸着和平的到来。
  城中的某座华宅,一个幽暗静谧的房间,沉睡中的女孩突然惊醒,黑亮的眸子在暗室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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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9 23:43:00

魂牵
  那个声音.......
  她蓦然爬起,背上的刺痛令眼前一黑,几乎再次软倒。
  抹去额上的冷汗,久未下床,膝盖险些支持不起身体,半晌才勉强适应。咬咬牙抑制住微颤,推开门扶着墙走出。这个时间照看的女侍还在煎药,她尽量无声的走出宅坻,战争遗下的满地碎石瓦砾障碍重重,往常轻易走完的道路格外艰辛,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楚,抵住眩晕。每走一小段就要停下来辛苦的喘息,血从愈合的伤口沁出,她全然未觉。
  那个声音如有魔力,诱使她不断前进,无视路人惊讶指点的议论,心心念念的都是一个人。
  是他?
  会是他?
  
  继赔偿的金额敲定后,又接着讨论交付方式及地点。托兰的总督和魔族副将争论着细节,两方的决策者倒成了旁听。
  良久仍然没有定论,日影渐渐西沉。
  伊尔并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方闲谈,大概是主要分歧已经消弥,沙洛也没有了先前的不耐。谈了半晌,话锋忽然转到别处,提起了决战当日。
  “或许有些逾越,不过真的很好奇,除了伊尔王子还有人能驾驭雪鹗龙。”紫眸看不出情绪,沙洛微笑。“很想见见那位乘龙的勇士。”
  伊尔不动声色的带过要求,“可见传闻常常失实,王子过誉了。”
  “当初是我方失礼了,会不会伤得很重?魔族大法师造成的伤口很难愈合,我可以代为治疗。”依旧是平静无波的口气。
  “多谢好意,不劳殿下费心。”伊尔觉出一丝微妙。
  “只是举手之劳,能否让我看看他的伤势?”
  “我想还是不必麻烦了。”碧眼微沉,直接拒绝对方。
  异样的沉默再度蔓延,夜色笼罩了天空。直到各自的部属终于达成一致,上前报告,才化解掉突如其来的僵滞。
  长时间的会谈结束,双方都如释重负。
  沙洛带领魔族乘上飞龙,巨大的龙翼振动,缓缓飞离地面,悬停在托兰城头,紫眸无意识的在人群中游弋,似在寻找什么。
  伊尔率部属送行,心下暗暗起疑,耐心有礼的静待对方告辞。
  沙洛的视线突然停住人群某处。伊尔循着方向望去,本该和初级魔法师在内留守的裴吉出现在城头,死盯着魔族王子,惊愕和愤怒交织着年轻的脸。
  对视良久,沙洛的脸渐渐苍白,嘴唇无声的动了动,仿佛艰难的忍住话语。收回视线,程式化的致礼“那么就此告辞,相信.......”,语音倏然顿住,不能置信的看向侧方。
  
  城头一片寂静,不知何时,一个黑发女孩梦游般走进场中。
  寒冷的夜晚,她仅穿着宽大的睡袍,青色薄衣渗出大块可疑的暗影,随着晚风拂动。赤裸的双足满是划伤,每走一步都留下怵目的鲜红,却像没有知觉,怔怔的看着飞龙背上的沙洛。
  奇异的场景慑住了所有人。
  女孩摇摇晃晃的走近墙垛,仰起发青的脸,凝视着沙洛绝美的面容,寒夜里蒙蒙雾气飘散,恍惚的话溢出口。
  “是你吗?”声音小而疑惑,微带着不确定。
  没有回答,一切都静谧的可怕,她固执的又问了一遍。
  “是你吗?”
  “不是他。”回答的不是沙洛,却是裴吉,不知道赫蒂为何会一身是伤的现身城头,从怔忡中回神,冲上前想抱住她退后。“你认错了,这不是他。”
  看着她失神的脸,伊尔蓦然明白了缘由。
  无边的寒意从心底涌出,冻住了上前拦阻的脚步。
  突然冲过来的人影刺激了悬停已久的飞龙,嘶鸣着振翅后退。不能接受眼中人猝然离去的可能,女孩爬上垛口。
  “别走.......啊.......”背心疼痛刺激,手臂一软,身体失去了平稳,小小的身形宛若一片树叶,从万仞之高的城头坠落。
  “赫蒂————”
  一阵惊呼响起,裴吉呆在了当场,脸色铁青。
  最近的伊尔扑上前堪堪触及已来不及,险些一同坠下,被身后的护卫死死拖住,眼前一黑,比夜色更暗的人影从身边掠过,扑向犹如折翼飞鸟的女孩。
  “王子——”魔族部属齐声惊呼,飞龙的背上空空荡荡,已不见那个容颜绝世的沙洛王子。
  
  风从身上刮过,竟也不觉得冷,仿佛是一场迷离的梦境,赫蒂没有叫喊,无力的坠落。
  灯火通明的城头越来越远,一个黑影却越来越近,苍白的脸在夜色中近乎透明,紫晶般的双眼悲伤而慌乱,向她张开双臂。真是一场好梦,忍不住微笑,相继飞坠中,他追上她紧紧搂住,耳边一声轻响,一双华美的黑翼从背后展开,激起的风托住两人,在离地一树之高的地方止住了坠势。
  他的手心布满冷汗,更加用力的抱紧。
  羽翼缓缓扇动,银白的月华如水,黑色人影冉冉浮上半空,女孩长发拂动,柔顺的蜷入怀中,难以言传的情意胶住了所有目光。
  “多谢沙洛王子援手。”伊尔回过神,声音喑哑。“请把她还给我们。”
  “放下赫蒂,你没资格抱她。”裴吉冲上去,望着半空愤怒的挥拳。
  沙洛没有理会,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浓重的血腥气让他迅速下了决定。随着一声唿哨,驯顺的飞龙轻灵飞至载起两人。
  “沙洛王子.......”伊尔甫一开口就被打断。
  “多谢伊尔殿下,今天的协议照约定进行,我方将先行后撤以示诚意。”左手轻挥,示意左近的魔族将领,“我会先治好她,再.......”声音涩住了,不再说下去,巨大的振翅声盖过了一切。
  沙洛率领部属,在裴吉愤怒欲狂中远去。
  伊尔静静的看着,修长的手紧扣城墙上的石砖,指节泛青。
  
  “殿下,你的手.......”科林迟疑的提醒。
  从裴吉的讲述中回过神,他看了看淤紫的指甲,没有在意。
  “这是他和你们在一起的全部经历?”
  裴吉阴郁的点头。“赫蒂.......”
  “她不会有事。”苏玛代为回答。
  “我知道,我是担心.......”挣扎了半天,他还是没能问出。
  她,会怎样。
  被魔族的王子带走,将有怎样的遭遇,会不会从此一别相见无期。
  碧眼沉了沉,示意苏玛把男孩带下去。
  “科林,依你看?”沉默了半晌,伊尔开口。
  被点名的科林犹豫着合适的说法,转回的苏玛投以同情的目光。
  “我想她.......”
  “不是她,是他。我是问你对沙洛的看法。”
  科林轻松了一点,考虑片刻。“我想不通沙洛王子为何成为奴隶之身的莱亚,但大致上明白了魔族对人类世界如此了解的原因。为什么对希铎王室.......应该是在这四年内掌握了相当的权力。”顿了顿,“希铎的情况很不乐观,所以他们才会接受史无前例的赔偿要求。这也可以看出沙洛的控制力,能一力承担,压制部属的不满,可见地位稳固。就谈判的印象而言,我认为他冷静理智,取舍决断一流,一旦成为魔族之王.......”
  “对中州相当不利。”伊尔替他说出了未尽之意。“我有同感,是个难缠的对手,魔族出了个厉害的人物。”
  “维肯皇帝当初怎么没除掉他,不然.......”苏玛抱怨,迅速在科林的暗示下噤声。
  “我早该想到,初见时就觉得奇怪.......”银发王子似乎没听到,喃喃自语。
  “在希铎的秘谍?还是没能联系上弗蕾娅公主?”
  “没有,魔族看得很紧,而且很奇怪。”科林皱眉,“似乎连驻留希铎的魔族二王子凯维都无法接近她。看守是沙洛留下的亲卫。”
  伊尔冷笑了一下,“这个兄长让他很不放心?吩咐秘谍留意凯维,喜好,经历,性格,行动习惯等等一切,要详细了解。”闭上眼,他靠向椅背,“派出斥候监视魔族大军的动向,提醒混入希铎的士官小心行事,不要引起对方的怀疑,在暗中煽动即可。还有,交待梅林法师留意裴吉,别让他做傻事。”
  “近期最好不要在王子面前提任何与她有关的事。”走出房间,科林警告。
  “看来还好,殿下眼前更重视对付沙洛。”
  科林对伙伴的迟钝嗤之以鼻。“下次你试试。”
  “还是算了。”苏玛本能的拒绝,“你猜那女孩会怎样。”
  科林沉默了一下,“即使沙洛喜欢,魔族也不可能接受人类。”
  “那她.......”
  “若真的留在魔亚,必定不会好过。”这一点可以肯定。
  “她要是还有丁点理智,就应该呆在中州,殿下是怎么对她,难道完全没有感觉?”
  科林苦笑,“你说得不错,做为旁观者来看,没人比她更傻。”舍弃全大陆最优秀的王子宠爱,为一个魔族失魂,所有人都替伊尔不值。
  “不过论长相他确实出色,也许是被那种魔性迷惑。”苏玛摸摸下巴,回忆起人类不具备的,惊人的魔性之美。
  “不是这个原因。”科林摇头否定。“也并非单方面的迷惑,沙洛毫不犹豫的扑下去救她,就算是有翼魔族,那样的高度上展翅也是非常危险,这点已经说明了一切。”
  “要是哪个女人肯为我牺牲至此,我也不会放手。”一贯游戏花丛的苏玛感慨。
  “你也这样想?那么王子他.......”
  “..............…大概是.......没希望了。”
  对视一眼,两人同声喟叹。
  
  房间安静而温暖,厚厚的被褥翻卷,仿佛仅是暂时离开。
  被上还有血渍,可以想见她艰难的挣扎下床,不惜撕裂了刚养合的伤口。全然不顾是何等辛苦才救回一命。
  只是一个声音,已足以让她忘乎所以,追随而去。
  对她来说,沙洛是如此重要。
  重要到从不曾想过,她对他又意味着什么。
  看她无力的依偎在沙洛怀里,是用了怎样的意志才压制住攻击的欲望,没有下令和魔族全面开战。那一瞬,刚刚签署的停战协议竟然令他痛恨。
  怎会爱上这样傻的女孩?
  无人见到的时候,俊美的银发王子苦笑,落寞而自嘲。
  环视着房间,心头一片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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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9 23:43:00

 恋眷
  黑色的披风厚实而温暖,裹住了赫蒂的身体,她静静的把头埋入他怀中,除了风声,唯有呼吸和心跳,世界只剩下两个人。血渐渐干涸,疼痛仍在继续,昏沉的感觉一再袭来,被她努力摒退,舍不得睡去。
  他的手臂轻轻的环绕着她,坚硬的甲胄被体温烘热,不再冰冷。
  耳畔似乎听他说了些什么,又静下来,飞行了一程,黑龙缓缓盘旋着下降,风声止息了,她被轻巧的抱起。
  待从披风中探出头,已身处密林,四周空无一人。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湖面,在月下泛着点点微光,随波明灭。时而有灵巧的飞鱼跃出水面,溅起哗然水声。湖边生长着大片散发香气的郁草,冬天里仍是绿意盈盈,香气引来的流茧在草间低飞,像无数颗星星坠落在地面,无云的夜晚,银白的月亮圆而大,映得树林也清晰起来,层层树影随风起伏,叶片轻轻沙响。
  “这里位于人类和魔族战界之间,景色很美,喜欢吗?”比风更轻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他低声询问。
  赫蒂点点头,绽出欢喜而甜美的笑。
  看着久违的笑脸,他微微叹息。“每次我遇到美丽的风景,总希望你也能看见,初次来这里我就想你一定会喜欢。”
  不等她回答,他找到一处柔软洁净的草地,将披风平平铺开,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拂开她被冷汗黏在额上的发,紫色的眸子温柔而痛楚。
  “现在我要给你治伤,可能有些疼,忍一下很快就好。”言毕,伸手解开睡衣上的纽带,第一个还没解开,被羞窘的女孩按住。
  “不好意思就把眼睛闭上。”他温和而坚决的拿开她的手,“你伤得太重,再不治就危险了。”
  也确实衰弱得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她无奈的闭上眼,夜色掩去了羞红。
  多处衣料被干涸的血液凝在了创口上,他耐心的一点点用水化开,或许是用了什么法术,空气不再冰冷,寒意消失,湖水淋在身上居然是一片温热。历时良久,终于把血污的睡衣脱下,遍体的伤痕袒露在月下,触目惊心。
  早料想伤势严重,还是吸了一口气。
  他勉强压下心痛,唇微动,繁复而绵长的吟咏流出,在静谧的气氛中格外神秘,指尖忽尔萌出淡淡紫光,随着手指抚过,一道裂开的伤口以可以看见的速度愈合,肌肤回复光滑无暇,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原本闭目的赫蒂好奇的睁眼偷觑,看着如玉的手指划过肌肤,消弥伤口,惊异之余,脸又开始发烫。
  无暇顾及她的羞郝,他专注凝神,十几道伤口一寸寸抹去,最终停在了背上。深而长的裂口显然更不容易消去,反复的吟咏让它逐渐变浅,却不能像其他那般化为虚无。
  良久,他脸色苍白的停手,声音虚浮无力。“这道伤口太深,我只能做到这样,或许会留下疤痕。”
  “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女孩毫不在意,心疼的拭去他额上的汗。“会不会很累?这个咒语好像很费力。”
  他摇摇头撕下衣襟,沾上水替她擦去身上残留的血渍。又拾起丢在一边的睡衣,在湖里反复揉搓,微微一抖,水珠如雨迸散,又恢复了干爽洁净的青灰色衣质,仿佛从不曾脏污。
  “好方便的魔法,能不能教我。”穿上衣服,赫蒂惊叹,眼中满是羡慕。
  尽管满腹心事,还是被她逗笑,揉揉一头被风刃劈得叁差不齐的黑发。
  “以人类的标准来说,至少要到四阶魔法师才行,没那么好学。”
  女孩沮丧的撇撇嘴,放弃了偷懒的念头,想起疼痛消失,又转为高兴。
  “刚才疗伤的魔法也是?看起来很高深,人类的法师会不会?”
  “魔族的法术和人类完全不同,通常被称之为暗魔法。伤你的人是魔族最厉害的大法师,只有高阶位的暗魔法才能治疗。人类的治疗术对此没有任何作用。”绝美的脸上流露出无法言说的悔意,“对不起,是我让你伤成这样。”
  “怎么会?这只是意外。”
  “不是意外,是我下令攻击。我没想到龙背上的人是你,不是它的保护,你可能.......”仍在颤抖的手探过额环,不敢想像后果。只差一点就亲手葬送,悔恨啃龈着他的心,极度自责让多日的恐惧倾泻而出。
  “对不起,赫蒂.......我又让你受了重伤,流了那么多血.......”
  愣了一下,女孩拥住他。“没关系,你不知道是我,而且你已经把我治好了。至少我现在又见到你,如果受伤能有这样的结果,我真的很高兴。”轻轻的笑了笑,腼腆而略带羞涩。“简直像做梦,希望永远都不会醒。”
  他无法出声,深深的望着她,复杂的情愫几欲冲破心房。
  “你.......变了好多。”
  小手贴上分明的轮廓,“好像.......和以前不一样,头发的颜色变深了,长高了,还有了一双翅膀.......”依旧是风神如玉,少年的青涩消失,转换为和伊尔相当的青年气质。
  “二十六岁,我的真实年龄。”看出她的疑惑,他伸手将她抱在膝上,淡淡的解释。“神器封印了我的年龄、外貌、所有能力,你看到的只是我十七岁时的样子,至于翅膀,但凡魔族王室都有。”
  赫蒂迷惑的眨眼,“名字也是?我该叫你什么?”
  长睫垂下,许久才开口。
  “我的真名叫沙洛,莱亚是我被迫在人间流浪时的假名。”一直深深憎恶,视为耻辱的身份,却因她.......
  “沙洛?”女孩轻唤。
  “嗯。”
  “我爱你,不管你叫什么名字。”黑白分明的大眼凝视着他,纯然天真的袒露爱意,亲近一如往昔。
  他定住了,喉咙突然紧窒。
  不等他回答,女孩凑近吻上他的唇,温软的触感甜美无比,短暂接近又松开,她很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不太会,不过.......”羞怯的话被压下的俊脸打断,沙洛的手收紧,仿佛要把她揉进怀里,狂热的吻让她透不过气,和刚才蜻蜓点水般的接触不同,强势的侵入齿间纠缠,放纵撩拔,带着绝望的需索。
  陌生的感觉泛起,奇异而昏乱,热烫的体温透过衣甲传递到她身上,炙出莫名的焦渴。几乎过了一个世纪,沙洛强抑着结束了深吻。
  赫蒂心跳得如同擂鼓。细白的手虚搭在他胸前,感受到同样的频率。
  林间悄无声息,热度逐渐平复。
  寂静许久,沙洛终于下了决定。
  “赫蒂。”
  女孩仰起脸。
  “我爱你,但,对不起。”无比艰难的启齿,看着她的脸一点点苍白。
  “你有最自由的灵魂,飞扬快乐,无拘无束…….遇见我,对你来说是最糟糕的事,一切痛苦都是因我而起.......而我.......连让你留在身边,都不可以.......”他咬咬牙,指尖刺入掌心,隐然渗出鲜血。
  “………….我不能带你一起走。”
  风很静,静到呼吸声也停止。
  黑亮的眼睛睁得极大,瞬间的转变让她难以接受,沙洛认真眸子透出决心,冰冷绝望一丝丝泛上心头。
  开口说爱,又说抱歉。
  以为是重逢,转瞬变为离别。
  一颗剔透的泪滴缓缓滚落。
  “.......为什么.......”
  修长的手指抚去湿意,更多的泪滑下,女孩合上眼无声的落泪,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无望的感情痛彻心肺。
  温热的唇轻触脸庞,沙洛一一吻去她的泪,低声安慰。
  “别哭,赫蒂,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安慰到最后,他的声音也哽住,紫眸泛起水气。
  该怎么和她说,自己多想把她留在身边,如往昔般形影不离。
  如果她不是那样纯真美好,如果稍微自私,如果更晚一点相遇,等他握有更多的权力,自信能保护.......
  他没有拥抱她的资格。
  开始就是错。
  明知无望,还是陷落。
  是他的自私伤她至此,不能一错再错。
  只是这个决定痛彻肺腑,犹如钝刀割裂心房.......
  
  晨光透出天幕,黎明与黑夜交替之际,黑色的魔影振翼而来。
  城上的轮值的守军蓦然惊觉,引起极大恐慌。
  警号频传,部队奔走上城,刀枪出鞘,雪亮的刃尖泛出森冷的光芒,指向入侵者。
  魔法光升上天空,照亮了城头,也照亮了降落在城垛上的暗影。
  男子孤身独立,静静对峙剑拔弩张的场面。
  僵持以待,人类士兵谨慎的包围,等候攻击的命令。
  被紧急召至的将军认出了侵袭而来的敌人,惊愕不已。
  “沙洛王子!”
  彻夜未眠的伊尔走上前,定定的望住对方。“殿下到此有何贵干。”
  沙洛没有回答,护在身前的黑翼舒展,现出拥在怀里的身影,宽大的披风紧裹,女孩埋头睡去,蒙然不觉身外的一切。
  “赫蒂。”伊尔惊讶的轻呼,快步上前接下,娇小的身体温暖柔软,已无虚弱的病态,审视片刻,他抬头看向对方。
  沙洛凝视沉睡的女孩,紫眸中有无法掩饰的痛,深深眷恋一闪而逝。
  无视人类的戒备,足尖轻点,羽翼扇动,转眼消失于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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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9 23:44:00

 情伤
  “她醒了吗?”
  “没有。”
  “未免睡得太久。”
  “沙洛用了安眠咒语,效力会持续几天。”
  “难道把她带走真的只为治伤?”
  “也许。”
  “那俩个人的眼睛根本离不开对方,我想不通他怎么会把人送回来。”
  “这不是你该想的问题,最好把注意力转到魔族的动向上。”
  “难道你不好奇?”
  “我的理智碰巧比好奇多一点。”
  “殿下怎么想?”
  科林叹了口气,合上手中的文件,对同伴无比八卦的精神投降。
  “不知道,要等那女孩醒了再看情况,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被沙洛带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此好奇的绝不只是苏玛。
  伊尔注视着沉睡的娇颜,她紧蹙双眉,睡得很不安稳。梦中几度落泪,清泪滑出紧闭的眼睫,打湿了厚枕,只是不醒。
  是咒语所致,还是拒绝醒来?他无法判断。
  理智克制着没有去抚平赫蒂的眉心,身后的男孩仍在注视着他。从他把她抱进房间,裴吉就不曾离开过一步。
  紧闭的睫毛轻颤如羽翅,惊觉她的动静,伊尔俯身低唤,轻拍细嫩的颊,男孩立刻凑近,紧张的看着她。
  黑瞳朦胧睁开,不适应明亮的光线,她抬手遮住眼。
  银发轻垂,碧眼满含关切,和记忆重叠的温柔模糊了心绪。
  她忽然搂住伊尔的颈,眼泪汩汩流出,随无限哀恸倾泻,渐渐在他胸前浸润开。
  身侧,裴吉全然僵硬。
  
  一个月后,斥候回传消息,魔族全面撤出中州,主力部队调往希铎大陆。
  伊尔确定情报无误,留下部分人手驻防托兰,加固工事,带着大军回拔。
  回到帝国中心,市民自发组织了盛大的欢迎队伍,庆祝战争胜利,亲人回返。无数彩带淹没了回城部队,银发王子骑着骏马走在队伍前列,微笑着向市民挥手示意,引起阵阵尖叫。
  雅法的春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绿意铺满了临街阳台,鲜艳的花朵缤纷绽放,初阳下美不胜收,和平的气息惬意安然。
  欢庆的气氛从宫廷延续到民间。
  夜间,皇宫举行了规模浩大的舞会,声乐不歇,炫亮的焰火燃至半夜。一首接一首的轻快舞曲似乎没有完结的时候,到处都是精神奕奕的贵族男女兴致勃勃的攀谈,话题不离这场战争。
  在北卡希铎相继覆亡的情况下,中州能独力战胜足可自豪,何况魔族还主动提出了和谈,史无前例的给予大批战争赔偿。出色的战果令人振奋,王子的声誉更是水涨船高,被视为国家救星。
  好不容易从各色赞誉中脱身,伊尔遁入人迹较少的花园,疲倦的感觉袭来,他无奈的扯扯领口。
  “累了。”科林来到他身边,递上一杯酒。
  轻轻碰杯,他啜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间。
  “还好。”
  “今天所有的贵族都在向你推销自己的女儿,只要满了十五岁。”科林调侃,戏笑中不乏同情,虽然以前伊尔的行情就很好,但现在简直.......
  “或许这得怪陛下。”晚宴前皇帝以正式的口吻宣告,即将替伊尔挑选一位合适的妻子,无异于给这些人施加了兴奋魔法。
  伊尔苦笑了一下,靠上背后的大树,树叶的气息笼罩,使人心情平静。
  “趁这个时候娶她,阻力会小得多,捏造一个身份也容易。”大概是这对父子都明白,挟战胜之威,朝臣的反对声浪完全可以被忽略。
  以地位家世来说两人天差地远,加之性情各异,科林并不十分赞同,但皇帝陛下似乎另有想法,他也尊重伊尔的个人感情,“如果你真喜欢她.......”
  不曾公开,但军中对于伊尔和魔族的沙洛王子爱上同一个女孩的传闻早已沸沸扬扬,同胜利一般为人津津乐道,在他和苏玛强令压制下,帝都暂无人知。
  强制无法持久封锁消息,错开这个时间,传闻飞散,需要面对的压力将难以想像,伊尔不可能不知。
  知道他在想什么,伊尔微微摇头。
  “不是时候。”
  科林狐疑的看着他。“你是担心那天晚上.......”
  “不是。”伊尔否认。“我不在乎这些,而且我也知道,那天晚上除了治伤什么也没发生。”
  科林极具兴味的挑眉。“你怎么知道,她告诉你?”
  伊尔对他的关注啼笑皆非。“不用她说,我知道。”想起她的眼泪,心情又沉寂下来。“真要发生什么,他不会送她回来。”
  科林静了静,有些感慨。“没见以前,我绝不相信魔族会爱上人类。”或者说,无法想像人类会爱上魔族。
  “他曾经有三年时间是人类。”
  “对沙洛她了解多少,是否能.......”
  “没有问,我不想向她探问沙洛的任何事。你不明白,只要一看她的眼.......”那双清澈分明的眼睛像能洞彻心底,任何基于私心的试探都会自觉是种罪恶。瞥见他不赞成的神态,伊尔笑笑。“况且沙洛也不会说,他很清楚,赫蒂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看来你挺了解他。”
  “就某方面而言,我能理解他的部分行动。”伊尔承认。
  “既然他们已经分开,岂非时机正好?”看出他的情绪低落,科林鼓励。
  “她的心.......还容不下其他。”
  伊尔沉默了很久。
  “而且你也明白,战争并没有结束,一切仅只是开始。”
  
  赫蒂并未回宫苑森林,租下了旅店的一间客房做为暂栖之所。
  裴吉修行期间必须跟随梅林法师。
  拗不过她,极不放心的回到了皇宫内的魔法师院。明知他有疑惑,咽下了无数问题,她只能无视,假做不觉。
  从托兰回来,她已很少说话。
  伊尔来看过她几次,或许是忙,不曾久留。
  对于那天的事,没有人提起,仿佛从未发生,仍是平日一般的语气,温和体贴如常。远远缀在身后的两名便装侍卫,即是出自他的好意,她唯有当作不知。许多事,她已无力思考。
  缓缓漫步街道,路过每家店都走入流连,在傍晚时分踏入一家魔法用品店。
  各类魔法加持过的饰物用具摆满了柜台,一个个看过去,终于找到目标。很久以前那个紫眸少年,曾不经意提起过的,能够屏蔽一切魔法追踪的戒指,正在一块比夜色更深的丝绒垫上静静闪亮。
  数天后,两封没有落款的信经侍卫之手传递至伊尔王子手中。
  洁白的信封上分别写着不同的名字,一并送上的,还有她失去踪影的消息。
  谁也不知道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就连最为亲近的科林子爵也猜不出,只知道王子看了信,一个人在黑暗的屋子里坐了很久,无人敢打扰。
  天亮之后,侍卫奉命将另一封信带给了裴吉。
  
  裴吉:
  对不起,第一次给你写信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
  总是让你照顾我,真抱歉。
  这些年很快乐,以后我想起在一起的日子,一定会微笑。
  你有美好的前程,会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强大到足以保护将来对你重要的人,名字将被许多人提及。
  我知道我会因你而骄傲。
  对不起,不曾当面和你道别。
  我回森林里去了。
  保重。
  赫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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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9 23:44:00

乱世
  简单的包袱和长枪一同挽在肩头,回复了初出森林时的孤身一人,她走得很快。尽量挑着无人的小路走出中州,再过十来天穿过希铎边界,就可以到达森林边缘。
  叁差不齐的黑发随着步伐轻摆,摒掉了一切思虑,她只想赶快回到愚者森林。一路上极少休息,赶路成为唯一重要的事。
  被魔族占据后,希铎民间频起的反抗事件令局势日渐紧张,占领军以维肯皇帝的名义颁布了夜间宵禁令,强令民间将上交武器,违者被毫不留情的屠杀,经常听闻某个村镇一夜之间被魔族军队残杀殆尽。
  驻守各地的魔族十分倨傲,根本不把希铎地方官放在眼中,放纵士兵奸淫掳掠,百般凌虐愈增民怨。是以如此铁腕,也未能压制人类的反击,渐渐成星火燎原之势,伏杀狙击不断发生,常常在阴暗的角落发现落单魔族士兵的尸体,两族的对立越来越明显,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踏入希铎后赫蒂改为晓宿夜行,即使遇上魔族巡逻分队也很容易闪避,夜色和轻盈的身手是最好的掩护。
  只是有些事,即使身手再好,也无法躲开。
  借着暗淡的月光,她掩埋了被弃在路边的女孩尸体。
  赤裸的身体遍体鳞伤,数不出有多少个伤口,又是如何痛苦的死去,血污而扭曲的脸上依稀可辨生前的清秀。赫蒂轻轻合上她的眼,取出旧衣覆上,又落下一捧捧黄土,说不出是一路来的第几个,哀痛逐渐变成了麻木。
  触目的惨景让她不忍又无能为力,只希望能尽早回到静谧安详的森林,在魔族人类皆不会进入之处,或许将不再痛苦。
  
  皇宫内,高层会议室紧闭的门响起敲击声,在与会将领的注目下轻推开。苏玛探身而入,向会议桌前的伊尔点头示意。
  “殿下,那边联系上了。”
  收到讯息,银发王子立即起身,示意休会,随同苏玛匆匆走出。
  “如何做到?”
  “透过七名暗谍策动了希铎北部的动乱,引得二王子凯维亲身前去镇压,皇宫的守卫稍稍松懈才有机可乘。”
  “现在?”
  “魔族精锐部队全力反制,乱局已被平定。”苏玛定了定,低低的说出,“七人全部牺牲,至死不曾暴露身份。”
  静默了半晌,俊美的脸上一片肃然。“给勇士应得的荣誉,厚待他们的家人。”
  “是。”
  简短的对话中,两人穿过长廊走入一间密室,厚重的窗帘紧闭,科林正在屋内等。雕花书桌上,一块通透的魔法晶石明灭不定,散出淡淡蓝光。
  见王子走入,科林无声念诵,手心释出微光拂过晶石,低弱的光芒忽然盛放,照亮了四周,形成笔直的光幕投映在墙上。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光芒中显形,逐渐清晰,窈窕的身段在丝缎长裙的衬托下优美动人,只是面容苍白而憔悴,使这份美丽打了些折扣。
  “伊尔王子殿下,很高兴再次见面。”女孩屈膝致意。
  “弗蕾娅公主,打扰了,抱歉让您冒险。”伊尔还礼,略带关切。“公主殿下的处境.......?”
  “还好。”她勉强自嘲,“比起可怜的臣民百姓,已经算是非常好。”
  “希铎的情况我也有听说,不过还请务必忍耐,毕竟目前皇室.......”
  “只剩下我一个人。”弗蕾娅打断,语中满是苦涩。
  “是的,我真希望连我一起杀了,好过这样煎熬的苟活。我知道他为什么留着我,只是因为公主的身份可资利用,我真后悔。”说到最后,已忍不住低泣。
  “殿下说的他是.......?”
  “魔族三王子沙洛。带兵攻入希铎的就是他,凯维后期才从魔亚大陆赶来,为了让沙洛能腾出手进攻中州。”
  “凯维是什么样的人,殿下可曾见过?”
  “只见过一面,听说针对百姓的暴虐行径大多由他纵容。很可怕,残忍而无情,那次见面若不是沙洛赶到.......”她说不下去,脸上犹有惊悸之色,显然当初受惊不浅。
  “沙洛和凯维的关系?”
  “很差,似乎彼此憎恶。”虽是娇生惯养的皇室花朵,弗蕾娅仍有本能的政治敏感。“若是想利用他们的分歧会大有可为,但沙洛目前有绝对掌控权。”
  她犹豫片刻,掠过一抹狠色。“伊尔王子,我想说.......过去我曾在雅法见过一个叫赫蒂的女孩,贵国的菲腊伯爵也清楚此事。”
  伊尔的眸子闪了闪,“我听说过,公主殿下提起她是?”
  “她和沙洛的关系非常密切,只要好好利用,控制她能对魔族造成极大的制约。”
  “她是人类。”他不带感情色彩的陈述。
  “我知道,但她对沙洛的意义非比寻常,魔族杀了那么多人,也该尝尝自己受胁迫的滋味。”怨恨布满了秀美的脸,泪光盈盈,说不出是恨是嫉。“沙洛就是莱亚,殿下查查就知道,他们一起旅行了那么久,不是她沙洛早就死了,希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气氛一片冷滞,他淡淡开口。
  “公主说得有理,只是一介平民和一个帝王,谁该背负更大的责任?假如维肯陛下不曾放弃.......”伊尔薄唇轻抿,抑住了更多谴责。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很卑鄙。我恨沙洛,也恨她.......”珍珠般的泪滑下,弗蕾娅再无法镇定,多日的孤独怨憎令情绪崩溃。
  “父王死了,皇室毁了,一点办法也没有,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魔族横行?”
  看着昔日地位尊崇的皇室公主痛哭,碧眼掠过一丝悲悯。
  瞥了眼公主身后密谍的暗示,“请殿下珍重,只要您还在,希铎尚有希望,千万不要放弃,中州会在背后支持。”
  光影转淡,公主哀伤的面容渐渐消失,室内恢复了黑暗。
  科林起身拉开厚帘,明媚的春光透入,冲淡了沉闷的空气。
  “她知道的不多。”苏玛喃喃自语。也难怪,被魔族控制在深宫,能获取的资讯有限。
  科林并无失望,早在意料之中。“至少把晶石递交到公主手上,以后会谈方便得多。”
  “下次科林可以把希铎的反抗情况告诉一部分,让她建立起信心。传令密谍暗中保护,一旦有机会,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把公主救出来,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伊尔思忖局势。“沙洛回国后必然会加大镇压力度,暂时让策动人员蛰伏起来,避免无谓的损失。”
  两人正待执行,苏玛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伊尔留意到,示意他直言。
  犹豫了片刻,苏玛硬着头皮。“那个男孩——叫裴吉的,昨天辞别梅林法师,出城走了。”
  碧眼沉了沉,没有说话。
  “他去哪?愚者森林?”见苏玛肯定的颔首,科林叹息。“有什么用,上古森林,不是徘徊不入就是终身迷失饿死林中,别说是初学,就连大魔法师也没办法在那种地方找人。”
  苏玛耸耸肩,“这话梅林法师也对他说过,还说以他的天份半途而废是多么可惜,他完全听不进去。”记得梅林苍老的面孔懊恼不已,抱怨良久,眼见极有前途的弟子铁了心离开,大魔法师同样一筹莫展。
  伊尔的手紧了紧,又松开。面无表情走出房间,步伐快得像后面有人追赶。
  俩人顿时噤声,不敢多说,对望一眼随后跟上。
  
  再次踏入巴伦,不论是心境还是眼前的情景,都与上次截然不同。
  街上冷清了许多,即使偶尔有路人,也是行色匆匆,在骑着高头大马的魔族士兵枪下低头走过,无人停留。街市萧条,满市店铺都已关门闭户,少数门窗还有大片暗色血渍,焦黑的烟痕宛然。
  赫蒂用布裹起长枪,快速穿过巴伦。
  尽管十分小心,仍引来不少漠然的视线,这时候单独出门的年轻女孩,不知该说大胆还是愚蠢。几个魔族士兵注意到她,呼喝着走近示意她站住,没有犹豫,她拔腿就跑,迅速消失在墙头巷角,将追逐的身影远远甩开。趁着早晨进出城的人多混出了城外,她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个城市,再走十来日,应该可以顺利抵达森林。
  接近北方,路边的弃尸日渐增多,无法视而不见,停下来掩埋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面对杀戮死亡,唯一能做的不过如此。擦去额上的汗,她覆上最后一捧土,十指因挖土而粗糙,些微红肿发热。
  耳畔隐约传来惊惶的哭喊。
  循声望去,树木挡住了视线,她走近矮坡边缘,俯视下方的大道。
  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疲惫奔逃,身后的魔族铁骑散漫的追击,游戏般的冲刺,时而赶过,雪亮的军刀挥落,一个男子的头滚落尘土,身子犹往前奔,鲜血从颈腔喷出,几步后才轰然倒下。
  惊怖的哀叫尖泣充塞了耳膜,赫蒂捂住耳畔不忍听闻。
  哀哭渐渐零落,取而代之的是魔族的轰笑,狰狞的脸上有对血的渴望,嬉笑着杀尽了所有男人,驱驰着战马将仅剩的十来个女人围起,圈子一点点收小,无意中逼近了她藏身的树丛,恐惧的气息从坡下传来,她不敢想这些女人将是何等遭遇。
  明知不会被发现,她的掌心仍布满冷汗,拿不准该如何是好。
  魔族士兵已经开始戏弄,枪尖微晃,轻佻的挑开女人颤抖的衣襟。细腻的肌肤袒露,激起更多兽欲。抱在怀中的婴儿忽然大哭起来,仿佛对暴行的控诉。
  号啕哭声让对方不满,斥喝那个年轻的母亲丢掉婴儿,女人吓得面无人色,反而搂紧,瑟缩着后退,险些撞上比划在身后的枪尖。一个魔族小队长式的人烦燥的皱眉,士兵锋利的长剑刺出,眼看连人带婴儿性命不保。
  蓦然,斜刺飞来的石块重重击上额头,打得这个倒霉的军士当场昏死过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震惊了片刻,魔族立即警戒起来,纷纷退后,雪亮的锋刃指向攻击的来处,还没等立稳,树从中飞扑出的人影打乱了一切。
  手上长枪连挥,士兵应声落马,功夫稍好点的不过几个回合便被刺下,剩下的两人见势不妙,策马逃远,直到周围魔族全部倒下,赫蒂才停下身形。
  无暇考虑事情的后果,她拉起一个个软倒的妇女,不管会不会骑术,通通塞到马上,嘱咐她们抱紧马颈,实在无力的干脆用绳子打上活结捆上马背。
  用力一击马臀,十余匹健马载着劫后余生的女人逃入树林。
  远处,魔族小股部队奔腾而至,幢幢黑影转瞬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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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9 23:45:00

 虎口
  眼前的部队全副黑亮铁甲,已属魔族正规军。
  她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凝神应对逼近的包围。
  魔族的杀气越来越盛,在对方攻击之前,她腾跃而起,屈肘重击,一个士兵来不及攻击便已应声坠地。赫蒂落上马背,长枪一横,震开十余件兵刃的刺击,数个回合已打开一道路,拔马而逃。
  飞蝗般的箭雨忽至,逼得她轮枪护身,拔落飞近的箭矢,又一拔部队增至,心下暗暗着急。座下的军马哀嘶一声,颓然跪落,一枚冷锐的箭矢深深没入马腹,眼看是不行了。
  赫蒂跳下地冲入追击的士兵中,刺挑钻打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每一夺马即有箭雨袭来,伤不了她杀马却是容易。没有马在平平的大道上奔过魔族铁骑根本不可能,又不能逃往那些女人相同的方向,手中的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心却越来越凉。
  黑色旌旗拂动,马蹄声震响大地,扬起漫天尘埃,大部队到了。
  魔族士兵的力量要强过普通人类士兵,频繁的攻击让她的手微微发麻,攻击的间隙,她停下揉揉手腕,眼神掠过魔族后方的大道,飘向天际,仿佛可以看见愚者森林蔽天浓荫,那个没有血腥纷乱的地方已那么近.......
  久战不下的厮杀令人不耐,几个高阶位的将官策马上前,身手明显高过普通士兵,一时压力倍增。
  脑中模糊掠过零乱的念头,手上仍是灵活的格挡。
  无法逃走,劫持一个高级将领.......不知有没有效。
  几名对手带着刺伤反而更增战意,愈加凶狠,看不出等级高低,大军静静的围视着博杀。赫蒂闪电般纵跃,变招极快,只看见枪尖划出的锋影。
  渐渐,双方身上都见了血。
  魔族主帅挡开随身侍卫的阻拦,驱马走近,凝视着纠缠难解的对抗,沉吟半晌,漂亮的唇角泛起一丝诡笑。
  探手入怀,摸出一只淡绿色的瓷瓶,光滑的瓶身无声无息的裂开,细白的粉末随着指间的轻风扬起,飘散入空。
  飞扬的血滴溅上脸颊,她忍住恶心。
  好在只是小创,围攻者的伤比她更重。面对凌厉无情的攻势,直到现在仍无法下杀手,也许……..她忽然想笑,笑意尚未展开便已停滞,眼睛一片昏暗,手足虚软疲敝。
  攻击者的动作也慢下来,摇晃了半晌,不支倒地。
  赫蒂用长枪勉强支撑,绝望涌上心头,神智逐渐模糊不清,肩膀重重的撞上地面,软倒尘埃。
  似乎有人走近,轻笑传来,隐约透出邪气。
  踢踢软绵绵的身体,确定她已昏迷。
  男子俯身揪起长发,端详她的脸,几不可闻的低语。
  “额悬银环,黑发黑眸,武艺惊人的年轻女孩。”笑容渐渐扩大,无法克制的得意。“你想去哪?看来我的运气真不错。”
  
  再度醒来,身处一间阴暗冰冷的牢房。
  手足仍然使不上力,她从地上挣扎起来,勉强靠住墙,看着腕间镣铐发呆。粗黑铁链沉甸甸的牵到颈间,摸摸脖子,生铁扣环没有缝隙的焊死,不知是如何加上。
  环顾粗砺的条石砌成的牢房。高高的天窗极为狭小,恐怕只有兔子能通过。门却是生铁重铸,厚而结实牢不可破,就算药力全消也很难逃出去,她不乐观的估计。
  不曾被当场杀掉,想想也好不到哪去。一时的冲动导致了这样的后果,不是不后悔,但看着婴儿在眼前死去,同样无法原谅自己。
  即使告诉魔族认识沙洛也无济于事吧,想想都觉得荒诞,哪有人类能和魔族王子扯上关系,只会惹来讪笑。
  抬头倚着石墙有些恍惚,原来最后是死在这里?
  幸好他永远不会知道。
  否则那双紫色的眼睛该多么悲伤。
  幸好。
  
  有生以来第一次坐牢,非常难受。
  除了发呆之外无事可做,不断听见隔壁惨烈的拷打,呻吟哀号之声刺耳锥心,时有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味传入,足以想像受者的痛苦,塞上耳朵仍挥之不去,如堕地狱。
  想到自己或许也要被这样拷问,简直恨不得立即撞墙死去。可惜不知魔族用了什么药,让她一直无力,连站着都困难。天窗透入的微光告诉她过了三天,却如三年般难熬。
  门外白天黑夜不间断的拷问让赫蒂无法入睡,所有勇气都快消失殆尽,不自觉的屈起膝把头埋起,像如此便可逃过令人恐惧的惨号。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连铁门打开都没有注意,直到一只手用力扯起黑发,强迫她抬头。
  一张漂亮的脸映入眼帘,赫蒂蓦的瞳孔大张,半晌又沉寂,缓缓合上眼。
  不是沙洛,相似的面孔看上去较年长,却邪气更重,同样略为上挑的眼是妖异的红色,与清澈紫晶相异。不怀好意的讽笑更是沙洛从不会对她露出的神色。
  “你叫赫蒂?”口气肯定,只是求证。
  不解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直觉告诉她危险,女孩没有作声。
  头皮一紧,传来拉扯的剧痛,不得不睁眼。
  “小心,我的脾气不太好。”闲闲的陈述,仿佛全无恶意。“对我的问题,你最好乖一点老实回答。”
  手指抚过纤细的颈项,冰冷的触感逼得她尽力后仰。
  “其实你不说我也有办法,只要一试.......”随着他的话语红光一盛,赫蒂只觉得身上微热,不明所以。
  他却笑了,满意的舔舔细白的牙,“罗塞里银环,魔法攻击无效,真是个可爱的饰物。”似乎对银环很感兴趣,他反复试探,如何用力都拿不下来,最终惋惜的收手。“看来还是要你自己来。”
  见她呆呆的样子,他凉凉的提示。“希望你不会蠢到要我用刑才肯动手。”牢门外适时传出撕心裂肺的号叫,惊得她一颤。
  想想确实无望,赫蒂摸索着取下银环,被他一把夺过。
  审视片刻,邪佞的微笑,目光又转回她的额间,说不出的轻蔑。“不仅是肮脏的人类,还是最低等的奴隶,真令人想不通,那家伙怎么会是这种眼光。”
  “你是谁。”她忍不住开口,相似的面孔很容易猜出,敌视口吻却让她不敢确定。
  “我是凯维,魔族二王子,沙洛的哥哥。”他懒懒的站起身,把玩着银环,“记清楚,很快你会发现,认识沙洛是你一生中最大的不幸。”
  
  原来沙洛和自己的哥哥有仇。
  她有气无力的扯扯脖子上的铁链,转到一个比较不碍事的方向。
  望着手边小山一样高的衣服发傻。若是平常洗这么大堆可能辛苦,不至于多困难,可是现在药力犹在,能如常人般走路已经不容易,何况搓洗。没干完活不准吃饭倒是小事,饿个一两顿她还忍得住。
  .......派两个侍卫守着她洗衣,这算什么?
  赫蒂翻了个白眼,放弃了弄清凯维主意的打算,扯过一件衣服,费力的开始捶洗,每隔几下就得歇一阵,喘得殆然欲毙。身后待洗的脏衣堆却越来越高,一旁走过的杂役侍女都投来同情的目光,看她洗似乎永远洗不完的衣服。
  原来,算是折磨啊。
  从白天洗到半夜,侍卫都换了三拔。手由疼痛转为麻木,发皱到破皮流血,她依然在洗捶刷。衣服下去了一半,效率低得可以。无比想念沙洛曾经用过的洗衣魔法,多么方便有效,不懂魔法真是吃亏。不过若真有这种手段凯维大概必定又会换成别的招数。
  不知默默洗了多久,终于获准休息,几乎是被拖回牢房。四肢瘫软的倒在牢房的草堆上,惨兮兮的笑了笑,这样,也还算是幸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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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9 23:45:00

囚牢
  接连洗了好几天的衣服,仍然力气全无,渐渐习惯,不像开始那么难受,有精神去观察四周。
  似乎还在巴伦,目前的府坻是个相当气派的宅院,装饰布置都极尽奢华,估计是哪位贵族的住所,牢房也是前任房主的遗留,她所能活动的区域介于仆佣居和囚牢之间。凯维应该也在某处,众多的魔族士兵守卫足以间接证明。
  比雅法城晚,春天也到了巴伦。
  花匠不见影踪,留下的鲜花却依然盛放。阶下窗沿,处处都有芬芳美丽的娇花点缀,足以想见全盛时的精致。如果没有鲜血和痛苦破坏的话。
  继洗衣服后,接到的活计是擦洗牢房。大概是魔族自己也受不了腥臭霉腐的气味,点了几个人去打扫冲刷,士兵在石牢外闲聊。
  不敢看血肉模糊被丢弃在地上的人体,她忍住反胃的感觉收拾地面,叮当作响的铁链惊动了半昏迷的囚者,微睁开被血凝住的眼。
  “喝.......”
  仿佛想说什么,喉咙干涸喑哑的响了一下。
  赫蒂侧耳听了听附近无人,吃力的挪近。
  “想喝水吗?”未使用的水还算清洁,舀起一瓢凑至伤者撕裂的唇边。
  喂下数口,她移开手。“你伤得太重,不能多喝。”赫蒂费尽力气撕下衣襟,蘸了蘸水,替他擦去脸上的污血黑垢。
  “赫蒂.......小姐。”似乎有了些力气,这次的话语清晰不少。
  她愣住了,没想过会在这里遇上熟人,被擦净的脸显露,确实见过。
  “侍卫先生?”这个不知姓名男子,正是托兰战场上奉伊尔的命令保护她的侍卫之一。记得身手不错,眼前却狼狈得让她认不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询问的话语没说完已转成苦笑,好像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男子伤势沉重无法动弹,她把耳朵俯近,好使他说得轻松一点。
  “托兰一战后.......我受命混入希铎.......刺探魔族的动向.......有告密者.......”断断续续的话语让她明白过来,一时无语。
  寂静的囚室只有男子粗重的呼吸。
  半晌,她低声轻问。“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其他.......几间都是中州的战士.......请杀掉别让他们再受苦.......告诉陛下.......罗伦至死忠于帝国.......”
  “不,罗伦先生,请别这样说。”赫蒂的脑子乱成一团,语无伦次的劝说,“一定会有办法逃出去,一定有的。”
  男子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绝望,“求你.......”
  心乱如麻,轻轻托起他肿胀的手,“请不要放弃再忍耐一下,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看对方了无生气的眼,她艰难的应答。
  “实在无法可想,我会照你的话去做。”
  
  说归说,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如何在守卫重重的囚牢救十来个人。
  趁打扫的机会偷偷探问,发现牢里竟然大半是中州暗谍,难怪每天拷打不断。别说目前根本无力,手颈又有重镣,就算是最好状态也无法把这么多重伤者从魔族眼皮底下运出去,除非有高阶位魔法师把伤者治愈,一旦战士的能力复原也许.......
  跪在地上擦地,思绪烦乱不已。一双黑靴渐渐走近,在面前停驻。
  顺着长腿望上去,凯维嘲讽的笑意映入眼中。
  “做奴仆感觉如何?看起来很适合你。”
  赫蒂低下头继续擦,懒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静了片刻,发际突然传来剧痛,再次被逼得仰起头。绯红的眼睛闪过一丝怒意“我在问你话。”
  “是的大人,很适合我。”她随口敷衍,心中暗骂。什么该死的习惯,数次都是粗暴的拉扯,不用摸也能确定头发被扯掉了不少。
  驯顺的话语反而激起更多怒气,他冷冷的逼问。“你是怎么迷住他,乏善可陈的姿色?奴隶一样低贱的脾气?还是说他在人界饥不择食,连这种货色都不计较。”
  “是的大人。”女孩静了一下,无波的回答。
  “是什么。”
  “乏善可陈的姿色,奴隶一样低贱的脾气。”
  凯维的脸仍然冰冷,盯了半晌,嫌脏般猛然推开。赫蒂倒在地上,又辛苦的爬起来埋头擦地。
  “虽是低贱的奴隶,怎么说也是沙洛的人,做这些粗重工作似乎委屈了点。”男子的话语在头顶上响起,听不出喜怒。“明天起做我的侍女,我倒要看看.......”
  一声冷哼,凯维转身离去,直到从房间内消失,她才慢慢抬头。
  侍女?
  这个混蛋又在想什么?
  抬手揉揉犹在疼痛的头皮,眦了眦牙,手劲真大,以后遇到他的问话恐怕得反应敏捷些。
  
  所谓的侍女原来就是跟班。
  清早从牢房被卫兵揪到凯维门外等他起床,跟着他四处转悠,处理政事,不知为什么这个赫赫二王子一直呆在巴伦,没有回亚述城的打算。外型出色,实则容易暴燥,喜怒不定,生性残忍。两天内,数次屠村的指令从那张线条优美的嘴吐出,此刻又言语刻薄的斥责着跪在阶下的部属。
  一点都不像。
  赫蒂在他身后撇嘴,又开始发呆。
  可是.......背影很像,修长的肢体,挺拔的身形,华美的黑翼收拢的时候很温暖,仿佛能够遮挡一切.......侧面的轮廓也很像,眼睫很长,玉一般面颊,触手细致光滑.......
  凝视间凯维忽然回头,恰对上她的眼,她赶紧垂首,如实的扮演恭顺侍女。寂静了一瞬,他似乎失去了骂人的兴致,挥退了下属。
  春天的下午花香飘入,气温慵懒而适意,他踱到一张椅子前坐下,支颐沉思。良久,仿若不经意的问起。
  “沙洛在人界是怎样的性格。”
  赫蒂惊愕的抬头,距离稍远,看不出情绪。
  “.......好像和现在一样。”不明白他的用意,她含糊其词。
  “现在是什么样,在你看来。”
  忆起那个人,她恍惚了一下,“聪明细心,无所不知,非常.......温柔。”
  他冷笑一声,“温柔?假如知道你落在我手上,你猜他会怎么想?”
  女孩默然片刻,“不知道,我没想过。”
  “真想看看他见到你血淋淋的尸体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愤怒得发疯。”残忍而快意的话语让室内寒意突增。“不好奇他到底有多看重你?”
  “他不会。”赫蒂静静的看着他,并无恐惧。“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会做该做的,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改变,我没你想得那么重要。”
  “我可以放你毫发无伤的回到他身边,只要你答应按时提供沙洛的情报。”
  赫蒂摇摇头。
  “照你的说法他根本不在意,何必对他死心塌地,还是你怀疑我的手段?”他皮笑肉不笑,“我以为你在地牢里见识得够多。”
  她坦然承认。“我确实害怕,只是不喜欢说谎。”
  “不喜欢,还是不敢。”
  “没有用的,我一说谎就会被看穿。”想起某个人的评价,不禁泛起淡淡的微笑。
  下颔忽然被人抬起,妖红的眼深深的盯着她。
  “我不喜欢这种笑。”
  她直觉后退避开他的手,被他紧紧扣住拉近,乖戾的气息再度泛起。手指轻抚,停在紧闭的眼,轻抠在眼皮凹陷处,随时可能发力。
  “我讨厌你看我的眼神,更厌恶黑色的眼睛,你说我是不是该挖下它。”轻柔悦耳的声音吐出残酷的字句,冷入骨髓。
  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压力越来越重,赫蒂的心沉下去。
  “挖我的眼睛也罢,砍掉手脚也罢,都随你。只是.......”
  “只是怎样?”
  “请别让他看见。”眼晴受压过大,已经流出两行泪,“随便找个地方丢弃也好,求你别让他看见我那个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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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9 23:45:00

宿仇
  软软的跪在地上,赫蒂轻触双眼,不敢稍用力。
  睁开眼前是一片雾蒙,所有事物都被抹上微红。
  好可怕的人,差一点就变成瞎子。不知是什么让他停下手拂袖而去,她暗自庆幸。独自呆了很久,夜色降临,眼睛仍感疼痛,女孩扶着椅子站起来,半摸索着走出房间。
  没走出多远,两个魔族士兵把她带到一间豪华奢靡的大厅,前一刻还要挖眼睛的凯维坐在高处,慵懒的俯瞰下方的歌舞盛宴。
  灿烂灯火映得大厅黄金装饰富丽堂皇,各种金银器皿流光溢彩,折射出绚丽华美的气息,甜靡的音乐环绕,衣著暴露的少女轻快的歌舞,白皙玲珑的娇躯在光影下益加诱人。围坐两侧的魔族将领哄笑吃喝,时而搂着怀里的女奴恣意轻薄,好不热闹。
  赫蒂驻足迟疑了片刻,背后的士兵用力一推,只有硬着头皮走近上位的凯维。不像白天穿着正式,夜间的他只系了件宽大的外袍,襟口微敞,百无聊赖的逗弄伏在脚下的女奴,女人谦卑的吻着他的脚,长发披散,无比柔顺,仿如一只温驯的宠物。
  “以你看这场舞蹈如何。”没有回头,他懒懒的问。
  “很好。”这个答案应该安全。
  “比当日的精灵舞?”
  女孩窒了窒,“今天的更好。”
  “下去跳一个,让我比较。”漫不经心的话语传递出强硬的意味。
  她沉默了片刻,“我已经不会跳舞。”
  “听话,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再跳舞。”没有望她半分,却威胁更盛。
  赫蒂茫然的看向下方歌舞不休,少女甜媚的笑容鲜明刺目,雪白的纤足旋转跃动,带动环佩轻响,美不胜收。
  “我不会跳舞,随便大人怎样处罚。”
  “你以为我顾忌沙洛不敢动手?”脚下的女体轻颤了一下,仿佛在恐惧。
  “我不认为你有任何顾忌,随大人的意吧,做不到的事我也没办法。”害怕酷刑,但似乎难以躲过,她无声的叹息,不知没有脚该如何生活,也许很快就会死掉,无须再担心这个问题。
  为什么精灵舞不可以,她也不知道。
  任是理智明白该顺从,还是有些东西无法逾越。
  凯维转头淡瞥,妖红的眼眸深沉难测,并没有想像中的勃然大怒。
  
  乐曲愈来愈甜靡,宛如挑逗求欢,台下也越发混乱,常有将领随手扯起犹在舞动的少女,横倒地上抚摸,甚至撕下本已不堪蔽体的纱衣,袒露出晶莹的娇躯,被轻薄的女孩不敢反抗,只有迎合,粗重的喘息娇吟混杂着乐声,让人坐立难安。
  即使心事重重,赫蒂还是忍不住脸红,垂头不敢看,恨不得钻进地洞。
  凯维轻笑,好像觉得十分有趣,巡视了下混乱不堪的宴会,抱起匍匐脚边的女奴扬长而去。
  站在门外,赫蒂苦恼的皱眉,想不通他怎会有如此古怪的嗜好。
  一面和女奴在卧房里翻云覆雨,一面强迫她在这儿不准离开,被动听着令人脸红心跳的种种声音,塞住耳朵也不能阻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真恨自己比常人灵敏的听觉.......
  她索性盘腿坐下,按过去练功的习惯摒息静气,很快脑中一片空白,杂音再不入耳。等睁开眼,房内的声音终于止息,没过多久听见大刺刺的传唤声。赫蒂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室内的温度要高得多,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她盯着脚尖等候吩咐。
  “把她拖出去,床单换一下。”声音犹带情欲后的喑沉。
  赫蒂稍掀眼皮扫了扫,勉强蹭到床边,女奴被他毫不客气的踢下,半昏迷的躺在柔软的地毯上,赤裸的胴体上到处可见淤紫咬痕,一片狼籍。想了想,她扯下桌布替无知觉的女人裹上,拨弄间瞥见她的脸,惊怔住了。“艾.......琳诺小姐.......”
  男子稍感意外。“你认识?是个贵族小姐,沙洛本来想杀了她,我觉得可惜,要过来当寝奴了。”低低的邪笑,“功夫不错,我可不像他那么浪费。”
  赫蒂无语。
  记忆中艾琳诺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神态犹在眼前,现在却.......。
  “我.......搬不动,要不叫侍卫?”
  凯维懒散的起床,扯了件衣服裹住身体,拖起艾琳诺的长发扔出门外。听到人体滚下台阶的钝响,赫蒂实在不忍,想想自己的处境,只能乖乖低头。
  丝质床单滑过手心,一丝麻痒泛起,身体的热意不知从何而起,越来越重,伸手摸摸脸,惊骇的感觉到羞窘之外的热烫。香.......不对,她立刻奔出门,大口呼吸着门外冰冷的空气,搂紧臂膀压制陌生的悸动。
  “不舒服?”
  她抬头瞪向闲闲靠在阶边的男子,没有说话。
  “那是你们人类的把戏。”扯上敞开的衣襟,他不以为意,“门口有魔法阵,只要超过两人踏入,就开始点燃烈性催情香。不过也只对人类有用,魔族对这种玩艺没感觉。”凯维讥诮的笑笑,“想必建这所宅子的贵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知有这种东西还.......赫蒂吞下骂人的冲动,弯腰蜷成一团。
  “太难受了可以求我。”在她身边半蹲下来,他不怀好意的建议。
  嘴唇已经咬出血,身体犹如亿万只蚂蚁在爬,她决定在理智丧失殆尽前赶快离开,还没来得及动,被他轻松的拎起,扯进刚逃出的房间。
  甜腻的香气尚未散去,赫蒂蓦然紧张,“你.......”不等说完,他推开室内相连的另一间房门,重重丝幔后,赫然是水光潋滟的浴池。尚未看清便觉身体一轻,被隔空抛入池中,随着轰然哗响,溅起莹白的水花。
  麻痒立刻减轻了,可是水下的窒息感越来越强,沉重的镣铐拖着她直沉至底,无数水泡从眼前掠过,渐渐发黑。恍惚中,一张熟悉的脸接近,提着她浮起,猛然钻出水面。
  赫蒂无力的依在对方胸前急促的呼吸,神智昏然。一只手从背后环绕着她,让她不至下沉,良久,终于平静下来。
  她迷蒙的抬头。
  红色的眼睛.......不是他。
  巨大的失望攫住了心房,她垂下眼,“谢谢大人,呃.......我想大概没........”
  “你以为是谁,沙洛?”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指望他会来巴伦救你,凭你也配?”
  黑发上的水珠不断滴落池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几乎让他错觉是泪滴。
  柔嫩的脸颊还带水光,微粉的色泽彰显药力犹存。没有哭,她只是笑,笑容寂寞而无奈,没有一丝辩驳。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滴落的水声。
  微红渐渐从颊上消失,又转为苍白,隔着水仍能感觉出她在发抖。凯维托着她走出浴池,摔在床边。
  “脱掉衣服。”看她警惕的眼神,他邪气的勾唇。“放心,你这种人勾不起我的兴趣,不过是让你冻死不符合利益。还是说你要我亲自动手?”
  赫蒂犹疑了片刻,他似要上前,赶紧躲在床侧狼狈的脱掉外衣。
  他没有看她,从一旁的衣柜取出两条薄被,丢下一条在她身上,自顾自的上床休憩。香气业已散尽,裹上被子她才感觉到自己有多冷。对他突如其来的好心难以理解,但还没傻到出言质疑。
  冰冷的身体逐渐温暖,静谧使人放松,疲倦袭来,她拥紧棉被靠墙打盹。
  “沙洛有那么好?”
  睡意朦胧间凯维突然出声,让她顿时清醒。
  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仍是问出心头盘旋许久,可能引起暴怒的问题。“你为什么那么恨他。”
  “你错了,是他恨我。我们注定彼此憎恨。”没有一贯的嘲讽,听来怅然。
  “你们是亲兄弟?”
  凯维轻笑了几声,罕有的温和,弯曲手臂枕起头。“给你讲个故事。”
  
  魔族的皇帝有位温柔美丽的皇后,诸多美女环绕也动摇不了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貌美而贤良大方,博得大臣们一致赞誉,数年内先后生下了两名王子,夫妻感情愈加深厚。
  直到有一天,皇帝在一次外出巡游中,邂逅了左相之女。与皇后不同,她聪明美艳,刚强大胆,能让人深深沉迷,王也不例外,将她纳入后宫,宠爱有加,甚至冷落了发妻。
  虽然有些难过,皇后仍接纳了她。
  没过多久,新纳的妃子生下了第三位王子。小王子天资聪颖,才华过人,不论是魔法武略都是一学就会,令人惊叹,很快光芒已盖过了两个哥哥。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渐渐有重臣提出废长立幼,由出众的小王子任王储。
  魔族和北卡相似,都服从于强者,所以这种争议很有份量,民间的百姓也开始悄悄附和。只是由于皇后的地位尊崇,德行出众,成了改换王储最大的障碍。
  小王子的母亲不甘心,利用心腹设计了巧妙的圈套,诬陷皇后因丈夫的冷落而有了奸情,被蒙蔽的王看不清真相,下令处死皇后,将她的丑行公布于众。
  优雅善良的皇后背着污名死去,不被允许葬入皇陵,像一个庶民般被草席卷成一团埋入乱葬岗,死不瞑目。
  陷害者却成为了新的皇后,在万人尊荣之上被诌媚者奉迎。
  几年后,新皇后的戒备放松,大王子以狩猎的名议约两个弟弟出城,到魔亚大陆边远的森林里打猎,回程却不见了刚过完十七岁生日的小王子。
  面对皇后的质询追问,大王子说弟弟在狩猎时失踪,不知下落,同去的侍卫也作证情况属实,小王子从此在魔亚大陆消失。
  皇帝接受了事实,皇后却坚决不信,她认定这是一场阴谋,用尽一切手段彻查,终于在事情过去的三年后,知道了全部经过。
  大王子安排了秘计的首尾。
  当母亲凄然蒙冤死去的那一刻,他已决意复仇。
  处心积虑的在数年时间内,从国家藏宝库中偷出被历代魔法师封印的秘宝——神器。
  神器传说是创世神的遗留。带有神罚之咒,经特定的咒语触发后,没入受者的身躯,化为神魂禁锢。封印被禁者的所有能力,不论是魔法还是武力。与此同时,被禁者的外形将化为三界最低等的人类,显现永恒罪者的印记。
  若没有大魔法师持对等的咒语解脱,将至死不变。
  大王子趁弟弟不备,制住他使用了神器。派谴心腹化装为人类,将他带至人类大陆和魔亚交界处,以低价卖给了奴隶商人。纵使王后如何翻查,也难以在魔族的领地上找到小王子的踪迹。
  洞悉了事实,皇后疯了。
  她无法接受高贵的魔族王子竟然变成人类的寝奴,趁国王外出召来大王子,在酒中下毒,亲手砍死了无力还手的仇人,随即自尽身亡。
  皇帝将一切压下,对外宣称皇后和大王子急病身亡。
  两年后,有部属从人类的地界找到了失踪的小王子,迎回皇室,只说是在外游历五年。除了极少数重臣,没多少人清楚真相。
  回国后的小王子受到大臣们的欢迎,短时间适应了局势,巧妙的利用暗斗和利益分歧,整顿军备,厉兵袜马,获得了军界政界的双重支持,轻易从老迈的皇帝手中夺得大权,四年后发动了对人类的战争,为自己雪耻。
  “这个故事怎样?”他的话话在房间内空洞的回响。“你认为剩下的两兄弟会有什么结果?”
  赫蒂怔了很久,说不出话。
  在这样的惨剧前失去了语言,只觉心痛难当,黑亮的眼眸渐渐浸润湿漉。
  并不是真的索要答案,凯维自言自语。
  “其实对他用神器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大哥说出一切的时候也有些不忍,沙洛什么都不知道,小时候还喜欢黏着我们玩,可是母亲.......”被仇恨痛苦扭曲的娟好面容徘徊不去,成为多少年的梦魇。
  “沙洛也很可怜,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父皇早就发现了大哥的计划,只是故做不知。他害怕这个太出色,有太多臣民拥护的小儿子。”
  讽笑再度出现,“所以看沙洛回来,他的心情比谁都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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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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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ci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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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9 23:46:00


                  焚心
  那天之后,监视松动了一些,或许是笃定她失去力量不可能逃跑,镣铐也解开了,身体轻松不少。
  凯维仍是喜怒难测,她小心翼翼,尽量少说话,倒也平安无事。最大的收获是发现牢里真有一位四阶魔法师,可惜被加诸黑魔法铐禁制,难以使用咒语,忍耐对战士来说越来越艰难,她的时间已经不多。
  终于等到一次机会降临。
  附近有小镇村民起义,袭击了魔族分支部队,凯维带着大队战士离开府坻前去清剿。赫蒂借打扫的机会再次进入牢房,私下探问罗伦。
  “逃出去有地方躲藏吗?”
  几天没受刑,战士的模样比上次稍好,说话也连贯了些。“有,据我所知还有秘密据点能避过魔族的搜索。”
  “打开魔法师的法铐,能替多少人使用恢复术?”
  “这要看他的精神力,五六个应该没问题。”
  “余下的人怎么办?”
  罗伦苦笑,“有几个逃出去就很幸运,怎么还能奢望全部。”
  “五六个人可以全面恢复?”
  “恢复一半力气就算幸运了。”
  还是无力正面冲突,赫蒂点点头。
  “明天晚上我在井里下药,这两天留守的人不多,最好趁夜偷偷翻出去。”随手划出逃走的院落路线示意,罗伦彻底记下后又抹去。
  赫蒂悄悄退出,摸摸怀中趁凯维不在时偷出的药粉,祈祷幸运之神眷顾。
  好在留守人数大量减少,不然真担心药粉不够。
  大概是个人习惯,凯维喜欢用药,她挑了好久才选出这种不会致死,服下隔一阵才会发作的昏迷药粉。
  晚餐后,魔族士兵逐一倒下。
  她从软倒的狱官身畔摸来钥匙,打开牢门挨个解掉手铐,费尽了力气把不能动的伤者拖到一处,重获自由的法师咬破手指,用鲜血画出魔法阵。
  奇迹般的白光闪过,表面的伤痕都迅速减轻,除了被砍掉的肢体无法长回,伤者大为好转。魔法师透支精神用生命作代价,换回了被囚的中州同伴行动如常后,如萎落的树叶般软倒,无声的死去。
  所有人抚胸默哀,向牺牲的伙伴致敬,尔后开始训练有素的掩护逃出。
  少部分士兵不曾吃下掺药的晚餐,发现了异样呼喝搜寻。趁着乱起,他们躲过注意挨个翻出院墙,把赫蒂吊出墙外,集体逃出了囚禁多时的牢宠。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他们低估了凯维。
  
  科林在自己的府坻。
  战争远离,要处理的事情却有增无减,作为被倚重的副手,忙得不可开交已属常态。即使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气,他仍在联系各方协调事务。
  一位不速之客悄然而至,带着笑意看他吩咐下属,直到部属纷纷起立对着门口致敬,科林才惊觉过来。
  “殿下今天怎么有空。”将贵客引至书房,他微笑询问,有好一段时间未见王子离宫出游。
  “来看看刚刚晋升的科林伯爵。”伊尔淡淡的调笑,略带无奈。“父王命令我出来转转。”
  科林换了个话题,“要不要放松一下,去歌楼舞场欣赏表演?”陛下也觉察到.......
  伊尔摇头否定掉他的提议,懒懒的将靠椅拖至窗口,从这个方向,春天花园美景尽收眼底。“在你这坐一阵就好。”
  科林靠在书桌边有些微的担心,伊尔察觉,回头笑笑,“我没事,最近希铎局势如何?”
  “.......沙洛调集了军队逼近最大的反抗城市,虽有我们暗中支持,但对手是他.......”
  “情况不乐观,还是以消耗魔族为主。”五指微支下颔,伊尔陷入沉思。
  科林不想气氛沉寂下去,扯开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他皱眉走向门口探询。
  没几步,一个人影不经通传直接闯入。
  “嗨,科林,我刚听说一个最新的消息。”苏玛气喘吁吁,额上犹有汗珠。“分好坏两部分,想先听哪一个。”
  不等他回答,苏玛双手放上他的肩,“好吧伙计,我知道你一定先听好的。罗伦他们和先后失陷的中州暗谍一起,从凯维手上逃出来了。”
  的确是个令人兴奋的消息,科林露出喜色。
  “听我说完,麻烦在后头。” 苏玛压住他“他在凯维处遇到了那个女孩,多亏了她才能顺利逃出。”
  不详的预感袭来,科林下意识的瞟向高高的椅背。“哪个女孩?”
  “还有哪个?殿下喜欢的那个。”苏玛为他的迟钝不解。
  “她不是去了.......”
  “愚者森林?没错,我查过巴伦是必经之路,好像在那遇到清剿回城的魔族大队,被凯维捉到了巴伦,听说没受刑,不过吃了不少苦头。”
  “总之逃出来了?确实是个好消息。”落到以暴戾残忍而出名的凯维手中…….科林开始冒汗。
  “还有坏消息。”没发现伙伴的异样,苏玛道出更惊人的下文,“他们躲得太好,重兵封城搜了三天都没找出来,凯维气疯了,传音全城,说她再不出来就杀掉巴伦所有年轻女孩。”
  科林静滞了半晌。“凯维指名?”
  “听说凯维的原话是…..”苏玛清了清嗓子,一副冰冷的口吻。“其他人就算了,那个奴隶身份的女孩听着,如果明天清晨没能看见你回来,我将杀死全城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孩作为惩罚,一个不留。”
  “这个疯子.......”科林震惊的脱口。
  “我猜他一定是知道她对沙洛的意义,不然不会如此重视。”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怎样了。”
  “昨天的事,今天早上.......”苏玛收回手,神色微黯。
  “她回去了?”
  “中午罗伦和这边联系上时,说她已经去了,还说.......”苏玛迟疑半晌,“还说她唯一的请求是不要告诉殿下.......”
  苏玛拿不定主意。“你说是不是该.......”
  科林头痛的扶额,不知是该恨苏玛的大嘴或是偶然的恰好,挣扎了许久,走近椅背艰难的询问。
  “殿下.......”
  伊尔没有看他,直直盯着窗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良久,变成深绿色的眼瞳终于眨了一下。
  “罗伦为何不曾阻止。”
  此时才发现椅背后的伊尔,苏玛大张嘴傻在当场,科林过去捶了几下才恢复神智,结结巴巴的回答。“据.......据罗伦说提供藏身之处的密谍在巴伦生活多年.......有两个未满二十岁的女儿.......”
  ............................…
  一片难熬的寂静,伊尔极轻的开口。
  “苏玛,通知各内政官晚间紧急会议,同时命令诺曼将军回帝都镇守。”语声停了片刻。“我要离开中州一段时间。”
  苏玛的脸刷然惨白,“殿下,这个绝对不.......”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翻涌的暴怒让他立刻噤声,不敢再多口半句。
  暗中和科林比划了半晌,颓然退下,寄希望他能劝伊尔改变主意。
  屋内只余针摆的轻响。
  科林思忖良久。
  “殿下,请三思而行,您是兰顿皇朝唯一的王子,不管以何种角度而言,这个时候踏入希铎都极其不智。”他硬着头皮劝说。“假如您有什么万一中州就完了,请殿下务必以大局为重。”
  没有反应,他屈膝半跪在地,“恕臣直言,殿下还年轻,以后有许多机会遇到更好的女孩.......”
  “别说了。”
  “殿下!您不能轻身涉险,就算是为了帝国.......”
  “够了。”伊尔合上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小心。”
  “也许有些过份,但这种行为疯狂无比,异常愚蠢!”
  “我已经决定。”
  伊尔的顽固让科林恼火,抛掉礼节直言质询。“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在这种时候去魔族的地界,你疯了么。”
  白皙的手抬起,制止了下面的话,食指指节郝然有血珠渗出,残留着咬啮的齿痕,让科林顿时消音。
  “我早就疯了。”
  近乎自语,伊尔的声音起伏不定。“托兰城头她掉下去的时候,至少有十几种咒语可以把她托起,我却一个也想不起来,只想自己扑下去.......沙洛也是,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和他…….都疯了。”
  断续的话语轻而破碎。
  “她爱沙洛,再容不下别人.......我尊重她的选择,只要她快乐.......我以为回森林至少不会再受伤.......”碧眸藏满复杂的情愫,望向一起长大的挚友。“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宁可巴伦所有人都死了,也不愿她有丝毫损伤.......”
  听他罕见的袒露心事,科林噎住了嘴边的劝告,好一阵才能出言,“即使你去,或许她已.......”
  “我知道来不及,但再这样等下去我真的会发疯。”十指用力抚过额头,他镇定下来。“我会小心,而且也是一个机会,能够亲自接触到抵抗军的首领,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请带臣同去。”科林停止了再劝,改为请求。
  ..........................................
  “谢谢。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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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