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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号公路向西》- 10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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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30 17:37:29
10.
“你确定?”纪北崇耸着眉骨问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危险。”
“又不是没坐你的车跟人飙车。” 坦坦的手在脖颈后忙碌着,正把露出的长假发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头上带着她自己的棒球帽,身上的小黑裙已换成了T恤和牛仔裤,
“完全是两码事!昨晚开的是普通车,一会儿开的是超跑,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200英里以上。”纪北崇加重了语气,眼睛却盯着她忙碌的手——没想到此时此刻她还顾着他对她头发的要求。
“你还有其他选择吗?”坦坦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扎完了头发,扬起头继续道,“这是你亲手建立的俱乐部,不能让别人这么遭践它。我虽然不是你们这个圈子的,也知道“95号公路”现在名声挺不好的。”
那个圈子,呵—
纪北崇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看着坦坦认真的表情,他忽然想起了她驾照上那张清秀的长发照片,那个冷笑从他嘴边淡去了。
坦坦垂了垂眼眸,又说道,“而且,如果我们赢了,那个罗致炎就再也不能说……你的家事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放轻了声音。
纪北崇耸起眉骨的抖了抖,琢磨着她刚才是什么时候来的酒吧,关于他的过往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坦坦见他不说话,忽然扬了扬眉毛,问道,“你是不是对赢没有把握啊?”
纪北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可能。罗致炎从没有赢过我。” 看着她拙劣的激将法,他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爱,
“那……你担心我拖你后腿?”坦坦看向他,眼神中既有真实的担心,也有得到否定答复的期待。
“是。”纪北崇一没留神,实话就出口了。
坦坦瘪了瘪嘴角,“那个任佳是不是挺厉害的?”
“的确比你厉害。”纪北崇这样说着,眼前却出现坦坦把碎玻璃奋力向外掷去的画面。
“那怎么办?”坦坦忧心道,“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航员究竟要做些什么。”
纪北崇收起唇角的一丝笑意,微微严肃起来——既然已经应战,是该转移重心考虑战术了。
“你的重要作用在于让我能获得比赛的门票。”纪北崇“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否则王祺,就是那个赞助我赛车的人,会放弃这场比赛。不过,既然要比赛,你还是要理解一下领航员的作用。”
前边的话让坦坦有些沮丧,听到后边又认真地望向他,一脸“要临时抱住佛脚”的决绝之色。
“领航员主要一般出现在越野拉力赛中,主要的作用就在路况比较复杂时,及时提醒驾驶员路况,否则驾驶员容易分心无法专注比赛。今晚的赛车本来应属于跑圈赛,不属于拉力赛,但是由于有个电线塔翻倒切断了‘赛道’,所以不得不变成了局部拉力赛。”
坦坦点了点头,努力消化着纪北崇的话。
“一会儿我们会在正式比赛前暖胎一到两圈,这段时间你要格外专心,熟悉赛道,记下弯道,岔路等情况,也要记下我选择的路径和提示点,这个笔记叫做‘路书’。之后在正式比赛中,你要按这个路书及时提醒我。”看坦坦的眉头紧张成一个小疙瘩,纪北崇又放缓了语气,“别紧张,听罗致炎的意思,只有废厂区内路况比较复杂需要领航,应该不长也不会太复杂。而且我的路感和记忆力都相当好,你把自己当作后备领航员就行了。”
坦坦微微松了口气,低头思忖着什么。
纪北崇看着她,忽然觉得也得给她输入些自信,又说道,“其实你有两点还是非常适合做领航员的。”
“我?真的吗?”
“你说过你对地图比较敏感,记忆力也不错。”
“嗯,专业缘故。”坦坦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显出太多兴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有出色的夜视力。”
“你怎么知道我有出色的夜视力?” 坦坦惊讶地抬起头。
“我们刚出费城时被一辆皮卡追尾。当时夜色已浓,我都没能看清车牌,你不仅看清了,还记住了。”
坦坦慢慢眨着眼睛笑起来,似乎获得了极大的鼓励,“嗯!当时看你心情不好,就要和那个警察杠上了,我赶紧拼命回忆,否则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优势呢。”
“所以说不要妄自菲薄。”纪北崇忍不住笑了笑,却又回过味来,“不对,这话有毛病。什么叫我心情不好要和警察杠,明明是那个操蛋警察想找茬!”
“呃……”坦坦怔了怔赶紧岔开话题,“刚才不是说要去吃蛋奶酥的嘛……”没说完又意识到什么,懊悔地咬了一瞬下唇,转身就向门外走,“……呃……不是……刚才不是说要去试车的吗?”
纪北崇眉头微蹙,忽然明白坦坦并不知道到酒店把催车短信同时发给了他,大概还以为他不知道她曾偷偷溜走的事,遂跟上去贼贼地问道:“你刚才没吃蛋奶酥啊。那留给你的六十刀得还我吧。”
坦坦不吭气,低头加快了步伐。
“走那么快。你知道哪部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吗?”纪北崇跟在后边喊了一句,弯了弯嘴角,没再追究了。
他们走出电梯,不锈钢的自动门合拢在身后。另一部电梯的门打开了,一个帽子压的很低的美国人走了出来。昏暗的灯光下隐约看得到他蜥蜴皮一般坑洼的脸庞。
※ ※ ※ ※
坦坦打量着眼前碳灰色的两门车,微微有些失望。说实话,她以为会看到一款“变形金刚”,然而除了低低的底盘和后边飞起的导流翼,她实在看不出这车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坦坦什么也没说。
“来吧。”纪北崇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坦坦坐进车里,东张西望。
“什么感觉?”纪北崇也坐进了驾驶舱。
“没什么感觉。” 坦坦实话实说.
纪北崇忍不住弯了下嘴角,“感觉正确。这只是一款入门级的街道跑车,而且不是最新的,是两年前的旧款。”
“你怎么一看就知道?”
“因为……”纪北崇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我的车。我最后卖掉的那辆。”他走了一瞬神,想着王祺刚才把钥匙递给他时说的那句话—“如果赢了,这车就物归原主吧。”说实话他还是不太明白王祺今晚的举动。借刀清理门户?良心发现的弥补?还是真想看看他的漂移王神话?或者神话的破灭?
纪北崇忽然发现坦坦已侧头看了他半晌,见他回神,她转回头伸手去拉安全带,忽然说道,“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了。安全带不一样。”
“哦,四点式安全带。这是我唯一改装的地方。” 纪北崇失笑,想起以前这个位置上也坐过不少女孩子,却都是去拉风而已,没有一个是陪他比赛的。“要是我输了怎么办?” 他忽然转头问道。
“嗯?”坦坦没听清,低着头手忙脚乱地扣着安全带。
“笨。”纪北崇蹙眉叹了一声,俯身帮她扣好,又问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对赢有没有把握吗’?
“我……我以为你要打退堂鼓……才故意那么说的。”坦坦着急地解释着,而后她凿凿笃定道,“我们一定会赢的。我知道你很优秀!”
纪北崇的心底微微一震,忽然很想问她一句为什么明明走了却又回来了,话到嘴边却变了,“好!赢完比赛,我们去看迈阿密的新年焰火。时间应该刚刚好。”
“真的?”坦坦的眼中一亮。
“真的。”纪北崇看向前方踩下油门,在黑暗里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嘴角。
他们开出酒店,在附近找了个空旷的停车场试了试车。说是试车,其实是帮坦坦熟悉跑车的速度和漂移的感觉,而后又去加油站加满了油。
10:45左右,罗致炎终于发来了定位,并告诉他们各路口放风的人都已布置好了。
纪北崇的神情微微严肃起来,打弯转上了高速。
坦坦则蹙着眉,在手机上研究了发来的定位,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那块棕地。”
下了高速,弯过两个路口,便听见风儿带来一阵阵引擎的喘息声,远处的夜空也被乱晃的车灯撕了一个口。
很快便看到许多色彩炫目的跑车停在路边,大开着前后的车灯,低音炮震颤着地面。刚才还在派对上楚楚衣冠年轻男女们,此时都已换上了赛车服,敞腿坐在车顶或者车前盖上,标榜着恣意无忌之态。
坦坦觉得,相比之下,她和纪北崇还有他们的车更像是来看热闹的。
车窗徐徐降下,纪北崇的眼睛在人群和车群中快速扫过。颜冉不出所料没有来。王祺也没有来,事实上,不只王祺,刚才参加单身派对的那几个“95号公路”的资深会员也一个都没有来。果然还是要借他这把刀,不伤和气地清理门户。
他的眼睛最终落在一个方位上。
坦坦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顺着那方向望去,看见一辆底盘极低的炫绿色跑车。夸张而流畅的未来线条,还有着渐变色彩绘,完全符合坦坦想象中的跑车该有的“变形金刚”模样。
罗致炎正从“变形金刚“中望出来,斜睨了一眼他们,眼神一半轻蔑一半挑衅。
“那是什么车?”坦坦土哈哈地问。
“兰博基尼,Huracan……” 纪北崇道说道,又低低加了句,“还好不是Aventador。”
“哇!”坦坦的眼中浮起敬仰之色,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的呢?”
“保时捷 911。”
坦坦的眼睛睁大了一瞬,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
纪北崇心知肚明,“是不是觉得我们的车有点不起眼?”
坦坦小小地“嗯”了一声。
“现在反悔来不及了。”纪北崇佯“哼”一声。
“才没有。” 坦坦语气坚定,“你自己说的,赛车艺术是人与机械的结合吗。我知道你很棒的!”
纪北崇转头看她,弯了弯嘴角,目光深邃。
坦坦意识到什么,忽然微微红了脸。她抿了抿嘴望向车外,正看到一辆硕大的红色敞篷吉普开了过来,车上的两个00后少年正在朝兰博基尼和保时捷分别招手。
“我先去和他们确认一下赛道和赛制。一会儿回来带你暖胎勘路,同时准备路书。”
“好。”
纪北崇和罗致炎一起上了那辆敞篷吉普,靠站在裸露的车架上,向着废弃工厂开去。
罗致炎之前说得并没有错,的确是个空无一人的废弃厂区。
厂区外的道路环绕着一片巨大的空地而建,车道舒展,路面平整,弯道适中,只是这原本十分适合比拼直线速度和弯道漂移的回车场,被一个倾倒在地的巨型电线塔切断了。前一阵子的海岸飓风还真是剧烈。
然而电线塔虽然切断了废弃水泥厂外的环路部分,却并未切断进入厂区的辅路。仍可从厂区中穿过形成赛道环路。只不过厂区内原有的路径早已淹没在丛生的杂草中,加上地面状况参差不齐,巨型设备倾斜歪倒,赛车需要在厂房内外不停穿梭转换,甚至要在逼仄狭促的空间中与巨型机器擦肩而过,避过重重岔路才能开回到厂外的车道上,完成赛路的回环。
这样的赛道的确已经部分地具有了些拉力赛的意思。
罗致炎因而提出以拉力赛中的检测点方式控制比赛路径——先共同拟出厂区内的最佳路径,而后沿路径每隔一段距离邀请一辆来观战的跑车作为控制点,一方面可照亮路径为两辆赛车引航,另一方面则可以监督两辆竞技车辆完成规定的路段,公平竞争。
纪北崇想了片刻,未觉不妥,欣然同意。
敞篷吉普载着一行人在厂区中快速穿过,很快便约定了最佳路径。那几名少年随即去安排各个控制点上的助阵车辆。纪北崇和罗致炎则按约定各自回到自己的车上,开始带各自的领航员暖胎勘路。
从充满了超现实颓废感的倾斜的铁塔边经过,坦坦第一次进入了无人的废厂区——飞斜而过的运输管道,色彩犯冲的墙壁涂鸦,长得一人多高的荒草,歪七八扭的厂房仓门,和她以前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专注路面的状况和标志物,别被旁的东西分神。”纪北崇提醒她,又向她解释了赛制,而后极为理性地判断了每段道路的宽度、长度、坡度,以及弯道角度,并耐心地讲解给坦坦,又让她记下各个变换点的标识物,并定好提前提示的时间。
坦坦认真做着笔记,看到赛道控制点上开着前灯助阵的跑车,每辆车的前盖上都有一个年轻女孩举着一个大大的数字,一共有十七辆,就是十七个控制点。坦坦心里感叹着——拥有跑车的富二代还真多啊!
勘路暖胎一圈之后,一灰一绿两辆跑车一前一后回到了起点。
观战的年轻男女们尖叫欢呼起来,列聚一旁观战的超跑也同时发动引擎低低嘶吼,为将要到来的比赛造势。
坦坦的耳膜被那喧沸声震地隐隐有些痛。她远远地望了一眼对面车里的任佳,却见她也正望过来,下巴扬得高高的,眼神十分轻蔑。坦坦心知不能败了气势,心里却仍不由得七上八下。
纪北崇注意到了,凑近她的耳边低低道,“她也就是个绣花枕头,我以前在赛道上带过她两圈,心理素质不稳,容易在高峰时犯低级错误。”
坦坦愣愣“哦”了一声,感受到他微热的呼气掠过耳际,脸不明所以地发起烫来。
“他们的车刚才我也听过了,”纪北崇似乎没察觉到,犹自说着,“内核没改装过,性能尚在出厂设置范围内。别担心。”
“我没担心。”
“担心也正常。”纪北崇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下,继续道,“他们的车理论上配置比我们的好。不过,保时捷的设计更适于驾驶者的操控感受。所以机械间的差异,我来补上。”他停了一下,似觉不妥,又更正道,“我们来补上。”
“嗯。”坦坦用力点了点头,。
“刚才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坦坦微微一怔,“不许尖叫。”
“Good Girl.”纪北崇伸手圈住她的肩膀,用力挤了一下。
坦坦的心跳骤然加快,另外一辆车里的任佳却忽然变了脸,转过脸去了。
纪北崇收回手,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心理战也是赛车的一部分,引擎发动前比赛其实已经开始了。
两名00后的少年忽然从耀眼的车灯中走上来,冲他们竖了竖拇指。保时捷和兰博基尼缓缓移动,并排列在了起点线上。
喧沸之声骤然褪去,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低低的咆哮声。
少年手中高高举起的令旗骤然落下。
11.
……少年手中高高举起的令旗骤然落下。
坦坦还没反应过来,安全带已紧紧卡进她的衣服中。强大的推力从后背而来,将她向前猛掷而去去。拼命咬住了冲到舌尖的“啊—”,她的双手却又不由自主的越过头顶,紧紧拉住了车座靠背。
剧烈抖动的余光中,兰博基尼已经影动成墨绿色,势头似乎比他们还猛,慢慢超出了他们半个多车身。
坦坦快速看了一眼纪北崇,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紧踩着油门,只保持着落后的车距不至增大,并没有急于赶上的意思。
大弯渐至,纪北崇忽然将手间的方向盘向外一抹,保时捷猛然向弯道外侧摆动了一下。
前一秒就要被侧甩出车厢而去,下一秒却又被急速带回,坦坦觉得犹如在过山车上过偏弯一般眩晕不已,保时捷却已极为流畅地完成了钟摆漂移转弯,绿色的兰博基尼骤然消失在视野中,前方横斜在地的电线塔却又闯入视线,沿着笔直的车道飞奔而来。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兰博基尼又带着巨大的喘息声追了上来,且有再次赶超他们趋势。
黑色巨塔却已逼近,以末世般的癫狂速度迎面冲来。巨大的甩冲接踵而至,倾倒的电线塔向左急速滑去。坦坦忽然惊醒,这是进厂区的辅路了,她已经错过了第一个提示点。
她迅速看了一眼纪北崇,却见他脸色无常,并没有因为她忘记了提示而有任何影响,只有微微耸起的眉骨显示出极致的冷静与沉浸。
坦坦忙举起路书笔记,判断了一下位置,极力稳住声音,“保持右线,飞跳……”
纪北崇目不侧视,嘴唇无声轻动,与坦坦同步说着路书上的内容,“……颠簸……过地轨……入厂区……”
高速飞驰中的废厂区已全然不是刚才勘路时的感觉,坦坦只觉得厂房、机台、料塔,一切的一切都在明暗不定的车灯中向后夺路狂逃。
她辨一眼路况,看一眼笔记,竟有些跟不上,便索性脱了路书凭着记忆提示起来,“……加速……保持中间路……”
纪北崇注意到了她速度的变化,微微弯了下嘴角,很快便发现她一字不错,遂放弃了同步低语,只将她的提示作为自己的心法,人与车渐渐合二为一。
刚才凭借厂外弯道的漂移和辅路急转,保时捷扳平了与兰博基尼在直道上硬件比拼时落后的半个车身,并领先了兰博基尼一个车位;进入厂区后,纪北崇的漂移技术与兰博基尼的齿轮扭矩优势同时受到了路况的限制,所以这一段比拼的就是驾驶员和领航员的合作。
罗致炎和任佳都有跑车和路飙经验,纪北崇原以为纵是他的记忆力和路感再好,这部分仍会小输一筹,要靠后边一个近似发卡弯的V型急转以漂移优势再度扳回,才能锁定胜局。所以,这场比赛在他心里虽有一定的赢面,却也绝不是百分之百的事情,必须全力以赴。他不曾跟坦坦提过这些,是觉得她反正不过是做个备手,知道多了反而会有负担。不曾想,除了第一个提示点,坦坦竟如此出色地记下了路书上每一个提示点,使他可以完全专注于对赛车的控制,故而并没有在厂区部分输掉先前赢得的优势。
纪北崇向后视镜瞟了一眼。那一团炫彩绿果然还落后他们一个车位,此时正左冲右突地咆哮着企图超车赶上。
他的手在变速杆上快速地切换着,在时宽时窄的赛道上不断调整着车速与方向,防止兰博基尼通过卡位超车。
坦坦也听到了兰博基尼急吼吼地喘息声,却依旧冷静而沉着地注视着前方,“入六档右弯……注意路面……加速……行驶60米……预备V型急转……准备……跳动侧滑……”
发卡弯来了!
纪北崇淡淡拧眉,下一秒,手在方向盘上抹了一个小圈。保时捷甩出水泥地面,后轮压向水泥地面旁的石子坡地,在震颤的跳跃中完成了极速的漂移扭转。
坦坦的眼瞳随着巨大的腾空甩冲骤然放大,下唇却咬得紧紧的,以防尖叫随着眩晕逸出舌尖。
保时捷急剧抖动着左右扭摆了一瞬,最终稳然向前而去。
兰博基尼暂时消失在了车内车外三个后视镜中。
不知何时,路旁忽然不见了控制点的跑车车灯。
纪北崇冷静地调节着挡位,等待着兰博基尼再次从后视镜中的出现。一秒…五秒…十秒,兰博基尼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任何一面后视镜中。
一声重响。
纪北崇的心骤然一沉——如果罗致炎翻车出了事故,他固然赢了这场比赛,也不再有意义。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懊悔,兰博基尼忽然带着巨大的引擎声浪从他们前方窜出,瞬间就将他们甩在了后边。
“作弊!”
纪北崇瞬间明白了罗致炎早已预备好的计划——刚才双方认定路线时罗致炎隐瞒了一条可以帮他反转败局的捷径。而后他建议采用控制点的方式确定赛车路径,因为这条捷径恰恰并未避开控制点,所以理论上又没有违反赛制。
这种利用信息不对称的作弊行为在正式的比赛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在街头飙车中,却极难说清。
纪北崇考虑了两辆车的性能和两人的驾驶技术,却忘记了把罗致炎无下限的人品计算进来。
是他大意了!
“Shit!”纪北崇低声嘶吼,失却了一瞬冷静,脚下也微微失稳。
“稳住!别减速!”坦坦微颤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却异常冷静,“十四和十五号控制点间有一条小道,可以缩短路程。”
“什么?”纪北崇声音急躁。
“既然赛制有漏洞,我们也可以利用。”坦坦提高了声音——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然明白了赛制漏洞和眼下的局面。
纪北崇骤然醒悟,冷静下来——她说得不错,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坦坦说的那条小径是否真的存在,“你确定?”
“确定。”坦坦语气笃定,“听我的提示,先通过过十四控制点……入1挡短右弯……加速……”
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纪北崇踩紧油门,稳住轮盘。
一辆红色迈凯伦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车前盖上的女孩手中举着的数字“14”化成数道虚影。
“……开大灯……注意倒地的减速牌……九十度左转……”坦坦开始提示路书上不存在的那条小径,她的提示语已全失路书的章法,落在纪北崇的耳朵里倒也简单明了。
他拉开大灯,远射的矩阵灯照出路旁一个倒地的减速牌,一条似路飞路的窄道就在路牌后不远处。他迅速判断了角度和车速,转轮盘—踩刹车—甩尾,保时捷接近全速转上了窄路。
轮胎带着巨大的振颤传递着地面的嶙峋突起,是底盘在翻滚起伏。
“卧槽,这是什么路?”纪北崇吼道。
“加气混凝土切块的废料堆放带。”坦坦也喊,上下牙床猛烈撞击。
“你哪儿找的?”
“我有一门课做过这个棕地的研究。”
“刚才怎么不说?”
“怕你笑我。”
纪北崇忽然失控地大笑起来。
很快地,地面不再是最大的挑战,两堆混凝土砌块在车灯中横空出世,只留下中间一条窄窄的通道。
“地图上没有的。”坦坦委屈地喊,“加气的……轻,可以……撞!”
纪北崇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加气混凝土比较轻,可以撞冲过去。“来了……”他的脚下没有一秒犹豫,全速冲上。
坦坦闭上眼,下意识地护住脸。
然而巨大的撞击并未发生,代之以纪北崇带笑的声音“这就是小车的好处。”
坦坦睁开眼,看见保时捷恰到好处地插入了砌块间的通道。车尾随即传来巨大的摩擦与震颤。
“抱歉,它的屁股是大了点。”纪北崇的语气中开始放出轻松,脚下却毫不含糊,一脚油门到底。
终于,保时捷带着巨大的震颤,冲出窄道,进入一片开阔地带。
几乎同时,炫彩绿的兰博基尼也转入了这片开阔地带,却还在减速中调整过弯后的失控。
“他没机会了。”纪北崇面无表情,近乎全速完成了九十度地转弯,向第十五个控制点开去。
兰博基尼左摇右摆终于全速追了上来,但这片刻时间便足以注定了赛道上的定局。最后的三个控制点,保时捷没有再给兰博基尼一丝追赶上来的机会。
冲过第十七个控制点后,赛道便回到了厂区外平直的回车道上。
两辆跑车一前一后冲过了终点线。观战的年轻男女们欢呼雀跃起来。
在那欢呼声中,任佳大声冲车内说着什么,气呼呼地冲下车去。罗致炎一脸铁青地坐在车里,一副牙咬碎了咽下肚子的恨恨表情——他想利用信息差和赛制漏洞胜过纪北崇,却不曾想坦坦是规划专业的研究生,她在棕地修复研究课上正好研究过这个加气混凝土废弃工厂,而她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以前的信息转码成为她和纪北崇新的路书。
纪北崇转头看向坦坦,却见她正蹙着眉轻轻松开咬得太深的下唇,一道血丝连在洁白的牙齿与下唇之间。
他的心微微一皱,“不让你叫,也不用对自己这么狠。疼不疼?”
“还好。”坦坦笑着用手在唇边扇风止痛,眼睛亮亮的,“没拖你后腿吧。”
岂止没拖后腿,没有她,他怎么可能转败为胜!然而他并非只是因为她偶然的信息帮他锁定胜局才感动。他更在意的是在他失却平静躁乱的那一瞬间,她及时的提醒帮他稳住了心志。
纪北崇的心底涌起一阵热潮,他忽然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擦了擦她流血的下唇。
坦坦微微僵在那里,任他轻抚着她的嘴唇。他的眼睛犹如夜色中的一潭水,深不见底却又反射着星空。
尖锐的警笛声忽然远远划破了夜空。一瞬间,刚才还亢奋的人群鸟兽乱散。
没想到罗致炎的布控比他的为人还不靠谱!
“Shit!”纪北崇咬牙切齿地收回手,转回身观察着着警车的来向。
“西侧有一个料塔和几个仓库。”坦坦忽然说道。
“好,听你的。”纪北崇拨转方向盘,掉头向厂区西侧撤去。然而很快还是被一辆警车咬上了。
“怎么感觉成了……逃犯……”坦坦的声音中透着困惑与恍惚。
饶是在逃离警车的追驰中,纪北崇也忍不住笑起来,开始还压在喉咙里,后来实在压不住便从喉咙里蹦了出来。
“专心开车,我们都快被抓住了。”坦坦气得直嚷,却也忍不住笑,而且一笑便止不住了。
保时捷载着一车小小癫狂穿行在废弃的厂房中。
斜飞而下的运输管道在车灯中一闪而过。
纪北崇忽然一抹方向盘转下了坡道,进入一片开阔的低洼坑地,他又连打了两个弯,将车一次性泊稳在运输管道窄窄的阴影中。
而后,熄火,关灯,开门,他悄声而敏捷地拉着坦坦下了车,藏入一个变电箱后。
警笛声很快逼近,却因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在他们的头顶上方踯躅不前。
“I bet it’s here. Not far……”
“Hey, the pipeline is from below. There must be a ramp leading down as well ……”
警察断断续续的对话穿过浓黑的夜飘下来,而后便听到他们下车的脚步声,似乎要沿着坡道下来搜寻。
坦坦心急,不禁闭上眼,唇间微微而动。
纪北崇凑近她的耳边悄声道:“快祷告,小基督!”
坦坦睁开眼,正撞上他含着笑意的深黑的眸子。那眸子闪着灼人的光让她心口一跳,不自觉地想逃开,头却撞在了变电箱的铁皮上。
“哎呦—”坦坦吃痛。
纪北崇急速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脖颈上。
“I definitely heard something……”警察的声音再次飘过头顶。
坦坦挣了挣,没挣动,只感觉到他手臂与脖颈上紧致有力的肌肉。合着古龙水的清香,他修过的胡茬刺着她的脸,而他的火热的唇就压在她的凉凉的耳朵上,把她的耳朵都烧着了,猎猎作响。
头顶的脚步声渐渐向下方移来。纪北崇卷紧她向阴影的更深处移去。坦坦停止了挣扎。
“唔——”忽然头顶忽然呼啸而过一阵引擎的轰鸣。
两名警察迅速转移了注意力,重新跑回车上,启动了引擎,向远处追去。
忽而一阵风过。
枝叶婆娑,破铜烂铁碰撞、坠地,不知名的小动物爬过地面,一只猫叫了一声向远处跑去。
当近处的一切声音终于隐去,只剩下远处隐隐的对讲机声,纪北崇松开了手。
坦坦从他的胸前直起身子,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在淡淡的月色中耸着俊朗的眉骨,似乎正在疑虑着什么。
“安全了吗?”坦坦哑着嗓子揉了揉被他压痛的鼻子。
“刚才那辆车……就像故意要引开警察似的。”纪北崇开了口,注意力却在别的事上,仿佛两人刚才偶然的亲近不曾发生过一般。
“是么?”坦坦轻轻舒了口气,声音中却有几分失落。
“而且,那车的引擎……听着有几分耳熟……”
“嗯……”
“看样子我们暂时被困在这里了?”纪北崇侧耳听着远处对讲机的声音。
“那……是看不成新年焰火了?”坦坦小声说道。
纪北崇忽然低头看她,眼中涌起一片自责之色,“不!只要你还想看,我们就去看!想看吗?”
坦坦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想看!”
纪北崇笑了一下,月色为他的笑容镀上一层玉色,他忽然拉起坦坦的手向车子回而跑去。
回到车上,他们查了查手机地图,又通过对讲机的声音判断了一下警察依旧盘桓的位置,是在高速入口的附近。那附近还有一条可以插上高速坡道的小岔口,但离警车很近,要绕开他们的视线并不容易,必要时只能拼速度。
“是不是因为危险,反而更想看了?”纪北崇忽然转头问坦坦。
“嗯。”她点头。
纪北崇关掉了车灯,轻轻启动了车子,如同潜行的夜兽绕出了料塔仓库一带。对讲机的声音越来越响,闪烁的警灯也渐渐移近。刚才聚集过的地方,警察正在询问几个没来得及逃离的派对青年,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收获。
纪北崇的脚悬在踏板之上,手臂轻转,如同黑暗中审时度势想要绕开猎人的夜兽。
一个警察忽然转头向这边看过来,同一瞬间,纪北崇踩下了油门,同时拉开前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上了厂区外的公路,而后迅速汇入高速公路。
身后的警笛声也马不停蹄地一路追来。
不过迈阿密高速上的司机似乎见多识广处乱不惊,照常行驶换道,并没有着意让给警车太多特权。
早在意料之中,纪北崇也趁乱不断调转车道,搅乱警车的追踪视线。在一个出口前,他忽然加速越到一辆超长货运卡车之前,在卡车的掩蔽下转下了高速。
警笛声从头顶呼啸而过。
纪北崇慢慢降下车速,踩住刹车。两个人激荡的心跳在静静的车厢里震耳欲聋。
“知道迈阿密看焰火最好的地方在哪里吗?”他问她。
“你告诉我。”她说。
“就是瑞兹卡酒店的顶楼。”
保时捷在11:53分停在了酒店门口。纪北崇把钥匙扔给泊车童,拉起坦坦冲进酒店的电梯间。
一辆银灰色的本田车隐在酒店外的夜色里。车里的人拿起手机,低声说道:“Turned out they are crazy rich Chinese. The plan has changed.”
由于在国内的网站上发的,英文对话已全部改为中文,一些政治上敏感的内容也不得不
改掉了。目前小说已基本完结。如果急着想知道结果,可以点击以下链接:
https://read.douban.com/column/34429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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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看英文对话的,我改完国内网站上的错别字,
会再把这一版完成的。
感谢阅读!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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