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小命要紧,你看见天谴,什么都别管,一定躲得远远的!”
“嗯,我死了,师父就没人孝顺了,阿瑶会留着小命孝顺师父的。”
“这才是乖徒弟……”
师父的眼里满是担忧,后来他沉默了许久,轻轻吹起了玉笛。
曲调是什么?
我耳朵在嗡嗡作响,一个音也听不见。
我先瞒着师父下凡,又逆天改命,终究犯了天条。
师父,对不起。
我不是个乖徒弟。
师父,对不起。
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
可是事情发生在眼皮下,脑子里想的和手上做的为什么不一样?
散尽三千年修行骗过天道。
甘受烈火焚身之刑。
也许有天我会后悔莫及吧?
但决不是现在。
全身血液往头上倒流,满口腥甜。我用禁术死死牵引着雷电,将魂魄的动荡传去天界,利用魂丝的感应能力,欺骗雷神恶贯满盈之徒已死,最终东边山头传来一声巨响,千年枯树燃起烈火,在幽暗天色里,静静焚烧着……
我头脑一片空白,缓缓倒下,快要变回原形之际,似乎有人接住我,然后腾云驾雾地飞起来。熟悉的梨花香淡淡传来,我想师父了。
睁开眼的时候,白琯在我身边,酷似师父的面孔让我脑中一片恍惚,以为自己回到解忧峰,可以随意撒娇的时候。
“师父姐姐!”惊喜的叫声唤回我的神智。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烛光微摇。
我挣扎着想动,却发现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嘴唇干得快裂开,正要说话时,旁边有只修长漂亮的手递上干净的杯子和清水,回眸看去,却是月瞳正不安地抖着耳朵,满脸讨好地叫:“师父。”
谁是他师父了?
我不解,微微皱眉,看着白琯。
白琯转了半响眼珠子,又扭捏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解释:“那时候你晕了,是月瞳接住你,他死死抱着你,哭着说救命恩人要死了,不管谁来拉都又踢又咬,不肯放手。我说你没死,他硬要跟着回来,怎么赶也赶不走。狐妖本想发作,但乐青带来了几百鬼差,和她说了好半天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回来就说这头猫不要了,送给师父,随你吃也好,煮也好,看大门也好。”
我不信:“那狐妖有那么好心?”
白琯说:“她说月瞳是她宝贝干儿子,只要你好好对他,将来给她一颗无上金丹做报答就好。”
无上金丹三千年才练成一炉,凡人服后能长生不老,青春永葆,我身为上位仙人,也不过分得一颗,至今不舍得吃。
这贪得无厌的狐妖,算盘打得真精。
月瞳也很欣慰:“我还以为干娘会要无数黄金首饰呢,看来她还是有些疼我的。”
白琯:“肯定是你不值钱,她才开这点价。”
月瞳:“嗯,她也经常说我不值钱。”
我给两人一唱一搭,气得说不出话来,歇了半响,才回了气力,先对月瞳说:“那道天雷不是劈你的,我没有救你命,你还是回去吧。”
“不管!你就是救了我,我生是师父的人,死是师父的鬼!宁死也不回去陪那些家伙睡觉,他们会用很多奇怪的东西,弄得我很痛很痛。”月瞳见势不妙,死命往我怀里钻,耳朵上的毛害我打了几个大喷嚏,直到白琯将他硬扯出去,又可怜兮兮地说,“我会乖乖的,会自己找吃的,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
白琯怒道:“你昨天才去邻居家偷鱼吃!信你才有鬼。”
月瞳被骂,一点也不恼:“白琯师哥不生气,下次不敢了。你帮我拆了镇魔符,是好人。我以后一定会听师哥的话,冬天暖被,夏天打扇,还会帮你收拾周韶那混蛋!”
白琯:“算你识相。”
我还没答应收猫妖入门,他们就开始拉帮结派了?
可曾将我这师父放在眼里?!
我气过头,刚想开口,却被口水呛到,一阵咳嗽。
月瞳赶紧孝顺地帮我拍背。
白琯满脸救猫一命,功德无量的神情,求着我答应。还拉开月瞳的衣服给我看他身上无数伤痕,烧的、打的、什么样的都有,深深浅浅,重重叠叠,惨不忍睹。
我是木已成舟,百般无奈,看在月瞳命运悲惨,本性不坏,而且毛绒绒的样子深得我欢心,实在硬不起心肠拒绝,终于应了下来。
月瞳很欢快地再度扑入我怀里宣布:“我以后不陪别人睡觉了!我只陪师父睡觉!”
我差点被气死。
“胡扯!”白琯很有义气地打断了他的胡闹,愤愤然说,“我都还没资格陪师父睡觉呢!你这刚进门的,一边去!”
我拼着最后的气力,将枕头朝他们砸去。
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匆忙跑了。
胸口火辣辣地烧着疼,手脚僵硬得仿佛不属于自己。法力丧失过度,让神智又开始迷糊,不知什么时候,强风卷入屋内,蜡烛猛地摇摆两下,骤然熄灭。屋内陷入看不见尽头的昏暗,蟋蟀的叫声停歇,乌鸦不再悲鸣,空气静谧得仿佛凝固。
床沿震动,是高大身影缓缓坐下。
我恐惧地睁开眼,喝问:“你究竟是谁?”
长长的沉默过后。
低沉、沙哑,带着诱惑的可怕男音,如丝绸般滑过:“我的名字叫宵朗。”
这个传说中噩梦般的名字粉碎了所有希望。
我不停颤抖。
急促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如激烈的鼓点,每一下都敲得难受。
我恍惚能感受到宵朗不怀好意的目光,穿过黑夜,透过幽暗,仿佛毫无隔膜,能看清一切,控制一切,亦在嘲讽一切。
无论他有什么目的,总要划下道来,这样天天让人提心吊胆,算什么玩意?
我摸索着从乾坤袋中抓紧自己的剑,挣扎着要爬起来,全身却虚脱无力。狠咬了几次牙根,好不容易半坐起身,壮着胆子问:“你贵为魔界之主,与我没半点关系,为何三番两次轻薄,来找我一个小小物仙的麻烦?”
“我们没关系?”宵朗忽而又轻笑起来,半响后才慢慢道,“瑾瑜和我有一个赌约,赌的便是你。他输了,你便是我的女人,我轻薄自己的女人,有何不可?”
他的话简直比东君从西边走更荒谬,师父不是隔壁街王二小子,怎会去赌得把自家徒弟都输给别人抵债。所以我闻言大怒:“胡说八道!我师父最疼我,不会用我去和魔人下赌注!”
宵朗气淡神闲道:“赌不赌由他,信不信由你,要不要由我。”
我决然道:“不信,师父是好人!”
“他是好人?”宵朗笑得更冷,驳道:“他早就对你心怀不轨,只是为人谨慎,多虑多思,没好意思下手罢了。”
他越说越离谱,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这龌龊的东西,不懂我和师父间的情谊!”
“我自然懂,我若不懂他,怎会识得你?又怎会对你心怀不轨?”宵朗俯下身,凑近我身边,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带□的旖旎细语在耳边环绕:“阿瑶,看着自己女人为其他男人眉头紧锁,愁眉苦脸,我可是不高兴得很,只恨不得那家伙丢下苍琼的蛇坑去。”
我心头一惊,试图冷静下来,不顾满额汗水出卖了我的恐慌,兀自强道:“你疯言疯语,一个字都做不得准,让我师父亲口来和我说。”
宵朗幸灾乐祸道:“他输给我,自然要付出代价,我锁了他魂魄,如今是半句话也不能和你说了。”
我不信:“师父是不会输的。”
宵朗一直笑,不回答。
他笑得我心里直发虚。
乌云露出月亮的脸,模模糊糊穿过窗纱,透来一丝微光,床前恶魔迅速起身回头,放下帘幔,速度快得让我看不见他的容貌,只余一缕丝缎般的墨发,带着淡淡血香,滑过我的面颊。
是时机!
我持剑,直刺,透过帘幕,指向心窝。
宵朗反手,打掉长剑,隔着帘幕,用力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捏得骨头隐隐作痛。
我咬着牙一声不吭,他却渐渐放松力道,在我腕上轻轻吻过,溺爱地叹息道:“阿瑶,你真顽皮。”就好像满不在乎地责怪一只胡乱抓咬主人的猫。
我使劲地抽手,却被他抓得纹丝不动。最后隔着帘幔,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月亮再次躲藏,屋内陷入黑暗。
宵朗重新钻入帘幕,握住我的下巴,用力捏紧,几乎脱臼,我只好缓缓放松口中力度,他趁机在唇边吻了一下,笑嘻嘻却不容置疑地宣布:“别抗拒了,只会让你受伤,我看中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的,你必定属于我。”
我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依旧强硬道:“我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你这种见不得人的家伙在一起!你是……”我恨极,顾不上平日对白琯的教诲,综合平日所见所闻,思索良久,终于找到骂人的字眼,结结巴巴道,“你是下三滥!丑八怪!流氓!是……”
“贱货,恶魔,混蛋、淫贼。”宵朗见我骂得太不流利,兴致勃勃地帮我补全,并建议道,“要不要再加上王八蛋和登徒子?”
“我……我……”我气急败坏,鼻子发酸,眼看他似乎又要压过来在身上乱摸吃豆腐,终于“哇”地一声哭起来,一边用脚踹他一边尖叫,“我要师父!把师父还我!师父救命!”
“你叫吧,把你徒儿全叫来,我当着你的面,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宵朗终于怒了,一直挑逗暧昧的口气变得僵硬生冷,“你再念着你师父清高,我就把他丢去魔军中,让他尝尝千人骑万人压的滋味,你再念着你师父英俊,我便将他耳朵鼻子全切下来,剥去脸皮。你再念着你师父温柔,我便让他没有舌头来和你说甜言蜜语,没有双手来抚摸你的头发,你再说说你念着你师父什么?我帮你处理掉。”
其实我不知千人骑万人压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让我师父去做驴马?可是我不敢开口乱问了,弱弱地在床上,闭着眼发抖。
宵朗停下烦躁,他伸手将我的头发撩去耳后,温柔抱着我的肩,情人般耳语:“乖阿瑶,不要怕。如果你有天魂飞魄散,我便让所有你认识的人都去陪你,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他深谱人性,操纵所有的一切。
他是在纯粹的恶中生出的贪魔,肆意妄为,不择手段,无所畏惧。
没有怜悯,没有慈悲、没有良心,只有贪婪和占据。
我纵使不信师父落在他手心,也不敢乱来。
宵朗抱着浑身僵硬的我,分开双腿玩弄。一个滚热的东西正顶在腰间,我虽不明白那是用来做什么的,但随着他的动作侵入,脑中也模模糊糊勾出个影子。
我知道要发生很羞耻很不好的事,但无法抵抗,抖着声音,微弱地问:“你在做什么?”
他说:“教你师父想教却不敢教,还不准别人教的事。”
我还是不懂。
他解释:“是男女之事。”
我如雷轰顶,恍然大悟。
这事我懂,就是给对方生孩子,可我宁死也不要给恶魔生孩子!于是连撕带咬,拼命地抵抗,直到对方再次威胁要干掉我徒弟,才老实下来。
宵朗玩得甚无趣味,他不高兴地问:“你真那么讨厌我?”
“是。”我牙齿打颤,诚实回答。
“我却很喜欢你,不太希望看见你这个模样,”宵朗思索许久,在空中弹了弹指,忽而在我肩上咬了一口,坏笑道,“不如……我也和你打一个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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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裸的胸脯紧紧贴在我胸前,手指在锁骨处轻轻划着圈,呼吸急促,心跳却平静,仿佛漫不经心便想决定我的命运。
赌博是不好的,我很讨厌,而且宵朗以善谋出名,从不打没把握的战。他提出的任何要求,会极危险。
可是,我如今法力尽散,屈居人下,就如被猫捏在爪子里的老鼠,任凭处置,实在没有反驳的能力。
已经站在悬崖的边缘,不论是拒绝还是答应,环境还会更恶劣吗?
宵朗看出我的迟疑,抛来更大的诱惑:“如果你赢了,我不再纠缠你,还将你师父还给你,如何?”
虽知魔不可信,这瞬间,我还是心动了:“真的?”
宵朗按住我肩膀的手忽然紧了一下,似有怒气,却转瞬消失不见。他笑道:“如果输了,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你只要披上嫁衣,心甘情愿嫁给我做新娘子就好。”
我觉得给他做媳妇比给他生孩子更可怕,想也不想,一口否决:“师父说,嫁衣要为自己喜欢的人穿。虽然你喜欢我,我却一点也不喜欢你,而且仙魔殊途,我们是万万不能成亲的。”
“你师父尽会胡说,怪不得把你教成书呆子,”宵朗不屑地辩道:“若天下男女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你师父早把你输给我,哪来的自己做主?而且你改了天机,回天界要被烈火焚身,倒不如跟我去魔界逍遥快活,而且……”他说到此处,略微顿了顿,柔声道,“女人心易变,日久天长,你怎知不会爱上我?”
“不会的,大家都说我是石头变的,脑子里也是石头。”我回答得很肯定。
宵朗闷笑起来,撑不住时在我耳垂上咬了一口,含着模糊说:“你还是那么有趣。”
买东西可以讨价还价,和恶魔打赌自然也可以,我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改赌别的?我赢了,你将师父还我,我输了,我便将自己的命给你。”
宵朗拒绝,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只想要你的身子,要你的命做什么?要不你输了,我便要你师父和三个徒弟的命,再把你强抢回去做小妾吧?”
书里写,妻子是对家庭有责任和义务的角色,权力越多,责任越大,她要侍候公婆,抚养孩子,还要打理内务,爱护丈夫。小妾却是玩物,可以随意交易买卖,我结合自己身份想了半天,继续讨价:“我不做你妻子,也不能赌师父徒弟的命,如果输了,就给你做小妾好了。”
宵朗噎住了,很久才问:“为什么宁可做玩物也不做我的妻子?” 我正色道:“我是玉,玉本为案上玩物,也不在乎回归原本位置。妻子需对丈夫有情有义,妾则不用与夫有私情。既然你要的是我身子,那感情要不要也无所谓。我不想勉强自己对你负责。”然后我又很期待地补充,“等你哪天不要了,还能丢掉我。” 宵朗咬牙切齿骂道:“你果然是个呆子!谁要你对我负责?!” 我顿悟:“莫非做妻子可以不负责?对了!还有休妻一说!” 我觉得自己真是读书读傻了,连七出之条都忘光了。世间礼法本是男人所书,保障的亦是男人权利,就算是贤惠美德才华兼备的妻子,只要不喜欢了,找到借口,想休一样能休。可是站在什么位置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我不愿和他举案齐眉,尽那份心思和责任。而小妾买卖身不由己,虚情假意是理所当然,更符合我现在立场。 宵朗不知为何被气狠了,他说:“你这蠢货!放着好的不做偏要挑差的,待我将来找个厉害主母,对你朝打暮骂!可好?” 我略一沉思,回答:“若我撒谎,对你曲意奉承,不尽妻子责任,便是我的过错,良心不安。若你找个厉害主母来无缘无故打骂我,便是她的孽障,我却是问心无愧,顶得住天,立得住地。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我决不会为自己不挨打而胡乱撒谎。你若不喜欢,自可以找个喜欢你的女子,和她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宵朗默然,长叹道:“你这尽钻牛角尖的笨石头,就不能说几句好听话来哄我开心吗?” 我殷勤劝道:“史书有言,苦口良药,忠言逆耳。” 宵朗阴森森说:“再废话,我便剪了你舌头。” 我闭嘴了…… 宵朗气得连豆腐都不吃了,躺旁边发呆。 我蹑手蹑脚地往床边逃,被发现,狠狠拖回来,锁骨差点被按断。 宵朗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妻也好,妾也好,总之你输了,便是我的。” 我很后悔平日没收集奇珍异宝,要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赌的,脑子转了半响,才想起最关键的问题:“你要赌什么?!” “我要赌什么,你能拒绝吗?”宵朗混淆的脑子也冷静下来,口气回复原本的淡漠。 我摇摇头:“不能。” 宵朗问:“比背书?” 我宁死不干。 宵朗问:“比打架?” 我宁死不屈。 我:“比绣花?” 宵朗差点咬死我。 左商量右商量,我很悲哀地发现自己找不出一种胜算大的赌局,很踌躇。 最后宵朗折中道:“我们来玩躲猫猫吧?” 我不明白。 宵朗像孩子似地抱住我,轻轻说:“天界没有人知道我的真面目,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若你能从洛水镇上找出我,我便认输,履行承诺。若是你找不着……”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恨恨地说,“我便要了你身子!” 捉迷藏我还算擅长,但唯恐期间有诈,谨慎问:“天下之大,你若躲去天涯海角,我从何找起,总要定一个范围吧?” 他说:“就在这洛水镇上,昨日你用全力挡下天雷,逆转天命,我真是承你恩情了。” 我愣住了,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宵朗让我的预感实现:“没错,我就藏在你身边。” 是狐妖带来的人?还是我身边认识的…… 宵朗依依不舍,起身离去,走至门前,回头道:“你好好猜,猜猜我是谁?” 门轻掩。 一阵冷风吹过,毛骨悚然。 |
宵朗走后,我一直在严肃思考一个问题。
我是个本分的仙女。
经过凡间多次讨价还价的磨练,已知做生意签订合同时,要双方协商同意。
如今宵朗单方面提出赌局,我虽咨询过他范围和筹码方面的问题,却没正式同意他提出的躲猫猫游戏规则。所以,就算我使手段耍赖,也不算不守承诺吧?
我不信任宵朗。
这位魔界智囊善使诡计,善用疑兵,曾用空城诱天界三十万雄军入陷阱,导致天界军队对所有空城草木皆兵,错失许多战机,也曾单枪匹马,花言巧语骗出海鲛族重军镇守的定海珠,引来东海水,冲去三十二个城镇,灭无数生灵。大家都说他是没有不可骗的东西,没有不可利用的人,这种家伙,做出的承诺可信吗?就连师父落入他手中之事,说不准也是谎言。
他早胜券在握,不过是想看我慌乱哭泣的模样,暗中偷笑。
就算我侥幸赢了赌局,他必定会找其他借口,将我留下。
这个赌局,百害而无一利。
我怎能自乱阵脚?
可是,他临行前那句“我藏在你身边”让我非常在意。宵朗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他必定在洛水镇上,甚至很有可能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天下无人知他容貌,亦无人知他实力高低,就算他伪装成每天路过我门口,叫我买头油送娘子的俊俏杂货郎,也不出奇。
我越想越心慌,待太阳刚刚升起,便爬起床,将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连装米的米缸都没落下,然后坐去门槛处,呆呆盯着每一个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叔小哥们发呆,想着昨天跟着去西山的数十护卫,看谁都觉得像宵朗,直看得有大娘要来给自家女儿说媒,才急忙溜了回去。
大概是这两天照顾我太辛劳,日上三竿白琯才起床,箭一般地扑出房间,跑到我面前道歉:“师父,我睡过头了,呆会自罚抄书十次!”还没等我回答,他又箭一般地冲回房间,单手拎着变回猫型,正睡得直流口水的月瞳脖子,不停摇晃着叫,“懒猫!快起床。”
月瞳迷迷糊糊睁开眼,晃了半天神,悠悠道:“天还没黑呢,起床做什么?”
对这个出生不明的徒弟我很警惕,立刻抓住关键词问:“你想利用天黑做什么?”
白琯将月瞳丢下地,月瞳四爪并用,三下两下爬上我肩头,又蜷缩成团,卷起尾巴,打着哈欠:“师父主人,你家好大的老鼠味,今晚要好好整顿,让他们知道猫爷的厉害!”
“老鼠?”我左右嗅嗅,除了满园梨花香,没闻到臭气。
屋外传来包黑脸欢快的声音:“玉瑶,今天早饭有什么好吃的?我来帮你尝尝味道。”
包黑脸才踏过半个门槛。
快若闪电的白影从树上跃下,锋利的四根爪子,劈头盖脸就抓过去。
我怕出事,赶紧拦下他的攻势。
“猫啊!”包黑脸后知后觉,惨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去角落,脸色发白,颤抖着问,“玉瑶仙子,就算我白吃白喝你一些便宜东西,你也犯不着找猫来收拾我吧?太小气了!”
包黑脸除爱占小便宜,说话过分直率外,基本算是个好妖怪,教会我很多凡间生活的技能,比如路上的香帕不能捡,美人的招呼是另有所图之类。我很感激他,便教训月瞳,让他不得伤害老鼠妖。
月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包黑脸,满脸心痒难耐,爪子一直伸伸缩缩,玩个不停,还强辩道:“师父主人,我不是故意的,可猫和老鼠是天敌,我也没办法。”
怕猫怕得要跳墙的包黑脸终于急了,他跺跺脚,跑出门外,还丢下一句狠话:“天敌是吧?你给我等着!”
“喵呜,老鼠没了……”月瞳惋惜无比。
我为宵朗之事忧郁,没空理他。
半柱香后,包黑脸回来了:“老大,就是这只猫欺负我!”
乐青跟在后面,满脸不解地迈入大门,向我行礼。
“喵呜!喵呜!”月瞳见狗,吓得全身皮毛炸起,飞一般窜到我身后,泣血哭诉,“师父主人!救命!天下狗都是坏蛋!快杀了他做香肉锅!”
乐青饶有兴趣地看了月瞳好久,最后叹息道:“成仙后,我就不欺负猫了。”
包黑脸鼠仗狗势,大声叫阵:“混账猫,看你还嚣张!”
月瞳躲在我身后偷偷冲他亮爪子。
一鼠一猫一狗,天生一物克一物,闹得院子鸡飞狗跳,不让人有片刻闲暇。
我扶额,更忧郁了。
好不容易将动物们安抚下来,我很奇怪周韶居然没过来学习,乐青和白琯见我迷糊,便和我报告昏迷后的各种事宜,中间还夹杂着几句月瞳颠三倒四的叙述。
天谴改判后,慌乱中被踏伤的凡人和妖怪都不少,最倒霉的是十世善人周韶,被七八只体重超标的妖怪推倒在地,重重叠叠做了罗汉底座,被活生生压断两根肋骨,无奈在家养伤。我当时改天谴时恢复了真身,被许多凡人看见,周老爷子更是问东问西,问个没完。乐青怕惹麻烦,便和狐妖做了交易,让她用迷魂术攥改所有人记忆,只记得刘婉被凶暴的白虎妖截去,逃亡途中,失足落崖惨死,白虎妖则被天雷劈死,刘老爷大仇得报,班师回朝。
乐青答应让我交易给狐妖的物品是观音净水,暂欠……
他们真以为神仙个个都有仙丹妙药无数吗?
小小穷仙女欲哭无泪。
乐青说完后,喝了口茶,忽然盘问月瞳:“你住西山?”
月瞳怕狗怕得厉害,怯生生道:“我从小就住西山,住了五百年。”
乐青慢悠悠地问:“不对吧?我掌管西山,众妖皆有记录,为何从未见过你?”
我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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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瞳弱弱地说:“干娘说,外面坏妖怪和坏人很多,专门欺负没用的妖怪,她不准我随便出门,但我偶尔会偷溜,趁夜去附近城镇转转。她还说,笨蛋的存在是不重要的,所以不需要告诉天界,免得被大家嘲笑,丢妖族面子。”
我越听越怒,那头狐狸精平日究竟是怎么虐待他的?
白琯安慰他:“不怕,你以后跟着师父,不怕丢脸。只要老实听话,她不会为这些小事生气的。”
月瞳握拳:“是!我以后一定会努力!”
他是要努力听话,还是要努力给我丢脸?
我困惑……
沉默许久的乐青皱眉,“狐妖素来谨慎,无利不沾,她关押此猫之事甚有蹊跷,我再查查。”然后他又瞪着月瞳问,“你说的话,可有隐瞒?”
月瞳抖了一下,往我怀里钻了钻,眼神闪缩道:“没……没有。”
他毛茸茸的耳朵在我手臂上乱蹭,带来满袖柔软感觉,惬意温暖,若是换在往日,我对自己居然有天拥有动物缘,定会万分高兴,抱住他满山跑。可是如今,托宵朗的“福”,我对任何莫名其妙靠过来的雄性,都不信任,所以往后略微缩了缩。
月瞳懵然不觉,只粘着我不放,唯恐被丢回狐妖处,竭力讨好。
乐青害羞地挠挠头道:“玉瑶仙子,上次天谴,幸亏你改了天命,否则我也得跟着倒霉。”
对这件事,我更不好意思:“若非跑来报信,你何须深入险境,归根究竟,我才要谢谢你。”
乐青回礼:“这是在下应尽本分,只是不知玉瑶仙子回去如何面对天规处罚?”
我说:“仓促出手,我回来后,细细想过。这次天谴会牵连无数无辜,并非好事。可是按规矩,我逆转天命应该受罚,也是心甘情愿,也无话可说,只是……”
救下饿狼,我这东郭先生,不知还回不回得去。
乐青见我烦恼,问:“仙子眉头深锁,是有忧心事?可否让乐青分担一二?”
我心事多得很,一边害怕自己的未来和安危,一边困惑那莫名其妙的男女之事究竟是什么?可更担心的是师父安危不明和改变天命后的浩劫,于是解释道:“天谴劈恶贯满盈之人,我改了天命,他便逃得生天,不知以后还要如何作恶。天下世事,因果报应,他以后造的孽,也不免少我一份,此魔凶恶,视万千生灵与无物。想到此处,我就比自己倒霉更烦恼……”
白琯很敏感:“师父在倒霉?”
“没有。”我不敢把宵朗之事说出,只得坚决否认。
乐青信心满满道:“仙子法力无边,咱们直接将那妖魔找出来,诛杀以正天道!”
若有本事诛杀宵朗,我便不做玉瑶仙子,去做天界三军元帅了。
我对乐青的提议,只能报以几声苦笑。
送走乐青,我带着礼物去看望周韶,他躺在床上,被无数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屋子四处散发着阵阵药香,长相平平的丫头和婆子捧着汤药、茶水,穿梭不停——侍候少爷的绝不用美人,这是他爷爷看透他本性后做的安排。
周韶的记忆并未被消除,美丽贤惠的未婚妻惨死,让他情绪很低落,看月瞳的眼神仿若看仇人,偏偏月瞳最会看眼色,长得美貌无双,又是装嗲卖娇的好手,他变成人形,睁大水汪汪的无辜眼睛,爬入他被子里,很诚恳地解释道歉后……周韶的头脑就变成比我更矛盾的所在了。
他长呼短叹,茫然问:“美人师父,你说我是善人,神佛庇佑,今生定有好姻缘。可如今刘婉惨死之事出来,大家都说我是克妻命,何来姻缘?可见天道也有些老眼昏花,可怜婉儿姑娘,那般如花美貌,红颜薄命……”
神佛给周韶批下好姻缘,如今受阻,定是有人在强行改变他的命数。
可是我不明白,周韶十世善人,除了好色些,并无得罪人处,何为妖魔要冒险杀他未婚妻?这比残杀普通无辜的罪孽更深重,天谴的速度和力度也会加大。这场杀局最终目的像是掐准天谴时间,特意将我引入月瞳住的幽谷,以同归于尽为条件,逼我不得不耗尽全身法力来救他?
更让人不解的是,师父说过,贪、嗔、痴三魔与天地共存,不死不灭,跳出天道之外,无论宵朗做再多恶,都不应会遭天谴。他却在夜里说我挡下天谴,承我恩情……
莫非,夜里来的妖魔,根本不是宵朗?!
我越想越不对,宵朗的名字只是此魔随口说的,他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而且这场游戏也像个闹剧,只要他将我师父和徒儿的小命提上来,保管他让我在床上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打折扣,何必如此多事?
自称宵朗的恶魔究竟想做什么?
我脑中的谜团更多了。
“师父,你为何不停咬手指?指甲都破了。”白琯担忧的声音唤醒我紧张的神智。
“没事。”我急忙放下手指,用袖子遮掩上面被咬得乱七八糟的痕迹。
周韶也病恹恹地躺在床头问:“美人师父,为何你脖子上有红肿?是被蚊虫咬的吗?”
“笨!”月瞳迅速抢答,得意洋洋道,“那是吻痕!”
全场默然……
我快速拉高衣领,掩住痕迹,支持周韶:“被蚊子咬了。”
月瞳傻眼,扑上来拉我衣领:“怎么可能!绝对是吻痕!我经常弄,不会错的!”
白琯目瞪口呆,不吭声。
我推开月瞳,坚持:“绝对是你错了,就是蚊子!”
月瞳给搅糊涂了。
周韶傻乎乎地问:“居然有不长眼,敢咬仙子的蚊子?”
我肯定地说:“有。”
月瞳恍然大悟,兴奋叫道:“我懂了!干娘有时候让我和一个妖怪睡觉完,又去和另一个妖怪睡觉,遮不住欢爱痕迹,被问起时,总会说被蚊子咬!”
众人:“……”
月瞳小心翼翼地问:“还是没答对?等我再想想……”
我彻底理解师父当年因我白痴的所作所为,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心情了。
16.烙印
我“淡定”地拉月瞳去门外,抓着他脖子摇了数十次,小白猫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明白我脖子上的红斑是特大号蚊子叮出来的真相,并斩钉截铁和大家保证:“绝对不是欢爱痕迹!我眼睛很好,没看错!”
周韶傻乎乎的,听一句就点一次头,满脸“原来如此”的神色。
白琯狐疑,没有多嘴。
我擦擦额上冷汗,松了口气。只是此事难瞒在床上身经百战的月瞳,必须解释,却难以启齿,犹豫许久,才将他召来隐蔽处,小声说:“那日天谴并非杀你,而是众妖中混入一个穷凶极恶、□好色的恶魔,他曾偷偷来我屋内,动手动脚,说将来要祸害我们所有人,你们法力低微,我不敢声张,所以……”
月瞳恍然大悟:“师父陪他睡觉了吧?”
我想,两人一起睡了半宿,确实算是陪他睡觉了。心里悲愤欲绝,眼眶一红,嘱咐月瞳:“你不要将这事到处声张,否则怕恶魔残忍,来取你们性命。”
“师父主人,你不要难受,我知道陪讨厌的家伙睡觉是很痛很讨厌的,”月瞳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纯色黄金、碧蓝天空中蕴含水汽,他拍拍胸脯,坚毅无比地建议,“不如我来陪他睡好了。”
他伸出手要替我擦拭眼眶,白色长袖轻轻滑下,露出如玉似的肌肤,小臂间盘着一道如蜈蚣般东扭西歪,尚未痊愈的烫伤疤痕。我伸手抚过他疤痕,忽然有些心疼,低声问:“这也是他们烧的?”
月瞳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是南月山的虎妖,床上特别喜欢听人惨叫。我那时不知,只顾着笑,结果挨了一烙铁,痛了半天。他也真是的,如果喜欢听人哭,就早些说啊,他不说我怎么知道?他说了我马上可以哭得惊天动地,包君满意。”他说到这里,忽而顿了顿,大惊失色地拉着我问,“那个恶魔,不会也这样欺负你吧?我告诉你经验啊,如果打得过,就干掉他。如果打不过,就要听话,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不准还能享受一二,如果硬顶会更倒霉的。”
什么叫享受一二?这事有什么可享受的?
他说得百无忌惮,我听得面红耳赤,最后决定不耻下问,弱弱地问:“什么是男女之事?”
月瞳愣住了。
我觉得和徒弟讨论这个话题实在丢人,视线飘忽地看向脚尖,不敢抬头。
月瞳叹了口气,柔声道:“师父主人,你告诉那家伙,我长得比你美貌,技术也你强得,还是让我来陪他睡吧,你是不成的……我喜欢师父主人,不喜欢你陪他。”
别说宵朗指名要的是我,就算他肯用月瞳来换,我也做不出这种卖徒弟求安稳的事,所以一口拒绝了这个不靠谱的提议。
月瞳很伤心,垂着耳朵不说话。
我建议:“我和你素未相识,不过天谴一劫,有了些牵扯,并不期望你报恩。我如今遭劫,那名恶魔号称宵朗,贪婪无边,手段高明,我却逆天改命,散尽法力,难以与他抗衡,恐怕是回不了天界,但我是上位仙人,出事天界定会追查。若你害怕狐妖报复,继续过苦日子,我可修书一封,将你交托给乐青,让他在天界派人下来时,送你去藤花仙子处,她是我好友,为人温和善良,定会善待你的。”
月瞳更沮丧了:“师父主人,你不喜欢我?”
宵朗要用徒弟来威胁我,我表现得越喜欢他们便越遭劫,白琯和师父长得相似,是万万逃不过的,我必须另想法子,其他人倒不如装作不喜欢,早点打发掉。所以我狠心道:“你和周韶都是我迫于无奈收留下来的徒弟,其实资质鲁钝,心思不定,不适合修行。将来给师公看见,也会讨厌的,倒不如早点好聚好散。”
“你骗人,你不会不喜欢我的,”月瞳倔强的性子不知为何发作起来,他死死地看着我道,“我宁死也不要和狗在一起,我也不怕恶魔,师父主人你不要赶我走,我虽笨,会慢慢学,我会帮你暖床铺被,而且……你是物仙玉瑶,我是猫妖月瞳,我们本来就是有缘的。”
我莫名其妙:“我又不是玉兔,玉和猫能有什么缘?”
“喵呜——”月瞳迟疑片刻,笑嘻嘻地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之缘!”他想了想后又担心地说,“我干娘大概是投靠了魔族的,近年来让我陪睡觉的不少是作恶多端的妖怪,师父主人你要小心她。”
这猫妖也没笨到家。
狐妖的幻术很不错,月瞳的变化都是她教出来的。若是她和魔族联手,宵朗的身份便很容易造假,而且可以派无数飞禽走兽在我身边刺探消息。可是我最不能理解的是魔族的目的,难道真的是想我陪他睡觉吗?
不知道对方招式落处,就不能拆招。
我的处境很被动。
月瞳还在喋喋不休:“那头大笨狗是靠不住的,看他那副贼眉鼠目模样,还和老鼠混一起,肯定不是好人,你也要防着他。这天底下最可靠的就是猫!我以后晚上不抓老鼠,守在你门外,如果恶魔来,我就……就先勾搭了他!让他不欺负你。这样师父主人就不会不要我了吧?”
我想起宵朗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喝道:“胡闹!你应该有多远躲多远,不要给我添乱。”
月瞳给吓得抖了抖,坚持到:“我是好猫,师父主人是好人,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我对死缠烂打的家伙没办法,便叮嘱:“如果出事,你就带着白琯他们尽快逃,我大概会答应他其他条件,尽力保你们周全。至少,宵朗无论有什么目的,都应该不是你们。你们留在我身边,我心有顾忌,反而更危险。
我紧锁眉头,没有回答。
我知道,有些东西,心一动,就放不下了。
入夜,月瞳化作猫型,灵活地爬上屋檐想监视,被我拖下来丢回房间。没想到白琯抱着被子,穿着睡袍,赤足跑来我房间道:“师父姐姐,我不像周韶好糊弄,你脖子上的红斑就别瞒我了。月瞳虽然什么都不肯说,但他神色闪缩,还想在你房外守夜,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你是打算老实告诉我,还是让我自己去查?”
他太聪明了,我瞒不过去,只好将事情老实说出,并追问:“你昨晚睡觉时,有没有听见院子里有什么声响?”
白琯摇头:“我昨夜似乎睡得特别熟。”
我说:“他大概用了迷魂的法子。”
白琯问,“师父姐姐,你确定不是梦吗?”话未说完,他自个儿也直摇头,“若是梦,怎会留下痕迹……妖魔说,他就藏在我身边。师父姐姐,你可疑我?”
我说:“不想疑。”
我最不希望妖魔藏身在三个徒弟间,我痛恨怀疑自己徒弟的师父,可偏偏不敢不去怀疑。若每日胡思乱想,疑神疑鬼的猜测,这种生活简直让人崩溃。
白琯冷笑道:“宵朗好手段,几句话让你心神不宁,让你猜不出他目的何在。”
我犹豫道:“他很疯狂,我不相信他只是为了想娶我做出那么多事。”
白琯轻轻弹指,笑着对我建议:“师父姐姐,我在这里陪你吧。若我是宵朗,你就算抵抗,也是逃不掉的。若我不是宵朗……至少可以让我保护你,就算不济,也有个商量的对象。”
他说得有理,宵朗并不希望被人看见自己的真面目,不会出现外人面前。他要留着我徒弟做威胁筹码,也不会轻易要他们性命,将徒儿留在这里,反而是证明他们清白的最好机会。如果他们不是妖魔,我筹算退步,也可以从容得多。
思量中,灯花已爆了几爆。
窗外忽然传来月瞳撕心裂肺的叫声,然后一片沉寂。
浓浓的梨香味带着魔气,穿过窗缝,缓缓飘来。
“他来了?”白琯刚刚说得英勇,此时也不免害怕,紧紧抓着我衣角,不敢放手。
烛火照耀在窗纸上,剪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他静静地站在院里,良久,叹了口气,轻声问:“阿瑶,你真不相信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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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白琯拉到身后,敷衍道:“我当然信。”
宵朗淡淡地说:“撒谎。”
空气似乎不再流动,透不过气来,白琯抱着我发抖,依旧壮着胆子骂道:“连脸都不敢露,只敢偷偷摸摸来调戏女人的淫贼!有什么资格要娶我家师父?”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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