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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才华,林徽因比不上她,论格局,张爱玲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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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27 21:17:40
民国,是一个奇女子辈出的年代。
如果把它比作一座花园,那么林徽因就是芬芳洁白的茉莉,张爱玲就是冷艳高贵的玫瑰,然而有一位女子,被称为民国第一才女,却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就是吕碧城,那朵倾国倾城的牡丹。
在那个黑暗腐朽的年代,她独立勇敢,以倡导女权为使命,宣传男女平等,创办女校;她才华横溢,被称“中国最后一位女词人”,曾是袁世凯最器重的秘书;她又慈悲为怀,为赈济灾民、动物保护倾注毕生心血。
然而这样的女子,却选择了孑然一身,终生未嫁。
出走的娜拉
多年以后,当吕碧城在上海静安寺路的豪华别墅里享受午后和煦的阳光时,准会想起独自蜷缩在火车冰冷角落的那个遥远夜晚。
黎明前,车厢内微弱的灯光与铁轨的轰隆声,是属于吕碧城在1904年的独特记忆。她即将到达陌生的天津。
▲ 天津老照片
椅背的颠簸感仿佛襁褓中母亲晃动的摇篮,一阵困意袭来,吕碧城陷入了一段有关童年的梦境。
1883年,安徽旌德一户姓吕的书香门第,迎来了家中的第五个孩子,父亲吕凤歧看着怀中软糯粉嫩的婴儿,当即给这颗掌上明珠取名为“兰清”,仿佛预示着吕碧城未来风华绝代却又寂静清冷的一生。
清末年间,世风日下,曾经高中进士官运亨通的吕凤岐,逐渐不满官场的黑暗腐朽,又不愿意随波逐流,于是决定辞官还乡。
在故乡安徽的庭院里,吕碧城与姐妹们度过了最快乐的时光。
父亲将心思全部用在了陪伴子女上,每日教导他们读书识字,研墨作画,碧城自小聪慧过人,尤其在古诗词上颇有天分,字还没认全,无数诗词就烂熟于心。
5岁那年,吕碧城与父亲在花园散步,看到池塘边的柳树在风中摇曳,父亲说道:“春风吹杨柳。”话音刚落,吕碧城便接了一句“秋雨打梧桐”,在别人家的孩子都在背诵《三字经》时,小小的吕碧城就能对句了,她的天资让父亲大为惊喜。
▲ 吕碧城书法
9岁时,在父亲的属意下,吕碧城与同邑一户家底丰厚的汪姓人家订婚了,也算是门当户对,然而命运对那些才华横溢的人,似乎总是充满着不公。
一天, 外出登山的吕凤岐不小心从山上跌落,从此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
早在此前,吕家的两个儿子也先后离世,可怜的母亲带着四个女儿日日以泪洗面,利欲熏心的族人见吕家再无男丁,纷纷前来争夺财产,甚至勾结穷凶极恶的土匪将母亲绑架,出言威胁如果不交出吕凤岐的遗产就残忍撕票。
吕碧城自小就是姐妹中最独立勇敢、最善于思考的那一个。危难之际,她没有被吓傻,更没有大哭大闹,年幼的她想到向父亲生前好友樊增祥写信求助,时任两江总督的樊增祥立即从南京派兵,将土匪一网打尽,碧城救母的故事在不大的家乡传为佳话。
▲ 少女吕碧城
谁能想到,救了母亲,却失去了自己的婚姻。原本与吕碧城定了亲的汪家眼看着吕家墙倒众人推,权衡之下决定退婚,理由竟然是:小小年纪的姑娘家就能呼风唤雨,嫁进门后还不反了天。
旧时,女子被退婚等于葬送了一生的名誉与幸福,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母亲为了女儿的幸福,在汪家人面前乞求的眼神,青梅竹马的男孩躲在角落的无动于衷,成了吕碧城心底的一道伤疤。
人性的薄凉让她感受到彻骨的寒冷,不忍看母亲受辱,吕碧城拉起母亲,说:“妈,我们走。”
▲ 吕碧城在纽约
为了生计,吕碧城跟随大姐投奔天津塘沽的舅舅严朗轩。
天津作为最早开发的商阜之一,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影响。在塘沽的6年时间,吕碧城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也接受了许多自由思想的感染,更加有智慧,也更加独立。
天津女子学堂即将开办的消息传来时,碧城灰暗已久的心灵迎来了一缕阳光,她计划着奔赴女学,然而舅舅决不允许吕碧城像男人般抛头露面,在外闯荡,把她狠狠臭骂了一顿。
“逃!”这个字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挑拨着她的心弦。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偷偷收拾了行囊,怀着一颗滚烫而赤诚的心,登上了前往天津的火车。
像出走的娜拉一样,吕碧城怀着忐忑的心情,奔向了没有定数的未来。
女权之光
鲁迅先生曾对娜拉出走后如何生存提出了质疑。在许多个娜拉中,吕碧城无疑是幸运的那一个。
火车上,身无分文的吕碧城在为车票一筹莫展之际,一位温和的妇人问道:“小姑娘这是要去哪呀?”
“天津,”吕碧城回答。
“我也正要去天津,咱们正好搭个伴了。”
原来,这位妇人是天津“佛照楼”的老板娘,她不仅帮吕碧城买了车票,还要邀请她去自家暂住。
到了天津后,吕碧城立即给借住在《大公报》馆的旧识写信求助,信里讲述了她从家中逃出的经历以及自己对自由的追求,这封信无意中被报社社长英敛之看见。精彩的文笔与独立的精神立刻吸引了英敛之,这不正是自己寻觅已久的可塑之才吗?
▲ 大公报
当晚,英敛之夫妇登门探访了吕碧城,带她品尝天津的美食,观赏京剧演出,还邀请她搬去报馆同住。
那天,吕碧城兴起,念了一首自己诗词给大家听。
眼前这个看似羸弱,却抛弃儿女情长,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坚定女孩,让众人敬佩不已,英敛之激动地对夫人说:“ 碧城是你的同党,你们应该同心携手,共同为妇女命运抗争。”
两位相见恨晚的女性相视而笑,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吕碧城知道,为妇女命运抗争,这即将成为她毕生的追求。
慧眼识珠的英敛之,决定让吕碧城加入到《大公报》的编辑工作中来,这本旨在打破封建势力的禁锢、用西方文明启迪读者的报纸,吸引了吕碧城,她决定留下来,成为了“中国第一位女编辑”。
▲ 吕碧城的书法
凭借犀利独到的敏锐眼光和丝毫不亚于男性的深刻洞见,吕碧城在《大公报》发表了许多优秀的作品,《论提倡女学之宗旨》更是中国女权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才女碧城” 的名号在京津地区迅速走红,社会名流纷纷前来拜访。
吕碧城后来回想起那段时光,记忆最深刻的,要数与秋瑾女士的相识与相知。
那天,吕碧城正伏案创作,馆役举着一封刺有“秋闺瑾” 三字的信笺跑进来说道:“ 来了一位梳头的爷们!”
吕碧城定睛一看,走进门的是一位身着男装,长身玉立,双眼炯炯有神的女子,这便是秋瑾。
▲ 秋瑾着男装照
秋瑾在碧城住处停留了三日,她们谈论理想,谈论女性解放,短短几天,彼此之间就奠定了坚实的友情。
“碧城”二字本来也是秋瑾的名号,因此当时许多人以为吕碧城的作品出自秋瑾之手,这次相见后,秋瑾惊叹于吕碧城的才学,立即取消了自己的名号。
与秋瑾结识后,吕碧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兴学之志,个人际遇让吕碧城早早就对女性命运的身不由己有了深刻的认识,封建制度就像一个幽禁女性的牢笼,只有让女性觉醒,提倡男女平等,才能将二万万女同胞从悲惨的地狱中解救出来,于是她全身心投入到女子教育事业中。
然而,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礼教环境下,办女校并非易事。
幸得许多开明人士的的支持,吕碧城早出晚归辛勤奔波,从四处筹款到教学计划,从教师聘请再到学校选址,无不亲历亲为。筹款成功的喜报传来那天,津门地区正下着大雨,她高兴地丢掉了伞,在大雨里旋转奔跑。
那一年,她只有二十一岁。
▲ 北洋女子公学毕业生合影
短短六个月时间,北洋女子公学创办成功,吕碧城任校长,学校学生最多时达七十多人,这一壮举不仅成就了她自己,也为中国女性教育打开了新纪元。
与爱无缘
在女人的生命中,面包固然重要,爱情却也是必不可少的养料,然而对吕碧城来说,自从年少被悔婚开始,她的一生就注定与爱无缘了。
像吕碧城这样才华横溢的新锐女性,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世间缘起缘落,她的生命中也出现过几个重要的男人。
她的伯乐,《大公报》社长英敛之,必定算是其中之一。
▲ 英敛之
第一次见到吕碧城那天,英敛之就为她出众的容貌与才情深深折服,在为报纸共同奋斗的日子里,逐渐产生了爱慕之情。
志同道合的两个人时常畅谈国事到天明,夫人淑仲将这些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在耀眼的吕碧城面前,她感到了自己分外卑微。
吕碧城早已知晓英敛之的心意,却不愿意破坏另一位女子的幸福,始终与英敛之保持着君子之交的礼貌距离。
▲ 吕碧城(左)与爱新觉罗·淑仲
但在她后半生漂泊不定的岁月里,有一枚刻着“敛之氏”的印章,始终被带在身边。
1907年,秋瑾因在绍兴起义失败,被清廷逮捕,7月15日,秋瑾被押到绍兴古轩亭口,英勇就义。
当好友的死讯传来时,吕碧城悲痛万分,这是父亲离去后,她再一次被死亡的黑暗笼罩住,想起二人过往种种,吕碧城提笔写下多首怀念秋瑾的词作。
谁料到,不久后,这些悼词与两人之间的书信一起,被清政府视为吕碧城“通敌”的罪证,吕碧城遭到了逮捕。
袁克文正是在这一时刻出现在吕碧城的生命里,像一位盖世英雄,踏着七彩祥云前来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 袁克文
袁克文是袁世凯的二公子,当时正在清廷任职,对吕碧城这位才女的大名,早就有所耳闻,怀着倾慕已久的心情,他向父亲求助,而恰好袁世凯对碧城也颇为欣赏,还曾出钱资助过吕碧城的女校。
于是袁世凯对法部的官员说:“如果说有书信往来就是同党,那我是不是也算同党了?”
在这硝烟弥漫的乱世,吕碧城在狱中感受到了身似浮萍般轻薄,心灰意冷之际,眼前走来一位英俊青年,伸出手带她逃离困境,从此吕碧城视袁家为恩人。
这一年,吕碧城25岁,袁克文18岁,然而年龄差丝毫不影响袁克文对她的爱慕。两人开始了频繁的交集,碧城指导他的诗词造诣,他在碧城苦恼时充当蓝颜知己。
1912年,北洋女子公学归入北洋女子师范学校,在袁克文的极力推荐下,吕碧城被聘为北京总统府咨议,任袁世凯秘书,可以自由出入南海的中华门。
▲ 吕碧城在北京
然而面对众人对她和袁克文的撮合,吕碧城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知,她说:“克文属公子哥儿,只许在欢场偎红依翠耳。”
事实证明,吕碧城的眼光是正确的,几年后,袁世凯去世,袁家树倒猢狲散,袁克文沉溺于吸食大麻,流落在上海的烟街柳巷里。
时光流转,物是人非,吕碧城打听到袁的住处后,曾登门拜访,袁克文听到仆役通报的那一刻,心中微颤,他沉默许久,说:“告诉她我睡下了,不方便见客,”从此二人再未相见。
吕碧城的老师严复,曾为她介绍了包括胡惟德在内内的多位有志青年,都被吕碧城回绝。严复评价她:“过于孤高,不放一人在眼里。”颇为精准。
吕碧城曾说过,最心仪的三位男性,梁启超,汪精卫,汪荣宝,要么已婚,要么年少,没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这是莫大的遗憾。
▲ 梁启超
然而,作为一名独立女性,吕碧城不将就,不从众,只听从自己的内心,她的飘逸洒脱,正像她的诗中所写:“不遇天人不目成,藐姑相对便移情。”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女人的幸福并不取决于男人,而是源于自己。
游走人间
在北京政府任职的吕碧城,风光无限,结识了大批达观权贵,也结识了更多文人雅士,然而权势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
一次去颐和园游玩,她看到慈禧的画还挂在排云殿的墙上,甚是不满,随口作诗道:“游魂地下,羞逢汉雉唐鹉,”质问慈禧,死后你的灵魂还有颜面去见吕后和武则天这样有作为的女性吗?
▲ 慈禧太后
吕碧城对已经覆灭的清王朝深恶痛绝,对新政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与期待,然而随着宋教仁案等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袁世凯政权让吕碧城越发失望,她毅然离开了黑暗的官场。
当身在上海的母亲去世的噩耗传来时,吕碧城立即赶往上海,父母在时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后人生只剩归途,巨大的孤寂与落寞裹挟着吕碧城前行。
她开始为自己的下半生经济状况考虑,那次去上海,她购买了数万元“署券”,没想到几年后,这些署券使她获得了大笔资金,于是她又开辟了茶叶生意,将家乡徽州的茶叶卖给俄国人,没几年,她就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富翁。
辞官后的吕碧城,在静安寺路自建的别墅里定居,这栋欧式小楼有着宽敞的客厅与舒服的沙发,墙角有一架油亮的三角钢琴,几位家丁每日井井有条地打理着庭院,这样的阔绰寓所,在上海也是寥寥无几。
▲ 吕碧城在上海静安寺路自建的别墅
后来在纽约的理发店里,当吕碧城的理发师得知,她被鼎鼎大名的富太太席帕尔德女士邀请时,震惊不已,于是打算教教吕碧城如何与富人相处,吕碧城笑着说:“我比席帕尔德女士还要富有呢。”
那年北方发生洪涝灾害,无数生命被大水吞噬着,吕碧城听说后,立即成立了“京直水灾女子义赈会”,奔走各界筹集善款,自己也捐出了十万大洋。
物质生活十分富足的吕碧城,一直在追求精神上的滋养,她想看看更大的世界。
1920年,38岁的吕碧城独自登上驶向美利坚的轮船,进入了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学习英语与美术,接受西方自由精神的沐浴熏陶。
▲ 吕碧城在哥大
哥大的校园里,人们经常能看到一位亚洲面孔的女性,有时在大树下独自练习着英语,有时专注地挥动手里的画笔,一位黑人女招待经常跑去看她写生,每次画作即将完成时,她都开心地鼓起掌来,吕碧城会将自己的作品慷慨地送给她。
美国无法满足吕碧城探索世界的好奇心,接下来,她又畅游了欧罗巴,脚步遍及“花城”佛罗伦萨、历史底蕴厚重的罗马、洁白无瑕的阿尔卑斯山、时尚之都米兰等等,在路上留下了大量的词作。
她将在西方的见闻集结成书,名曰《欧美漫游录》,书中具体讲述了有关订票、海关、行李、银行、旅馆、小费等各种细节,这本书成了风靡一时的欧美旅游指南。
▲ 吕碧城在巴黎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无论学识还是眼界,100年前,吕碧城就已达到了一位女子所能触及的最高境界。
皈依佛门
在瑞士,吕碧城时常与友人坐在山间的草地上野餐,一个明媚的午后,一只蚂蚁爬上了桌布,友人正要将其碾死,吕碧城连忙劝阻了下来。
这件不起眼的小事,却预示着吕碧城将在哪里找寻到自己的精神家园。
《泰晤士报》刊登的一则关于“皇家禁止虐待牲畜会”的内容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发现人们总在宣传保护动物,却从来不说保护动物的生命,于是,吕碧城创办了“中国保护动物会”,大力提倡素食,自己也成为一名素食主义者。
身处乱世,吕碧城看尽了世事沧桑,也尝遍了人间苦乐,曾经的挚友、知己、学生,一个个离去,她逐渐学会了与乱世和解,以慈悲善待世间生灵。
▲ 吕碧城在维也纳
1929年,吕碧城应邀参加在维也纳举办的国际保护动物大会,那天,她穿着印有孔雀开屏图案的丝绸长袍,额间佩戴一顶精致的头冠,站在演讲台上用流利的英语传达着戒杀的理念,那一刻,她自己就是一只优雅的孔雀。
在场的西方人第一次发觉,一位优秀的亚洲女性身上散发的魅力,究竟有多难以抵挡,会后,许多人找到她签名留念。
吕碧城所提倡的戒杀,与佛教的理念如出一辙,慢慢地,她开始走进佛教的精神世界。
在香港跑马道的寓所里,挂着一幅观音画像,吕碧城在这幅画像下日日翻译佛家经典,留声机里循环播放着《大悲咒》,在生命的最后五年,吕碧城耐心地与灵魂对话着。
脱掉云裳,孑然一身的吕碧城皈依了佛法,也找到了寻觅已久的归宿。
▲ 吕碧城晚年在香港的寓所临近的东莲觉苑
1943年,时光辗转却又总是充满巧合,与几十年前逃离塘沽时一样的静谧黎明,吕碧城再次踏上了旅程,不同的是,这次她要去往另一个世界。
一艘小船朝着海平面出发了,在第一缕阳光来临之际,吕碧城的骨灰被撒入深深的大海,从此与天地融为一体。
世间不再有吕碧城,却深深留下了她来时的足迹,就像她的诗中写道:
匆匆说法谈经后,我到人间只此回。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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