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莺莺变红娘

   我的手伤慢慢好起来，去拆线的时候医生说我的黄瓜片还活着，手指功能应该也没有影响，肯定还能弹琴，我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

   一天和杨豆豆打饭的路上，遇到班长王桦，他看见我兴高彩烈地的迎上来：“林溪，四六级成绩张榜了，你考了满分，得优秀的学生名单都贴在大门口布告栏里呢。你是全校唯一一个满分，你可给我们系长脸了。快去看看吧！”

   “哇，林溪，你太厉害了，你那天手伤成这样还随便一考就是满分。你让别人怎么活啊？” 杨豆豆夸张的叫道。

   “哪里随便一考，我一直很用功的，不过我也有点意外是满分。”我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布告栏前挤着不少人，我的名字赫然列在四级优秀名单的榜首。我去六级的名单里搜寻，找到了谭天的名字，88分，挺不错的分数。我在想他是不是也会来看榜，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作为经济系第一个四级满分获得者，我一下子在系里名声大噪。系主任让我准备一个学习心得的演讲分享给系里同学。打那以后班长王桦经常来跟我讨论学习英语的问题。

   王桦家里都是做财务会计的，他说他们家的人祖传就特别会算账。他学习成绩很好，尤其是专业课。人嘛挺热心肠的，会关心同学，但有时候有点婆妈，管得太多。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不苟言笑。他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经常给我们讲些大道理，但是讲话有些啰嗦。每次团组织生活，他总能唾沫横飞的讲一个小时，而我们一群人在下面昏昏欲睡。我对他一般是敬而远之。   

   有一回他跟我说：“林溪啊，你看你英语啊专业课啊上课都很认真的，这个公共课革命史也要认真对待嘛，不能老是上课的时候画画。”

   “我没画画，我在写谱子。” 我没好气的说，心里想，要你多管闲事，老师都没管我。我平时就挺怕他来找我谈话的，一谈话我就如坐针毡。

   不过自从他向我来讨教英语学习经验后，他倒没怎么跟我说教过了。经过这么三五次讨教后，有一天他特意到卖小炒菜的窗口买了糖醋排骨，红烧鲫鱼，炒三鲜好几个菜堆在我面前。

   我纳闷的问：“你今天捡到钱了？干嘛这么丰盛？” 然后犹豫了一下，把心里想的那句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给咽了回去。   

   王桦又摆出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正色道：“林溪，一方面是感谢你，感谢你帮助我的这些日子，我学到了很多……”

   “唉，打住，套话不要讲，影响我食欲，直接说事。” 我正想开始吃菜呢，不耐烦的打断他。

   王桦做出仰天长啸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放弃了！”

   我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头也没抬的问：“你放弃啥了？”

   “我放弃英语和你了。” 王桦一脸无奈状。

   “？？？？” 我一头雾水，“听不懂，你说啥呢？”

   “我看你学英语轻轻松松，总觉得有什么窍门，你看这些日子你也毫无保留把你的经验跟我分享了，我发现根本没什么窍门，只是你比我能坚持。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每天练，一句话反复说上几十遍甚至上百遍而成为肌肉记忆。” 王桦无奈的说。

   “你将来又不要做翻译，英语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咱们中国学生就是在学英语上花了太多时间，比起国外的大学生少学了好多专业知识。你专业课好将来不用愁。” 我盯着红烧鲫鱼安慰他道。

   “说是这么说。你知道吗，我以前在我们高中是全年级第一的，英语也最好，进了大学后第一堂英语课老师的指令竟然完全听不懂。落差好大啊。像你这样一直优秀的学生估计理解不了我的落差感。”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的看着他说：“你错了，我特别能理解。你知道我刚进我们高中时在班里成绩排第几吗？我们班五十几人，我才排二十五。我在初中时候也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进了高中简直是马里亚纳海沟式的落差。我痛苦了大半年，后来就调整好了心态，跟成绩更好的同学多切磋，琢磨他们的学习窍门方法，然后成绩就一点点往上升。最后虽然也没能出类拔萃但总算回到海平面了。”

   “真的吗？那你们高中同学肯定都特别厉害，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王桦瞪大了眼睛感叹到。

   “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很佩服他们，跟他们在一起有一种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就是一边理鱼刺的时候一边说，没有那么慷慨激昂。

   “林溪，我这下算是明白了，你的高傲是哪里来的？我们班这些人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对手。”王桦一脸恍然大悟状。

   听到这里，我差点真的如鲠在喉了，马上辩解道：“我哪里高傲啦？”

   “你别生气，我不是说你不好。你对同学都很好，班里就你一个本地人，你经常从家里带东西分给大家，还请大家去家里玩。你热心助人，同学问你问题你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班里有啥事你也很积极参与，不惜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帮助大家。

   但是你的骄傲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不由自主的，你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是那种从小身边任何资源都很充足，对自己要求也很高，事事要拔尖的骄傲。就好比黄药师遇到江南七怪，那是根本不屑于动手的。”

   我吐出最后一根鱼刺，呆呆的品味着王桦的话，我肯定不是黄药师，同学们也不是江南七怪，但他说的骄傲我好像真的有。进入大学后我发现，全国各地的中学教育水平还是参差不齐的，虽然高考的时候都是同样的卷子，但是有很多在诗外的功夫高考反映不出来，一些同学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到了大学阶段，这些诗外功夫的用武之地显现出来了，虽然高考时可能是同样的分数，但学习的能力和速度有差距。

   我不想鹤立鸡群跟同学不合群，但是发现一些我已经很熟练的技能他们完全没接触过时，我们就不可能站在同一个学习和竞争的水平上了。我没有把他们当对手，没有像跟高中同学那样的你追我赶，互相比拼之后结下的惺惺相惜的情谊。我跟他们融恰相处，但正是这样一团和气的不争不抢显出了我的傲气。

   王桦顿了顿，脸红了一下接着说：“说实话，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不过没敢追你。我听你们寝室人说很多人追你你都不理睬，我想我要努力变得优秀一点好配得上你。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不要说我可能无法到达配得上你的优秀程度，即使我很优秀了，你也绝不会多看我一眼的，因为你根本不会把我们这班人放在视线内。”

   王桦说的这些以前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我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我在大学同学眼里这么傲气。杨豆豆以前说我骄傲只是局限于对男生的选择方面，而王桦说的是我对周围的所有人。

   我有点沮丧，那顿饭接下来吃得食不知味。王桦说完一大通话后，倒好像轻松了一大截，胃口大开，把所有菜都扫得一干二净。他抹抹嘴巴，坐正了说道：“林溪，你别放在心上，虽然很多人都觉得你有点小傲娇，但是大家都还是挺喜欢你的。我就是觉得自己高攀不上你，但是还想跟你做朋友，就说说心里话。”

   “行了，别瞎解释了，这点小事难道我会跟你绝交，你太小瞧人了。” 我还他一个白眼，以泄心头不悦。

   “我有件事求你帮忙。”王桦的脸像个瓜子成熟的向日葵那样，满盘绽放，露出一副和珅看乾隆爷的表情。

   前一秒还在郁闷的我，一看这表情立刻坐直了身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要求我帮的是个大大大忙。

   王桦脸微微一红，带着点扭捏的说道：“你看，你吧我也配不上，我也不死缠烂打。你不做崔莺莺，做红娘呗，帮我撮合一下我和杨桐。” 话毕还不好意思的眼角上挑看我一眼。

   感情今天这饭局是鸿门宴啊，而且还一顿饭解决三件事，关键还把我说倒了胃口，自己秦始皇独吞六国。真会算，够精明，不愧是会计世家。

   “你喜欢杨桐，你自己去追她好了，关我什么事。” 我饭都没吃饱，吃了一肚子气，这会儿能有好态度才怪。

   “杨桐是你好朋友嘛，你如果帮我美言一下，胜过我十句话。” 王桦谄媚的看着我。

   “唉，我说你得了便宜又卖乖，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杨桐喜不喜欢你是她的决定，你有本事自己去争取。” 我没好气的说。

   被他一通说教后我正不满呢，而且这男人变的也太快了，前一分钟还说喜欢我，下一分钟就换人了，况且杨桐有她的可可豆呢。王桦这人不坏，但是我总觉得他城府有点深，太会算计。我毫不留情的拒绝当红娘。

   回到寝室赶紧跟杨豆豆汇报了王桦的情况，“告诉你的可可同学抓抓紧，不然就要有人跟他抢人了。”

   杨豆豆不像往常那样听到这类八卦事件兴致勃勃，她耷拉着脑袋说：“陈可已经四十二天没有给我打电话了。我给他打过一次，他没在，也没打回给我。”

   我是知道她一直在等陈可的电话，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我走过去坐到她旁边，说：“不要胡思乱想，快要放暑假了，你回去见了他就没事了。你们有一整个暑假时间可以在一起呢。想想多美好。” 杨豆豆憧憬着暑假的甜蜜时光，情绪又恢复起来。

   看着她因为憧憬而眼里放光的样子，我在想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是像杨豆豆想天天见到陈可那样吗？是掰着手指头数过几天他会再打电话来吗？是积攒了很多心里话想对他说吗？是像酒心巧克力那样甜得醉人？还是像等着考试成绩放榜那样期待而又煎熬？

   大学的第一年就快过完了，我毫无悬念的获得了那一年的一等奖学金。学习上收获还不错，我基本自学完了线性代数，暑假里准备学概率论。我还不会编程，这是我的下一个目标。其他嘛，认识了杨豆豆，还认识了谭天。咦？好像自考试那天后我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