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把手卷成喇叭状,运足丹田之气,正要喊出来--
"诺诺。"
有人在叫她。
诺诺一下子楞住了,来不及喊出的那句话被卡在喉咙里,憋得她想咳嗽。
……我身后有人?
栈道上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呀。
诺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诺诺。"
这个人第二次叫她,这一次诺诺听得很清楚,是一个女性的声,略带一丝沙哑。
诺诺颤栗了一下。
诺诺的全名叫乔佳诺,"诺诺"是她的小名,平时只有爸爸妈妈还有男友三文才会这么叫她。知道这个昵称的人很少,学校里的女生、店里的同事没有一个知道。
所以,身后的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等一下,我能肯定后面的是"人"吗?
唉呀!我好蠢,怎么忘了女服务员的警告,不会是那个山怪吧!
诺诺穿着一双NIKKO登山鞋,橡胶鞋底足有一寸多厚,现在她分明感到有一股寒气透过鞋底和毛巾袜,从脚底入侵她的身体,顺着脊梁蹿到了头顶,透过绒线帽朝外散发。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千万别回头!一回头,它会吃掉我的头!
诺诺这样命令自己,这道命令如同给肌肉上了一把锁,咔嚓一下把脖子锁住了。
"诺诺。"
那个声音第三遍叫她,不紧不慢,吐字清晰,显得极富耐心,大有"你不回头我就一直叫下去"的感觉。
诺诺忽然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好像……是我自己的声音嘛!
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回头看一眼,就一眼。
脖子上的锁打开了,颈部肌肉开始运动,脚也在动,身体往后转45度……
STOP!
脑海里发出另一个声音,瞬间通过神经中枢向全身的肌肉传递,迅速把诺诺的身体拉回到原来的位置。
为什么我只能这么小段这么小段的发啊。真不过瘾。
既然是山怪,肯定能模仿各种人的声音,它使出浑身解数,想诱使你回头一瞥,当你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等待你的将是一张血盆大口,将你的头含在口中,在腥臭的唾液包围下,硬生生把你的头从脖子上撕裂,在它的喉咙深处你可以闻到一股千年不散的腐烂气息……
就像放电影一样,短短几秒钟,几十格画面连在一起闪过诺诺的脑海。
哼,我就是不回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诺诺站着不动,竖起的耳朵象雷达一样搜索着来自身后的任何细微声音。偌大的栈道上鸦雀无声,一只苍鹰扑着翅膀从绝壁上掠过,消失在滔滔云海之间。身在云外,人在雾中,一个来自上海的女生孤零零站在海拔的悬崖栈道上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这样一幅看似优美的画面,隐藏着无法预见的危机。
连叫了三声,我都没有反应,它一定泄气了,离开了。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可以回头看一看……
该死的念头!怎么又来了?它准是不慌不忙站在那儿,等着我回头呢。
哼,大家比耐力,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诺诺朝摊了一地的物品扫了一眼,其中有一把瑞士军刀,这是她身上惟一的武器,她想去拿,可又不敢。一把小小的军刀能否对付一个山怪?既为"怪"必有特别之处,比如皮厚如甲。再者,如果弯腰去捡,会不会招致它先发制人的袭击?这可是最忌讳的。
第11节
莫非山上真的有神仙
诺诺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太阳就要下山了,总不能这样一直站下去站到晚上等月亮出来吧?今夜是冬至,也许天一黑栈道上就热闹了,何止一个山怪,大小妖魔倾巢而出……
可如果要返回宾馆,势必要掉头……
唉!"掉头"这个词语真是一语双关,既指往回走,又指掉脑袋。
诺诺的眼泪快要出来了,她狠狠骂自己,什么时候休假不好,偏偏赶在年底、赶在冬至这一天爬上了三清山,在无人的栈道上遭遇一个极有耐心的山怪,册那!(上海的国骂)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攥着数码相机的手心出了一层汗,诺诺忽然灵机一动,这台SONY的F77使用蔡司翻转镜头,可掉转180度进行自拍,诺诺把镜头转过来,放在离肩膀约半尺的位置,对着身后按下了拍摄键,快门的声音跟普通胶卷相机没什么区别。
身后的景象出现在一点五寸的液晶屏幕上,410万像素的画面还是相当清晰的--
雾锁的栈道上,站着一个女孩,穿着与自己相同的阿迪达斯羽绒背心,戴着相同的绒线帽,脚上蹬着相同的NIKKO登山鞋,甚至背着一样沉重的背包,站在约六、七米远的地方,朝着自己的背影。
诺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自己吗?!
原来所谓的山怪就是自己呀!
莫非山上真的有神仙,对我施了分身术?
由于持相机的位置稍微低了些,没有完整拍到"自己"的头部,五官只有嘴巴,其余在液晶屏幕边缘戛然而止。那个嘴巴歪咧着,居然在笑!诺诺难以想象这种笑的内在含义,是祝福的微笑?还是幸灾乐祸的嘲笑?
诺诺把相机举到肩膀另一侧,估计位置差不多,再次按下了快门。
诺诺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那么厉害,扑通,扑通,扑通,一下接一下撞击着胸腔。
这次拍到了上半身,诺诺把画面逐格放大,终于看见"自己"完整的头部,NIKE绒线帽包住了眉毛,钩子图案下那双眼睛……已经很难把这个东西称之为"眼睛"了,没有眼珠,只剩一对眼眶,像海边礁石下的黑色洞穴,任由海风卷出潮汐的气息。
数码相机"啪"的一声掉在栈道上,从栏杆下的空隙滑落出去,坠入深深云海。诺诺从胸腔里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三清山的幽幽翠谷间回荡。
咔!
栈道上的尖叫,淹没在搅拌机的刺耳噪声里。
把香蕉、牛奶、白砂糖放在搅拌机里,很快就做成一大杯香喷喷的香蕉奶昔。这样一杯奶昔若在饮品店里出售,至少要人民币十八元,在家里自制,成本低至一元,而且新鲜得多。
杜咬凤喝着香蕉奶昔,一边唠叨着她的勤俭之道,给女儿倒了一杯。
"我不爱喝嘛!"诺诺撅着嘴道。
真正的奶昔,应该有冰才对。诺诺在STARBUCKS里做,有各种口味的星冰乐品尝,而且是免费的,老早就吃腻了,对这种制法粗糙的家庭奶昔自然不屑一顾。
杜咬凤三口两口消灭了羊角面包和煮鸡蛋,把香蕉奶昔喝得一滴不剩,匆匆漱了漱口,关照了女儿几句话,无非是午餐在冰箱里,用微波炉加热时不要把时间调得太多,免得把碗盖溅得一塌糊涂;还有不要花太多时间在网上浏览,虽说宽带是包月计费,但看坏了眼睛,增加了近视度数,就不划算了。
听着妈咪的唠叨,诺诺似听非听,用小勺挖着煮鸡蛋的蛋黄,慢吞吞吃着。
昨晚的梦境依旧清晰地刻在脑海里,如同按了键盘上的Ctrl+S,完整地保存在硬盘上了。
记得上一次的梦是星期二晚上做的,梦中是在上海松江的佘山,这座海拔仅几十米的矮山,算是上海市内唯一能称得上山的山了,因为上海是沿海城市,海拔为零,一马平川。
梦的内容基本雷同,诺诺穿梭在山间一片竹林,身后有人呼唤她的名字,诺诺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小孩的声音,甜甜的稚气未脱,像八岁小男孩。
"诺诺姐姐……"
"诺诺姐姐……"
即便是童声,诺诺还是不敢回头。
昨晚的梦居然做到了三清山,想来实在不合情理,三清山是道教发祥地,山间仙气缭绕,能治百病,镇邪伏妖,轻而易举,怎么会有山怪?至于那个能用舌头舔到自己鼻尖的女服务员更是可笑,还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叫安娜的女上司,诺诺身边没有一个叫安娜的女生,星巴克的店长是男的,姓胡。
总之,梦里的一切那么荒诞不经,经不起推敲。
杜咬凤根本不知道女儿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她唠叨完了,匆匆赶去上班。公司离家虽然只有半小时的车程,但这是在道路畅通无阻的前提下,如果塞车就说不准了。何况塞车每天都发生,只是时间或多或少。
"妈咪!"诺诺叫住她,"你下午有没有空?帮我买一件黑色T恤,要长袖,店里规定要穿黑色。"
"下午不行,妈妈要去参加一个拍卖会。"
"你去拍卖会做什么?"
"妈妈想买一幅油画送给你许叔叔,他的饭店就要开张了,妈妈需要送一件贺礼。"
乒的一声,随着防盗铁门的关闭,这幢上下两层的小洋房里只剩下诺诺一个人了。
今天是下午两点钟的班,做到晚上十一点钟。星巴克十点钟关门,剩余一小时是打扫店堂与清洗机器。
早餐终于吃完了,诺诺开始清洗餐具,包括那台麻烦的搅拌机。
诺诺还从未涉足过三清山,她倒是有这个旅游计划,并且有一张陈旧的旅游地图。不过这个计划至少要等到明年夏天才有实施的可能,因为她要把钱攒够,没想到昨晚捷足先登,而且玩得很尽兴。
(这就是文章最后那个关于anna的梦,刚才看的时候觉得怪怪的,现在明白了。)
第12节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如果以这种方式进行旅游,也不错,虽然穿插一些恐怖经历,毕竟机票的钱省下来了。
好吧,明晚去巴黎。
诺诺洗着马克杯,这样想着,忍不住扑哧笑了。
墙上的挂钟已是上午九点半,此时此刻,妈咪的车差不多正堵在内环线高架路的某一条下匝道上,妈咪正对着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写字楼长吁短叹吧。
诺诺的父亲叫乔明,是软件工程师,身为项目主管,乔明有着很多奇思妙想,拍拍脑袋就有一个创意冒出来,深得老板的器重。可惜一年多前,乔明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2001年,乔明和杜咬凤夫妇卖掉了陕西南路的旧公寓,买下了闵行区莘庄A区的这幢独立小洋房。跟现在的房价比起来,那时的房价可以用买废铁来形容,但在当时仍然是很大的数目。从跑银行贷款到折磨人的装修,这幢房子倾注了夫妇俩所有的积蓄和心血。乔明去世后,杜咬凤发誓无论如何要保住这套房子,好在这两年上海的房价飙升,还贷压力虽然重,想想房子升值了,苦点累点也值。女儿也有了工作,虽然只是咖啡店的计时工,毕竟挣钱了,独立了,这是最让她欣慰的。
上午十点,诺诺坐在了电脑前。
诺诺经常登陆上海热线(online.sh.cn),她较少浏览网易、搜狐、新浪这类大型门户网站。上海热线是上海电信公司设立的门户网站,但没有政府的味道,诺诺觉得它的页面设计比较亲近,没有那种大网站的霸气。
不久前,诺诺在上海热线的聊天室里,发现了一个名为"灵异世界"的房间,她很想跟人探讨一下这类话题,就成了那里的常客。她故意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王勇",听上去绝对是男生,这样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骚扰,专心致志探讨这类话题。
就在这个房间里,她认识了一个叫"异度男孩"的网友,聊得很投机。诺诺诉说了一些自己的困惑,包括松江佘山上的那个梦,异度男孩则从宗教的观点,帮她分析了一下关于神鬼的问题。
"你认为世界上真的有鬼吗?"诺诺这样问他。
"信则有,不信则无。"
异度男孩的回答有点模棱两可。
"那你信吗?请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想我是不会相信的。"
"其实我也没见过,但我深信不疑。"
"因为你是女孩子嘛。"
诺诺非常惊讶。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女生?"
"因为你的网名太男性化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一定希望别人把你当成男生,才给自己起这样的网名。我猜得对不对?"
"如此说来,异度男孩,你是女生罗?"
"抱歉,我真的是男生。别人都叫我阿壶,大概因为我的身材很差劲,像一把茶壶。"
异度男孩的幽默与坦率给诺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决定跟他交往下去,不管他的身材像茶壶还是暖水瓶,这都无关紧要。
上午十点,是他们约好的时间。这个时段房间里很空,只有诺诺一个人,曾有两个家伙进入房间,探头探脑张望了一阵,觉得"王勇"不像他们要找的美眉,乖乖退出去了。
诺诺独自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里盘算着:今天可以跟他摊牌了。
嗯,就这样决定罢。
十点零七分,异度男孩进入聊天房间。
嗨!嗨!彼此打招呼。
"怎么迟到了?"
"抱歉,我上网时遇到一点技术上的小故障,不过很快解决了。"
"我的名字叫诺诺,以后你就这样叫我好了。"
"这个名字好可爱,相信跟你的人一样可爱。"
"昨晚我又做梦了。"
诺诺不想浪费时间,切入正题。
"还是相同的吗?"
"内容差不多,不过从佘山搬到了三清山。"
"三清山?"
"那儿是道教的发源地。"
"我知道,那座山在江西,可惜我没去过。你去那儿干什么?"
"嗯……怎么说呢,在梦里我是一个受气包,我的女上司叫安娜,我跑到山上去,想对着山谷大吼一声'Anna!FuckYou!'"
"哈哈哈哈哈!"
阿壶一口气打了五个哈字。
"要知道,现实中我身边根本没有叫安娜的,在我上班的星巴克,店长是男的。"
"无巧不成书,无怪不成梦,做梦嘛!接着说。"
"我用数码相机往身后拍,拍到的人竟是我自己。"
"哦!"
"而且我的眼睛被挖掉了,只有一对黑乎乎的窟窿,就这么瞪着我。"
"哈哈,像一部盗版恐怖片。"
一个编号为F234X012非注册过客进入房间,看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兴致勃勃问:"嗨!两位,你们在探讨什么?我可以加入吗?"
诺诺马上用鼠标点击"悄悄地说",把谈话内容隐藏起来。
F234X012还在那儿大声嚷嚷:
"聊聊吧,我真的见过鬼耶!你们不信吗?我见过的第一个鬼是我死去的奶奶。我见过的第二个鬼是我去年养的一条哈叭狗,它过马路的时候被汽车撞死了,死得好惨耶。"
见"异度男孩"和"王勇"都不理睬自己,F234X012恨恨地咒骂了一句:
"哼,我看你们两个心里有鬼!"
骂完,他就退出房间了。
没了干扰,阿壶开始问诺诺:"你好像说过,之所以做这样的梦,有特殊的原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即使他不问,诺诺也会告诉他的,这就是诺诺今天要跟他聊的主要话题。
恩,有同感。不过倒没觉得他在故意炫耀啦,因为写的时候是分阶段创作,他是编剧,肯定了解“画面感”的重要性了,所以细节是非常必要的。但我觉得他有点太过啰嗦,虽然细节对于画面感必不可少,但每个动作每句话都要有目的性,要么凸现人物性格,要么制造语言环境等。刚刚看了他删除的部分(谢谢莫MM辛苦找来,很好看),很多地方的人物肢体动作都是废话,拖沓了。
编辑过后就好多了,虽说写每个字都不容易,但必须舍得砍才行呀。我比较佩服的是他对于多条线索情节的安排,前面的铺垫与后面的解扣基本都呼应着,结构安排很好。我现在只能写单线所,多线索真的很难,还得好好体会学习。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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