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小爬
1.不祥的请柬
“你收到了没?”电话里传来戴柔沙哑低沉的声音。
“呃?”还缩在被窝里闭目养神的莫兰,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
“醒醒,醒醒,你怎么居然还睡得着?”听出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惺忪的睡意,戴柔居然有点光火。
这年月,在清晨5点就打电话来,不是骚扰是什么?莫兰心想,没当即挂上电话,就已经是算是知书达理了,没想到还没等她发火,对方倒先发制人,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莫兰反问道。
“我才不管是几点,反正我是一夜没睡。”
“怎么?又是卡拉ok到天亮?”莫兰知道戴柔是个爱玩的人,经常跟朋友在卡拉ok和酒吧玩上通宵才回家。但戴柔立刻就否定了她的猜测。
“我才没有。昨晚我什么地方也没去。”戴柔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戴柔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紧张。
“你刚刚问我……”莫兰打了个哈欠。
“杜小美的请柬你究竟收到了没有?”
杜小美?莫兰觉得这个名字听上去好遥远。
杜小美是莫兰和戴柔的大学同学,虽然同校,但不同系也不同级,所以杜小美比她们小两岁,算是学妹。印象中她是个家境优越的女孩子,出手阔绰,长相普通但很会打扮,有一张天真白皙的脸,喜欢在人群中扮演甜蜜公主的角色,但同时又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亲和力,跟谁都是一团亲热,几乎人人都会跟她成为姐妹,当然莫兰也不例外。
但自从莫兰大学毕业后,两人就没有了任何联系。
“她发请柬给你了?”她疑惑地问道。她不明白,毕业6年来,从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没跟她见过一次面,甚至婚宴都没有邀请她参加的杜小美干吗要给她发请柬,而且她相信,戴柔跟杜小美的关系还及不上她。也一样觉得奇怪。
“对,她发了张莫名其妙的请柬给我。”戴柔好像故意在压低嗓门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她顿了一顿,又说,“我相信她也寄请柬给你了。”
“哦,何以见得?”
“因为她在给我的请柬里提到了你,她说她会邀请我们四个人去她的别墅喝八鲜汤。”说到这儿,戴柔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八鲜汤。
莫兰心中一凌。
“她是什么意思?”她不由脱口而。
“我也想知道。”
“那你究竟有没有收到?”戴柔再次问道。
莫兰突然想起来,因为昨天晚上回来得太晚,所以昨天的信件还都摆在餐厅桌子上没来得及看。
“你等一下。”她放下电话,匆匆披了件衣服奔到厨房里,果然昨天的信件都赫然摆在那里,而第一封居然就是一张包裹着精致粉红色信封的请柬。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果然寄信人是杜小美。请柬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莫兰:
还记得我吗?对,就是我,你可爱的小杜妹妹,好些年没有联系了,真想念你们,好希望能看到你们。这个星期五(4月15日)晚上6点半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和另外四位我们原先烹饪社团的朋友一起来我家小住一晚,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聚聚。你一定要来啊,我还有好消息宣布呢。另外,我还会炖好一大锅美味诱人的八鲜汤恭候大驾。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地址;金河路18号 金河别墅2栋
杜小美
看完请柬上的几行小字,莫兰不禁失笑,的确是杜小美那喜欢扮可爱的口吻。不过,无论她的措辞如何轻松活泼,这封请柬给她的感觉还是有点怪。
“我收到了。”回到电话机前,莫兰冷静地说。
“什么感觉?”戴柔问。
“说不上来。”莫兰老实地说。
“那么你星期五有空吗?”戴柔试探地问道。
莫兰想不起那天还有什么别的安排,于是说:“我有空。你呢?”
“就算有事我也会推掉。”戴柔道。
“那又何必呢。”莫兰感到疑惑,难道就是因为这封请柬,戴柔一夜没睡?
“我想知道这女人究竟想干吗!”戴柔悻悻地说。
这是莫兰生平第一次遭遇凶杀案。
事情发生在10年前,也就是1996年的夏天。
当时莫兰是大学法学系一年级的学生。跟大部分新生一样,她被安排在条件颇为艰苦的8人集体宿舍居住,而睡在她下铺的就是后来因为那次事件而名声大噪的张素萍。
张素萍是本地人,比她大两级,是同系三年级的学生。她性格内向,少言寡语,打扮普通,长得也不算漂亮,一张白净的圆脸,一头朴素的短发,说话总是轻声轻气,初次见面,几乎无法给人留下什么印象。但莫兰发现,只要她一笑起来,那对不大不小的单眼皮眼睛就会让她的脸散发出异样的光彩。
张素萍的家庭背景颇为复杂。她三岁那年,父亲因医疗事故突然去世,之后不到三天,她的母亲也服毒自尽,于是从那以后她就被父亲的老同事张国军收养。
张国军是个脾气随和的中学历史老师,跟张素萍的父亲一直交情甚笃,因为他自己的儿子在10岁那年病故,所以张素萍的母亲一出事他就马上来到张家,表明要收养这个孤苦伶仃的女孩,他的要求自然立刻就被想甩掉包袱的张家亲戚接受了。于是,母亲的丧事还没办完,张素萍提着简单的行李被张国军领回了家。
收养张素萍的时候,她的养母屠珍45岁,在一家国营企业做文职工作,她是个脸色焦黄,神情阴郁的瘦削女人。邻居们说自从她的儿子过世后,她的神经就不太正常,人们经常听到她不停地在家里拍着桌子骂人,有时候还看见她气急败坏地把饭菜从窗口倒下去,或者半夜三更坐在楼道里发呆。虽然有人跟她打招呼时,她呆滞的脸上会立刻露出类似寒暄的笑容,但不知为什么,凡是看到过她笑的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张素萍跟养母的关系一开始还算融洽,这是因为在她还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娃娃的时候,屠珍还算是个称职的母亲。虽然只生过一个孩子,但屠珍是个照料孩子的好手,她总能把一切料理得妥妥当当,她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张素萍,带她到公园去玩,为她拍照,季节到了,为她添置合适的衣服,为能让她报名上更好的幼儿园而四处奔波……她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一切。
但另一方面,屠珍对张素萍的教育却渐渐滑入了歧途。她总是把张素萍打扮成男孩。她把张素萍的头发剪得很短,给她买男孩的服装,不断地告诫她,她是她最亲爱的儿子,甚至不允许她坐着小便,如果不是张国军竭力争取,她的名字也很可能会改成更男性化的“张孝东”,虽然在她的心目中,张素萍本来就应该是张孝东。对于这种异乎寻常的教育,张素萍的养父感到无奈,很多人认为他是知道妻子的所作所为的,可是为了息事宁人,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听之任之。
但随着张素萍的日渐长大,事情还是起了变化。从高中开始,张素萍穿起了裙子,屠珍为此十分恼火,两人经常在家发生争执,后来只要看到张素萍的头发一长,她就会感到异常焦虑,她会忍不住用脏话不断攻击她,所以,张素萍一直不敢留长发,直到出事前,她的头发仍然刚刚只能盖住耳朵,而且看得出来,理发师的手艺很差,而莫兰怀疑这个蹩脚的理发师不是别人,正是张素萍的养母屠珍。
上大学后,因为住校,张素萍得以暂时离开养母。她一边上学一边做家教,每个月养父会给她寄来一笔数目微薄的零花钱,而作为义务,她每个星期回去跟养父母一起吃一顿晚饭,而她这样做的目的,很大程度是为了安抚养母那颗猜疑的心,如果她两个星期不回去的话,养母很可能会跑到学校里来找她兴师问罪。
大学三年级那年,也就是她认识莫兰的那年,她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她恋爱了。
张素萍的男朋友是她的雇主,一个相貌和收入同样平常的鳏夫,带着一个8岁的男孩。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总之,在张素萍成为他儿子的家庭教师后不到两个月,她就开始夜不归宿。 莫兰记得,有段时间张素萍的脸上常常挂着浅浅的笑。她总是一个人低头想着心事,随后会慢慢地,慢慢地笑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她脸上的笑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滞和漠然。
张素萍不是那种轻易会把感情表露出来的人。
惨案发生在1996年8月6日晚上6点半,鳏夫陆强接到张素萍的电话,她说要为他做一顿最后的晚餐,作为告别。之前,他已经向她提出了分手,原来他早有一个正在谈婚论嫁的女友。后来陆强对警察说,张素萍在得知他脚踏两条船后,表现得很平静,但是当她听到他准备结束两人的关系时却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并开始砸东西,她砸坏了他的电视机和录音机。他当时把她的这些行为理解为对他用情过深,所以并没有让她赔偿。事后,她向他道了歉,并说一个星期之内给他答复。
那天,正是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她知道他白天上班,要到晚上7点左右才能回到家,于是她先他一步来到他家,并用他家的电话联系上了他,她要他回家吃饭,并说要把他家的钥匙还给他。她的要求无可厚非,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后来陆强说,他一进屋就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着“鬼一样的凶光”。
“我为你做了一锅八鲜汤。”她说
“八鲜汤?都有些什么?”
“爱情。”她静静地说。
“爱情?”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一刻,他怀疑她想毒死他。
但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看见她拿起汤勺舀了一口汤送进自己的嘴里,似乎在尝味道,她又往汤里放了一些盐。
“很美味。”最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并别过头来望着他微笑,“比我为你做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真的吗?”他坐到餐桌前。
“吃吧,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菜了。”她为他乘了一碗汤,他看见她还舀了一些排骨之类的东西放在他碗里。
“好吧,我来尝尝你的手艺。”他不想回应她语调中的忧伤情感,所以转而把注意力投向面前的八鲜汤。他舀了一口吞了进去,的确好喝,他心里赞叹道。
她则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注视着他。
“好喝吗?”她问。
“不错,不错,很好……”为了避开她忧伤的眼睛,他低着头只顾喝汤,他用调羹舀起一块“小排骨”正准备放入嘴里,突然!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他的心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怖场面而狂跳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那太明显了,他不会看错的,他的调羹上赫然呈现着一个人的耳朵,……他猛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这是……你,你,你……你干了什么!”因为恐惧,他瞬间变得语无伦次。
“你的爱情,我成全你。既然你那么喜欢她,就把她吃了吧。”她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他对面,他感到在一夕之间她已经从淑女变成了魔鬼。
“你把她怎么了?”他哆嗦着问道。
“剩余部分在浴缸里,她再也不能陪你睡觉了。”
张素萍微笑着,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妩媚。
陆强回忆说,他突然有种心脏病要发作的感觉,几乎要昏倒,他没有勇气去浴室去查看那具显然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而是跌跌撞撞地走到卧室拨通了报警电话。等他回到餐厅时,他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但后来人们发现,就在他报警的那刻,张素萍从他家11楼的窗口跳下,当场毙命。
事后警方猜测,8月6日上午,张素萍以陆强的孩子需要照顾为由,把陆强的女友约来。对方刚进门,张素萍就用木砧板猛砸对方的头部导致对方死亡。之后,张素萍把尸体放在浴缸里,用厨房刀切下了被害人的耳朵、手指、乳头等八样器官,扔在了砂锅里,再用葱姜和大蒜烹制了一锅人骨八鲜汤。接着,她不慌不忙地给陆强打了电话,静静地等着他回来。
“她该不会是想把我们炖了吃了吧。”电话那头又响起戴柔的声音。
“当然不会。”莫兰不假思索地答道,就算杀她一百遍,她也不会相信杜小美有这样的胆量,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尊处优的富家女,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优越生活去冒险,除非她是疯了。
“我想她只是为了好玩,吓唬吓唬我们而已,你知道她这个人从来都不懂得开玩笑的分寸。”莫兰说。
“那倒是。”
“不过话说回来,你干吗那么紧张。不过是个老友团聚的派对而已,你应该高兴才对。”戴柔从来都是派对动物,莫兰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派对会让她如此敏感。
“我哪有紧张?好了,不说了,我累了,得赶快去补一觉。”戴柔匆匆挂了电话。
戴柔跟莫兰认识10年了,从大学起两人就是好朋友。
所以无论戴柔如何搪塞,莫兰可以肯定,戴柔一定瞒了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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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美的别墅是一幢具有欧洲风格的小建筑,两层楼高,外墙刷成了乳黄色。
莫兰刚一推开庭院的小门,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叫她的名字
“莫兰!”
随着一阵欢快的尖叫声,穿着白色布裙的杜小美满面笑容地从别墅的台阶上迎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晚才到,你又是最后一个!”杜小美笑道。
“那可不能怪我,你知道交通有多不方便。”莫兰笑吟吟地说。她看见戴柔靠在精致的黑铁落地窗前朝她微笑。
“嗨!”她朝戴柔打招呼。
“嗨!”戴柔问,“怎么来得这么早?”
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莫兰白了她一眼。
这时候耳边传来姜容喜的声音。
“莫兰!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接着,姜容喜不由分说将她拉进了房间。
莫兰跟财务专业的同级校友姜容喜一向很投缘。这一方面是因为两人趣味相投都很喜欢烹饪,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大学以来,姜容喜基本可以算是莫兰的财务顾问。每次莫兰一有财务方面的问题,就会第一时间向姜容喜请教,而每次不管莫兰的问题有多白痴,姜容喜总是会耐心地一一作答。两年前,莫兰人跟当律师的老公离婚的时候,如果不是姜容喜仗义帮忙,她不知道要吃多少亏,所以,对莫兰来说,姜容喜简直就是个宝。
而且,姜容喜永远都知道如果让自己显得既时髦又不张扬,再配上她那五官细致的俏脸,更显得气质恬淡,让人禁不住心生好感,怪不得廖勇立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廖勇立当年曾经追求过姜容喜,但那时候容喜已经名花有主,而且两人感情很好,一点可钻的空子都没有,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弃。现在他是杜小美的丈夫。莫兰想,这大概就是杜小美这几年刻意疏远她们几个的原因吧。
比起姜容喜,杜小美的确略逊一筹。且不说长相上已经减了五分,其它方面也是天差地别。年方28岁的姜容喜目前是一家知名海外公司的高级审计师,收入颇丰,经常往返于欧洲和北美,自己还开一辆灰色跑车;而比她小2岁的杜小美一结婚就成了家庭主妇,除了每天看电视和上美容院外几乎没有任何其它的事可做,当然就更谈不上什么事业了。
不过,杜小美也有她的优势,她的父亲是一家大型私营制药公司的老板,这年头只要跟医疗沾点边的人都能发财,更不用说是制药了,所以说杜小美是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富家千金一点都不为过。
进屋后,按照惯例得赞叹一下屋内的陈设,这里的一切都处处体现出杜小美喜爱排场的为人风格。虽然莫兰觉得这金碧辉煌的装修未免俗气,且过于奢华的装饰也不适合这面积不过300多平方的小型别墅,但她还是满脸羡慕地赞叹道:
“房子真漂亮!”
“刚装修好的的时候更漂亮,不过现在已经有点旧了。”杜小美笑着递给莫兰一杯橙汁。
“至少花了25万吧。”姜容喜说。
“大概还不止,不过,我也不知道究竟花了多少钱,这种事我从来都不管。”杜小美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简直象个皇宫。”有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莫兰立刻回过身去,果然是赵燕淑。
赵燕淑是她们几个中长得最漂亮的,但也是最懦弱胆小的一个。按理说漂亮的女生通常都很受男生欢迎,但赵燕淑不是,她那缺乏自信,畏缩胆怯的性格掩盖了她的美貌,让她在同性中显得毫无竞争力。据莫兰所知,她在大学时谈过三次恋爱,三次都以对方移情别恋而告终,为此,赵燕淑不知道在莫兰的面前哭过多少回。
“燕淑,好久不见了!”莫兰亲热地朝她走过去。
“是啊,你还是老样子!”赵燕淑说。
“你也是。”莫兰瞄到她无名指上空空的,没有戴结婚戒指,心想这些年她跟她老公不知过得怎么样。
“这房子可真漂亮。”赵燕淑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人家小美有钱嘛,当然要好好装修喽。”莫兰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姜容喜,两个会心一笑。
“你最近好像胖了,燕淑。”姜容喜表情严肃地注视着赵燕淑说。
“是吗?没有吧。”赵燕淑担忧地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别听她的!你还是老样子!又美丽又苗条!”看见赵燕淑那担惊受怕的样子,莫兰不禁推了一把姜容喜,姜容喜嘴角漾起笑意,莫兰和赵燕淑则禁不住一起笑了出来。
但杜小美没有笑,莫兰发现她站在沙发后面,若有所思。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我们就开饭吧。”杜小美突然道。
说到晚饭,今天中午莫兰只在家里随便吃了一碗泡面,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所以她马上表示赞成。
“好啊,小美,我正等着你的大餐呢!”她说。
“八鲜汤是不是?我也是垂涎欲滴!”姜容喜朝莫兰眨眨眼睛,莫兰明白,姜容喜也把这当笑话听。
“是啊,我可是煮了一大锅呢!”杜小美走在前面带路,回过头来露出诡秘的微笑,“跟我来吧,餐厅在后面。”
莫兰挽着姜容喜一起跟了过去,这时,她突然想到戴柔刚刚好像跑到花园里去打电话了,于是回过头去想叫她,却看见戴柔手握电话,脸色阴沉地盯着前方,目光中充满了恶毒和仇恨,她不禁吓了一跳。
“还记得八鲜汤的故事吗?”杜小美一边为每个朋友乘汤,一边用软绵绵的声音问道。
“当然记得。”姜容喜道。
“太可怕了,张素萍看上去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我从来没看到她跟别人吵过嘴,就算别人说她,她也是一笑了之,谁会想到,她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赵燕淑盯着面前的汤,皱起了眉头。
“她也帮我在食堂打过饭。”莫兰说,不过那些饭菜后来她碰也没碰就扔掉了,因为光看那色泽就知道它们味同嚼蜡,而且,张素萍不知道她从来都不吃大蒜。
“我只见过她两次,她看上去蛮和气的。”姜容喜用纸巾仔细擦拭着面前的餐盘,无名指上的宽边银戒指,让她的手显得越发白皙。
“有时候,我也很佩服她,居然能把事情做得那么彻底。”杜小美最后给自己乘了一碗,然后才施施然坐下。
“为什么不呢?”戴柔拿了根萝卜条塞在嘴里嚼了起来,“对待负心人就该这样!要不男人总以为女人好欺负。”
“不过,她好像杀错人了。”姜容喜把餐盘轻轻放下,“她真正应该杀的是那个负心的男人才对,而不是那个女孩。其实张素萍也是受害者。”
“我赞成。”莫兰动筷先夹了块白斩鸡放在嘴里,味道还算将就。
莫兰以为她跟姜容喜的观点会立刻得到正面的回应,但令她感到吃惊的是,她说完后,餐桌上居然鸦雀无声。
“不过,有时候可能情敌更可恨。”过了好一会儿,赵燕淑才轻声说。
“没错。”戴柔斩钉截铁。
“是啊,如果我碰到类似的情况,也许我也会这么做。”杜小美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莫兰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杜小美。
“你该不会把你老公的情敌也烹制出八鲜汤来招待我们吧。”姜容喜注视着面前的汤碗,似笑非笑地问道。
“这可说不定,如果谁做了我情敌,我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呢!”杜小美甜丝丝地笑着,一边舀了一口汤送入樱唇,细细品味,然后她无比享受般地赞叹道,“菌菇鸡汤的味道可真是一流。”
“菌菇鸡汤?不是八鲜汤吗?”赵燕淑笨笨地问道。
莫兰懒得搭话,她早知道所谓八鲜汤不过是噱头罢了。
“草鸡、蘑菇、木耳、香菇、鸡腿菇、火腿、土豆再加上葱姜和别的辅料,还不止八鲜呢。”杜小美扳着手指一本正经地回答。
“原来是这个八鲜,你可真会唬人!”姜容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青菜放在面前的餐盆里。
“不好意思,亲爱的,没吓着你吧。”杜小美朝姜容喜吐了吐舌头。
“这句话你该问燕淑才对。”姜容喜笑答。
赵燕淑红着脸否认道:“我哪有啊。”
“小美,你究竟有什么好事要向我们宣布?”戴柔带着突然问道。
“是啊,你说有事要向我们宣布的。”赵燕淑随声附和道。
杜小美环顾在座的四位女友。
“我怀孕了。”她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说。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太好了,小美,恭喜你了!”莫兰首先向杜小美道贺,她吃不准这孩子是否会让廖勇立高兴,但显然杜小美为这此心花怒放。
“你怀孕了?”戴柔似乎不敢相信。
“真是个好消息。”姜容喜露出微笑。
“几个月了?”赵燕淑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最后才问。
“三个月,所以现在还看不大出来。”杜小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肚子显形大概还得过阵子吧。”姜容喜微笑着说,“恭喜你,小美。”
“以后的事有的烦了,有什么好恭喜的。”杜小美皱着眉头言不由衷地抱怨道,“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容喜,当丁克一族该有多潇洒,什么都不用管,可我呢,想想都怕。”姜容喜大学一毕业就跟相恋多年的男朋友结了婚,但因为忙于工作,至今仍没有生育。
“是啊,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一想到生孩子我的头都大了。”姜容喜淡淡地说。
“可是,你真的喜欢孩子吗?我记得你那时候发誓为了保持身材要一辈子不生孩子的。”戴柔的话有点煞风景,但杜小美并不为意。
“为了爱情,我什么都能牺牲。”她微微昂起头,好像在发布宣言。
“哦,这么说风流成性的廖勇立对你还真不错。”戴柔说起话来就是这么冲,莫兰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那当然,他知道我怀孕后,都快乐疯了。”杜小美洋洋得意。
“哦,那么恭喜你了。”戴柔受到莫兰的提醒后,干巴巴地说。
“我现在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勇立已经为我定了整年的孕妇杂志,还为我在妇幼保健医院找了一位老教授,听说她的医术很高,但是我现在还没决定是否在国内生,我很想去香港或是加拿大分娩,你们知道我表姐在加拿大,那边的条件可能更好,但是在国外生也有问题,她们多数会主张你顺产,但是我真的很怕,所以我现在还没决定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如果剖腹产的话,可能会留下疤痕,不过勇立说没关系,就算我身上有一千条疤,他仍然爱我,但是,我还没想好。我还约了一个设计师下个礼拜来我家,我要他给我的孩子设计一个最漂亮的婴儿房,但是首先我得自己心理有个谱,我还得从欧洲订购专门的婴儿床和婴儿用品,不知道什么牌子最好,哦,天哪,要考虑的事真是数都数不过来,我真希望自己有三个脑袋……”杜小美一迭连声地说着。
“一千条疤?”戴柔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哦,对,这是他的原话。”杜小美耸耸肩。
“他可真会说话。”戴柔阴阳怪气地说。
“他已经为孩子取好了名字,他说是男是女不要紧,反正只要是我生的孩子,他都会喜欢。你们不知道,他刚听说我怀孕的消息时,那高兴劲简直就象是中了彩票。那天晚上,他特意在法国餐厅为我们俩定了烛光晚餐,饭前他送了我一大束红玫瑰,花里面还夹着一张烫金的小卡片,上面写着‘致我孩子的母亲’,天哪,我以前不知道,他居然会有这么贴心,当然,他还点了最贵的红酒……”
“孕妇不是不能喝酒吗?”戴柔说。
“我当然没喝,那酒闻一闻就让人醉了。”杜小美撩开她一撮从额头上挂下来的头发,手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你们可能不相信,当天晚上,他就要求我穿上孕妇装让他拍照,他还伏在我的肚子上不断地说话,我都快被他烦死了,现在每天晚上,他都要摸着我的肚子睡觉,男人有了孩子是不是都这么轻骨头?我真不知道,再过几个月,他还会弄出什么新花样来,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你没事吧,燕淑?”姜容喜突然打断了杜小美的话,莫兰和另外两位同时转过头去,发现赵燕淑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神情痛苦。
“怎么了?”莫兰碰了碰她的肩。
“对不起,我的胃有点不舒服……”赵燕淑从位子上猛然站起来,手拿纸巾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冲出餐厅,跑进了厕所。
“你是不是给她下毒了?”戴柔不客气地盯着杜小美。
“别胡说了,她是肠胃不舒服,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姜容喜马上道。
“应该没关系的,我去看看。”莫兰起身走到厕所门口,她听到厕所里传来低地的啜泣,她敲了敲门,啜泣声立刻停住了。
“你没事吧,燕淑?”莫兰一边拍门,一边轻声问。
过了一会儿,赵燕淑红着眼圈从厕所里走出来。
“你怎么了?”莫兰轻声问道。
“我胃不舒服,吐了,真是太尴尬了,居然在这里吐。”赵燕淑用纸巾擦拭眼角的泪花,勉强露出笑容,“我没事,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恶心。”
“怎么样啊?燕淑?”餐厅传来戴柔的声音。莫兰心想,杜小美应该出来看看燕淑,怎么说,燕淑也是客人,作为主人对此不闻不问,这样是不是也太失礼了。
莫兰拉着赵燕淑重新回到餐厅,杜小美仍是低头自顾自吃东西,不置一词。
“好点了吗?”姜容喜温柔地问道。
“嗯。”赵燕淑点点头,“刚刚不知道为什么,闻到豆腐的味道突然有点恶心。”
“我也有点恶心。”戴柔的话直指杜小美,但后者没有答腔。
莫兰自顾自吃菜,无意中抬起头,蓦然发现杜小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燕淑,眼里带着明显的厌恶。
突然杜小美从桌前跳起来,指着赵燕淑的汤碗,惊恐地叫道:
“看,人的头发!”
所有人都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赵燕淑首当其冲,她惊叫着扔下调羹逃到餐厅门边,戴柔则把刚刚灌到嘴里的一口可乐吐了一桌,莫兰也吓得差点把一根鸡骨头吞下肚里,只有姜容喜最有定力,她不慌不忙地用筷子从赵燕淑的汤里挑出一根头发来。
“你够了吧!”姜容喜不满地盯着杜小美,嗔怪道。
“要命,都被你吓死了!”莫兰拍拍胸口,喘着粗气,她最讨厌人家别人恶作剧了,感觉自己就象个傻瓜,但她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她发现赵燕淑呆立在门边还一脸茫然,好像还没悟到自己已经被人愚弄了,连忙把她拉了回来。
“怎么回事?”赵燕淑困惑地问道。
“忘了它吧,小美跟我们开玩笑呢。”莫兰有时候怀疑赵燕淑是不是有点弱智。
望着一脸呆滞的赵燕淑,杜小美突然爆发出一阵恶毒放肆的大笑,她的身体在幽暗的灯光里被拉得好长,恍若鬼魅。
戴柔恼火地冲她嚷道:“你真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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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母鸡没有炖烂,咕咾肉冷冰冰的,海哲有股怪味,银鳕鱼上的起司放得太多,蔬菜也不算新鲜,只有那份外卖的白斩鸡还算差强人意,至于那锅故弄玄虚的“八鲜汤”,鲜是鲜,不过菌菇种类放得太多未免喧宾夺主,汤里哪还有老母鸡的味道,莫兰在心里一一品评着桌上的剩菜,庆幸自己终于消灭了餐盆中的那堆黑乎乎的食物。
晚餐在9点前结束。
她本来打算当晚回家,想到还要第二天领教杜家的早餐,她就有点怕,但经不起杜小美竭力挽留,而且她知道别墅地处偏僻,这个时间也未必能叫到出租车,所以她最后还是决定留住一宿。听到她愿意留下来,杜小美很高兴,她立刻就着手为她们安排房间。
“我家有四间客房,本来你们是可以一人住一间的,但是其中有一间我已经把它改成储藏室了,所以你们中有两个就得委屈一下,挤在同一个房间里。不过别担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两个人住照样会很舒服。”杜小美间一边说,一边一一打开客房的门让她们参观。
“我可不想跟别人挤在一起。”戴柔首先说。
“那么,我跟容喜住在一起吧。”莫兰说。
“好啊。”姜容喜朝她一笑,两人都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那燕淑你就一个人住。”杜小美对赵燕淑说,不知为什么,莫兰觉得杜小美对赵燕淑说话的口吻有点生硬。
“一个人?”赵燕淑好像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才顺从地点了点头说,“我没什么意见。”
为她们安排完房间后,杜小美直喊累。由于杜家的钟点工回家了,大家只得一起动手,帮忙收拾了餐桌,莫兰擦了桌子,赵燕淑洗了碗筷,在杜小美的要求下,姜容喜为她削了水果,只有戴柔什么都没做,急匆匆奔进了厕所,直到她们收拾完她才现身。
清理完餐厅后,杜小美提议大家一起试试她朋友刚从日本带回来的自助面膜粉。对女人来说,想要消磨时间,再也没比做面膜更惬意的方式了,更何况长途跋涉赶到别墅,饭桌上又受了惊吓,大家的情绪都不高,现在正好可以调剂一下,只可惜没有人做头部按摩,莫兰对此略感遗憾,不过能够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布沙发上,闭上眼睛躺一会儿,也不失为是一种享受。所以,杜小美一开口,莫兰第一个举手表示赞成。
“我已经两个星期没去做美容了,看我的皮肤,都快起皱了。”戴柔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脸。
“嗯,显老了,是该美容一下了。”莫兰一本正经拍拍戴柔的脸说。
戴柔回手就要打她,幸亏她逃得快。
“不过,面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我们的肤质又都不同。”姜容喜却有点不以为然,莫兰知道姜容喜的皮肤一向比较敏感,所以对选择化妆用品向来十分谨慎。
“别担心,有符合不同肤质的自助面膜粉。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是敏感性皮肤,我是油性皮肤,戴柔是混合性皮肤,莫兰和燕淑是干性的。”杜小美抱着一堆瓶瓶罐罐从卧室里走出来。大家立刻都好奇地围了上去。
杜小美把她的宝贝摆放在茶几上,然后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们只要根据自己的肤质,选择不同的配料,按照它上面说的方式加水就可以调试出不同的面膜。你们看,如果我是油性皮肤,就可以选择这种黄色的带点中药成分的主料,然后加水调匀,直接敷到脸上去就可以了。我做过一次,觉得效果还蛮不错的。只是做这种面膜,一般每隔10分钟得往脸上再刷一层,所以自己弄得话比较麻烦,得有人帮忙才行。”
“那容易,我们互相帮忙好了。一个人躺着一个帮她敷,然后再倒过来。”莫兰说。
“我可不要,我怕发痘痘。”姜容喜退到一边道。
“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杜小美假装生气地白了她一眼。
姜容喜坚决地摇了摇头。
“试试看嘛,如果发痘痘,你可以马上洗掉。”莫兰劝道。
“你要是怕过敏,我不是更怕?我还是孕妇呢。”杜小美笑道。
这话显然动摇了姜容喜的决心,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她低头注视着杜小美的肚子的神情,似乎正在考虑某个生死攸关重的大问题。对女人来说,皮肤的确不是个小问题,莫兰想。她已经见过太多因为满脸痘痘而痛不欲生的女人。
“别考虑了,有什么好想的。”戴柔催促道。
“你可以吃一颗你的抗过敏药,这样就万事大吉了。”莫兰知道姜容喜每次出门总带着一些抗过敏药和维他命。
“那好吧。”最后,姜容喜终于下定决心。
“我的脸最近老是出油,用了多少种化妆品都不见好,真头疼。”戴柔说,她用的是适合混合性皮肤的面膜,“薄荷味真好闻,有股清凉劲,我喜欢。”
“我的也不错,有股很强烈的中药味道,感觉就象在治病。”杜小美舒舒服服地躺着,此刻赵燕淑正在仔仔细细地帮她敷面膜。
“莫兰,你的呢?”戴柔问。
“不错,挺舒服。”莫兰闭目养神,姜容喜正用一把柔软的刷子把面膜一层层刷到她脸上,轻轻的,痒痒的,好舒服,她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
“很久没象今天这么放松了。”戴柔叹息道。
“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很忙?我打过几次电话到你的办公室,人家都说你不在。”杜小美问戴柔。
“你是不是在吃饭时间打的?”
“实际上,每个时段我都打过,9点、10点、11点、下午2点、3点、4点,我都曾经打电话到你的办公室,可是你总是不在,后来我索性打电话到你的家里,但还是没找到你。”
“你究竟有什么急事找我?”戴柔的声音象冰一样冷。
杜小美没有答话。
“电话号码是不是弄错了?”姜容喜插嘴道。
“如果是错的电话号码,对方应该回答没有这个人,而不是她不在。”莫兰答。
“没错。”杜小美道。
“你干吗躲着小美?”莫兰忍不住问戴柔。
“如果要躲着她,我还来这里干什么?”戴柔理直气壮地说。
“那倒是。”莫兰道。
一阵沉默。
“你还好吧。姜?”过了一会儿,杜小美用轻快的口吻问道。
“没有痒,没有痛,就说明ok。”姜容喜语调轻松。
“你呢,燕淑?”杜小美问。
“有股玫瑰的清香,真好闻,我好喜欢这股味道。”赵燕淑带着感激的口吻说道。
“还记得我们上次聚会是什么时候吗?”戴柔满怀感慨,“一晃就是六、七年了。”
“是啊……”不知谁应了一句。
“那时候,我们总是聚在一起敲廖勇立的竹杠,这也没办法,谁让他有钱呢,而且他又那么爱显摆。是吧,莫兰,你给我们介绍的这个朋友真是不错。”戴柔说。
五个人中,最先认识廖勇立的是莫兰。两人曾是邻居,莫兰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很忙,经常把她托给隔壁的廖家奶奶照看,所以比她大三岁的廖勇立几乎可以算是她的大半个家人。后来两人成人后又因为志趣相投,都对美食情有独钟成了好友。所以当年烹饪社团活动时,莫兰就把已经大学毕业开始筹划自己开饭店的廖勇立介绍给了她的4位社团姐妹。没想到廖勇立一出场,就博得了所有姐妹的好感,这当然跟他的慷慨不无关系。不过,说起这一节,又要费很多唾沫,莫兰此刻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好好休息,所以她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记得他这人出手挺大方。”姜容喜倒应了一句。
“不错,他大概是太大方了。”这是杜小美冷冷的声音。
现在廖勇立是人家杜小美的丈夫了,有什么理由在这里讨论他婚前的荒唐行为?莫兰懒得说话,虽然廖勇立几乎每周都要跟她见面,请她吃饭,但那跟爱情完全没关系,如果她不是注册营养师,对美食向来有套见解,并且可以在美食专栏上给他的饭店免费做广告的话,她才不信他会在她身上花钱,男人都是很功利的,这一点她深信不疑。不过,如果让杜小美知道她每周都跟她老公见面,她准会跳起来。
莫兰闭上眼睛打瞌睡。
她朦朦胧胧地听到几位女友又在聊过去的往事。
蓦地,一个念头从她的脑际一飞而过,好像,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那是什么呢,她想不出来,她本来想好好寻找困扰她的根源,但浓重的睡意却一阵阵向她袭来,也许今天是太累了,从市区到杜小美的别墅,她几乎花了近两个半小时,的确是太远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钝……她只觉得好困,好困……
翌日清晨,莫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赵燕淑正笑盈盈地站在她的床边。
“你起来了。”她懵懵懂懂地问道。
“你睡得好香,我都不忍心叫醒你。可是我们吃完早饭就得走了,戴柔已经定好了车子,9点半到。”
“那好吧。”莫兰一跃而起。
她快速穿上衣服,对着镜子稍微梳洗了一番,赵燕淑则坐在床边整理自己的行装。看着她把化妆品、内衣、拖鞋、药瓶、睡衣一一塞进旅行包,莫兰不禁有些纳闷。
“燕淑,容喜昨晚没跟我住在一起吗?”
“你还说呢,你昨天抢了我的房间,你都忘了。”赵燕淑笑着嗔怪道。
“抢你的房间?这里不是我跟容喜的房间吗?”
“这里是我的房间!”赵燕淑纠正道,“昨天你糊里糊涂睡到我的房间,还把门锁了,害得我有家难回,只好跟容喜挤在一起。”
莫兰隐约想起昨天晚上她是第一个走向卧室的,不过她已经不记得究竟走进哪间了。
她发现右边脸上居然有个印子,于是她用梳子蘸水梳通头发,刻意在那半边脸留了一小簇头发,正好盖住那个印子,真是的,怎么会睡得那么熟,莫兰懊恼地想,是别墅的床更软吗,也不见得,大概真的是自己昨天太累了。
她收拾停当跟赵燕淑一起下楼。此时,姜容喜和戴柔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了。
“你们的动作可真快。”莫兰说。
“都快8点三刻了,我早就归心似箭,今天中午我还有个约会呢。”戴柔道。
“是那个Mr Lee 吗?”
“谁说我只能跟他约会?不过瞧我的眼睛,我得先回去用冰袋敷一敷才行。”戴柔对着自己粉盒里的小镜子烦恼地说。
戴柔的眼睛的确有些肿,而坐在她旁边的姜容喜也是一脸倦意,直打哈欠。
“看来你们都没睡好。”
“是啊,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向来就睡不好。”姜容喜说着径直走到茶几边,为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拜托,给我也倒一杯。”莫兰说着坐到了戴柔的旁边。
赵燕淑则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发呆,莫兰觉得自从昨天她在厕所呕吐过后,就一直显得心事重重。
姜容喜把水杯直接递给莫兰,莫兰发现她脸上新发了两颗痘痘,虽然她企图用盖斑霜掩盖,但还是很明显,看来,她还是不能幸免。姜容喜又回到茶几边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可能是因为赵燕淑在旁边的缘故,她并没有问莫兰为何会前一晚自顾自睡到别的房间去,姜容喜就是这样,很少问多余的问题。
莫兰喝了一大口白开水,突然,昨晚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一次涌上了心头,莫兰感觉,它就象一只讨厌的蚊子,你知道它在你周围,但是你就是抓不住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有这样的感觉呢,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个人怎么还没下来?她难道不知道客人们就快告辞了吗?”戴柔一边往脸上扑粉一边说。
“孕妇大概都会很贪睡吧。我们还是到餐厅去等她,我想她很快就会下来的。”莫兰说。
“说的也是。”姜容喜道。
“保姆已经来了,正在厨房为我们煮早餐呢。”戴柔说。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莫兰轻快地说。
她们一起来到餐厅,果然,餐桌上已经摆了一些一盘切片面包,一瓶果酱,和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汤。
“不会吧,难道还是昨天的汤?”戴柔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昨天就说,今天的早餐就是用吃剩的鸡汤配面包。”姜容喜道。
戴柔撇了撇嘴:“这也算是待客之道吗?”
“你也可以不吃。”姜容喜道。
“不吃早餐容易发胖,我看你还是将就一点吧。”莫兰对戴柔说。
“那我们要不要等她来了才开始?”赵燕淑怯生生地问道。
这问题让其余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随即大家都笑了。
“好吧,那我们就等她10分钟。”莫兰说。
这时候,餐厅通往庭院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高的人影闪了进来。
“姑娘们,你们好。”声音热情开朗。
不用问,是廖勇立。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廖勇立,杜小美不是说你明天才回来吗?”莫兰首先发问。
“事情办得顺利,所以就提前赶回来了。”
“得了吧,趁你老婆现在不在,快点交待,你究竟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又去跟哪个漂亮妹妹鬼混去了?”戴柔似笑非笑地问道。
“天底良心,我可是循规蹈矩的好丈夫,不信你可以去查,我昨天晚上可是整夜都跟好几个生意在一起。”
他干吗要解释?莫兰心里犯嘀咕。她转过头,发现姜容喜正把玩着中指上的宽边银戒指,莫兰觉得好玩,她知道,每次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表示她在思考问题。
廖勇立把行李包往客厅一丢,顺势坐到餐桌前,兴致勃勃地打量她们。
“你们现在干什么呢?”廖勇立问道。
“你看呢?”戴柔反问。
“我们在等杜小美一起吃早餐。”赵燕淑老实地答道。
“哦,得了吧,她要睡到中午才会起来。除非你们想留在这里吃午饭。”廖勇立笑着拿起面包,开始往上面涂果酱。
那就吃吧。其他人都开动起来,只有莫兰坐着不动。
“怎么拉,你不是说不吃早餐容易发胖吗?”戴柔一边啃面包一边问。
“我情愿发胖。”莫兰答。
“算了吧,你就是挑剔。”
不错,情愿发胖也不吃难吃的食物,是莫兰作为一个营养美食家的宗旨。
“她的确挑剔。”廖勇立一边说,一边笑吟吟地掀开热气腾腾的汤锅开始为自己舀汤。
“挑剔的人能长寿。这是我妈说的……”莫兰说着抬头瞥了一眼廖勇立,蓦地,她发现他举着汤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怎么了?”
廖勇立没有回答,他表情严肃,瞪着手里的汤勺,那里面还在冒热气,他似乎想要穿透浓浓的雾层看清楚勺子里的东西,突然,他低喊了一声,
“啊……”那声音就好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求救声。他猛地把勺子扔在桌上,热汤洒得一桌都是。他的脸也因为惊恐而完全扭曲了。
姜容喜慌忙站起想避开,但她的裙子上还是被溅到了热汤。
“天那!”姜容喜瞪着桌上的物体,骤然捂住了嘴退到一边。
“啊――”赵燕淑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后她就象被火烧着了裙子,踉踉跄跄地逃出了餐厅。
桌上,一根戴着钻戒的手指混杂着几根烧烂了的葱被丢在桌子中央,它湿漉漉的,还散发着鸡汤的热气和蘑菇的味道,莫兰立刻认出了那个钻戒,昨天杜小美整天都戴着它。天哪,怎么会?难道说……她一遍一遍地想要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蒙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有两秒钟,莫兰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等到她慢慢恢复过来,却又因恐惧和震惊以致动弹不得,她想逃出餐厅,但她的身体不听使唤。
在她的身边,戴柔“哇”地一下把嘴里的食物全部吐在在桌上,随后她猛然站起,快步走进了厕所狂吐起来。
这时候……
“呀――”另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从二楼响起,随后楼梯上传来保姆陈姨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当莫兰和廖勇立一起失魂落魄地奔出餐厅时发现陈姨瘫软在楼梯口,指着身后杜小美的卧室,哭哭啼啼,不知所云。
“那里,那里……”
莫兰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八鲜汤的故事真的应验了。
事情的结果她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几分钟后,杜小美的尸体在她自己房间被发现。她歪斜着身体平躺在黑不溜秋的床底下,穿着睡衣,头发散乱,面孔发紫,眼睛圆睁,头颈上似乎还挂着一根就快扯断的蓝色领带,莫兰不敢凑近去看,也没有勇气确认她是否真的缺了一根手指,她生怕一旦俯下身来会把昨晚未消化的食物都悉数吐出,因为即便不是医生莫兰也看得出来,杜小美已经死了。
其余的人在客厅里等着他们,见他们下楼,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盯着他们的脸,她们神色紧张,浑身颤抖,但没有人发问。
“她死了。”廖勇立脸色灰败地宣布。
赵燕淑嘤嘤地哭起来。
莫兰走到电话机前,用颤抖的手指开始拨电话。她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立刻报警,但令她吃惊的是,廖勇立突然冲过来,一下子按断了她才刚接通的110。
“你要干什么?!”廖勇立问道。
“报警。”莫兰道。
廖勇立一把夺过电话机,重重挂上。
“廖勇立,你想干什么?”莫兰注视着他,廖勇立避开她的目光。
“等一等,请你等一等。”廖勇立用疲倦的声音恳求道。
“你要等什么?难道你不明白,这里发生了凶杀案?我们得交给警方解决。”莫兰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了电话。他的举动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肯定是被吓傻了。
“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是在报警之前,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廖勇立似乎在瞬间老了10岁,英俊的脸上挂满了愁容。
“你究竟要考虑什么?!”莫兰盯着他的脸,停顿了一秒钟后,说,“莫非,你知道是谁干的?”
廖勇立沉默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
“廖勇立!”
他仍然没有回答。
“你究竟……”莫兰想提醒他,她在等他的回复。
“凶手就在在我们之中。”廖勇立打断了她的话头,声音嘶哑地说。
“你在说什么屁话!”戴柔立刻反应过来。
“这不可能!”赵燕淑带着哭腔大声反驳。
“为什么不可能是外人?”姜容喜不甘心地反问道。
“昨晚没有外人。”
“你是说……”戴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没再说下去。
“这是可怕的谋杀!你会付出代价的!”廖勇立声音颤抖地说,那语气就好像凶手就在他的面前。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好,你报警吧。莫兰。”廖勇立终于下了决心。
莫兰没有迟疑,立刻拨通了110。
“你好,这里是金河路18号,金河别墅2栋,我们这里有人被杀了,请赶快来!”
她放下电话后,听到姜容喜幽幽地说了一句:
“这下我们走不了了。”
5分钟后,警车呼啸而来,转眼之间,凶杀科和检验科的人都已经悉数到场。在莫兰的眼里,他们所有人都神情严峻,不苟言笑,跟她认识的高竞一模一样。他们动作迅速地封锁了凶案现场,在脚上套上塑料鞋套,随后便开始在房间里忙碌起来。一个年轻的警官正在客厅的角落里为赵燕淑录口供,莫兰和其他人则被安排在客厅中央的大沙发上等候,
“我昨天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们一起做面膜,一起说话,她情绪很好,怎么会想到,她突然会被人杀死,而且还那么残忍……”赵燕淑抽抽噎噎地说着,年轻警官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想听这些废话。
“我是问你,你昨天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这问题他已经问她第三遍了。
“最后一次?我,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昨天很开心,她请我们吃饭,后来我们做了面膜,然后,我们就回房间睡了。”
“你是几点回房间的?”
“我是几点回房间的?也许是10点,也许是9点多。”
有的人随便说什么都无法肯定,警官再次皱了皱眉,他努力保持自己的耐心。
“那么是谁发现的尸体?”
“是陈姨,那个保姆,我们在吃饭,她突然叫了起来……其实,在她发现她以前,我们已经发现她……她的手指了。”赵燕淑声音颤抖地说。
“你为什么肯定那是她的手指?”
“什么?”这问题出乎她的意料,她满脸困惑地注视着他。
“我是问你为什么肯定那是她的手指,你怎么认出它的?”
“我不知道……其实我没有,我以为……其实,我并不知道……但是那肯定是她的,不然还会有谁?”她犹犹豫豫地嘟哝着。
警官抬起头,盯着她那张标致的脸,问道:“也就是说,你是猜的。”
“对。”这次她回答得挺干脆。
10分钟后,当凶杀科探长高竞赶到现场时,莫兰正在窗前发呆,她没料到他会在这里出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负责的区域根本不在这里,所以等他察看完现场,有空来到她身边时,她劈头就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临时调整岗位。”他简短地回答。
高竞在凶手科向来有铁面神探的美誉。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永远一脸严肃,自打进入凶杀科这13年来,曾经破获过无数稀奇古怪,手段残忍的凶杀案。思路敏捷,枪法极准的他还有一双又狠又亮的眼睛,很多被他逮住的嫌疑人,要不是败在他的神枪之下,就会被他的眼神吓破胆,甚至只要一听他的名字就足以让那些歹徒闻风丧胆,所以高竞在警界可以说是威名远扬。但莫兰从来都不怕他,反倒是他总觉得欠了她的情。
高竞曾经是莫兰的前夫梁永胜的朋友,当年要不是他那学法律的妹妹被热心的莫兰安排进入梁永胜的律师事务所,梁永胜也不可能跟莫兰离婚。当初他曾经向莫兰保证,他的妹妹单纯可爱,毫无心计,但谁知那女孩进入事务所不到半年就抢了老板娘的位置。现在,梁永胜成了他的妹夫,高竞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愧对莫兰。不过,他没想到会在案发现场碰到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禁问道。
“死者是我的朋友,她请我们昨天来参加派对。”莫兰说。
“听说昨天晚上她的丈夫不在这里。”
“是的,小美说他有事去了外地。”
“他也可能没去。”
“对啊,丈夫总是第一嫌疑人。”
“只是猜测。”他冷冰冰地说。
“依我看,他并没有说谎。”
“何以见得?”他不禁抬头盯住她的脸。
“女人的直觉。”她确定地说,“他讲他跟他的生意伙伴整晚在一起,如果他说谎,这谎言太容易被戳穿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杀老婆的人。”
“如果女人的直觉真的那么管用,你现在就不会是孤家寡人了。”说来奇怪,尽管他对她心怀愧疚,但每次碰到她胡言乱语的时候,他都会无一例外,毫不留情地刺她。
“那是因为相信了所谓的朋友,才会马失前蹄,不过,失去一个丈夫,看清了两个男人,也未尝不是一种收获。”他的话果然让她气得满脸通红。
“死撑。”他冷冰冰地说。
“你知道吗,刚刚被抬出去的小美已经怀孕了,跟你的妹妹一样。”她恶毒地说。
“那又怎么样?”
“你最好叫她小心点,搞不好有一天她也会被人砍掉手指丢在汤里。”她又气呼呼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日日夜夜盯着你。”抬杠到此结束,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听说你跟死者的丈夫关系非同一般。”
“对,我们是朋友。”
“什么类型的朋友?”
“他以前是我的邻居,现在是我的朋友,我们常常一起吃饭,我还曾经在报纸上吹嘘过他的餐厅。得了,别装腔作势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是弱智,就该记得,我曾经把他介绍给你,要不是他的帮忙,你破不了那家牛排餐厅的谋杀案。”莫兰厌烦地瞪了高竞一眼,她最痛恨他老是说话带刺,真不知道他爸妈从小给他的什么样的教育。
“那么杜小美知道你跟她丈夫的关系吗?”
这倒把莫兰一下子问住了。看昨天的情形,杜小美应该并不知道两人关系。
“我想她大概不知道。”
“大概?”
“我不清楚她是否知道。但至少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来,所以我认为即便她知道,她也肯定觉得这种关系很正常,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莫兰说。
“也就是说,如果昨晚她丈夫和保姆真的不在的话,这里除了被害人只有你们四个人。所以凶手就是你们四个女人中的一个。”他冷静地分析道。
莫兰没有说话。
说实在的,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个论断。她们中的一个?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也许是外人做的。”她并没有多少自信。
“不可能。”
“凭什么那么肯定?”
“我们查过,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而且保姆说,放首饰的抽屉仍然锁得好好的,死者房间的窗也关得死死的。”
“外人侵入又不一定就是为了偷东西。”她嘟哝了一句。
“陌生人闯入无非是为了偷窃、抢劫和强奸。但死者没有遭受性侵犯,而且我认为,死者也不是那种为了保护一个钻戒愿意献出生命的人,再说,如果凶手是为财的话,他也不会甘心把戴着漂亮钻戒的手指丢进汤里,他会把钻戒和手指一起带回去,然后想办法把它们分开取其一。”
“如果是职业杀手……”
她的想像力可真丰富,他的目光明明白白表达了这层意思。
“如果是职业杀手,他不会浪费时间砍她的手指。”他道。
“所以你是说……”
“你们中的一个杀了她,这点毫无疑问。”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我们中没有人会杀她。”
“这一点无须争辩,我们到时候看结果就行了。”他扫了她一眼,又道,“有空你还是跟我说说八鲜汤的故事吧,我们在她抽屉里发现三张涂改过的请柬,那上面只有八鲜汤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改动。”
“原来她在写请柬之前还打了草稿。”莫兰不禁失笑,心想看来杜小美请她们来的确是目的不单纯。
“你不必听我讲故事,回去查查10年前的档案就可以知道全部详情,关键词是张素萍。”她说。
第二天中午,高竞突然来到莫兰家。
“恭喜你。”一进门,高竞就说。
“有什么好恭喜的?”莫兰反问。
“你已经洗脱嫌疑。死亡时间是晚上10点至12点,这段时间,有好几个人证明你反锁房门,睡得象头死猪。”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一屁股在她对面的摇椅上坐下。
“我的确睡得很熟。”她道。
“另外廖勇立也可以安枕无忧了。”
“你已经查实过了?”廖勇立不可能杀人,莫拉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他的确在无锡,而且他跟三个生意伙伴在宾馆里打牌一直到天亮,那三个人已经证实了他的话,看来确凿无疑。”
“那么就只剩下三个人了。”莫兰喃喃道。
“不错。”
“我不敢想像她们中有你要找的人。”莫兰说。
高竞不以为然地扫了她一眼。
“我已经查过八鲜汤的案子了。”他道。
“有何启发?”
“说白了,那是个关于婚外情的案子,假设凶手和那个男人是一对夫妻的话。”
“可以这么认为。”
“所以我想知道杜小美为什么要请你们来喝八鲜汤。很明显,她正是为了让你们注意‘八鲜汤’这三个字才特意写的请柬。不然她没必要写请柬,她可以打电话,这样更简单直接,她应该有你们的电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盯着她的脸,眼神泠洌。
说得没错,这正是莫兰一开始感到困惑的地方。
她为什么要刻意让她们注意这三个字呢?其实理由只有一个。
“一开始,我认为她是在开玩笑,我想她大概是想吓唬我们。她这个人开起玩笑来向来就没什么分寸,而且她比我们小,又是从小被宠惯的孩子。”她说
“这不是玩笑。”他断然道。
“那你认为是什么?”虽然答案早在莫兰的心中,但她还是想听听高竞的想法。
“是威胁。”
威胁。莫兰不由在心中回味了一下,不得不说这个词用得很贴切。
“她是想用张素萍的例子威胁你们,如果你们胆敢跟我的丈夫有一腿的话,我就会象张素萍那样把你们剁成碎块炖成八鲜汤。”高竞目不转睛地盯着莫兰,“所以,她认为在你们之中,有一个是廖勇立的情人。只是她不能肯定是谁,所以把你们都约来了。”
有道理,莫兰想。
“但是猜疑并不能代表事实。”她说。
“哦?”他并不认同。
“你认为不是?”
“你们没有人缺席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错,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刻意回避,如果有谁缺席就好像是在不打自招。她们几个对八鲜汤的故事都耳熟能详,所以猜出她的用意应该并不难,这么看来,高竞今天拜访她的目的绝不单纯是恭喜她洗脱嫌疑。
“好吧,我承认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你想知道什么?”她问。
“那三个人的事你了解多少?”
“从谁说起呢?”
“随便你。”他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其实这三个人她认为都不可能是凶手,但如果要说谁是廖勇立的情人,她倒有点吃不准了,首先她觉得举止失常的戴柔就很可疑。但是难道真的是戴柔?她脑中立刻勾勒出一幅可怕的场景,戴柔拿着尖刀站在黑暗中回过头来朝她狞笑,一瞬间,她感到呼吸困难,手脚冰凉,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赶紧提醒自己,现在是安全的白天,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她摇了摇头,迅速把自己拉回了现实。
“那就先说说容喜。”她决定先把戴柔放在一边。
“姜容喜。看上去蛮理智的那个。”他道。
“你说的没错,她的确很理智,并且又聪明,又有头脑,对财务方面的事尤其很精通,这可能跟她的职业有关系,她是审计师。她不可能是廖勇立的情人,因为她很爱她的老公。虽然她老公只是一个没什么情趣小职员,事业平平,为人小气,但她却始终对他一心一意,有求必应,据我所知,就在一个月前,她还给她老公买了一款价值不菲的数码相机,因为那人喜欢摄影,谁都知道这爱好就是烧钱,当然埋单的都是容喜,几年前,她还为他租过一间小屋作暗房。”莫兰用不以为然的口吻说。
她记得有一次问姜容喜,你老公为你买过什么?她居然一时答不上来。而据莫兰所知,自他们相识以来,那男人几乎一毛不拔,就连他们结婚办喜酒的钱,也大都是姜容喜负担的。作为一个理智精明,见多识广的现代女性,甘愿生活在这样一个吝啬自私的男人身边,不是因为爱情还会因为什么,所以,莫兰肯定,姜容喜不可能是廖勇立的情人。
“他们没小孩。”高竞提醒道。
“现在过了30再生孩子的人也大有人在。”莫兰觉得这实在太平常了。
这理由显然说服了高竞。
“好,下一位。”他道。
“那就说说燕淑。”
“就是语无伦次,惊慌失措的那个。”
“燕淑确实很胆小,平时碰到小虫子都会吓得魂不附体,更别说碰到这种事了。”莫兰的脑海中闪现出赵燕淑那漂亮纤细的身影,廖勇立的情人会是她吗?莫兰拿不准。燕淑当然不会主动去找廖勇立,但如他反过来去找她,她会拒绝吗吗?
“她几岁了?”
“比我大一岁,29。”莫兰轻叹了一口气,燕淑这几年的遭遇,她知道得很清楚,“她大学期间她谈过三次恋爱都没有成功,工作之后,她经人介绍跟一个业务员结了婚,我只见过那个男人两次,看上去蛮老实的,至少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他什么,他们有一个女孩,经济条件一般,但还过得去,燕淑不是爱享受的人,用钱方面很节俭。他们不见得有多相爱,但他们是最平常的夫妻,关系稳定,风平浪静。”
“不抱怨并不代表真的满意。”他用惯常的嘲弄口吻说。
她并不接口,而是继续说下去:“再来说说戴柔。”
“打扮时髦,自以为是的那个。”他道。
她不得不承认,高竞的评价十分精当。
“她跟我同岁,在广告公司任职,为人爽快大方,不拘小节,爱看时尚杂志,喜欢逛街买衣服,半夜泡酒吧和吃西餐,每周大致有五个晚上跟朋友们一起度过,她是个交游广阔,潇洒自在的人。据我所知,从毕业后,她大约交过不下30个男友,我是指跟她正儿八经谈恋爱的那种,但是她跟谁都没超过3个月,当然这并不表示她是个随便的人,她只是不想结婚而已,我想她要么太挑剔,要么就是还没玩够。”
“你刚刚说什么?她爱吃西餐?”
“对。”她点点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如果戴柔喜欢吃西餐的话,那么她很有可能经常光顾廖勇立的餐厅,这只要拿着她的照片去那家餐厅问问服务员就可以得到答案。莫兰想,如果高竞真的拿着她们几个的照片去询问的话,没准被指认次数最多的是她自己,因为几乎每周她都要去廖勇立的餐厅。于是她说:“就算经常去廖勇立的餐厅吃饭也并不表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至少可以说明两人其实有联系,而不是象她所说的,她只是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有机会跟他说话。”高竞道。
这么说,他已经找过她了。
“她是这么对你说的?”
“我看了她的口供。她显得很无辜,说自己毕业后就没跟杜小美和廖勇立联系过,结果突然收到请柬,兴冲冲地赶来赴约,却不料发生了这样的惨案。给她录口供的警官说,她很震惊,但并不悲伤。”高竞道。
她不可能悲伤,她一向讨厌杜小美,而且一旦讨厌就永远不会改变,莫兰想。
“你们在大学里搞的那个社团叫什么来着?”高竞问。
“烹饪社团。当时张素萍也是其中的成员,发起人是她的一个同班同学。我们都是这个社团的成员,因为不是同班同年级,所以年龄有些落差。”
“既然关系那么好,那毕业后你们为什么都没有跟杜小美联系?”
“其实是,杜小美刻意不跟我们联系,最后那几次活动她都没参加,借口各种各样,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她没兴趣再跟我们交往了,所以我们后来也不叫她了。”
莫兰并不是不知道曾经一口一声亲爱的叫她的杜小美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跟她们交往,但老实说,她不在乎,毕竟她跟杜小美是两种人。当她发现丈夫出轨的时候,她不会写信威胁,也不会跟对方拼得你死我活,因为那样做,用母亲的话说,太有失风度了。万事随缘,不要强求,母亲曾经一再告诫她,以前她不觉得,现在她觉得这是至理名言。如果她那时候一直纠缠在那段毫无希望的婚姻里,恐怕就不会看清楚自己其实未必爱那个人,未必需要那段婚姻。但可惜从来没人告诉杜小美这个道理,所以她才会以为自己一旦拥有就不能失去。杜小美从大学期间就对康勇立情有独钟,她刻意回避她们是因为她那时正在追求他,她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因此受到影响,多么幼稚的想法,他还不是照样背着她跟她们交往。
“说说杜小美,她这个人怎么样?”
“养尊处优的富家女,以公主自居。”
“这种人通常很爱炫耀,而且一旦开口,就说个不停。”高竞道。
“没错。”
“昨天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自己怀孕了,而且夸口说就算她身上有一千条疤,廖勇立也会永远爱她。”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阴险。
“你笑什么?”她回眸瞪了他一眼。
“她没怀孕。”他平静地吐出这四个字后,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法医说的。”
莫兰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只是显示她跟廖勇立的爱情有多么牢不可破。也许正是她那番话激怒了在场的某个人,这么说,她们中真的有个人是廖勇立的情人,那么会是谁呢,莫兰觉得手心直冒冷汗。
“她的确说得太多了。”莫兰叹息道。
“我们后来在抽屉里找到凶器,一把很锋利的德国产小刀。”他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可以从关节处干净地把手指切下来,不流多余的血和碎肉,你们中一定有人是厨房高手。”
“其实料理鸡鸭鱼肉她们都能胜任,至少若干年前我见过。”
“现在呢?”他问
“我不清楚。”莫兰坦言。
“以前谁的切配功夫最好?”
“燕淑和容喜都行。但是这种活一旦你失去兴趣,或者长期不做的话,就会生疏。”莫兰想像着她们挥刀砍东西的情景,觉得不寒而栗。
“我同意。”高竞道。
当天晚上,莫兰被恶梦惊醒。自从事情发生后,她就经常被梦魇困扰。
在梦里,总会出现杜小美的身影,她在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然后她的头突然掉了下来,血溅得满地都是,接着她的身体就象一根太阳下的雪糕那样开始慢慢融化,最后变成了一滩血水,只剩下一根戴着钻戒的手指。最可怕的是,那根手指突然会变得无比肿胀,而且还在动,接着,一双高跟鞋向它移近,有人捡起了它……
是戴柔!
她望着那根手指,露出无比贪婪的表情,随后把它放在嘴里……每次梦到这里,莫兰都会突然惊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对自己说,明天她一定要去找戴柔问个清楚。
莫兰穿过草地,径直走到公寓楼的玻璃门前开门走了进去。戴柔的公寓在12楼,莫兰不知道眼下她在不在家,她没有打电话事先通报自己的到访,但现在是周日上午11点半,凭她以往的经验,此时戴柔应该刚刚起床。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她按响1301室的门铃 ,却没有人来开门。她不甘心,又按了铃,仍然没人开门。看来她是出去了,应该事先跟她约好才对,莫兰懊恼地想。于是她准备打道回府,但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屋里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木制家具砸在了地板上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有人!她连忙使劲按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但让她惊讶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廖勇立,他头发散乱,眼神尴尬,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抓痕。
屋内则一片狼藉,一个五斗橱整个被掀翻在地上,书籍、衣服、报纸、各种化妆品散了一地,莫兰想,刚刚她听到的大概正是它倒下发出的声音。
而更令莫兰吃惊的是,她很快发现戴柔躺倒在沙发旁边,头颈上缠着一根领带,她起初以为戴柔遭遇了不测,但很快她就松了一口气,因为戴柔正试图自己爬起来。
莫兰连忙扶起戴柔,同时忍不住斥道:“你们在搞什么!”
戴柔拍拍衣服上的灰,把脖子上的领带一把扯下来。
“你问那个死笨猪!”戴柔指着廖勇立气急败坏地说,眼泪在她眼里打转。
这事看来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好了,先把这个大家伙扶起来!”莫兰指挥廖勇立,廖勇立部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帮她一起把倒在地上的五斗橱扶了起来。
随后,莫兰把衣冠不整的廖勇立拖到沙发上坐下,给他做了一个冰袋让他敷脸,又强迫戴柔坐到她对面,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咖啡。
“好,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想谋杀我。”戴柔别过头去不看莫兰。
莫兰瞟了一眼廖勇立。
“为什么?”她问。
“是她杀了小美。”他回答得很干脆。
“放屁!”戴柔回过身来愤怒地吼道。
“我想来想去,只有她才有可能做这种事。”廖勇立用冰袋敷着肿起来的左半边脸。
“你有什么证据?”莫兰禁不住问。
“她恨透了小美。那天她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一个劲地骂小美,简直丧失了理智,她还说要给小美颜色看。”他疲倦地用毛巾捂住眼睛,好像要哭出来了。
“你这副嘴脸给谁看!滚!要哭回去哭!”戴柔醋意实足地说。
莫兰分别看了两人一眼。
“请问,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她静静地问。
这问题让廖勇立有些尴尬,但戴柔却回答得很干脆:
“我们是情人。”
廖勇立没有否认。
果然如此。不过莫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答案,这大概就是杜小美不断打电话找戴柔,而戴柔始终躲着不见的原因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对这次聚会那么紧张了,看来她早已也看破了杜小美的用意。
“那么杜小美是否知道你们的关系?”
“她有怀疑。”戴柔突然冷笑了一声,“要是我的男人一个星期有三个晚上不在家过夜,我也会起疑心的。”
“三个晚上?”
“也许你不信,他也对我说过要永远爱我,但他却不肯跟杜小美离婚,还让她怀了孕,让她这么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炫耀。说实话她死了我很高兴!”戴柔一边梳理她的头发一边恨恨地说。
“戴柔你该明白,你让我很为难,我们说好只是做情人的,但是你要的却越来越多,以致我招架不住。如果我知道你也会提出结婚的要求,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我对你太失望了。”廖勇立已经冷静下来了。
“臭男人!”戴柔骂道。
廖勇立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好了戴柔,先不要理他。”莫兰把戴柔拉到身边,使其面对着自己,“我要你告诉我,那天我睡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戴柔一脸吃惊。
“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我只记得我那天洗完澡后,就进房间睡了,然后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单人客房里。燕淑在我的面前。她说是我自己走错了房间。”
戴柔点了点头:“你是自己走错的房间。你在前面,我和燕淑跟在后面,你自顾自走进燕淑的房间倒头就睡,连澡也不想洗,我们怎么叫你都不行,看你睡得实在香,我们也只能由着你了。后来你大概怕我们又去吵你,你还锁上了房门,燕淑的东西都被你锁在了里面,后来她只好借容喜的洗面奶洗的脸。”
“然后你了干什么?”廖勇立严肃地问道。
戴柔白了他一眼,仍旧面对着莫兰说:“我回自己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就去洗澡了,洗完澡我给这个臭男人打了个电话,骂他个狗血淋头,之后就上床睡觉,就这么简单。”
“我记得你说你要去找她摊牌,难道你没去找她吗?我才不信。”廖勇立冷冷地盯着她。
戴柔转过脸瞥了他一眼,用挑衅的口吻答道:“对,我本来是要去找这个女人摊牌的,但是我看见她跟姜两个人在客厅里鬼鬼祟祟地说了好一会儿,所以我只能上楼。”
“你看见杜小美和姜在客厅说话是在做完面膜之后?”莫兰问。
“对。姜留下来帮她一起收拾,她反正是个勤快的人,她们在客厅里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我觉得不便打扰,所以只好走了。”戴柔说。莫兰知道,戴柔平时最讨厌做整理工作,每次碰到要收拾东西的节骨眼,她都会提前开溜,所以她看到要收拾面膜的残渣和桌上的水果盘,当然会逃得远远的,但话说回来,她洗完澡照样有机会去找杜小美。
这个问题不等莫兰开口,廖勇立已经想到了:“洗完澡你难道没去找她?你不会说姜容喜还在客厅跟她说话吧。”
“我洗完澡客厅已经没人了。”戴柔似乎是故意压低嗓音在说话,眼睫毛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因为她们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像是在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以我很自然地认为她们也许是到杜小美的房间继续密谈了,所以我就放弃了,我到花园里给你打了电话,发发牢骚。”
“你怎么能肯定她们在小美的房间?也许她们是在姜容喜的房间呢?”廖勇立说。
“你别忘了,莫兰睡错了房间,那个房间里还有赵燕淑,她们肯定不希望有外人在场,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了。”戴柔嘴角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没有笨到要杀了她的地步!”
从戴柔的住处出来后,莫兰心里疑云重重,老实说,她不能肯定戴柔是否已经说了实话,莫兰总觉得她之所以会光临杜小美的别墅,就是为了向对方摊牌,不然没有理由原先一直躲着不见,突然就接受邀请到她家。而且依照戴柔的风格,她的确也会这么做,但是她却否认了,这点莫兰有些困惑。另一方面,杜小美和姜容喜又在密谈什么呢?
廖勇立表示愿意送莫兰回家。在车上,莫兰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廖勇立,你是否知道杜小美已经怀孕?”莫兰问,她决定把杜小美其实没有怀孕的事隐瞒下来,她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她怎么可能怀孕?”廖勇立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怎么说?”
“她打算30岁以后再生孩子,所以每天服用避孕药。”
“可能她假装服了避孕药,但其实没吃,你怎么能肯定?”
廖勇立微笑。
“总之,我不会让她怀孕的。”
“什么意思?”莫兰听出里面另有玄机。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因为被触犯了隐私,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如果你老婆没被人杀死,我连一个字都不会问你。”她执拗地说。
他沉默片刻,然后答:“我们已经半年没在一起。”
莫兰无言。
“这个答案已经够说服你了吧。”他道。
怪不得杜小美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怪不得她恨到要用八鲜汤来威胁情敌。
“你原来打算怎么办?继续跟戴柔在一起?”她忍住怒气说。
“我打算跟戴柔分手。”
“那么杜小美呢?”
“她仍旧是我的妻子。”廖勇立带着轻松的表情瞥了她一眼,“正餐和点心我都需要,但是孰轻孰重,我分得很清楚。”
“真是臭男人!”莫兰忍不住骂道。
“你们永远不会理解。”
“是不理解。好,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报警的时候哆哆嗦嗦的?”莫兰问。
“我只想告诉戴柔,她是在自寻死路。尽管我没有证据,我仍旧认为是她干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廖勇立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先前的得意一扫而空,
“因为我还不能确定。”他说。
从早晨九点起,莫兰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姜容喜,但对方一直关机,她只得发短信给对方,可一直到下午四点,姜容喜才给她回了电话。
在电话里,姜容喜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她告诉莫兰,自从惨案发生后她就一直晚上做恶梦,白天工作时心里也直发慌,就连走路脚都打颤,所以这几天她就干脆请假在家休息,想等身体稍微好点了才去上班。莫兰请她出来聊聊,她起先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同意了。于是两人约在平时经常去的咖啡馆碰头。
“容喜,你没事吧。”一见面,莫兰就注意到了姜容喜的黑眼圈,
“我最近有点神经衰弱。”姜容喜把提包放在桌边,叫来了一杯黑咖啡。
“你看上去象是瘦了好几斤。”
“我吃不下。尤其看到汤就恶心。”姜容喜皱了皱眉,苍白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笑容,“你呢?难道没做恶梦吗?”
“怎么没有,只是一醒过来就忘了。”莫兰故作轻松地说。
姜容喜笑笑,问:“你来找我恐怕不是闲聊吧?”
“你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很重。”被她说得,莫兰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该问的还是得问,“我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我自说自话抢了燕淑的房间之后。”
“其实没发生什么事。你先上楼,燕淑和戴柔也跟着上楼了,那时候大家都很累,然后,我跟小美聊了几句之后,也去洗澡休息了。我也是这样回答警察的。”
“你上楼之后呢,就去洗澡了?”
“是啊。我进房间的时候,燕淑正好在‘我们’的房间里打电话,后来我才知道,是你走错了房间,她只能跟我一起住。”姜容喜顿了一顿,继续说,“她在打电话,好像很焦急的样子,所以我马上就退了出去,我想去洗澡,但是那时候戴柔在二楼的浴室,所以我只能去一楼的浴室了。等我洗完澡回来,她大概正好打完电话正准备去洗澡,我们在走廊上碰了头,这时我突然想到,我忘了关客厅的灯,于是我下楼去关灯,在那里我看见戴柔从花园进来,气呼呼的。”
“那时候戴柔很生气吗?”
“她不是整个晚上都有点怪怪的吗?我想她大概是跟男朋友吵架吧,反正她看上去脸色不好。”姜容喜一边说一边拨弄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银指环,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令莫兰印象深刻。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去睡了。没多久,燕淑也洗完澡回到了房间,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就熄灯了。”姜容喜的脸上罩着一层愁云,好像欲言又止。
莫兰注视着她,掂量那句话该不该问。
“做完面膜后,你跟杜小美在说什么?”最后,她还是问了。
姜容喜瞥了她一眼,露出笑容,她好像在说,你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绕来绕去,一开始就想问这个。
“其实说给你听也无妨。她是问我,我是不是在一个多月前跟廖勇立单独见过面。”姜容喜那两根细细的眉毛向上一挑,“是的,我跟他见过面,就是在这里。”
“这里?”难道就是在这家咖啡馆,这里离廖勇立的餐厅可是有20公里的路程呢。真的有那么巧吗?
“别这么看着我,这完全是巧合。”注意到莫兰满怀狐疑的目光,姜容喜笑着解释道,“那天我正好在这里喝咖啡做点案头工作,他突然出现了。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即使你不邀请他,他也会皮厚地跟你坐在一起,而他既然坐下了,我也不好意思赶他走,他说他在等人,于是我们就随便聊了几句,他坐了将近10分钟,走的时候很大方地替我买了单,我谢了他。”
“这件事杜小美怎么会知道?”莫兰想,廖勇立是肯定不会告诉她的。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起初我想她大概是找了私家侦探,但是后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可能另有解释。”
“你认为是有人告诉她的?”
“是的。”姜容喜用确定无疑的口吻说。
“谁?”莫兰的神经绷紧了。
“那天廖勇立去替我付账的时候,你猜我看到谁了?我看到赵燕淑就在咖啡馆的玻璃窗外看着我。”
“燕淑?你怀疑燕淑?”莫兰相当意外。
“我别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而她也正好看着我,我跟她打招呼,她却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什么反应也没有,那种感觉很怪,她就那样一直看着我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她突然转身走了,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姜容喜瘦瘦的脸上表情严肃,“她走的时候,廖勇立正好付完帐回来。所以只有她看见我跟廖勇立在一起,”
这样的燕淑确实可疑。
“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杜小美呢,对她有什么好处?”莫兰不禁问。
“你说呢?”姜容喜直勾勾地盯着她,这目光让莫兰很不自在。
“除非……”莫兰知道姜容喜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敢往下猜?”
“并不是我不敢往下猜,而是觉得实在太不敢相信。”莫兰说。
“廖勇立说他在等人,然后差不多他快走的时候,她就出现了。他们同时出现在一个那么小的区域里,而我知道,就在这个咖啡馆前面不到100米的地方有一家经济型的连锁宾馆,长期客户还能打八折,她就是朝那个方向去的,后来廖勇立也跟着朝那边走了,我可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再来说说她看我的目光,毫无疑问她倍受打击,因为她认为我在跟廖勇立约会,所以她才会把自己的这种想法传递给了杜小美,如果换作你,肯定不会去搬这个是非。你会打电话问我究竟怎么回事。”
“对,我会这么做。这才是姐妹。”莫兰道。“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应该会去告诉杜小美。”
“只有一种可能,为了转移视线。可能她以为杜小美抓住她什么把柄了,她怕杜小美找上她,所以就拿我作挡箭牌,以表明自己的清白。不然,谁也不会这么多事!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晚餐时她的奇怪表现。”姜容喜说到最后一句时加重了语气。
莫兰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赵燕淑哭肿的眼睛,那时候杜小美刚刚得意洋洋地宣布自己怀孕的喜讯。天那,难道说廖勇立跟赵燕淑也有一腿?如果说一向单纯老实的燕淑也会出轨的话,这世界也未免太疯狂了。莫兰可以想像,假如她去问廖勇立,他一定会说,正餐之外,来两份点心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当时接到请柬的时候就觉得好怪。什么八鲜汤,真吓人。我开始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我知道她这个人向来就疯疯癫癫,没什么分寸,也没有自知之明。”姜容喜说。“但就在她问我那些问题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怀疑我们中的一个是廖勇立的情人。”
是啊,要不然杜小美不会编那么多谎话。莫兰想。
“我一直就想,天下女人这么多,她为什么偏偏会怀疑我们中的一个是她的情敌呢?”莫兰问,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这我也想过,后来我想也许是她看到了什么。比如她无意中看到了某个人发给廖勇立的短信或电子邮件,在那里面提到了我们某个人的名字。”姜容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比如说,‘我们的事不要告诉莫兰’。”
莫兰一惊,的确,只要这一句,就足以让杜小美对她们几个起疑心。
“你认为是燕淑的短信被杜小美无意中看到了?”
“我是这么猜的。”
“可是,如果她刻意跟杜小美说起你跟廖勇立见面的事不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姜容喜沉吟片刻。
“那天她是第一到别墅的,我是第二个,我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聊了一会儿了。我猜杜小美一定趁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跟她说了什么,也许还威胁了她,所以燕淑为了自保,赶紧把我供了出来。”
姜容喜说完后,两个人都同时陷入了沉默。
“你后来有没有跟燕淑谈起过这件事?就是咖啡馆的那次?”过了好一会儿,莫兰才问。
姜容喜摇了摇头。
“我想她一定会说不记得了,或是根本没看见我,否则她无法解释。”
“警方认为凶手是廖勇立的情人。”莫兰说。
姜容喜没有应声。
“老实说,我不愿意相信这种论调。我宁愿相信是外人干的。”莫兰深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愿意相信。”姜容喜也叹了一口气,她显然不知道还有戴柔的份,“但自从我那次在咖啡馆看到玻璃窗外的燕淑后,我发现我并不了解她。”
莫兰突然想到关于杜小美的爆炸新闻还没跟姜容喜说。
“对了,忘了告诉你,其实杜小美并没有怀孕。”
“呃?”姜容喜倏地抬起头望着她,她好像还没听明白莫兰的意思。。
“她没有怀孕。纯粹是在吹牛!”莫兰注视着姜容喜清楚地说。
一时间,她觉得姜容喜快晕倒了。
“这真是没想到。”最后,姜容喜终于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
赵燕淑自杀了。
当时莫兰正在家里享用一顿丰盛的蔬菜午餐,每周五都是她的吃素日,为了让自己能够适应这些无盐无糖无油的清淡素食,在那一天,她总是想尽办法让食物更美味多样。高竞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刚刚为自己包好一块生菜香菇卷,她还来不及把它塞进嘴里,就听到了这个让坏消息。于是,她连忙放下生菜卷,急匆匆赶往医院。
“她怎么样?”莫兰在走廊上碰到高竞,马上急急地问道。
“刚刚洗好胃。”高竞简短地答道。
高竞告诉她,赵燕淑是在接受完警察的讯问之后选择服毒的。她从警察局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到一家便利店购买了一瓶杀虫剂塞在包里,然后进了一家宾馆,在宾馆客房她打开杀虫剂喝了下去。但可能是因为杀虫剂的滋味实在不怎么样,或者是因为害怕,她只喝了一半就吐了出来,这时候,警察正好赶到,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
“警察正好赶到?你们跟踪她?”莫兰洞察到了高竞话里面的玄机。
高竞没有否认。
“为什么要跟踪她?一定是你们逼得她走投无路,她才会干这样的傻事!”莫兰有点激动地说道,尽管她对赵燕淑也心存怀疑,但是看见自己的好朋友受到警方的特殊关照,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高竞对她的怒火置之不理。
“因为我们发现她就是廖勇立的情人。”他漠然地说。
莫兰哑然,她知道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高竞不会轻易表态。
“你抓住了她的把柄?”莫兰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冷静地问道。
高竞的目光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飘来飘去,但就是不看她,这是他的一种方式,好让他显得高深莫测。
“我们在调查廖勇立的时候发现,她每个月有一至两次跟廖勇立在青波路上的一家宾馆开房,次数不多,但相当有规律,而且总是在同一家宾馆,所以虽然她每次去的时候都戴着墨镜,但是客房服务员和前台还是不约而同都认出了她,实际上,就在出事的前几天他们还见过她。那家宾馆离她上班的公司虽然很远,但交通很方便,乘地铁只要20分钟就可以到达,她几乎每次总是在下午两点至五点之间去那里,这段时间正好是餐厅的午休时间,廖勇立大概正好空得很,再说她,她的工作本来就很宽松。”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
果然让姜容喜猜对了,青波路上的宾馆就在她提到的那家咖啡馆的旁边。
“她自己承认了吗?”莫兰泄气地问道。
“她否认。”高竞瞄了她一眼,又补充道:“但我们有证据,她否认也没用。”
“你认为她有可能是凶手?”莫兰低声问道。
“有可能。所以我才把你找来。本来我想找个女警,但后来我觉得对付她,还是你比较合适。”
“因为我是她的朋友?你究竟还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你不是已经有证据了吗?”莫兰可不想充当高竞的打手。
“现在只能证明她是他的情人,但要认定她就是杀人凶手还差一点,所以我要从她嘴里挖到更多的情况,但我估计她现在什么都不会对我们说,所以我想到了你。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吗?我想你一定也想知道答案。”他冷静地说。
那倒是,莫兰心想,她本来就想跟燕淑好好谈谈,现在可能就是机会。
于是在一位女警的引导下,莫兰悄悄推开急诊观察室的门,她看见赵燕淑眼神呆滞地躺在最里面的一张床上,便走了过去。
“莫兰。”看见她进来,赵燕淑立刻睁大眼睛,求救般地呼唤她的名字。
莫兰赶紧走到赵燕淑的身边,她发现几天不见,赵燕淑变得又憔悴又虚弱,脸色苍白,面颊上还凝结着未干的泪痕
“你怎么搞的?干吗做傻事。”莫兰一边轻声地嗔怪道,一边为轻轻为赵燕淑捋了捋头发,它们正湿漉漉地垂挂在她的半边脸孔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赵燕淑抽泣起来。
“你真的跟廖勇立有那种事吗?”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真傻,莫兰,我真是太傻了。”她抽抽噎噎地说。莫兰觉得这话几乎就等于承认了一切。
“我真不敢相信。”莫兰轻声叹息道。
“有一次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后来他经常给我打电话,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总是说那么多笑话,逗得我好开心……你知道我丈夫这个人有多闷,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很少跟我说说笑笑,他是好人,对我很好,可是……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能是鬼迷心窍了……哦,我真傻……我根本不该跟他在一起,要是让我老公知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赵燕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再来讨论她是否该出轨实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眼下的重点是究竟谁杀了杜小美。
于是,莫兰决定先让赵燕淑暂时忘掉她那段可耻的婚外恋,回忆一下案发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通常每个人回忆的侧重点都会有所不同。
“好了燕淑,你现在先忘掉那个臭男人,跟我说说那天晚上的事。”莫兰注视着赵燕淑热切地说。
“那天晚上?”
“你能否回忆一下那天晚上,我们几个都干了些什么?”
“可是你也在啊。”
“那天晚上有些事我已经记不请了,所以我要你帮我一起回忆。”
赵燕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戒备,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你到达别墅开始,你是第一个到的吗?”
“嗯。”赵燕淑紧抿着嘴巴道。
“杜小美单独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只是跟我聊家常。”赵燕淑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你们聊了多久?”
“记不请了,大概半小时。”她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于是她说“不久后容喜来了,又过了30分钟,戴柔也到了,最后你也到了,我们一直在聊家常。”
“所谓的家常是指什么呢?”
“我们谈各自的境况,戴柔说自己最近在做瑜伽,容喜在抱怨自己工作太忙,忙得健身卡都过期两个月了她才发现。然后我们又回忆了一些往事,戴柔说她参加烹饪社团纯粹是为了好玩,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烧菜,那会弄得她一身油烟,容喜说,她在家也很少烧菜,但兴致高的时候,她也会下厨,她其实干什么都很出色,我记得那时候无论是切配还是烧菜,中餐还是西餐,她都能干得很好。”赵燕淑语速很慢,好像在竭力回忆,又好像是在掂量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莫兰突然发现,其实燕淑并不象她想的那么傻气。
“她们问我在家有没有烧菜,我说是的,我们家的确是我烧菜,我老公很喜欢我做的菜。然后戴柔开始抱怨自己的健康,她说前段时间她感冒了一次,搞得她一个多星期没办法出门,杜小美说她现在长期服用维生素片剂,所以她现在身体很好,根本很少感冒,然后她又提起她在大学时曾经得过一次重感冒,那次她还把感冒传给了容喜。接着,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各自的老公。戴柔标榜自己有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他很可能不久后就会向她求婚,她看上去很开心。”赵燕淑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瞅着莫兰。
莫兰故意不理会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继续问道。
“然后呢?”
“然后你就来了。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吃饭的时候,我又犯傻了。”赵燕淑一脸窘迫。
“晚饭后呢?”莫兰隐隐记得,那天晚上,有什么东西,某件事或者某句话曾经让她感到困惑,但是后来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她可以肯定,不是在晚饭的时候,这种感觉的根源应该再往后。
“晚饭后我们一起收拾碗筷的,你记得吗,我记得是我洗的碗,你负责擦桌子,容喜负责削水果。只有戴柔开溜了,她说去上厕所了。反正她每次碰到做事的时候都会这样。小美因为怀孕了,当然什么都不会干。”赵燕淑顿了一顿继续说,“等我们收拾完了,小美就提出做面膜,她说那是她从日本买回来的。”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莫兰的脑际,对了!就是这儿,莫兰忽然想起来了,就是在做面膜的时候,有人说了一句话,让她整个晚上都觉得不自在,但那是什么呢,她一时想不起了了,有好几次,她感到那句话就在她的喉咙口,她觉得自己就快抓到它了,但一转眼,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我们后来做了面膜。我们各取所需。”她茫然地说。
“我记得我做的面膜有股玫瑰的香味。”赵燕淑道。
就象是电光火石一般,赵燕淑的话音刚落,她的记忆一下子就明晰起来。
难道说,会是这样的?
之前,她怎么没想到呢,事情原来是可以这样的。
从医院出来后,莫兰提议到杜小美的别墅去看看,高竞没表示反对,并且还主动把车开到她面前,意思是他可以送她,但莫兰对此并不感激,她了解他,每次当他发现她的主意对案子有帮助的时候,他就会显得特别殷勤。但是既然有人愿意当车夫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莫兰拉开车门上了车。
“可以说说你此行的目的吗?”车子发动后,高竞干巴巴地问道。
“缅怀故人罢了。”莫兰随口答道。
“胡扯!”
“随你怎么想。”莫兰不想跟他说话。
“赵燕淑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只跟我聊了一会儿家常。”
“嘴巴这么紧,是不是想包庇她?”他瞪着前方,恶狠狠地问道。
“对你说话可得三思,不然你会随时把我的朋友逼上绝路。”莫兰若无其事地说,如果他以为瞪眼睛就可以吓倒她,那他可是失算了。不过,现在莫兰可没心情跟他瞎掰,眼下她得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她从提包里拿出一包油炸薯片来,吃东西的时候至少不用回答他的问题。
听到她呱唧呱唧嚼薯片的声音,他果然皱起了眉头。
“你还算营养师?吃起垃圾食品来简直就象头饿猪。”他厌恶地说。之后直到到达目的地,他再也没跟她说过话。
莫兰根本不理会他的中伤,只顾着自己思考。她的数学不好,但思路还算清楚。她知道,在这些搅得乱七八糟的绳子中,只要抓住了一个线头,那么所有的结都会迎刃而解。现在她已经几乎接近答案了,其实她已经猜到了谜底,但是,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说服自己,这一点非得到现场才能办到。
廖勇立在别墅等着他们,他们一到,他几乎同时打开了铁门。
“你们总算到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男人的胆子比女人要小得多,自从出事后,廖勇立就没再回来住过,莫兰明白,哪怕让他独自在这幢妻子死于非命的凶宅里多呆一分钟都会让他心惊胆颤,更何况他已经在里面等了有将近1小时。
“你们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我没动过任何东西。”廖勇立把他们让进屋后,立刻退到了一边。
高竞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随后瞟了莫兰一眼。
“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那就走吧,警官大人。”她率先踏上了楼梯,高竞跟在她后面。
他们三人来到杜小美的房间,这里还留着了警方处理的痕迹,床铺被移走了,原先摆床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地板上用白粉笔曲曲折折地画了一个人形,这说明杜小美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但是莫兰对这不感兴趣,她径直走到了盥洗室。
“其实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场,对吧。”莫兰走到浴缸边回头对高竞说,“因为她被切下手指必须在这里操作,否则房间里应该有很多血,但是后来只有地毯上稍微有几滴,说明她是被勒死砍断手指后拖到床底下的。”
高竞没有否认,这大约可以表示同意她的说法。
“凶手可能躲在这里,等小美进来后趁她不备把她勒死,然后用刀砍断了她的手指。”莫兰说着打开了盥洗室洗手池上面的玻璃小橱,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小美的化妆棉、香水、棉花棒、修脚器、纸巾、薄荷药膏,廖勇立的刮胡刀、创可贴和酒精棉花。
“可是,她为什么要把小美的尸体拖到床底下而不是放在床上?”廖勇立在她身后突然问道。
“因为搬不动,死尸比她重。”莫兰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究竟要找什么?这里我们早就查过了。”看到她打开橱门看了半天没动静,高竞不禁有些烦躁。
她没有回答。其实她本来是想找出外人作案的线索,还所有人一个清白,但是现在理智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一切如她所料,她真的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她心情沉重地关上橱门,沉吟片刻后,回头对高竞说:
“我想做一个试验。”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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