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蚕蚌蚌
【原创】树叶和喇叭花后面.之.军的大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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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27 22:58:51
我和军大衣成了同班同学以后,我就经常能看见他,每天和他擦肩而过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我在操场和同学踢毽子,一个毽子踢飞了砸到的是他,他捡起毽子扔回来,从来不扔给我;在食堂打热水,地上太滑没站稳差点撞到的人也是他,我说对不起,他也不说没关系;有时候放学我懒得骑车回家就坐公共汽车,好几次刚上了车就隔着车窗看见他在车站晃悠。你是海军家属,难道你家不住海军大院儿吗?这趟车也开不到你家。
我贴身闺蜜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据这位三流偶像剧副导演的分析,军大衣肯定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那他成功了啊!每天注意到八回,毕竟学校就那么大。然后呢?引起注意总是有个目的,要有个“然后”吧?可是军大衣没有然后。
久而久之,我和军大衣好像有了默契。我开始很习惯甚至很依赖这每天的八回。我们好像隔空签了一份条约,他每天负责安排八回情景剧,我同意被引起注意,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我不需要 “然后”。这样刚刚好,不多一句也不少一回。这是不是个平等条约我也不知道。
军大衣又让我 “离她远点儿”。二十年没有交集。我离你们谁谁谁都挺远的。
“才买的,给你一个。” 梁靓递给我一个娃哈哈。
梁靓是我们初中班里最会“梳妆”的女生了。我们都留着郭富城的蘑菇头的时候,梁靓是一头长发,一会儿马尾,一会儿披肩,有时候她的单眼皮不知怎么就变成双眼皮了。其他的我都没印象了。就记着有一次她被老师请了家长,两个男同学因为她大打出手,有一个眼角都破了。后来听说那两个男同学成了哥们,差点没把她揍一顿。
“谢谢啊!”我刷题刷了一上午头晕眼花,真的想喝点甜的。
“这件衣服以前没看你穿过呀,在哪儿买的?” 梁靓揪了一下我校服外面的外套。
“这件?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我妈出差的时候在香港买的吧。”
我的确不知道在哪儿买的。我妈给我什么我穿什么。女同学们开始为悦己者容的时候,我好像比别人慢半拍。
“我觉得你的衣服都挺好看的。” 梁靓说。
是吗?我美滋滋的。我妈很喜欢买衣服,年轻的时候曾用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件西服外套。我一点没有继承我妈的审美。
喝光娃哈哈以后我饿了。上世纪末,我们上学都自带午饭,不锈钢饭盒。每天中午有值日生把加热好的饭盒用一个大铁筐从锅炉房搬回教室,丢在讲台上大家自取。我去拿饭盒的时候,铁筐里只剩下我的饭了。军大衣又从天而降,站在我对面,我们之间隔着一个能装30个饭盒的铁筐。
“离她远点儿。” 军大衣的声音有点严肃。
啊?离谁?
“梁靓这人挺复杂的,你离她远点儿。”
军大衣拿起饭盒递给我,拖着铁筐走了。如果一个不锈钢饭盒长20cm宽12cm,我接饭盒的时候,手一定是落在了21x12或是20x13的位置,饭盒直接掉地上了。莫名其妙。空气条约里没有这条吧?这是开始“然后”了么?为什么叫我要离梁靓远点儿?她刚才还给我喝娃哈哈呢,还夸我衣服漂亮。她不喜欢我的衣服,难道喜欢你的军大衣?
我没有继续追问,但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个命令,必须服从。不仅无条件服从,我还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安全感,想管我啊?深海隐藏的诱惑一定带着血腥,我不想探险,能光着脚踩着海浪揉嗦细沙,就好。
我又喝了一口机场咖啡厅的奶茶。好像不那么冷了,我脱了大衣,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么多年了我还要离她远点儿么?梁靓怎么得罪你了?” 我笑的挺假。“再说人是会变的,咱们那时候都是小孩儿。” 我看着他的黑边儿眼镜。他眼睛好像比以前大了,以前没仔细看,隔着眼镜以为他眼睛很小。
他看了我一眼又收回目光, “够呛会变。她够呛。”
不会么?我怎么好像变了很多。以前喜欢白雪公主,现在喜欢Maleficent。
军大衣接着说,“你记得有次放学。。。”
我记得。有一天放学,我出校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军大衣和梁靓在校门口。她递给他一个什么东西,是信么?军大衣一直把手缩在校服里,还往后退了两步。梁靓收回手里的东西,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校门。我迅速超过军大衣走出校门,全当什么也没看见。我知道他没有去追梁靓,他一直跟在我后面,直到我上了车。
“你记得有次放学。。。你的气门芯儿吗?” 原来军大衣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你以为是哪个男同学干的么?”
不是男同学干的。。。难道是。。女同学?
二十年前的气门芯儿事件,凶手至今逍遥法外。那是初三期中考试的前一天,我正打算放了学就飞速骑车回家烧烧香刷刷题。我妈说如果我保不住前十,就把我的猫给扔了。爱美更爱面子的亲妈,这事儿她能干出来。谁知到车棚一看,我自行车的气门芯儿不知道被哪个混蛋给拔了。不仅拔了我的气门芯儿,车闸也被弄坏了。
按照条约规定,这个时候军大衣应该就在附近吧?我环顾四周一圈又一圈,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我心想这也太倒霉了,这是什么恶作剧,换一天不行么? 明天考试呢!我气的发抖,拽了好几次也没把车从隔栏里面拽出来。
“慢点儿。” 军大衣终于出现了,还有点气喘吁吁。出现的如期而至,出现的失而复得。“对待日本进口车你能不能温柔点儿。” 他让我靠边站,把车抬了出来。
军大衣歪头看看我的车,露出一个坏笑。
”你笑什么?” 我高了八度嗓音,“这。。。不会是你干的吧?” 说完我有点后悔,毕竟我无凭无据。
“车棚里四十多辆车,只有你的车是大红色。” 原来他是福尔摩斯-军。
“大红色怎么了?”
“太显眼了,咱班谁不知道这是你的车。”
“显眼?我看是跟我有仇吧!是巴不得我明天考砸是么?别让我知道是谁!” 我从军大衣手里夺过车把。
“这个车闸肯定得换了。2路车站旁边有个修车的,你去看看。”
说是我去看看,军大衣却没走远。这可能是我们俩身体距离最近的一次,隔着一辆没气儿的大红自行车,特别配那件绿色的军大衣。他还是不系扣儿。幸好那天大衣里面不是一身白,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隔三差五穿成白骨精?
梁靓。是个女生干的。
二十年的迷案,我终于找到了真凶。是一开始就把凶手性别锁定错了,我以为一定是哪个男生的恶作剧,连续好多天我看男生的眼神都是 “没有被证明无辜你们都有罪”。
我又喝了一口奶茶。捕梦网真好看,没有重复的颜色。挂了这么多,也许是打算出售的。我可以问问服务员。
“听说她离婚了。好像绿卡到手了,自由了。” 军大衣一边说一边打开桌上的菜单,帮我又点了一杯薄荷绿茶。我的奶茶已经见底儿了。
离婚。绿卡。我什么时候结婚还不知道,梁靓已经离婚了。我还在拼死拼活给资本家打工等绿卡呢,梁靓已经可以任性出入美国了。我这些年的故事全是私藏,梁靓的故事已经被编成画本在同学聚会的饭桌上被嗑了。
我终于明白当年军大衣为什么让我离她远点儿。他看见梁靓拔了我的气门芯儿。他还追上那个“复杂”的人警告了她,然后一路小跑回到案发现场找我。
至于梁靓为什么那么做,我想是因为,她其实不喜欢我的衣服,她喜欢军大衣。
(待续~)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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