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3 尤氏上房早已布置妥当，请贾母上坐。两边让贾母一辈的两三个妯娌坐了。这边横头排插之后小炕上，让邢夫人等坐了。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雕漆椅上，让宝琴等姊妹坐了。尤氏亲捧茶与贾母，蓉妻捧与众老祖母；然后尤氏又捧与邢夫人等，蓉妻又捧与众姊妹。凤姐、李纨等只在地下伺候。茶毕，邢夫人等便先起身来侍贾母。贾母吃茶，与老妯娌闲话了两三句，便命看轿。又吩咐尤氏派人夜里好生看着香火，大意不得。尤氏答应了。众人随着贾母来到荣国府。

贾母这边正厅上下轿。众人围随同至贾母正室之中，亦是锦绣屏，焕然一新。当地火盆内焚着松柏香、百合草。贾母归了坐，贾敬、贾赦等领诸子弟进来，男一起，女一起，俱行过了礼。然后又按长幼挨次归坐受礼。两府男妇、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毕，散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男东女西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贾母起身进内间更衣，众人方各散出。那晚，各处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上下人等，皆打扮得花团锦簇，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次日五鼓，贾母等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领宴回来，又至宁府祭过列祖，方回家。受礼毕，便换衣裳歇息。所有贺节来的亲友一概不会。王夫人与凤姐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日，才完了。早又元宵将近，宁荣二府皆张灯结彩。十一日是贾赦请贾母等，次日贾珍又请。王夫人和凤姐儿连日被人请去吃年酒，不能胜记。至十五日之夕，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贾敬素不茹酒，也不去请他。贾赦略领了贾母之赐，也便告辞而去。

53.4 这边贾母花厅之上，共摆了十来席。上面两席是李婶、薛姨妈二位。贾母坐于东边一短榻，榻下并不摆席面。外另设一精致小高桌，设着酒杯匙箸，将自己这一席设于榻旁，命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坐着。每一肴一果来，先捧与贾母看了，喜则留在小桌上，尝一尝，仍撤了放在他四人席上。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纨、凤姐、贾蓉之妻；西边一路便是宝钗、李纹、李绮、岫烟、迎春姊妹等。廊上几席，便是贾珍、贾琏、贾环、贾琮、贾蓉、贾芹、贾芸、贾菱、贾菖等。贾母也曾差人去请众族中男女，因各种原因，女客来者，只不过贾菌之母娄氏，带了贾菌来了，男子只有贾芹、贾芸、贾菖、贾菱四个。当下人虽不全，在家庭间小宴中，也算是热闹了。

又有林之孝之妻，带了六个媳妇，抬了三张炕桌，将一张送至贾母榻下来，桌上是选净一般大新出局的铜钱。此时，正唱《西楼·楼会》这出将终，于叔夜因赌气去了，那文豹便发科诨道：“你赌气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荣国府中老祖宗家宴，待我骑了这马，赶进去讨些果子吃，是要紧的。”说毕，引得贾母等都笑了。薛姨妈等都说：“好个鬼头孩子，可怜见的！”凤姐便说：“这孩子才九岁了。”贾母笑说：“难为他说得巧。”便说了一个“赏”字。早有三个媳妇走上去，向桌上的散钱堆内撮了一簸箩，走出来，向戏台说：“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说着向台上便一撒，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

第五十三回结束

54.1 第五十四回 史太君破陈腐旧套 王熙凤效戏彩斑衣

贾珍、贾琏暗暗预备下大簸箩的钱，听见贾母说“赏”，忙命小厮们快撒钱。只听满台钱响，贾母大悦。两人又来奉酒，先奉李婶薛姨妈，再奉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便退下了。戏演到《八义》中《观灯》八出。宝玉离了席，贾母注意到袭人没有跟着。众人告知她因热孝呆在院中，贾母说起鸳鸯的娘前儿也走了，叫她们去做个伴。这边宝玉回到院子，却无人声。悄悄进屋一看，袭人正同鸳鸯面对面躺着讲话。因而又悄悄地出去，不去打扰。

宝玉回到席上，也来奉酒。贾母叫他也给姐姐妹妹都斟上。又去廊上给贾珍等也都斟了。一时，上了元宵。贾母叫戏班歇歇，吃点滚汤滚菜。于是婆子带了两个女先生来说书。女先生说了段新书，叫做“凤求鸾”。巧的是故事里的公子哥也叫王熙凤，是告老还乡的两朝宰辅之子。这年，王公子进京赶考，路上住宿在世交李老爷家中。这位李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位才貌双全的小姐，唤作雏鸾。听到这，贾母就打断了女先生，说这故事必是王公子追求这位李小姐，果不其然。贾母说这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一个套路，最无趣。既是佳人，怎的见了一陌生男子便立刻想起终身大事来了？又是世宦书香之家，小姐身边婆子丫鬟奶妈自然不少，怎么书里总是小姐身边单一个丫鬟，岂非荒谬？

众人都笑说有理。凤姐叫老祖宗吃杯酒润润嗓再掰谎，这出就叫《掰谎记》，就出在本朝、本地、本年、本月、本日、本时。众人听了，又都笑倒。薛姨妈叫凤姐少兴头些，外头有人，比不得往常。凤姐儿笑道：“外头的只有一位珍大爷。我们还是论哥哥妹妹，从小儿一处淘气淘了这么大。那《二十四孝》上‘斑衣戏彩’，他们不能来‘戏彩’，引老祖宗笑一笑，我这里好容易引得老祖宗笑了一笑，多吃了一点东西，大家都该谢我才是，难道反笑话我不成？”贾母笑着说多亏凤丫头，一路笑得心里痛快了些，要再吃一钟酒。又命宝玉也敬你凤姐姐一杯。凤姐儿趁机将贾母的半杯冷酒吃了，另换了温杯，斟了新酒上来。

54.2 又听了一会儿书，已至三更。贾母便带着众人移到暖阁里，围着三张大桌坐着。贾母又叫自家唱戏的女孩子们也唱两出，给外面戏班的小孩子们瞧瞧。叫芳官唱一出《寻梦》，只提琴合萧管，笙、笛一概不用。叫葵官唱一出《惠明下书》，也不用抹脸。文官等听了出来，忙去扮演上台，众人都鸦雀无闻，薛姨妈见用箫管只称奇。贾母说这不算什么，她在家时，自家戏班有一个弹琴的。如《西厢记》的《听琴》，《玉簪记》的《琴挑》，《续琵琶记》的《胡笳十八拍》，竟成了真的了，比这个更难得。

凤姐见贾母兴致好，提议玩击鼓传梅，输的人要讲个笑话。女先生们来击鼓，故意停在贾母这，于是贾母讲了个笑话。说的是一家有十个儿子，娶了十个媳妇，单最小的媳妇最会讲话。其他媳妇委屈，要去阎王庙里问个清楚。结果等来了孙悟空。告诉她们因为最小的媳妇托生时吃了自己撒的尿。如今你们要伶牙俐齿，我再撒泡给你们吃就是。大家都笑起来。凤姐儿笑道：“幸而我们都笨嘴笨腮的，不然，也就吃了猴儿尿了。”尤氏、娄氏都笑向李纨道：“咱们这里谁是吃过猴儿尿的，别装没事人儿。”下面凤姐也讲了个笑话。

已四更，外面贾蓉带着小厮放烟火。这烟火系进贡之物，极精巧，各色故事俱全，夹着各色花炮。黛玉禀气柔弱，贾母便搂在怀中。外面一色一色的放了，又命小戏子打了一回“莲花落”，撒了满台的钱，命那些孩子们满台抢钱取乐。大家吃了些夜宵就散了。十七日一早，又过宁府行礼，伺候掩了宗祠，收过影像，方回来。此日是薛姨妈家请吃年酒，接下来几日赖大家，赖升家，林之孝家，单大良家，吴新登家挨着请酒。贾母也有去的，也有不去的。宝玉只除母舅家去了，余者亦不去。当下元宵已过。

第五十四回结束

55.1 第五十五回 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险心

元宵已过，因宫中一位太妃欠安，各宫减膳谢妆，将宴乐俱免。故荣府也无灯谜之集。忙过年事，凤姐便小产了，不能理事，天天用药。王夫人便觉失了臂膀，暂令李纨协理。李纨性子好，不免纵了下人。王夫人又命探春合同李纨裁处，等凤姐养好了仍交与她。谁知凤姐气血不足，又填下红之症，直调养到八九月间，才好起来。此是后话。

且说王夫人又请了宝钗管大观园中的事，宝钗只得答应了。李纨探春二人定在园门口南边的三间小花厅办事，一应执事媳妇来往回话，络绎不绝。众人先前以为李纨素日厚道，探春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可比在凤姐前懈怠偷懒。几日后渐觉探春精细处不在凤姐之下。可巧连日王公侯伯十几处都有各种应酬，王夫人忙得无暇，前边无人照管。于是李纨探春在厅上议事，宝钗上房监察，晚间临睡前再园中巡查一次。如此更比凤姐当权时更谨慎些。引得众人暗中抱怨连夜里偷吃酒顽的功夫都没有了。

这日，吴新登家的来回事：赵姨娘的兄弟昨儿没了。她有意试探这二人办事如何，便故意只说一句等着听下文。李纨说前日袭人妈死了，太太赏了四十两银子，便也这么赏吧。探春却拦下来，只问吴新登家的平日里的惯例如何，家里的和外头的各赏多少。吴新登家的并不记得，便想糊弄过去，探春不依，数说几句，叫快找了来看。吴新登家的红着脸出去，寻了旧账回来。原来家里的赏银二十两，外头的赏银不等，但都有原因。于是探春让给二十两银子。

55.2 随后赵姨娘来找茬，说屋里的人都踩在自己头上了，连自家姑娘也不体谅自己。如今自己连袭人都不如了，还有什么脸面？连姑娘也没脸面。探春翻了旧账给赵姨娘看，说自己按照旧例办事，有什么有脸没脸的。至于太太爱赏谁多少，那是太太的事。太太要因怕自己为难，不让再管事，那才是真没脸。现在一件事都没做好，姨娘倒来作践自己。说着哭起来。赵姨娘还只管抱怨，说探春如今管事了，却也不说照应自家舅舅一些，只想着捡高枝飞去。气得探春哭得越发厉害。这时平儿过来传凤姐的话：赵姨奶奶兄弟的事，请姑娘裁夺，再添些也使得。探春不许，叫凤姐要施恩，等她好了自去施去。平儿已看出光景，也不敢再多言。服侍探春重新盥沐，又撵出去一个没眼色还来回事的媳妇子。

探春边匀脸，边说起吴姐姐这么个办老了事的，也来混我们。平儿听了，向门外说道：“你们只管撒野，等奶奶大安了，咱们再说。”门外众媳妇连称不敢欺蔽小姐。平儿又陪笑着请探春看看有何处花销可以添减的，一来帮了太太，二来也为着我家奶奶。李纨宝钗探春听了，都笑说这下非找两件来斟酌斟酌。探春叫了先前的媳妇进来回事，说的是环哥学里吃点心或买纸笔，各位一年里有八两银子用度。探春听了，先把这项去了，只说爷们的使用，每屋领了月银的，如何学里又多这八两？平儿忙称是。接着李纨宝钗探春三人用饭。吃毕，众媳妇一个个安分回事，不过再轻慢了。探春气渐平，叫平儿快去吃了饭再来，有事商量。平儿答应着去了。

回到家跟凤姐细细回报。凤姐只夸探春是个好的，可惜没托生在太太肚里。又叹息如今有种轻狂人家，攀亲时先打听姑娘是正出庶出，将来不知哪个能得了去。两人又说起这些年府里入不敷出，大小事都照着老祖宗手里的规矩，可进的产业又不及先时。众人埋怨自己刻薄，绕不如此，只怕再几年就赔尽了。平儿说将来还有几位姑娘，几个小爷，和老太太的大事未办呢。凤姐也大略算过：宝玉和林妹妹一娶一嫁，不用官中钱，老太太自有梯己。剩下的，每人一万两总够了。老太太的事，一应都是全的，杂项三五千银子也够了。只怕凭空多出个一两件事来。如今探春有俭省的主意，正该和她协同。说完，二人也用了饭，平儿又往探春处来。

第五十五回结束

56.1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识宝钗小惠全大义

平儿回来探春处，探春命她脚踏上坐了，然后说起要商议的事。这头一件是姑娘们每月有二两月银，丫头们也有月钱，但每月又额外支二两买头油脂粉。平儿解释说，姑娘们的月银原不是买这个用的，原是怕姑娘们一时需要个什么，来不及找当家奶奶或太太要。只是如今竟有一半的现钱拿去买了头油脂粉，不是外面的买办买的晚了，就是买的东西不好用。探春裁夺着把买办的那份蠲了，省得白浪费钱和东西。

第二件事是探春年里去赖大家看到他家园子，比大观园小上一半，花草树木也少多了。但听赖大家女儿说自家园子除了她们戴的花，吃的笋菜鱼虾外，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两百两银子剩。探春才知园子里什么东西都是值钱的。宝钗笑她真真是高粱纨绔之谈，说天下无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几人玩笑一回，又说回正事。探春也想效法，找几个本分老成的老妈妈收拾料理，不用交租，每年只孝敬些东西，也省去花匠、山子匠并打扫人的工费。李纨赞同，平儿说：这话还需姑娘说出来。我们奶奶虽有此心，但不好出口，不说多给姑娘们弄些玩意陪衬，反倒图节省。宝钗笑平儿真个伶牙俐齿，横竖总是帮着凤姐讲话。

探春叫平儿先去回过凤姐再商议，凤姐也说好。于是几人拿来园中所有婆子的名单来，大概定了几个。将想法和她们讲了，众人无不愿意，有想领竹子交竹笋和钱粮的，有想领稻地交大小雀鸟粮食的。待众人离开，探春宝钗李纨定下老祝妈管所有竹子，老田妈管庄稼。到香草一项犯了难，并没有人善长的。平儿提了宝钗丫头莺儿的母亲最会弄这个，但宝钗认为让自家外人管园子不合适，于是推荐老叶妈，正是茗烟的娘，和莺儿娘关系又好，若有什么，她们也可自行商量。几人又斟酌了几个人来。

56.2 一时定了，明示诸人，按四季交家中定例用度，余下年终算账。且年终直接归到里头，不必走账房，也可少被剥层皮。宝钗又提议让这些管事老妈妈年底拿出若干贯钱，也与园中其他妈妈们分分。众婆子听了，都无异议，各个欢喜。正说着，有人来报：江南甄府家眷昨天到京，遣人来送礼请安。李纨接了礼单，赏了来人，命人回了贾母。贾母叫了来请安的四个女人进来讲话。原来甄府是奉旨进京的，只太太带了三姑娘来了，甄府老太太和哥儿并几位小姐都没来。贾母因问起甄家的哥儿，谁知脾气秉性竟同宝玉一般，名字也叫宝玉。【前文雨村和冷子兴有八卦过】

贾母于是叫来宝玉给她们瞧瞧。四人一见，唬了一跳，竟长得也是一样，但说性格比自家宝玉好，自家的不耐烦妈妈们拉手说话，所使唤的必是女孩子们。众人听了，不禁哑然失笑。又说了一会子话，四人告辞离去。贾母喜得逢人便讲那边也有个宝玉，也是一般行景。宝玉只当是甄家妈妈们奉承贾母之言，并不深信。回到房中忽忽睡去，竟到了一处园子。正疑惑间，那边走来一众丫鬟，见到他只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宝玉忙问这是哪里，众人笑道原来不是我们的宝玉，再不肯和他多讲，一径去了。

宝玉从未被嫌弃如此，诧异地走进一个院落，只见塌上卧着一个少年，边上几个女孩子在做针线。那少年叹息一声，说道：听老太太说长安都中也有个宝玉，和我一样性情，我只不信。我刚梦见自己去了都中一个花园，遇见几个姐姐都不理我。好容易到他房中，偏他在睡觉，空有皮囊，真性不知哪里去了。宝玉听说，忙上前道：我找宝玉到此，原来你就是宝玉！塌上的宝玉忙下来拉住，只问是不是梦。正说着，听人说老爷叫宝玉，唬得两人都慌了，一个就走，一个叫他快回来。袭人听他梦中自唤，忙推醒他，说他梦迷了，哪里有宝玉，是你自己镜中的影儿。【这段写得有趣，甄贾宝玉此刻是同一个人，但是后面选择了不同的路，成了不同的人】

第五十六回结束

57.1 第五十七回 慧紫鹃情辞试莽玉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接上回，王夫人派人叫宝玉过去，原来要带他去拜见甄夫人。去了，细细问了，果然有个宝玉，宝玉方信。这日宝玉去看黛玉，黛玉正歇午觉，见紫鹃在廊上做针线，宝玉便来和她讲话。宝玉见她穿得单薄，伸手在身上摸了一下，紫鹃说他一日大似一日，不可再动手动脚，还说姑娘不许和他说笑，近来都远着他。说完走了。宝玉心中好似浇了一盆冷水，只看着竹子发呆。怔怔的走出来，呆坐在一块山石上直有五六顿饭功夫。雪雁从王夫人处领了燕窝经过，看他呆坐，问他在做什么。宝玉说她既防嫌，你也莫理我，快家去吧。

雪雁回来问紫鹃谁给宝玉气受，他正坐那哭呢。紫鹃忙来寻宝玉，含笑说自己是为大家好，你怎么赌气在这里受风？宝玉说并没有赌气，想着她说得有理，别人也这样想，慢慢都不理自己了，所以伤心。紫鹃又问他那日想和姑娘说，赶上赵姨娘来便未说的话是什么。原来是为了燕窝的事，总不好一直问宝钗拿，宝玉便在老太太面前提了一下，估摸老太太会和凤姐说，原想告诉黛玉一声，如今已经每日给她们一两燕窝了。紫鹃谢过，又说要是吃惯了这个，明儿家去可怎么办。

宝玉吃了一惊，忙问谁要家去。紫鹃说自然是姑娘要回苏州去。宝玉说她扯谎，因姑母姑父都去世家中无人才接来的，现回去找谁去？紫鹃说他太小看人，林家没有别人了？大了要出阁了，自然要送还林家。早则明年春天，晚则明年秋天，必要回去的。宝玉听了，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这时晴雯找了来，说是老太太找他，紫鹃便走了。晴雯见他呆呆的，一头热汗，满脸紫胀，忙拉他的手，一直到怡红院中。一时宝玉两个眼珠儿直起来，口角边津液流出，皆不知觉。众人慌了，忙请李嬷嬷来看。李嬷嬷看了半日，问话也不答，人中狠掐两下，也不觉疼。李嬷嬷哇的一声哭出来，说哥儿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