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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驾 by一度君华(非常萌的僵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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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11 18:09:00
一段被迫陪僵尸睡出来的爱情
巧儿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只看见上方一双眼睛狼一般泛着绿萤萤的光,距她不过一尺。
她伸手去触摸,倒不是她胆大——她小时候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也不是说多傻吧,就反应比正常人慢个一二三四五拍……
她的手在面前生物的脸上摸索游离,隐约可以辨出这是一张男人的脸,只是入手的质感冰冷坚硬,并没有丝毫活人的生气。
指头滑过男人唇边,触到一枚冰冷的獠牙,指腹在獠牙尖部磨娑了两下,确定那牙端很是锋利。
巧儿缩回了手,这才想起很多问题,首要的当然是——她在哪里?这个男人是谁?
她还没想明白,那两颗长有寸许的獠牙却是慢慢地缩了回去,那男人慢慢俯在她身上,肌肤寸寸相贴,在闷热的棺中倒也降了几分暑气。
巧儿的大脑还在努力地分析处理事情的始末,她睁大双眼努力想看清眼前人形物的模样,无奈光线实在太暗。
倒是这只“人形物”对她充满好奇,拨弄着她的头时而往左、时而往右,玩得不亦乐乎。
巧儿想问它是谁,一开口它就发现她下巴以上这个地方原来是能打开的,于是很顺利地掰开了她的嘴,长长的食指在她牙槽滑过,带着微腥的味道。巧儿用手去推它,却哪里推得动?
它将她的牙逐颗都摸了一遍,似乎觉得舌头很好玩,伸手去拨弄她的舌头。
巧儿看不清它,生怕它将自己舌头给拔了,全身绷得紧紧的,一动也不敢动。
它终于玩腻了,抽出手指,也不顾上边口水,便在巧儿身上摸索。巧儿有些胆颤,许久才壮着胆子问:“你是谁?”
声音一出,身上的人形物动作一顿,注意力又转到她的嘴上,再度掰开,又伸指头进来研究了一阵。
它的指头探到深喉,在巧儿干呕时撤了出来。巧儿伸手也将他摸索了一遍,那确实是个男人形状,而且身材非常高大,只是全身坚硬如铁石,触之如同铁铸假人。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巧儿颇有些害怕,而它却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只俯了身子,将头搁在她的颈窝里。
巧儿用手去推他——他实在太沉了:“你起来,你到底是谁?”
那人形物似乎很不满被骚扰,呲了牙就低吼了一声,颇有些野兽威吓的味道。巧儿便有些不敢再吵它,黑暗让她恐惧不安,胆子也小了很多:“你压着我了……”
她小声道。
那人形物却是又低头在她身上趴了,寒意森森的獠牙偶尔碰在她的脖子上,最后慢慢地缩了回去。
巧儿不敢再动,它便也无其它动作,静静地趴在她身上,似乎睡着了。
巧儿感觉自己快被压扁了的时候,棺材盖被打开。两个人本是准备拉她出来的,一见她睁着眼却吓了一大跳:“师父,这女人还活着!”
巧儿拼命将身上的人形物推开,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棺材,不料很快被棺外的二人抓住。
“师父,这僵尸居然没有吸她的血,莫非僵尸里边也有吃素的?”
巧儿这才看清,眼前二人均是道家打扮,眼目间却无道家人的闲淡祥和。稍老一些的道人眉眼间更带了些阴鹭之色:“僵尸只有天地灵气不够的时候才吸食人血,如今这里山灵水秀,它自是不必吸血为生。”
“嘻,不想吸血它又把这个女人抱得死紧,莫非僵尸也好这个?”
“你懂什么!”老道冷着脸:“僵尸性属阴,未破体的处女身上阴气重,它自然喜欢。”
言毕,他抬头将巧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也罢,既然它喜欢,就一并养着吧。也免得这丫头放出去后多嘴。小四,”他将巧儿扯过来重新丢进棺材里,吩咐自己徒弟:“去拿些饮水、干粮什么的放在这里给她备着。”
那个叫小四的小道士下去准备了,老道冷眼看巧儿:“敢踏出棺材一步,贫道便放了你的血喂它!”
巧儿瑟缩了一下,这才发现这里是个山洞,外面明显是夕照时分,有阳光斜照在洞口,偶尔有山泉流动之音,清越铮琮。
想来这道士说得倒是不错,这确实是个山灵水秀的地方。
棺中之物现却一动不动,它俯趴着,巧儿看不到它的脸,只看见他身上的衣物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早已裂成碎片,看不出本来面目。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近乎光裸的背、臀,先前听他们说起这物是僵尸,她这时候方才觉得可怕,慌乱往棺边挪了挪,想要离他远些。
但这棺中实在狭小,她并不能避他多远。
那个叫小四的小道士拿了些粥、馒头之类进来,巧了颤颤兢兢地接过一碗粥,她睡了不知道多久,肚子自然也饿了。是以此刻虽然害怕,却仍是就着粥吃了两个馒头。
两个道士的注意力却明显集中在棺中的僵尸身上。
“师父,我们晚上是不是再开坛作法试试?没准送了它个女人,它就愿意受驱使了呢!”小道淫邪地打量了巧了一番。
老道却只是沉吟,这里本是一所道观,后来为一些心术不正的道人所占,于是历代均养有僵尸,时常作法驱使,放下去骚扰村民。
民众惊惧,自然得上山请道士们驱鬼降妖,于是这地方虽然偏僻,观中香火却是极盛,生意十分兴旺。
这老道便是此间馆中,自号冲灵道长,后山养有僵尸五具,白僵两具,黑僵一具,跳尸一具,均能作法驱使,唯独这具僵尸,怎么作法也不为所动。
几次开坛作法失败之后,冲灵道人也存了些恼怒之意,考虑着是不是灵气不够,于是命人下山捉一名处女前来喂养。
人是捉来了,它却并不吸食人血。
老道在棺前负手踱了半天,突然脸色一变——莫非他不是以作法驱使的?!
他命小道人取来符纸、朱砂,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置于棺前,小道人有些不解:“师父,这是什么?”
老道挥手示意徒弟离开:“平时让你用心学,你的心都用到狗身上了?这是殄文。”
“殄文?写给死人看的字?嘿嘿,师父,还是您高,从来没听说养个僵尸还写字给他看的!”
“你懂什么……”
两个人渐渐去远,巧儿坐在棺前想了一阵,觉得自己还是应当逃走!
她爬起来,正准备翻出棺木,突然足踝似被铁爪一扣,一股大力重新将他拖入棺中,棺盖毫无预兆地重新合过来。
她吓了一大跳,所幸棺盖并未合死,棺中僵尸只冲她呲了牙,威慑地吼了一声。她仍被它扁扁地压在身下,半晌她实在忍不住,轻推了推它:“喂……你……你先放开我,我……”
就算明知道眼前不过一具僵尸,她仍红了脸,声如蚊蝇:“我内急。”
无奈那僵尸明显听不懂,更不可能明白何为“内急”,它死死压着不许她动。巧儿又忍了一阵,憋得脸红脖子粗,终于受不了了:“快放开我!”
她正死命挣扎间,外面暮色已浓。
新月渐升,那僵尸竟自掀了棺盖,自棺中直立而起,它行动极是迅速,巧儿甚至没看清它的动作,定睛一望时它已经站在山洞口,径直吸收着月华。
巧儿终于出得棺材,直接就奔向山洞外,她忙着如厕。不料堪冲至山洞口,那僵尸已将她一把捉住!
月色下她看得清楚,那僵尸獠牙外露,狰狞凶恶。
她反应本慢,连惊吓也稍迟些,也幸得如此,否则怕是当场便要考虑换条裤子了……
山洞出不去,巧儿实在是憋慌了,也不管它在,在山洞中急急寻了一个角落,就地蹲下,匆匆解了裤带,便解决起来。
那僵尸也不再管她,自于洞口月光下吸食吐纳。
山间夜半十分静谧,满月如盘,洒落一地银辉。泉水叮咚,偶尔有栖鸟惊起,林中几声低鸣。
巧儿在洞中活动了一阵,吃了两个馒头,喝了点水,后来也觉无聊,她在洞口探头探脑,试了几次,僵尸没反应。
她壮了胆子,猛然窜出去,那一下已经是她动作的极限,但是人还没出山洞,颈后领子一紧,已经被一物给攥手里。
月色下那僵尸獠牙森森,颇有几分可怖,她看了它半天,恐惧一点一点地堆积,可是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叫不出来了。
而那僵尸明显异常愤怒,不断地呲了牙冲她低吼。
巧儿看着那张脸,不知怎么的就想到村口的大黄,在咬人之前它也这么着……
那僵尸捉住她吼了一阵,转身快步将她拎到棺材面前,劈手往里一掷,他一转身巧儿便爬起来,正欲再翻出来,那僵尸却也学聪明了,就一手推了那棺盖,叭地一声——给盖结实了。
棺中气孔不大,巧儿哭了一阵便觉难受,不得不安静下来。及至僵尸开棺进来时,天刚破晓,他似乎出去过,足上还沾着新泥。
棺中闷热,它仍是紧压着巧儿躺下,棺盖未再合严,空气能够及时流通,巧儿觉得好受了些,只是它太过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许久没睡,这次巧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胸前身上如压磐石,难受得紧。
再次醒来时,外面的饮水和食物已经被换过,那冲灵老道直乐得手舞足蹈:“昨晚河东村真的闹鬼了,它竟然能看懂殄文,这次捡到宝了!!”
那叫小四的小道还不解:“从没听说过僵尸还识字的。”
冲灵老道心情甚佳,很乐意跟自己的劣徒解释:“这些东西的道行越高,就越容易沟通。你看那些黑白僵煞,那都是死物,而真正有灵性的东西,都是有些道行的。”他伸手触着棺中僵尸,珍视之意溢于言表:“宝贝,稀世珍宝啊!”
小四依旧半信半疑,见棺中那僵尸依旧死死地趴在巧儿身上一动不动,他伸手摸了摸那冰冷坚硬的皮肤,它看上去跟一般的僵尸并无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冲灵老道的心情确实是很好的,以至于这夜,巧儿在饮水和食物旁边竟然发现了两套女子的衣裳。
她身上衣服多日未换洗,当下便忙取了来,在山洞月光难至的阴影中摸索着换了。对换下来的这套,她却犯了难——那可是连肚兜都在里面呢,总不能就丢在那里吧?
那僵尸仍旧堵在洞口,巧儿抱了衣服,便试图和它沟通:“你……”她扯扯它。那僵尸半晌才转头看她,她举了举手中衣服,又比划了个搓洗衣服的动作:“我找个地方,洗衣服。洗——懂么?”
那僵尸又转头去吸食月光,明显是不懂。
巧儿抱着衣服往外冲,终于重新被丢进了棺材里,僵尸撑着棺材口咆哮,十分愤怒的样子。它一发怒,十指指甲便长出寸许,尖尖的呈死灰色,十分可怖。
巧儿又急又慌,只得紧紧缩在棺材里,它吼了一阵,又欲盖上棺盖,巧儿闻着自己身上的汗酸味,抱着自己的脏衣服。夏天本就易生汗,想着还要这么过不知道多少天,她鼻头一酸,就坐在棺材里抹泪。
哭得一阵,却见那僵尸颇为好奇地看她,伸手过来拭了她挂在眼睑的泪珠儿,细细打量了一阵。
巧儿重新爬到它面前,仍旧扯了它低声道:“我不逃走,我要洗衣服,我要洗澡,身上真的太脏了……”
那僵尸瞅了她好一阵,一双眼睛泛着萤萤绿光,很是可怖。巧儿想了半天,终于扯了它的手往外走,那僵尸这便跟着她,二人找了一阵,终于寻声找到一处山泉。巧儿这才放了它的手,蹲□将衣服沾湿,用力搓洗。
那僵尸在旁边呆了一阵,见她并不逃走,也便抬头,继续吐纳这充沛的山间灵气。
巧儿洗一套衣服自是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将衣物俱都拧干,只觉得身上痒得难受。
偷眼打量了它几次,见它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便悄悄解开衣扣,就着湿衣擦洗身体。
山泉带着特有的纯净清凉,这是长期做惯粗活的她未曾享受过的。她本是西村柳员外府上的一个粗使丫头,许是因着烧坏了脑子、反应迟钝的缘故,父母自将她卖过去就没再登门看过一眼。
她在柳家呆了五六年,仆人都知道她脑袋有些不灵光,脏活累活便总喜欢推给她。
她也看不出来,仍旧是傻呵呵地过了这么多年。
如今这一番失踪,柳家自然是报了官的,但是左右不过就是一个粗使丫头,或许自己跑了也说不定。于是几日之后,众人也就慢慢地将她忘记了。
巧儿拭净了身子,见它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将辫子也解了,脱了鞋子,挽了裤脚,在水里好生清洗了一番。
待她擦干了头发,那僵尸仍旧吸食月光,她小心翼翼地往左边挪了挪,见它并无反应,又偷偷挪了挪。
如此在离它五步之后,它转头,它面部皮肤也早已僵硬,不可能有表情,巧儿却只觉得那双眼中绿光大盛,它似在瞪她。
她有些怕,又很自觉地往它身边挪近,它便侧过头去,不再理她。
如此一直到寅时中,它终于动了一动,一手将巧儿扛在肩头,回得山洞。
到棺材前,它将巧儿放下来。巧儿这次学乖了,就牵着它到一处疏枝低矮处,将湿衣俱都晾好。它在旁边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末了 ,二人(一人一尸)一并回到棺材面前,巧儿自己爬进去,他便倒在她身上,依旧将她压成煎饼状。
棺材盖重新盖上,天色渐亮。
到早上,有人过来换饮水和食物,巧儿从棺材盖未合严实的缝隙里看过去,正是那个被唤作小四的小道士。
临末,他打开棺木,往里瞧了瞧,僵尸自然是仍睡着,他笑着伸手拍了拍巧儿的脸,巧儿的反应自然是来不及避开。直到那微凉的指尖蛇一般触在她脸上,她才慌忙往僵尸身下躲。
那小四阴阴地一笑,倒是没再为难她,径自离开。
巧儿一直偷眼望着,看他走了方才将头从僵尸脖子下探出来。棺盖未合,光线很好。她便可以看清这僵尸的形貌,这时候看不见獠牙,它的相貌并不显狰狞,只是肌肉太过僵硬,便有些不似真人来。
她伸手好奇地触触它的脸,触感依旧冰凉。她想着它的獠牙,便又去看它的唇,那紧抿的双唇并无突起,也不知道獠牙缩到了哪里。
这般想着,她竟然也将手指探进他嘴里,也四下里摸索了一番,并无所获。
那僵尸却也不知是何时睁开眼的,天至正午,日头正盛,它也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就这么与她对望。
巧儿抬头迎上那双深绿的眸子时也吓了一大跳,赶紧地就将指头抽出来。它口中没有唾液,也带着微腥。
巧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忙将手指在棺材上擦了擦。它却没有其它动作,似是睡意朦胧的模样,眯着眼睛望了她一阵,又合了眼,再度一动不动。
这般过得几日,山对面起了另一座道馆。
这事冲灵老道经历得多,下午便来到巧儿这边,对僵尸写了一纸符文。
晚上僵尸依旧起来,巧儿不知道它是不是真能看懂那黄色符纸上奇怪的字符,但它真的在面前站了一阵便欲出门。
临走时似又对这个玩具不太放心,在棺边转了两圈,它仍是将巧儿抓过来放在棺材里盖好,这才匆匆出去。
相处几日,巧儿也约摸熟识了它的性子——只要她不逃跑,它并不经常吓唬她。
可是她怎么能不跑呢?总不能跟一个僵尸这样过一辈子。
是以她仍拼命推那棺盖,只是那棺盖一旦合严便极难推动,她努力半晌,最终还是只得停下来喘气。
它这一趟便出去得有些久,及至丑时末方才回转,开棺时竟然还带了两个苹果,硬要递给巧儿,巧儿半天才想起它是要喂给自己吃:“你……哪里来的?”
她小心地接过那苹果,再度确认:“是给我吧?”
那僵尸见她接了,却是极高兴的模样。它去了对面山上的道观捣乱,回来时见有小孩偷摘苹果。想着他们模样都差不多,她应该也吃这个。
于是它跳将出去把小孩吓跑了,自己偷了两个。
……
它再出去吸食月华时巧儿便从棺里爬出来,就着清水将苹果洗干净,啃了起来。
第二天,山下几个村子都哗然,据说有僵尸闯进新开的道观,将观中打了个稀烂,观主的腰都被打折了。
村民大愤——都被僵尸骑头上了你还敢开道观!于是激愤之下,将这个道观三个道士都给赶了出去。
冲灵道人带了几个徒弟过去,像模像样地做了一场法事,将所收到的妖物给村民添枝加叶地讲了一番,群众无知,尽皆叹服。
冲灵老道在此间的威信,又上涨了几个档次。
第二天,冲灵老道再过来,仍是看了看棺中僵尸,换了巧儿的水和饮食。
巧儿便颇为犹豫:“你……可不可以给它两套衣服?”
冲灵老道还没开口,那个叫小四的小道士已经乐呵了:“哟,怎么,跟个僵尸还睡出感情来了?”
巧儿仍是被它俯压着,却是满脸通红,它身上衣裳都破成布片了,这样肌肤相贴,她实在尴尬。
冲灵老道却未多说,就吩咐小四给取了两套衣服过来放着:“衣服贫道可以给你,至于怎么让它穿上,就看你的本事了。”
两人离开,巧儿对它的性子也摸透了些,白天它不会活动。她越是挣扎着起身,它越不会放手。
“你……我帮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她在它耳边轻声道,它眯了眼睛,趴在她身上不动。巧儿轻轻地给它比划着动作:“穿……明白么?”
她揪着自己的衣服给它示范,那僵尸也看见了她的衣服,就颇为好奇地去扯,然后它发现原来那层衣服下面竟然还有一层肌肤!
它伸手去扯,巧儿慌了:“别……你别乱动!”
它的指甲已经缩了进去,手在她胸前的绊扣上拨弄了一阵,从衣服下摆伸进去,发现这衣服下面居然是很柔和的皮肤。
手触在肌肤上的感觉自然是比触在衣服上好得多。它颇为好奇地摸来摸去。
巧儿又急又慌,动作却不敢太激烈——它很容易撕坏衣服。
它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摸过她平坦的小腹,又好奇地往上。
巧儿捉住它的手,羞得眼眶发红,眼泪在里边打转:“你放手,不要脸!登徒子!”
好在白日里它精神不济,只玩了一会,又阖眼睡了。自此,巧儿再不敢提穿衣服的事。
到晚间,雷雨。它坐在棺材里,尽量不活动。
闪电照亮了洞口,雷声隆隆。
它死死抱着巧儿,巧儿被圈得太紧,觉着难受,用力挣了挣,它低头在她耳边,并不见唇动,却能闻絮絮轻语,竟然似在说着什么。
巧儿自然也是听不懂,但那声音并无怒意,她也就渐渐安静下来,任由它抱着。
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只听见哗哗雨声。这洞口地势较高,水并不会倒灌而入。洞外雨幕厚重,闪电如斧劈开粘稠的夜色,很快又重没黑暗。它紧紧地抱着巧儿,一动不动。
隔壁山洞有僵尸被雷声惊炸,跳出洞口,在山间慌乱狂奔。巧儿自洞口看见那一抹僵直的身影极快地奔出去,心中亦是发寒,紧紧地靠着它不敢再作声。
最后一记响雷,大地震颤。
冲灵老道匆匆赶过来,第一时间便是到巧儿这边的山洞来看看,见它安好,始松了一口气,又去看旁边的两具僵尸,顿时叫苦不迭。
那两具僵尸已经被雷劈散了半截身子,此刻看上去,如同一截焦碳。
及至后半夜,雷收雨住。
夏季天气本变化无常,转眼又是皓月当空。
僵尸在洞口吸收月光,巧儿翻出棺材,牵了它去泉边洗衣服。完了觉得它身上也挺脏,就用湿衣服给它擦擦。
水本就聚着阴气,它也不排斥,就任她擦拭。
巧儿细细擦洗,到腿上时她就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身,虽然全身僵硬,该有的器官还是一个不少的。
她红了脸,将它腿上也略略地擦了,完后又微褪了衣服,自己就着泉水洗洗。
它转头便看见泉水里那白玉般的身子,当下便凑过去四处乱摸,巧儿拍它的手,它也不恼,依旧在她背上四处摁摁。
巧儿不堪其扰,急急地便擦干身子,将衣服套上,正穿衣服,它突然转头,冲林间草木深处吼了一声,那声音与平日里吼巧儿完全不一样,充满杀意。
巧儿有些怕,急急地避它,它迅速往前几步,巧儿这才看清林中出现另一具僵尸,也是衣不蔽体,只是瞳孔是红色,在山间疏影的遮掩下,幽幽地散发着冷光。
巧儿躲在泉边的树影里,两个僵尸在林中对恃,如同抢占领地的野兽一般低嚎。
她只能凭瞳孔的颜色判定哪只是它。
月光虽然明亮,它们的出手却实在太快,她看不清谁占了上方。正惊惧间,冲灵老道也闻得声响,匆匆地带了三个徒弟过来:“布阵,先将它们拉开!”
他倒也沉着,三个道士将墨斗线拉到争斗的僵尸之间,想将二尸隔开,但这时候绿瞳僵尸明显已经占了上方,它僵直的左臂直削下去,红瞳僵尸的右臂齐肘而断,声音轻微,如切腐木。
不等墨斗线缠上来,红瞳僵尸低嚎了一声,匆匆逃离。
它也迅速朝泉边奔来,一手挟起巧儿,奔回了洞里。
冲灵老道顾不上它,拾了地上的半截断臂,匆匆去看那具红瞳僵尸。那僵尸道行也不低,若真伤了他也心疼。
巧儿有些怕它,它獠牙狰狞,浑身戾气还未散去。它压着她躺下来时,她全身颤抖。
它也似有所觉,伸手去触她的脸,巧儿紧闭了眼,偏头侧开。半晌,它似乎想到什么,径自起身,仍是合了棺材出了山洞。
后半夜,巧儿都快睡着了,它终于回转,竟然捧了六个苹果!
天色未亮,它精神尚佳,就坐棺材里,巧儿任它紧紧圈着,默默地啃苹果。
到第二天,有农夫上道观哭诉:“冲灵道长,您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哇,昨晚一僵尸到我们院里那棵苹果树上偷苹果,我老婆起夜时吓得都尿裤子了……”
冲灵老道囧。
中午,冲灵老道在绿瞳僵尸的山洞里找到六个苹果核,整齐排列,一个不少.
这般过得几日,巧儿一直小心翼翼,那绿瞳僵尸便也不再时刻防她,偶尔天亮,她内急,挣扎着要爬出棺材时,它也允许她出去,只是限制在山洞里活动,不能踏出去一步。
但它的智商,比起一惯狡诈的人类来说,实在还是逊了一个档次。
巧儿经常洞口晒晒太阳,每次都乖乖地回来。起初它还防范,后来便也眯着眼睛打盹,不再着紧。
于是这一天,巧儿依旧在洞口晒晒太阳,回头瞅准它确实没在意,当下调头便冲出了山洞。
青天白日,骄阳似火,山洞里隐约传来它的咆哮声,巧儿连头也没回,磕磕碰碰地往山下跑。
这咆哮声很快就惊动了冲灵老道,他先是进山洞看了一看,立刻就发现它为什么暴躁了。
跑了巧儿是小事,但她若下山乱说,对道观和他自己的声誉怕是会影响不小。
他的脚程自是比巧儿快得多,沿着巧儿留下的痕迹追下去,很快便追上了她。
他心中自有主意,这丫头确实是不能留了,但是若是堂而皇之地杀死在这里,旁人也心中生疑。
莫若直接喂了那红瞳僵尸,若被人发现,也只道是僵尸所为,搞不好又是他的一笔生意。
恰巧前日被雷劈焦的两具僵尸便可以作为收到的妖物,也可以再提升提升他的威信。
此念一起,他便扛了巧儿,很快来到了红瞳僵尸的山洞。这洞内光景与绿瞳僵尸略有不同,显然是这具僵尸更怕光的缘故,山洞很深,十分阴暗。
冲灵老道将棺材打开,扔了巧儿进去后,仍觉得不放心,遂在她颈部割开一道小口,血流出来,他始重新合了棺材,径自出了山洞。
巧儿在棺材里踢打挣扎,但这棺木显然她仍是推不开的。
棺木里的僵尸没有半点活物的生气,她却看过上次它与绿瞳僵尸的争斗,心中慌乱。山洞幽深,棺中更是与黑夜无异,它睁眼便为鲜血的味道所吸引。
它死盯着巧儿,最后去舔她脖子上的那道小口子,很快它便发现这是可以吃的!
巧儿尖叫挣扎,但是她的力气又怎么可能和它相比,它死死摁着她,獠牙一点点刺入她的动脉。
棺中日子实在无聊,是以它也并不打算一下子将巧儿咬死,就这么斯文地吸着血,听她尖叫。权且将她当作消暑饮料,并以此为乐,想挨过这枯燥的白日时光。
巧儿也不知道在棺中呆了多久,脖子上的伤处痛感越来越淡,渐渐麻木,更可怕的是,这种麻木开始漫延开来。她的意识有些昏沉。
以前也听人说,被僵尸咬了的人也会变成僵尸,她模模糊糊地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却不知,僵尸本是阴戾之物,乃死者心中仇怨戾气吸收生气而化,形成僵尸的条件也是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是以世间虽多有僵尸的传说,实物却是极为稀少。
巧儿正迷糊间,突然棺盖被掀开,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情况,已经被一把拎起。红瞳僵尸的反应比她快得多,当下一声低吼,竟然是又惊又怒。
巧儿被扛在肩头,洞中黑暗,她只能看见那双熟悉的绿瞳。那红瞳僵尸也凶猛,当下便冲上来欲抢夺巧儿。
两僵尸再度交手,黑暗中只闻棺木被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如捶闷鼓。
巧儿紧紧攀在绿瞳僵尸脖子上,它一臂将红瞳僵尸击飞出去,却并未退走,而是慢慢将它逼往洞口。
及至它渐渐败退时,巧儿才发现外面竟然是外面依然是烈日高照。洞口越近,光线便越明亮,绿瞳僵尸的战斗力开始削弱,但红瞳僵尸明显比它情况更坏。
它的每一步移动都艰难,拼了命地反击试图冲回洞里。绿瞳僵尸还扛着巧儿,行动也渐渐迟缓,巧儿只觉得整个脖子都已经木了,完全没有半点感觉。看着这场争斗,脑子里也是迷迷糊糊,思维混乱。
绿瞳僵尸将她靠墙放下,再次与红瞳僵尸缠斗,二尸的嘶吼,震得粗糙的洞壁泥石簌簌而落。僵尸的皮肤本是坚硬非常,但在这样青天白日、双方实力都削弱的劣境下,二尸身上都多有划伤,多处皮肉翻开,枯败如划皮革。
其凶残程度,并不亚于野兽抢食。
巧儿靠着墙喘息了一阵,借着洞外的光线,方看清绿瞳僵尸的背上一大块焦黑的灼伤,才想起它是冒着这日头从洞里过来的呢。
也难怪它不逃走,而是想着法要将红瞳僵尸逼出去了。
此番缠斗一阵,那红瞳僵尸脖子上被它的指尖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卷开来,没有血,分外骇人。
红瞳僵尸长嚎了一声,突然向洞口狂奔,用尽全力冲进阳光之下,它的身上开始冒烟,伴着惨嚎,很快消失在山林间。
绿瞳僵尸身上的戾气瞬间散尽,这番动作,它的消耗并不比红瞳僵尸少。
它再度拎了巧儿往洞穴深处行去,很快它便发现这个洞穴比它住的那个舒服,便在人家的棺材里心安理得地躺下来。
巧儿仍被它压在身下,它没有精神教训她,于是就这么将她扁扁地压着,显然是想先记上一大过,待秋后算帐。
它阖了眼睡觉,巧儿能嗅到它身上微腥之外,那种皮肉烧焦的味道。其它地方伤痕也不少,它无力理会。
脖子上的麻木之感开始自胸口往下漫延,巧儿觉得有些冷,死命地往它怀里拱,但它身上本就冰冷,这样一拱,更冷了。
到下午,冲灵老道过来给巧儿收尸,一开棺材他怒了——这僵尸是什么时候睡在这里的?!
夕阳未沉,他带着三个徒弟满山遍野找那只红瞳僵尸,最后在原绿瞳僵尸所住的山洞里找着了它。
这山洞较浅,即使躲在最深处也能见到阳光。它躺在那具棺木里,全身上下都是被日光灼伤的焦痕,脖子上那一道划伤最深,若是力度再重些,只怕头都会掉下来。
冲灵老道见过僵尸私斗,这东西性子烈,跟雄性野兽争食物、配偶一样,经常动手。但是他从未见过伤得这般惨烈的僵尸,更未见过敢青天白日去霸占人家洞穴的僵尸。
他在这棺木上写了一道引灵符,让这里灵气更充沛些,供它疗伤。又去绿瞳僵尸那里,见它也伤着了,也跟着在棺木上刻了一道引灵符。
刻完,又看看棺中的巧儿,见尸毒的死灰色已经漫延到脸上,遂不再过问。只道第二天过来收尸便是。
第五章:都说了我不吃苹果!
日落,暮色渐浓。
绿瞳僵尸似也意识到巧儿情况不对,它伸手左右拨弄她的头,她细弱地呻吟,却未睁开眼睛,也无其它动作。
它伸了手试图拉她起来,她却完全没有了意识。它略略加重了力道去推她,她的面色却已呈死灰,呼吸渐弱。
它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她的生气渐渐微弱。
它明显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个玩具,当下很快地出去,又捧了两个苹果匆匆回转,将苹果在她嘴边碰了碰,也并不见她像平日那样睁开眼睛。
在棺中坐了一阵,他将她抱到洞外,找了处月华汇聚之地,将她放月光下晒晒。
但她显然跟僵尸不一样,不可能吸收月华或其它能量来自动恢复。它在旁边守了一阵,眼见得她生命仍是流失不止,也有些无措。
又站了一阵,她仍无起色,它将她抱起来细细打量,这才见她脖子上有两个牙洞,泛着紫青色。
它直直地俯在她颈边,开始吮吸那伤处,血和尸毒的味道都是它所喜欢的,但现在它的注意力明显不在此。
月光下巧儿的脸已现出奇异的青灰,它稍微用力,就可能将她吸成一具干尸。
是以它只将毒血吸得一些,便慢慢停下来。
那红瞳僵尸悄悄伏在草丛里,这些东西都很记仇,白日里被人占了洞穴,它视为奇耻大辱,本是打算摸回来偷袭的,此刻见绿瞳僵尸抱着巧儿发呆,周身杀气很重,它觉得不妙,就待悄悄离开。
不料刚退了没几步,那绿瞳僵尸已经冲了过来,二尸又缠斗在一起。红瞳僵尸本是跳尸,而这绿瞳僵尸却已经修成飞尸,它绝计不是对手。
绿瞳僵尸将它摁在地下,十指暴涨,就在它背上划拉了好几道口子,深可见骨。
僵尸与兽类大抵相同,只臣服于强者。
红瞳僵尸新旧伤痕交错,已是体无完肤。
它跟着冲灵老道已经很久了,经常去村子里捣乱,对人类的习惯自然是比绿瞳僵尸懂得多,当下便向绿瞳僵尸示弱,二尸窃窃私语,半晌,绿瞳僵尸放了它,径自扛起巧儿下了山。
那天晚上,回春堂的大夫被一个莽夫于睡梦中惊醒,那莽夫甚是无理地踹倒了他回春堂的大门。
他本是大怒,却见他肩上扛了一女子,此时已是生命垂危。
医者天性,他直觉便去救那女子,却见她明显是中了尸毒,他急急搜了些糯米、蛇药,试图将毒引出来。
那男子显然有些焦躁,他无暇理会,只用蜡烛烤了刀子想切掉她颈上沾毒的皮肉,一旁的男子突然暴躁,一呲牙,獠牙伸出,那大夫半天才反应过来,嘶声惨叫:“僵尸啊,有僵尸啊!!”
那绿瞳僵尸仍是一把扛起巧儿,临走时它觉得那蛇药有用,还偷些了蛇药一并带走。
次日,冲灵老道又多了一笔生意。
巧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白天,只是洞里仍伸手不见五指,脖子上有些痒,她伸手去搔,发现那僵尸竟然伏在她身边,轻轻舔着她的脖子。
她转过头便看见它深碧的瞳孔,那僵尸见她醒了,极为高兴的模样,又伸手递了东西到她唇边,她虚弱地伸手去摸,赫然又是一个苹果……
巧儿头一歪,再次昏了过去。
天明。
冲灵老道再过来时,那个叫小四的道士跟在他身后。二人很快打开了棺盖,小四就伸手想去拉巧儿,不料那僵尸低低咆哮,如同野兽护食一般。
那小四手刚触及巧儿的胳膊,冷不防它一爪横来,他的反应远不及这些邪物,当下血便顺着肘下直流而下。
他叫得一声,冲灵老道已然将他扯过来。巧儿也睁开眼睛,他们点燃了山洞的火把,视物稍显清晰。身边的僵尸仍然咆哮,獠牙伸出寸许,冲灵老道明显也有些忌惮:“好好好,你的,你的!”
他低声安抚,随即将棺材盖合上,转身拉了他的徒弟出去。火把被熄灭,洞口又恢复了黑暗。
绿瞳僵尸仍是在她身边趴了,轻轻地舔她颈间伤处。
她这时候才觉得痛,伸手推它,它又递了苹果给她。巧儿摸着那圆圆的苹果泪流满面:“我已经吃了好多苹果了啊!”
晚间,巧儿精神不好,绿瞳僵尸任她在棺材里躺着,径直在洞口吐纳月华。
巧儿在它的不懈努力下,又啃了两个苹果,此时已经是牙酸胃饱,没有它压着,她十分惬意,也便继续躺着补眠。
而它中途几次过来看她,见她睡着,就想办法将她戳醒,巧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它干嘛,它便放了心,继续回洞口吸食月华。
如此折腾一夜,待天色将亮时它回棺材睡觉,巧儿将身子一侧容它躺进来,它似乎也知道她情况不好,倒也轻手轻脚,躺好后将她往胸口一拎,就任她趴在自己身上。它只是觉得她抱着软软的、暖暖的,很舒服,这个姿势也不妨碍它抱着她。
如是,巧儿总算是免除了煎饼之苦。
这一日,巧儿很尴尬,她来了葵水,那僵尸对血的味道甚为敏感,整天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她不得已撕了件衣服来垫着,却止不住它的好奇心。它每每便试图去看,闹得她整天脸红脖子粗地防着。一天吼了它好几次,但它的智商显然又提高了不少。
自巧儿上次逃跑事件之后,他也学会了转移注意力,经常就是假装玩她的手、耳垂,并趁她不注意,立刻就往好奇的地方摸。
巧儿反应本就慢,被它得手好几次,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它也不介意她捶打它,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巧儿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晚上便也经常跟着它出去,它吸食月光,她便在一旁洗衣服或者玩水。
十几日相处下来,她对它的恐惧倒是消了些,平日里也不再怕它。只是那僵尸上过一次当,已经学聪明了许多——它时时防备,再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而巧儿最抵触的一件事不是被看管得紧,她最抵触的是……苹果。
连着几天她再也不肯吃苹果,那僵尸也有些疑惑,后来一强行喂她,她就哭。它也多少看出她是不喜欢这个了,有几天还很疑惑地在苹果上啃了两个僵尸牙印,但它没味觉,也试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便只得放弃了。
而那只红瞳僵尸就讨厌了,每次绿瞳僵尸去到别处捣乱了,它便过来吓唬巧儿——一把掀开棺材盖,瞪大眼睛,伸长獠牙,猛地将脸往她面前一伸,离鼻尖不过一寸,偶尔还带配音:“啊!!”
巧儿反应慢,待它关上棺材盖逃走时才觉害怕,一个人在棺材里嚎啕大哭。
这东西很坏,它打不过绿瞳僵尸,又觉得绿瞳僵尸满喜欢巧儿,它不敢动她,便老借机吓唬她,颇有些连坐的意思。
如此几番下来,巧儿便不愿一个人呆在棺材里,每次绿瞳僵尸出去时都缠它。
它也有些为难,某次终于狠了心,将挣扎的她从棺材里提溜出来,往脖子上一放,巧儿冷不防被举起来,还来不及尖叫,已经骑在它脖子上。
从山洞出来,月华正盛。
它身材高大,巧儿有些怕,紧紧地抱着它的头,它安抚性地摸摸她的小腿,然后示意她——抓好扶手!= =
那时候没有特别快捷的交通工具,巧儿也从没骑过马,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是当它跃上树梢,在空中行走如风时,她觉得所谓神仙的腾云驾雾也不过如此了。
那绿瞳僵尸自空中下山,转眼已行出百里,在一个小镇上停下来,左右一观察,便入了一富户。
它很是熟门熟路地便砸了些家什,终于将护院什么的都引了来,然后它揪住一人,瞪大眼睛、伸长獠牙,将脸往他面前一伸,也带了配音:“啊!!!”
巧儿觉得僵尸就是僵尸,连吓人也没啥新花样的……
引起群众恐慌之后,它极快地飞跃出院墙,驮着巧儿离开。
第三天,冲灵老道又上门一笔生意,说是女妖作祟,并声明这次的女妖十分厉害,因为她作案时骑着一只僵尸,会飞的!
这以后,巧儿不常一个人呆在棺材里,她颇喜欢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所以绿瞳僵尸吸食月光之后,经常会驮着她在山间走走。
偶尔见到成熟的果子,她便开心地摘一些,时间久了,它也知道原来人类吃东西是得经常换口味,不能老揪住一样天天吃的。
想来人类真是朝秦暮楚、花心多变的物种,若说食物,人类哪有僵尸好养,吐纳月光就长年吸食月光,吸血的就一辈子吸血。绿瞳僵尸饲养巧儿很费了些心思,经常满山载着她找果子。
巧儿在它面前的惧意已经所剩无几,就连它低吼着呲牙她也不怕了,甚至还经常逗着它玩。棺中时日实在枯燥,巧儿喜欢在大白天把苹果塞进它嘴里,就为了看它的僵尸牙怎么啃苹果。
绿瞳僵尸吓唬了她几次也无什效果,便只得放弃了。于是她递果子过来,它便张嘴咬个牙印给她看。她每每摸着那个牙印,便会笑得全身乱抖。
这日,绿瞳僵尸依旧驮着她出去捣乱,途经一处乱葬岗时,有一僵尸跳出来,后面有许多村民在追赶,人声犬吠,火把微弱的光划破沉沉夜色。
这僵尸移动非常缓慢,它左边胳膊已被扯去,伤处没有血,它自然也感觉不到痛。只是拼了命地移动身体,试图甩掉身后的人群。
巧儿很不明白,驮着她的这只也是僵尸,可是它过得明显比眼前这位滋润很多,莫说是被人追赶了,它不追赶别人已是不错。
绿瞳僵尸在暗处看了好一阵,它比巧儿明白,这明显是一具刚刚成形的僵尸,不是每一个僵尸都有那么幸运,能够被葬在风水宝地。
大多数的它们醒来后灵气匮乏,终日为饥渴所困,却因为力量低弱,只能偷偷吸食一些体质孱弱的家禽。而人类实在不是一种容易猎取的食物,没有比之强大十倍百倍的力量,一般妖魔都不会打他们的主意。
食物固然美味,代价却更加惨重。很大程度上,被人类烧死的僵尸比被僵尸咬死的人多得多。
一人一尸站了一阵,人声渐近,追上了那个步履沉重的僵尸,火把暗红的光落在它身上,它发出惊恐的哀嚎。
围上去的人很快便发现它无什道行,立时将它团团围住。绿瞳僵尸一直站在暗处,巧儿也有些怕,她紧紧抱着它的脖子,半天才轻声问:“你不救它吗?”
绿瞳僵尸抬头看她,眸若沉碧。巧儿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但是它没有去救,直到那僵尸被镇尸符镇住,烧成灰烬。
它待人群散去后才出来,火的温度还在,只是人声喧哗的乱葬岗又恢复往日的阴森沉寂。
它在火堆旁站了一阵,复又驮着巧儿前行,仍是去到另一乡绅府上捣乱。巧儿这时方觉得,它不是人,它只是一个邪物,在它的眼里,只有食物。
同类是什么?
回程的路上,一人一尸没有再做交流,只是路过一片山林时,它发现树上结着李子。它在树下停下来,示意巧儿去摘。巧儿便摇摇晃晃地站在他肩膀上,给摘了好些,脱了绸褂包好。
回到山上,巧儿将李子拿到山泉边洗净,仍是包回了山洞里。于是它吸收月华,她便坐在它旁边吃李子。
实在无聊了,巧儿这才挥舞着李子开口,言语之间还对晚上那只僵尸耿耿于怀:“我觉得你应该救它的,毕竟你们是同类么,如果其它的僵尸都被烧死了,你可不也只是早晚的事么?”
绿瞳僵尸肯定是没听懂,它接了巧儿手里的李子,很熟练地在李子上面咬了一个僵尸牙印。
……
这几日冲灵老道都没有上山,想来是生意繁忙之故。巧儿终日跟在绿瞳僵尸身边,那只红瞳僵尸也不敢再来吓她。
山间短岁月,转眼已入秋了,好处是山上山下果子很多,坏处是天气渐凉了。
冲灵老道总算也细心,就拿了些棉被、棉衣放山洞里,巧儿也就将棺材铺得厚厚软软。晚上她也穿得挺厚,山洞其实大多冬暖夏凉,但这只僵尸可不是冬暖夏凉的,所以她总喜欢把自己裹成棉球。
绿瞳僵尸便不满意,睡着睡着就去扯她的棉衣,一人一尸在棺中一直为穿多少层棉衣的事而争执不下。
直到后来,绿瞳僵尸发现了核桃,这件事总算得到了解决——她只裹一件棉衣,它就替她咬开核桃。多裹一件,誓死不咬。
几天下来,绿瞳僵尸咬核桃的水平大大提高,往往随意一口下去,整个核桃即裂而不碎,十分专业。
由此可见,熟能生巧四字,实在精僻。
第二日夜,秋意渐浓。
巧儿骑了绿瞳僵尸出去,在山间又寻回了很多熟透的果子。绿瞳僵尸显然很不明白——山洞里已经有很多果子了。
可是人和僵尸的想法明显不一样,他们似乎生来就高瞻远瞩,巧儿喜欢屯积食物,因为过了这个秋天,就将是漫长的冬春季节,果子就不多了。
而那个山洞,自然就是天然的地窖,果子放在里面极易储存。
绿瞳僵尸很快就发现了巧儿这样做的原因,它驮着巧儿满山遍野找果子。
就这么过了些时日,叶落菊残,山间的秋天较之别处更为苍凉颓败,唯松柏仍笔挺伟岸。
夜间开始打霜,温度渐降,巧儿便不想出来。秋末冬初的夜,连月亮似也偷了懒,变得十分少见。
无月之夜,绿瞳僵尸仍然出来活动,餐风饮露所获的灵力虽然远不及月华,但总好过于无。
巧儿自然是不懂这样苦行僧一般执着、枯燥的修行,绿瞳僵尸每夜仍是扛了巧儿出去,起初巧儿赖在棺材里不肯去。山间寒冷,她容易生病,一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
但那僵尸却只是不愿一个人的样子,每每仍是扯她,她便也就跟它出去了。
最后似乎也渐渐习惯,无非出去时穿厚些便是。
而那绿瞳僵尸对她倒还算不错,数百年清修,白天躲避阳光,夜夜纳幽阴月华,时日重叠,仿佛天地岁月一并停滞。有这么一个玩具陪着,昨日与今日有所不同,于是时间才有了意义。于是有过去、有现在、有将来。
是以它从不觉得她麻烦,因为照顾她几乎成了它修炼之外的所有事。
那么多佛法禅经,想要教会修习者看破红尘、心如止水,而那些在后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神灵妖魔,在灵性开启之初,最先尝到的、竟然是寂寞。
这日,冲灵老道又上来,仍是写了符文给绿瞳僵尸。
巧儿就突发奇想,如果我也学会了这殄文,不就可以和它说话了吗?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阵,伸手想把棺中正在眯眼打盹的绿瞳僵尸推醒,绿瞳僵尸对于她的突发奇想早已是屡见不鲜,它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巧儿推了半天没反应,也有些狐疑,凑近了仔细去看,发现它竟然在装睡!
……
她趴在它身上,又往上蹭了蹭去摸它的耳朵:“你教我写那个殄文好不好?”
绿瞳僵尸闭着眼睛,俨然装死,一动不动。
巧儿去扯它的耳朵:“听见没有啊!”
半晌,它听见没什么动静了,悄悄睁开眼睛,正碰上睁大眼睛瞪它的巧儿。
它伸手把扯着自己耳朵的手扒开,巧儿又凑近它:“教我吧。”
它听不怎么懂,巧儿于是将棺材盖掀了,从里面爬出来,点上洞壁的火把,把冲灵老道留在棺前的符纸拿起来在它跟前比划,它也将那符纸接过来,在巧儿面前比划。
巧儿汗:“我不是跟你玩啦,你教我学写这个吧?”
绿瞳僵尸看了她一阵,仍不解其意,巧儿将那符纸上怪异的字体在山洞的泥地上一笔一画、歪歪斜斜地临出来:“写字,知道吗?你教我吧!”
那僵尸这次似是明白了,它接过那符纸,歪着脑袋、眯着眼睛想了一阵,终于以指代笔,在洞口的浮土上写字,字写完了,巧儿照着写了两遍,它很高兴的模样。巧儿却费神了:“这个字什么意思啊!”
绿瞳僵尸似也知道她不懂,在洞口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它突然“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巧儿兴奋了:“这是个死字?”
她也学绿瞳僵尸一般,“啊”地一声倒地,死了。绿瞳僵尸狐疑地伸手戳了戳她,一人一尸在洞里玩闹不休。
自此,这个冬天巧儿就有了可以打发时间的事——习字。
洞壁浮土上满是她的字迹,最开始十分拙劣,但她习得非常认真,这些字的意思,往往是它比划她猜,或许并不准确,但是大体意思她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白日棺中实在无聊,它也乐得教她以解闷。殄文在坊间流传的并不多,大多时候只能书以简短词语——那毕竟是妖邪之物的母语,世人纵然聪颖,但流传下来的也不过五六千字,哪有它懂得多来?
是以巧儿请的这个教书先生,实在是不错。
而巧儿从小家贫,在柳员外府上更是做惯粗活,习字她也是第一次,是以最开始老是记不住。绿瞳僵尸一不耐烦就眯眼装死,一动不动。
它把这当作陪她做游戏,只有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能耐心地教她。巧儿只得百般讨好它,每每抱着它的脖子就夸它:“起来嘛,我知道你最好了,最男人了,不要生气了,我会很认真的啦。你起来嘛……”
它喜欢她这样贴着它的耳朵轻声说话,于是每次惹它生气了再左右哄哄,它便会起来再教她。
时间一长,巧儿也就知道,它吃软不吃硬的。于是经常的就递个果子什么的给它示好,它自然是不吃果子的,但是对于任何食物先递给自己这一条,它明显非常高兴,于是后面教她写字也会认真些。
而那些给它的果子,最终仍是一个不少地落到了巧儿嘴里。巧儿想着或许这就是人们都喜欢拜神的道理——这东西献上去了,神顶多也就是看看,找点优越感,而最终还是人自己吃了。
所以说,这世上实在是再没有比拜神更划算的事。
某日夜,绿瞳僵尸仍驮着巧儿去四十里外的襄阳城捣乱,回来时绿瞳僵尸觉出一处灵气充沛,遂停下吐纳天地灵气,巧儿在旁边玩耍。
突然后面深草乱树中传来人声,隐隐夹杂着野兽般的低嚎。巧儿伸头去看,但绿瞳僵尸的动作比她快太多,她头还未伸出去,已经再度骑在它脖子上。
处得高,她便看见原是两个道人在斗一个僵尸,那僵尸躲闪着符火,动作甚为灵活,看得出来也有些道行。
绿瞳僵尸自然也已经看见,在后面站了一会,眼见那僵尸快要不敌,巧儿便有些于心不忍。
她听过这些邪物的传说,那些传说里面,僵尸鬼怪总是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可是在传说之外,它们也是很可怜的,人类、并没有传说里描写得那么弱小,那些动不动就福泽天下、拯救苍生的传说其实很可笑。人类一个十岁孩童的智商,需要那些神灵妖魔潜心修炼多少年?
人类寿命虽短,但繁殖速度远比神灵妖魔迅速,所以若论种族延续,多年以后,或许神灵会陨落,或许妖魔会寂灭,但是人类,必然能够代代传承,生生不息。
巧儿看这只即将被人类捕杀的僵尸时,心中就是一个强者对于弱者的同情。你看,其实人类从来不需要谁去救赎,野兽吃人,于是有猎人;僵尸吸血,于是有道士。
无数善男信女可笑的乞求神灵的庇护,殊不知最强的力量,其实在于人类自己。人定胜天或许不一定全对,但是天要胜人、岂非更难?
绿瞳僵尸仍在暗处,两个道人很快处理了那只僵尸,狼牙月隐进了层云,那绿瞳僵尸突然跳出去,两个道人也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时更是面色大变——这、这僵尸眸泛绿光,显然已是飞尸,更可怕的是它竟然驮着一个女子!
二道士对视一眼,俱是惊骇非常。虽然古书上亦有记载一些妖魔能够被收服当座骑,但是能骑飞尸的会是何方神圣?
二人都不敢再耽搁,狼狈逃离。
那绿瞳僵尸在地上的野僵尸面前站了一阵,那僵尸并没有死,仍在微微颤抖,巧儿以为它要施救,不料它伸手摁在野僵尸灵台,绿色的光从野僵尸天灵盖涌出,流入它的身体。
半晌巧儿才明白过来——它在吸取野僵尸的灵力。
那野僵尸终无力反抗,待绿瞳僵尸收手时,它已经一动不动,巧儿不知道它是不是死了,但是她很心寒:“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开口,也不顾它听不懂:“你这是趁僵尸之危你懂不懂,何况它还是你的同类,你不帮它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落井下石?!你太过分了!”
绿瞳僵尸自然听不懂她的话,仍是驮了她回山里,巧儿却一直耿耿于怀:“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不对,是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僵尸!!”
绿瞳僵尸似也觉得她聒噪,就低声吼她,巧儿更生气了:“你还敢吼我,我说得不对么?!你这个卑鄙小人!不对,是卑鄙小僵尸!”
它就算是不懂她说什么,却也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它也很生气,就低低地咆哮。
一人一尸就这般鸡同鸭吵架似的往回赶,两只都大光其火。回到山洞时巧儿还在赌气,裹了四件棉袄。绿瞳僵尸就伸手去扯,巧儿就紧紧裹着也不理它。
它知道这个玩具很容易受伤,是以和她玩闹时从不伸指甲,也不过分用力,于是扯了半天居然还没扯下来。
它很是不解,瞪着眼睛去打量巧儿。巧儿偏了头装睡,它又扯了一阵,终于摸了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字,是殄文,翻译过来巧儿能懂——怎么啦?
巧儿在它胸口回复——我在生气!
它伸手也想在巧儿胸口写,巧儿羞愤,一巴掌将它的手拍了下去。
那一天,它在巧儿身上学到了一种情绪,叫赌气。原来在事情结束之后,还可以继续生气。
巧儿的殄文学得并不多,它只能简略地回她——所有的僵尸,只要能,都会这么做。
这就是种族的差别,其实高等动物与低等动物的差距从来就不是能力智商,所谓万灵之长,不过是因为他们受道德约束,懂礼仪廉耻,而它们不懂。
巧儿觉得这实在是很难沟通,她也找不到词语来表达,只得作罢。绿瞳僵尸见她无动作,又伸手去扯她的棉衣。
巧儿不理它,它便一件又一件地扯,后来连最后贴身的一件都想扯了去,巧儿大愤,这才紧紧扯住领口重又和它搏斗。
它见她又有了反应却是十分高兴的模样,扯得越发欢了。
次日晨,冲灵老道进到山洞,火把点燃时他看见洞壁浮土上歪歪斜斜的字,不过看了一会儿,已是面色大变。
小道士也在看:“师父,这上面写的什么?”
冲灵老道心事重重地替巧儿换了饮食和水,那上面一些字,渐渐的连他也难以辨认,但他自然能够看出那是什么。
棺中巧儿仍趴在绿瞳僵尸身上,她有些害怕冲灵老道,一直紧紧贴着绿瞳僵尸不作声,火把的松香味道随光亮散开,洞中昏暗。
巧儿无意间对上他的目光,那眼中竟然带了几分杀机,巧儿打了个冷颤,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午间巧儿仍是习字,绿瞳僵尸心情不错,教了她好几个字,她在洞里练习了许久,绿瞳僵尸在棺材里看了一阵,终是忍不住,拍了拍棺材沿,示意她:过来睡。
巧儿还没有习完,不乐意:“我还没写完呢,哪有你这样的先生啊,专门教学生偷懒的。”
绿瞳僵尸更不乐意了,就过来抱了巧儿躺进去。巧儿挣不过它,只得伏趴在它身上。她实在是个非常勤奋的孩子,当下就在绿瞳僵尸胸口写字和它勾通。
绿瞳僵尸偶尔也回她,她认得的不多,它便回复得极为简短。只是一人一尸终于能够勉强交流,绿瞳僵尸还是兴奋的。它经常在巧儿手心里写字,巧儿就写在它胸口。
时间久了便都有了默契,它甚至能听懂她说的一些简单语言,比如——讨厌。
冬季正式来临的时候,巧儿已经能够跟绿瞳僵尸以这样怪异的文字聊天。谁也不知道这种文字在妖魔邪灵之间如何传承,但是当它们稍微有些道行的时候便略微能懂了,似是生来就会一般。
绿瞳僵尸并没有同修,沉默了数百近千年,好容易得个能说话的,说是聊天,其实也就是扯扯闲话。
巧儿写得最多的就是——不许踢被子!
山中的冬季寒冷漫长,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巧儿还趴在棺材里睡觉。
红瞳僵尸再来吓她时被绿瞳僵尸撞了个正着,二尸又打了一架,红瞳僵尸仍是逃窜而去。绿瞳僵尸刚自外面回来,偷了不知道哪家做的豆皮准备喂她。她看见它肩头的雪花才知道下雪了。
雪花积在它肩头却并不融化,她习惯性地拿了干衣服替它擦拭:“看看,衣服都湿了,你不冷啊……”
她的嘀咕绿瞳僵尸听不懂,但它确实是不会冷的。它递了豆皮过去,巧儿接过来时还不忘教育它:“你不能再偷东西了,拿别人的东西是要给钱的,钱你懂么!”
绿瞳僵尸自然是不懂,妖魔鬼怪是不花钱的,它们一般是能抢就抢,抢不了的就被别人抢。
巧儿坐在棺材里吃豆皮,它却又匆匆出去,这次回来带了一框鸡蛋。巧儿不解,它做了一个吓唬她的动作,又捡了一个鸡蛋,作了一个砸的动作。
巧儿迷惑地捡了一个鸡蛋,叭地一声砸它脸上,它“嗷”地吼了一声,似被烫着了一般在洞里乱蹦。
巧儿也急了,连忙扯了衣服替它擦拭,它又生了气,低声吼她,却反被巧儿吼了回去:“我怎么知道你们怕这个啊……啊,你是让我用这个砸那个红眼儿?”
她突然开心起来:“太好了,明晚我不和你出去了,我砸死它。哼,让它天天来吓我!!”
开心完毕,她又想到一件事:“我都告诉过你了人类的东西是要拿钱买的吗……你就不能拿一天不去偷啊……”
也许是吸了野僵尸的灵力,绿瞳僵尸白日的状态比以前好很多,但它依旧四处吸收灵气。若是白天冲灵老道没有布下任务,晚间它便带着巧儿四处寻灵山秀水。
有时候这些地方已经早一步被其它妖邪之物所占,巧儿便能亲眼目睹一场精彩的武打戏。
她不知道这只绿瞳僵尸到底有多厉害,但是斗争中它从未败过,都是对手负伤而逃。
它们从来不懂何为点到为止,武德更是放屁,争斗时阴招损招层出不穷,其手段之卑劣,令人发指。而它从巧儿逃跑事件中学出的经验,往往会引开对方的注意力,比如出拳攻击对方头部,趁对方后仰时迅速一脚直撩对方裆部。
更让巧儿汗颜的是,它经常趁大家还在互相嚎叫示威的时候动手偷袭。
她开始总是为它担心,也不知道是怕它受伤,还是怕它战败后自己会成为对方的猎物。后来她对它渐渐有了些信心,也就只当看戏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它身上自然也经常会带些伤,但往往愈合得极快,巧儿没有作过僵尸,也不知道它会不会痛。它却是并不在意的样子,仍是驮着巧儿,行走如风。
这一夜,大雪。
红瞳僵尸仍旧趁绿瞳僵尸外出就过来吓唬巧儿,不料被巧儿丢了个鸡蛋砸跑了。
巧儿本是丢了六个,因为反应慢,只砸中了一个,但这已经够它受得了。
巧儿正偷笑间,突然棺材盖再被打开,巧儿抬头,棺旁竟然站着那个叫小四的小道士。巧儿本是握着鸡蛋的,当下只道那红瞳僵尸又杀回来,待看清是他时收手不及,一个鸡蛋砸他脸上。
他用衣袖擦了脸,笑得一脸淫邪:“宝贝儿,我大半夜来看你,你就这样对我啊。”
言语间就将巧儿从棺材里拉出来,巧儿一直怕他们,这时候却挣不过他,她刚一开口,还没喊出声,他已经捂住她的嘴,一路将她拖进了乱树深草之中。
这自然是冲灵老道的意思,他起先并不以为这一人一尸能够相处多久,不料这僵尸对这个女人却甚好,二者甚至开始试着交流。长此下去,它早晚会脱出他的控制。
巧儿不知道这山林深处是什么时候挖好的一个坑,那叫小四的道士将她拖到坑旁,却没有立刻埋了她,而是压在她身上,欲行龌龊之事。
巧儿极力挣扎,但论力道她不是他的对手。他埋头吻她,她侧脸便看见树丛深处一双红瞳闪着幽幽冷光。
那红瞳僵尸一路悄悄跟来,它并不知道小道士在做什么。纯粹只是无聊之余的八卦之心作祟而已。
巧儿慌乱地在地上写字,它夜间视力极佳,自然看懂了那是求救之意。但它还是有些犹豫——它认得这个小道士,每次他都跟在冲灵老道身边的。
这就跟有人指挥村里头的大黄去咬养它的胡伯一样,纵然它看懂了意思,却是拿不定主意。
那小道人撕开巧儿的衣服,在巧儿身上乱摸,红瞳僵尸好奇地走过来。半晌,它伸手去摸小道士,小道士极为不耐,冲它冷喝:“滚远一点!”
它自然是听不懂,更无奈的是它连语气好坏也听不出,当下还模仿着小道士撕巧儿衣服的动作,一把撕开了小道士的衣服,更可怕的是它也试图把他压在身子底下。
它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好玩。小道士不敢动了——这些东西学习模仿能力特别强,这从绿瞳僵尸能够学会转移注意力就能看出来。如果他今天真对巧儿怎么的,搞不好这红瞳僵尸就会照着做……
他今天法器什么的一样也没带,而且跟着冲灵老道也只学了个半桶水,实在没有把握对付它。
他想着把巧儿提起来扔进坑里就准备往坑里填土,巧儿极力想要爬上来,他踩着她的手开始填土。
那红瞳僵尸就蹲一旁饶有兴趣地看,它眼瞳本就是红色,这样深夜看来实在渗人,小道士心中发怵,壮着胆子吼它:“看什么看,快滚啊!”
它却起身,兴高采烈地把小道士往坑里一扔,就学着他的样子准备往坑里填土。
这坑原本只准备埋巧儿一个,挖得并不深,小道士准备爬上来,不料红瞳僵尸就踩着他的手继续填土——这也是跟他学的。
待土越来越多的时候,他终于慌了:“救命啊,救命啊师父——”
其声之凄厉,惊起栖鸟无数。
巧儿就是趁着这时候爬上来的,红瞳僵尸踩住了小道士,她就往另一边爬了上来。山林中已经开始积雪,她的衣裙俱都被雪浸湿了,一身狼狈地跑回山洞里。
绿瞳僵尸还没有回来,她怕冲灵老道和那个叫小四的道士追来,急急地收拾了衣服就打算逃走。但是雪夜山间湿滑难行,她深一脚浅一脚,半天也没走出多远,冲灵老道没有追来,反倒是被绿瞳僵尸捉住。
它呲着牙吼她,一副暴怒的模样。巧儿见了它却是更委屈,也不顾它生气就抱住它的脖子,眼泪一串一串地掉。
它开始还吼她,后面也有些疑惑,就在她掌心中写字问,巧儿还答不完整,她边哭边写了道士。它不是很懂,却也不再吓她,收了獠牙,仍是将她驮在脖子上,回了山洞。
她着实受了些惊吓,以往这样的晚上,她是宁愿呆在棺材里睡觉也不愿出来的。这一夜却一直跟在它身边,它只以为是那红瞳僵尸又来吓她,又冲她比划了鸡蛋,示意她砸它。
巧儿却不再说话,就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它。
而那个叫小四的小道士就惨了些,那红瞳僵尸将他埋坑里,就露了个头,风雪之夜,他的呼声根本就传不到道观里。若不是冲灵老道见他迟迟未归恐生变故而寻至山里,他恐怕就冻死在这坑里了。
那红瞳僵尸整个就一只长前手不长后手的大尾巴羊,它把小道士埋好时还兴致勃勃地围观了这杰作好一阵,但很快就觉得无趣,丢下他径自去了。
小道士只露了个头,挣扎不能,又恐山中野兽鬼魅,吓了个魂飞胆裂。
冲灵老道把他刨出来带回观里,气得胡子都翘得老高。
那段时间巧儿都不开心,整日里担惊受怕,不敢离开绿瞳僵尸左右。为此,绿瞳僵尸与红瞳僵尸很是打了几架,累得红瞳僵尸一见她就远远地躲开,再不敢吓她。
这天夜里,绿瞳僵尸仍是驮了巧儿出来,适逢夜半大雨,它也知道这个玩具孱弱,不能淋雨,就近找了处义庄避雨。
那义庄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从里到外老旧不堪。巧儿只觉得从里到外阴森恐惧,瞧不出什么异样。它却是紧紧地将巧儿抱了,那屋檐泥墙也如久搁的尸首一般散出一股阵腐的气息。雨越下越大,夹着闪电,巧儿裹了三件夹袄仍觉得冷。
屋檐遮不住这样的雨,它只得抱了巧儿溜进义庄里边。厅里摆了数十具棺材,巧儿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却也知道那是客死异乡的旅人在等着赶尸人送归故里。
她这时候才觉得害怕,但是想想又觉得没什么——身边这位可不就是僵尸么!
二人在厅里避了阵雨,外面突然一记响雷,强光骤闪,整个义庄都为之一震。
那绿瞳僵尸紧紧地抱着巧儿,仍是不动不语。却突然,微弱的灯光自隔壁闪起,有人提了风灯过来,间或还有人言:“师父,我去就行了,你睡下吧。”
绿瞳僵尸紧紧盯着那渐近的光亮,巧儿也有些慌乱,又是一道闪电,光亮中她看见周围有靠墙而立的行尸,额前无一例外地贴着黄色的符纸,乃是赶尸人中途在这里歇脚。可能知今夜有雨,他们落脚得早了些。
眼见得人声渐近了,那僵尸却突然往墙角笔直一站,将巧儿往自己身后一遮,学着其它行尸那般笔直地站好。
它身形本就高大,遮住巧儿自是没有问题。巧儿心刚放下,它左右一瞧,见还是不对——额上没符。
来人渐近,可听见开门的声响了,说时迟,那时快,它伸手一把扯了隔壁某行尸额上的符,叭得一声贴自己额头上,并迅速一本正经地站好。
那本就是防止尸变的镇尸符,自然是镇不住已近妖的它,巧儿囧。
其实若真要瞒,实在是很难瞒住,毕竟它衣衫褴褛着呢,而其它行尸都有人收敛,寿衣什么的都穿得整整齐齐,哪有它这样乞丐装的来?
不过所幸那小道士也只是开门远远地开了一眼,见无异样便关门重新睡了。
雷雨之夜,赶尸人也是极警醒的,一旦尸变、无法安然送达的话,家属索赔价格很高。
绿瞳僵尸似乎很忌惮隔壁间的道士,极小心地抱着巧儿不弄出其它声响。
骤雨疏狂,那氛围太过阴森,巧儿很是害怕,紧紧贴着它,它安抚性地在她手心里写字,告诉她雨停就走。
及至后半夜雨势方歇,它驮着巧儿出了义庄,仍回山里,巧儿并不知道避这一场雨,它担了多大的风险。听见二人离开,隔壁间有人私下低语:“师父,为什么不收了它?”
“因为僵尸不需要避雨。”黑暗中有人淡淡地答,语声清晰,并无睡意。
接下来的时日巧儿粘绿瞳僵尸得紧,冲灵老道一时竟也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当山间积雪盈尺时,冲灵老道那边就出事了。
人常说夜路走多了总会见鬼,道观长期养尸作乱的事终于还是传了出去。
以往遇到这种事,一般翠微山的人便会出手干预,这次来的便是翠微山首席大弟子樊少景。
回到山间时已是下半夜,巧儿去棺材旁边的碗里喝水,绿瞳僵尸站在她身边看了半晌,她又喝了些粥,那些粥其实已经凉了,如果不是山洞冬暖夏凉,怕是早就结冰了。可是巧儿顾不了那么多,她不能升火,如果不多吃些东西,只会更冷。
绿瞳僵尸这时候似乎才放松了戒备,爬进棺材里坐着。待巧儿吃过了粥爬进去,它就抱着她躺下来,还伸手摸摸她的嘴,眸中碧色流转,竟然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巧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妖邪之物的感觉本就比人类更灵敏,危险靠近时它们总是有所察觉。
这些日子它开始不许巧儿吃冲灵老道带上来的食物,开始巧儿很不解,争执了几次之后她甚至以为那些食物里面下了毒,想想上次小道士想活埋她的事,她觉得极有可能,倒是不敢再动冲灵老道送上来的水和饮食。
而晚间绿瞳僵尸出去得更勤了,它也不知在何处窥得人类的饮食习惯,带回来的食物越来越丰富,有一次居然偷了一屉刚出笼的肉包子。
这般过得几日,巧儿恐冲灵老道疑心,每每便将道观里送过来的食物泼在洞外,引得一些飞鸟争食,鸟儿也有灵性,发现这里有吃的,便每天都至,抢夺间却并不见异样。
又过了很久她才明白过来——莫非它是想独立豢养她?!
……
想要好好豢养一个人类并不是简单的事,好在绿瞳僵尸已经知道山下村子里住着许多和她一样的物种,它每日里捣乱后就偷偷潜在暗处,看看这些人类平日里都有什么习惯。
它知道村里的人类是不住在天然的山洞里的,他们自己在平地上建的凸起的洞穴,建完后还不睡地上,又用木头做了棺材——他们称之为床,做完床又铺了许多垫子,这习惯跟巧儿一样,巧儿也在它的棺材里铺了许多垫子。
他们的吃食不是月光,而是一些动植物,而且许多都需要用一种东西加热,这种东西他们称之为火。这点跟僵尸们的习惯很不一样——僵尸是很不喜欢火的。
更麻烦的是他们把所需的东西都归类,需要的时候就要到互相交换,或者拿一种东西去换,这种东西他们称之为钱。私自拿走对方的东西是要被打的。
有了这个认知后它就不再随便偷东西了——它知道他们一般有了许多钱后都会存在一个叫钱庄的地方,它直接去偷钱,然后一本正经地去换巧儿的食物。
他的道行早已不怕火光,但仍是畏惧阳光,是以每每总是趁夜里去街头换点包子、馒头、馄饨等物。它不会人语,但是也知道用手指指,那些人通常会找给它一些钱,但是多少它却从来不算——也不会算。
观察了数日,除了这些它还发现很多有趣的事儿,比如大多数人类都是一男一女居住的,比如很多雄性夜里睡觉前都会睡在和自己一起居住的女人身上,比如村头的铁匠虽然也和女人一起住,但他很多天晚上都会去睡在西村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居住的女人身上。
晚上回到山洞的时候它特意在巧儿身上睡了睡,除了暖暖软软以外并无其它。于是它暗自认为肯定是人类的床不够暖、不够软,要不怎么老喜欢在女人身上睡呢?
最后他发现有的女人的肚子会慢慢地鼓起来,回来后它还很仔细地摸了摸巧儿的肚子,发现并没有变大,它才放了心。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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