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汉
时光里的答案(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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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21 21:18:46
80 雨过天晴
这几天大概积累了太多疲劳,我竟然一觉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直到窗外泡桐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开始觅食才把我叫醒。我伸个懒腰坐起来,觉得身体轻快了很多,头不疼脸也不烫了。
妈妈看我今天病气褪下去了许多,宽下心来去厨房给我张罗早饭。我坐到沙发上想收拾待会儿去医院用的东西,看见客厅里的电话机被架了起来了。
“妈,客厅电话机怎么没挂好?” 我手里正拿着准备带去医院的病历卡和保温瓶,腾不出手来架电话。
“我昨天下午提前回来想看看你怎么样了,发现你已经睡了,怕有电话进来吵到你,就把电话给架起来了。你爸反正可以打我手机,别的也没啥要紧电话。” 妈妈在厨房一边忙活一边说。
“哦。” 我忙着把东西塞进包里。
这时妈妈端着一碗黄灿灿的鸡蛋粥从厨房走出来,热腾腾的米粥加了鸡蛋,上面撒着透明的小虾皮,还滴了几滴香油,整个客厅顿时香气四溢,惹得我口舌生津,胃口大开。我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碗来。就着几样小菜,我三下五除二的喝掉了一大碗粥,还吃了两根糯玉米,完全把电话机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我觉得今天再打一天吊针,烧就能彻底退了。
这次去打吊水我有了经验,备足了毯子热水。刘欣的姐姐也对我照顾有加,特意嘱咐一个护士帮我留意着吊瓶里的药水,让我可以放心打盹儿。今天我还是一个人来的医院,却完全没有觉得孤独可怜,反而觉得自己挺能干的。
人在事情超出自己掌控范围的时候就容易害怕,心情不好,开始自怨自怜。其实事还是那个事,人也还是那个人,不同的是对待问题的心情。我总结出来,所谓的坚强,就是学会及时迅速的自我消化掉各种情绪,无论是委屈、愤怒、伤心还是绝望,都不让这些情绪无谓的消耗精力,而是把力量聚焦到该解决的问题本身。
经过几天的吊针和吃吃睡睡,我的病很快好起来了。这天早晨起来我觉得完全恢复了,我就想打电话给“老黑鱼”要求恢复上课,可是拿起电话机完全没有声音。爸爸过来检查了一下,判断应该是线路出问题了,用手机打给电信局约了后天来修理。我用爸爸的手机给“老黑鱼”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如往常一样的老大不情愿,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见面时,“老黑鱼”还记着那天我犯的大错,一双凸眼睛像青蛙似的快翻到头顶上去了。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还没等他开口训斥,先自我检讨:“那天我生病了,脑子糊涂,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下次一定小心。”
“老黑鱼”本来大概已经打好了骂我的腹稿,被我一通自我检讨后不好意思开骂了,他把头顶上的眼睛翻了回来,给了我一个小于45度的锐角斜睨眼神。我装得像没事人似的回了他一个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讨厌你的人报之以笑,他会觉得自己的讨厌都那么没来由。“老黑鱼”对我的没来由的笑有点意外,但还是不自觉的把眼神角度调到了85度。
学车的时候“老黑鱼”仍旧时不时的会骂我几句,不过骂得不那么生龙活虎。如果以前是“狮子吼”,那么现在顶多是“病猫叫”。而我呢,也自带听觉过滤器,只拣那些有用的信息听,其他无关的骂骂咧咧一律都直接筛除掉。这些天我都非常用心的学和练,其他学员有时候因为天热车里闷就想偷个懒,到树荫下凉快一会,我就把他们休息的时间都拿来练习。
一天中午休息时间,我很快就吃完了饭在一旁闲着无所事事。“老黑鱼”叼着烟走过来,摸出车钥匙丢给了我。我喜出望外的一把接过钥匙,问:“教练,你同意我单独练车了?” 因为“老黑鱼”以前从不允许学员单独在车里练习。
“当心点,不许出训练场!” “老黑鱼”说起话来还是一副扁担敲石头硬邦邦的样子,可是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我不再是那只被他嫌弃的“小猪猡”了。
“老黑鱼”对我的讨厌如夏日里的雷阵雨,来得无厘头,去得也无缘由。我开心的坐上车在训练场里练开来。这么勤学苦练几天后,我把训练场里的那些项目都玩转了,移库,过圆盘,过单边桥没什么能难倒我的了。
一天学车结束送我们回家时,其他学员都纷纷到家下车。路过市中心,我也照例准备下车,可是“老黑鱼”竟没有停车。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咧了咧嘴说:“我送你到家去。”
我有点意外的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反应过来领情的笑了笑说:“谢谢。”
看到我感激的笑容,“老黑鱼”似乎又有点别扭对我太好,于是声音干巴巴的开脱着说:“我就是今天刚好顺路。”
我看出来他是有点不好意思以前对我那么苛刻,于是赶快搭台阶说:“你以后多顺顺路,也省得我挤公交车了。”
“嘿嘿。” “老黑鱼”干笑了几声没再说话。我在后座上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后视镜的一角里照出他的眼角露出了好几条鱼尾纹,他一定是在笑。我猜他以后大概天天都会“顺路”送我回家了。
临下车前,“老黑鱼”叫住我,嘴里像含着糖似的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你很能吃苦,学得也挺快,比我想象的强。”
我脑袋一歪俏皮的说:“我向来是个好学生,从不给老师丢脸的。”
“老黑鱼”一直以来板着的煎饼果子脸松弛下来,像个馅料饱满的开口烧麦那样咧嘴笑了起来,说:“别骄傲,用心学,考试争取一次通过。”
我心里暗自窃喜,“老黑鱼”和我较劲这篇终于算是翻过去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我学车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了。
我心里一阵久违的轻松畅快,高兴的哼着歌蹦蹦跳跳的往家走,还没进门就听见电话铃在响,看来今天工人已经来把电话线修好了。在我开门的时候铃声停了,可是当我换鞋时铃声又急不可耐的响起来,好似在孜孜不倦的催我快去接电话。
我急忙跑过去,拎起话筒刚“喂”了一声,就听见那头传来焦急又沙哑的声音:“林溪,你总算接电话了。”
“谭天?怎么是你?” 我万万没有想到是谭天的电话。自从上次闹别扭后过了有一星期了,我本想病好了给他打电话,可是电话又坏了。
“我这几天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却没有人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谭天的声音疲倦得像根用久了的吹火筒,烧得满是燎泡还到处漏着气。他好像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我不禁有点心疼起来。
“那几天我发烧去医院打吊水,回来就睡觉,我妈怕吵到我经常把电话架起来。后来不知哪天我家的电话线又坏了,今天才刚刚修好。” 我急忙解释道。我体会过电话打不通时等待的那种焦急,我不想让谭天担心。
“原来是这样。” 电话那头谭天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状况呢。大夏天的你怎么发烧了?现在病都好了吗?”
原来谭天也会这样担心我,就像我担心他一样。瞬间我放下端了很久的姿态,不再扭捏着不好意思表达我对他的关心,把那天纠结着没说的话都说出来:“嗯,都好了。其实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也是因为新闻里说你家那边的商场起火,我担心你出事,后来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因为怕你笑话我杞人忧天,加上我当时声音特别难听,所以不敢跟你说话就挂了电话。”
“你这个小傻瓜,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真是太傻了……” 谭天听到我的解释有点气急,哭笑不得的说, “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笑话你呢?”
“你很久也不给我打电话,打了电话来又急匆匆的,我觉得你并不想跟我聊天,所以我当时赌气不想跟你说话。” 我没顾得上谭天的反应,决定这次一股脑儿把整件事都说清楚,“挂下电话后我睡不着,猜测你大概是因为有事要忙才这么着急的,所以很自责刚才跟你吵架。我想给你打回去,但怕你在忙打扰了你,所以就没打。后来我想等自己病好了再给你打,然后电话机就坏了。”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全盘托出过自己的心思。前几天看到刘欣对张鹏的喜欢那么明明白白,直截了当,让我备受鼓舞。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像她一样勇敢坦诚,不要总是顾着自尊心欲说还休。
“哪有,我怎么会不想跟你聊天。那天我真的有事要忙,而且我听你嗓子哑得厉害,就想等你嗓子好了再好好说话。小妞,是我不好,前段时间没给你打电话。”
谭天那一声“小妞”把因距离隔着的两个人又拉到了一起,我好开心他又这么叫我。我本来就已经不生气了,再听到谭天温言细语的跟我赔不是,我的心犹如落入花丛的蝴蝶肆意快活的扑扇起来。
可没等我扇几下翅膀,谭天又接着说:“因为我刚回家没几天,家里就出了些事。”
我刚刚欢快了一小丢丢的心情又被揪了起来:“出什么事了?现在怎么样了?”
“妈妈前段时间摔了一跤,股骨骨折了,我白天晚上都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她,所以没顾得上给你打电话。上次打电话那天我是回来取钱的,取完钱急着赶回去医院,临出门前抽空打的。”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跟你赌气,我不知道你妈妈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出院了吗?” 我对那天自己发脾气越发感到愧疚。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关你的事。她前两天出院了,现在在家休养着,会很快好起来的。” 谭天宽慰我说,最后那句话应该也是在宽慰他自己。
“你妈妈怎么会摔跤的?还摔得这么严重?”
“唔……这个一句两句讲不清,以后见面再跟你说吧。” 谭天犹豫了一下,略过了我的问题。
说了这么多话他的嗓子哑得似乎有些卡壳。“我的嗓子好了,倒是轮到你的嗓子哑了,你是不是这些天都没休息好?”
“应该是,前些日子妈妈摔伤了我挺担心的,后来联系不上你我又很着急。现在总算雨过天晴,一切都好了。今天晚上我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谭天轻松愉快的打了个哈欠说,伴随着的还有汽车的喇叭声和嘈杂的人声。
“你现在在哪里打电话呢?” 我听出他不像是从家里打来的。
“嗯……” 谭天收起打了一半的哈欠说,“我……我怕吵我妈妈休息,所以到外面来打电话。在外面跟你讲话也自由些嘛。”
“你都睏成这样了,早点回去睡觉吧。” 我不忍心让他打着哈欠的站在路边跟我聊天。
“行,我下次再打给你,今天确实累了。小妞真体贴,亲一个。” 谭天说着在电话那头清脆响亮的“叭”了一声, 我“咯咯”地笑着放下了电话。
我不知道别人对爱是怎么定义的,对于我来说爱一个人就是会心疼他,不舍得让他为难受累,会站在他的立场为他着想,会把他的利益摆在自己的之前。
后来我曾回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谭天从喜欢变成爱的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从这一点一滴的心疼里集腋成裘的。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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